PO18脸红心跳

桃之夭夭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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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之夭夭 作者:未知

    ,皇后淡定的声音从内里传来,“除了方才为本宫把脉的那位大夫,其他的人都退下吧。”

    众人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应旨意都退了出去。

    孙思邈依旧站在离床榻几步之远的的地方立着,只见一双白细如玉的手掀起帐子,一个面色白得有些怪异的女子便下了床向自己这边看来,虽然早已明了对方尊贵的身份,可此刻他却无法将这张面孔与皇后的身份联系起来,因为那双太过淡然,空灵的眼眸。

    若水掩盖住了心中的差异,看着眼前这位中年人模样的大夫,看起来并不象是御医呢,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没有过于恭敬的紧张,对于这个计划之外的人,自己不得不小心应付。

    “敢问大夫的姓氏,名字为何?又师承何处呢?”知己知彼,方能步步为营,若水问道。

    孙思邈微微弯了一下腰,算是行过了礼,“草民姓孙,名思邈,生于乡野之间,四处游走行医,并无师承。”

    说完,他便看见呆愣在桌边的皇后随即眼睛里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似惊似喜,与方才那个脱俗的模样仿佛判若两人,竟然让半生以来看淡生死富贵的自己心生悚然之感。

    若水拼命压抑中内心的狂喜和即将冲出喉咙的尖叫,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神医啊,原来孙思邈当真为长孙看过诊,可是,“孙大夫,您不是会悬丝问诊么?”不自觉地,自己竟然用上了敬称。

    孙思邈先是一惊,不过很快被一个陌生的词拉去了注意力,“悬丝问诊?娘娘,老夫自认还没有这本事,再者,行医问诊,最要紧的便是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 。决不行如此虚浮之术。”

    若水失笑道:“先生果然是大夫,而不是神仙啊。”

    “那娘娘可否告知老夫,为何没病却装病么?”

    若水斟酌了许久,叹了口气道:“先生是神医,怎会看不出本宫是心病而非身体有恙呢?”

    孙思邈看着眼前这个大唐最尊贵的女子微微侧了下身子,唇边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笑容,凝神细想后道:“老夫只会医人身上的病,气血衰弱,四肢倦怠的病也不算难治,不过应该还须再静养一段时日。

    若水心里猛夸了这位神医一通,脸上浮现出愉悦的笑容,“先生果然是淡漠名利之人,若水这厢先谢过了。”

    孙思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心中回忆起眼前这个女子的丈夫,当初血气方刚,有勇有谋的天纵之才,如今大殿上的九五至尊,似乎哪个都不适合这个如水般变化自若的女子,一个无欲无求的皇后,或许是大唐之幸,而只有一个人的不幸啊。

    果然,上官平只好独自面对九五至尊的毫无掩饰的怒气,“静养,静养!那朕的皇后何时才能回宫?庸医,一群庸医,孙思邈呢?让他来见朕。”李世民大声斥责道。

    上官平犹豫了许久,才回道:“回禀陛下,孙思邈让皇后娘娘给送走了,娘娘说……”

    他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让皇帝的火气又涌了上来,厉声道:“还不快说!”

    “是,娘娘说,生死由命,劝皇上万万不要为难孙思邈。”说完,偷偷看了一眼前上方,正巧看到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不由让自己哆嗦了一下。

    当回过身来的时候,膝盖已经跪得生疼的上官平,只隐约看见皇帝摇晃得厉害得衣袖。

    第十四章 祭天

    与自己之前的不少皇帝一样,李世民在当了两年的贤君之后,便对老天也有一种身为上天之子的骄傲与敬畏。从六月皇后离宫开始,他便计划着要在冬至那天在长安西郊的祭坛举行祭天大礼。

    由于高祖皇帝在位时,几乎从不出宫,因此贞观二年的这次祭天可谓是隋末至今几十年来的第一次,显得尤为重要,除了着礼部的官员负责外,长孙无忌也很早便被指派到了此次祭天的督察任务。

    当祭日来临之前,已经专门有官员及宫人对祭坛内的祭坛,周围供天子及随从休憩的殿宇楼阁进行全面的修葺,修整甚至包括太极宫至祭坛中,皇帝祭天经过的各条街道。

    祭前五日,皇帝便派礼部的官员到牺牲所察看为祭天时屠宰而准备的牲畜,前三日皇帝开始斋戒,前二日由官员书写好祝版上的祝文,前一日宫人们将宰好牲畜,制作好祭品,整理神库祭器,最后由皇帝阅祝版,至皇穹宇上香,到祭坛看神位,去神库视边豆、神厨视牲,然后回到斋宫斋戒。祀日前夜,由礼部率众人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随即着令乐部就绪完毕;最后由长孙无忌协同礼部尚书进行全面的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

    深夜,李世民从床上起身披了件外衣,由于是为祭祀准备的别宫,侍卫和宫人都留在外殿,内殿显得极为安静,推门而出,黑夜中清冷的空气迎面而来,他抬头望天,心中充满着很久没有过的静谧之感,向西边远望过去,漆黑的夜里,零零星星的似乎有点灯火,不知道是不是别庄的位置。皇帝朝那边盯了许久,一阵失落清晰地从心中传来,他抬手按上自己的前额,似乎想要遮掉什么,年少成名的少年英雄,百战百胜的沙场将军,堂堂的一国的天子,难免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如果有一天,当那双如古井般平静的双眼不再注视着自己的时候……不!他断然地放下手,握紧拳头,忽然想起十几日前宫中的那颇有深意的一幕,是该把皇后接回来的时候了。

    此刻,就连长孙无忌也不知道皇帝不久之前下的一个决定,而起因便在后宫的一次宴席上。原本,皇后病重,后宫本该忌讳这些,可正逢韦贵妃的三十整寿。阴德妃和杨淑妃一同劝的皇上,说不过是宫妃之间一起吃个饭,不大摆宴席,也算是对贵妃辛苦了半年的安慰。

    于是当夜,就在韦贵妃的安乐宫,皇上和四夫人以及贵妃的表妹韦昭容围坐了一桌,就在下人们布菜的当口,阴德妃看似无意地提到了新年的大宴,杨淑妃轻声担忧道,皇后倘若还不能回宫,那陛下身边岂不是缺人了。韦昭容快语接口道,即使皇后不在,还有贵妃接替行皇后之职,大可不必忧虑。听到这里,皇帝的脸色立刻阴了下来,摔下筷子便拂袖而去。

    事后想来,李世民心中更为恼怒与猜疑,那几个自己的枕边人何时也变得这般陌生,虽说韦妃和燕妃没有开口说话,谁又知道她们心中又是如何期望的。自己要创一番从未有过的盛世图景,后宫自然不能出现如此明显的勾心斗角。

    离开后的皇帝独自在立政殿呆了一夜,手心中拽着的一张纸片,是孙思邈托人送来的,上面寥寥写着一行字,郁结于心,药石无医。心中不由一阵刺痛,但在这寂寞的宫殿中,或者将来那冰冷的陵墓里,他们只能生同衾,死同||狂c|,自己决不能放手。

    看着天上的月亮,李世民近乎冷酷的自语道:“若水,与公与私,你都必须回来了,缺少了女主人的皇宫永远也算不得完整。”

    第二日,日出前七刻,别宫鸣钟,皇帝起驾至祭坛,钟声止,鼓乐声起,祭天正式开始。此时,祭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

    根据事先安排好的顺序,最先是迎帝神,皇上从南门外更换祭服后,便进入祭坛,至中层平台拜位。此时燔柴炉,迎帝神,乐奏“始平之章”。随后至上层皇天上帝神牌主位前跪拜,上香,然后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回拜位,对诸神行三跪九拜礼。 接着,第二步为奠玉帛,皇上分别到主位、配位前奠玉帛,乐奏“景平之章”,回拜位。 随后的第三不便是进俎,皇帝到主位、配位前进俎,乐奏“咸平之章”,回拜位。 第四步为行初献礼,皇上到主位前跪献爵,回拜位,乐奏“奉平之章”,舞“干戚之舞”。然后司祝跪读祝文,乐暂止。读毕乐起,皇帝行三跪九拜礼,并到配位前献爵。 第五步称作行亚献礼,皇上为诸神位献爵,奏“嘉平之章”,舞“羽龠之舞”,回拜位。 第六步便是行终献礼,皇上为诸神位依次献爵,奏“永平之章”,舞“羽龠之舞”。礼部尚书奉福胙,进至上帝位前拱举。皇上至饮福受祚拜位,跪受福、受祚、三拜、回拜位,行三跪九拜礼。 然后第七步为撤馔,奏“熙平之章”。第八步是送帝神,皇上行三跪九拜礼,奏“清平之章”。祭品送燎炉焚烧,皇帝至望燎位,奏“太平之章”。 最后一步即望燎,皇上观看焚烧祭品,奏“佑平之章”,祭天便就此结束。

    整个祭天,纷繁复杂,且容不得出一点差错,否则即是对上天的不敬,以及对皇权的不尊。官员们担了几个月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正准备跟着皇帝以行回宫时,便听得有圣旨下来,原来是令长孙无忌与裴寂回宫时升用金辂,周围的旁人大多歆羡不已,但接旨两人却面色不豫。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一向交好,不由心生疑惑。裴寂在武德年间高居宰相一职,深受高祖皇帝的重用与宠幸,但现今上一继位,表面上对其颇为敬重,官拜司空,食封一千五百户,位居群臣之首,却不再有议政的实权了,无怪如今对皇上的加赏面带涩然。可无忌的脸色就有些奇怪了,尽管皇后离宫休养,可皇上对他的宠重丝毫没有改变,更有愈来愈重的趋势,但此刻这位老友的脸色怎么有些惊慌失措。这边他正在奇怪着,只见无忌朝自己这边疾步走来。

    “老房,陛下呢?”

    房玄龄随意回道:“陛下自然正要起驾回宫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长孙无忌面色复杂,旋即又问道:“你可问过礼部的人?皇上确实已经回宫?”

    房玄龄也谨慎起来,“怎么,可出了什么事?要不,我马上去问一下。”

    “哎,不用,倘若皇上真的……礼部的人也不会照实告诉我们。”

    房玄龄脸色一变,“真的什么?不会是刺客吧,无忌,你可不能玩笑啊。”

    突然,长孙无忌拍了一下房玄龄的肩膀,随即拉过旁边侍卫的一匹马,一跃而上,扔下一句“老房,你替我挡着”,便向西边奔驰而去,徒留下房玄龄在原地直喊,“无忌,你的金辂啊。”

    第十五章 夫妻

    事实上,天水山庄的位置离皇帝祭天的别宫并不算太远,从山庄里地势较高的地方隐约还可以看见攒动的人群。若水原本还生怕皇帝一时心血来潮会来别庄转上一圈,不过根据淡云从皇帝身边打听下来的消息,似乎皇帝在听过孙思邈的诊断后,便不许任何人在前去打扰皇后静养,而负责皇帝行程计划中也明白的写着祭天后便径直起驾回宫。若水当时还私下取笑淡云说,皇上的一举一动可是逃不出淡云姑娘的法眼呢。事后每每想起,若水总是再会添上一句,话,果然是不能说得太满的。

    若水的身体极为惧寒,不知是不是过去长孙留下的病根,害得自己从深秋起,便只好窝在室内,眼馋得看着三个孩子在外面玩耍,心眼不大的她便想着法子拖住他们,可是日子一场,尤其是承乾,精灵得要命,看穿了自己的意图不说,还尽拿些外边的有趣事来面前炫耀。不过,该做的功课还是一样都不能少的,最低限度下,如果有一天当自己的双手无法保护住他们时,他们也应该有能力保护住自己。眼见着一个健康的现代单亲家庭的雏形将要形成了,这时,若水又不得不提起另一句话: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不知是谁说过,命运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果不其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次,幸运的天平没有朝若水的身上倾斜。

    冬日的太阳暖暖的,晒得人和煦而心安。可皇后娘娘身边的三个宫女此时却冷汗都被惊吓了出来,皇上竟然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且没有随从。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三个人,她们是从长孙家开始变服侍若水的旧人了。日子长了,似乎也有了些主子的淡然,明明看着自己时顺从而恭敬,但言谈举止间却很有些不卑不亢。可现在,对若水忠心耿耿的她们却跪在自己面前,说不出皇后以及太子他们的去向。

    他站起身,走到一边背着他们负手而立,语气淡漠,“怎么,还不肯说实话么?还是要朕亲自去找……本该在床榻上静养的皇后。”说到这里,他猝然转身,果然见到三人惊慌的神色,嘴角泯过一丝冷笑,“朕不想拿你们怎样,否则若水岂不伤心?”

    明霞的性子最为率直,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道:“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哪里还顾得上小姐。”

    广月在三人中年纪最长,故而沉稳许多,见到明霞一时失语,忙拉了她向皇上请罪,谁知皇帝丝毫不意为意,还颇有些笑意地开口问道:“明霞,这可是皇后自己的顾虑?”

    明霞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回复,总不能说小姐在这儿过着赛似神仙的日子吧。

    这时淡云出声缓缓回道:“回禀陛下,皇后的病自从改服了孙大夫留下的方子,已经慢慢好些了,近几日,倘若天气好,娘娘便会支开奴婢们,与太子,四皇子和公主殿下一起在庄子里四处走走,故而奴婢们也不知娘娘的确切去向。”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且毫不失礼数。皇帝收起了先前的笑容,阴着脸厉声道:“即是如此,你们三个就和朕一起去把皇后给找回来吧。”

    淡云心下一惊,原本只打算拖延些时间,可以给小姐提个醒,可现在……

    皇帝径直向外走去,留下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只希望小姐今天不要做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出来啊。

    走在园子里的小径上,广月她们只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前方传来,皇帝一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却有着一种决绝的气势,直到远远传来一阵熟悉的欢笑声,他微微一转身,目光如刺一般射在三个宫女的身上,随后便命她们止步,自己却放轻了脚步向林间走去。

    纵使李世民之间想象过无数再一次见到若水的情形,虚弱的,苍白的,淡然的,甚至是疏远的。可绝不会是眼前这样,坦荡的甚至是有些肆然的笑容而不是自己所习惯的淡然的微笑,明亮的如一汪泉水的眼眸而不是如深井般邃然,与孩子们并坐在溪流边亲昵的举止而不是太过一板一眼的相处。这样的若水,不是立政殿里的皇后,而似乎只是孩子的娘亲。他收敛了一下心神,又轻轻地向前走了几步,停里在了一株巨树的背后的,可以清晰的听见妻儿的谈笑声。

    此时还不知有异的的若水正兴致勃勃地拉着儿子女儿解释曲水流觞的出处。依据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中说“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乘乾先坐不住了,快语道,“娘,我们也来试一下吧。”

    若水一拍他的小脑瓜子,“傻瓜,这可要盛满酒的杯子于上流使其顺流而下,这边的溪流皆是平坦流过,怎么拿来试?”

    泰儿这时有些疑惑的问道:“娘,魏晋时期可不是乱世么?为何会有这般极其风雅的酒令流行?”

    明瑶娇俏道:“娘有和我说过,乱世出风流,对吧?娘。”

    若水失笑,都是人小鬼大的孩子,于是想了想才开口说道:“乱世出风流,对,也不对,溯古至今,春秋战国和魏晋可称得上是长时间的纷乱年代了,可正是在那些日子里,文人甚至普通百姓的思想精神的繁华多样与独立先行都是远远超过其他朝代的。”

    “可太傅说过,孔子说春秋战国,礼崩乐坏,是最坏的年代呢。”承乾拉着娘亲的手问道。

    “那是最坏的年代,因为无止境的战乱,被禁锢的是只是人的身体,可那也是最好的年代,诸子百家,无不兴盛。至秦始皇焚书坑儒,而汉武帝又独尊儒术,被禁锢的便成了人的思想。”

    若水看了看他们陷入沉思的表情,笑了笑。这时,泰儿皱着眉,“可是娘,这样岂不是说乱世更好过盛世?”

    “当然不是,可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是当一个朝代发生走向没落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人站出来走在黑暗的最前面,有些成了英雄,有些成了枭雄,还有一些在彷徨和恐慌中行风流之举,曲水流觞还算做平常,刘伶酒后荫门忘形,出游时唤小童带一锄头,说:“死便埋我。”嵇康炉前打铁自娱,从不在意外人。阮籍长醉后有青白眼之说。他们逐色斗酒、放行浪赅,冶游山水、栖息林下,就是决不入仕,免得与陶潜一样后悔道,误入尘网中,一去三十年。而盛世的时候,人的骨子里就少了些别样的风骨,当然也做不出任性狂悖,藐视礼法的事来。”

    事实上,三个孩子都是极聪慧的,承乾整个人忽然沉静了下来,目光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娘,你是不是不想回宫,是不是也不想做皇后?”

    话音落处,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溪水潺潺流过的声响,三个孩子都仰望着母亲。

    半晌过后,若水微微一笑,“承乾,赫赫长孙家,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进不得,而退亦难,每个人都有他必须要肩负的责任,不能也无法逃避,娘也一样。”

    “娘,可你是不愿的吧?”泰儿与明瑶异口同声地问道,似乎并不满意娘亲的回避,硬要知道一个答案。

    若水拉过明瑶,朗声一笑,“不错,娘最大的愿望便是领着你们三个回到洛阳,回到娘小时候住的宅子里,从此以后,现世安稳,此生静好。不过……似乎不行呢。”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柔的仿佛耳语。

    “不过现在这样子也不错啊。”若水笑道,“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也无风雨也无晴。”乘乾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娘亲,如果可以自己抉择,你一定不会嫁给父皇的吧。”

    若水哑然,心中微微震动,细想过后,刚要开口,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吼声给打断了,“若水!”是长孙无忌的声音。

    她脸色骤变,缓缓地侧身,待看见自己的兄长以及面色过于平静的皇帝时,却已是娴静而淡定的神色了,一身素白的衣裳淡到了极致,衬着两颊边笑闹后浮现的红晕,看在丈夫眼中便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八个字。

    天似乎快要暗下来了呢,若水无可选择地向前走去。

    第十六章 帝后

    半年,整整半年,若水再次见到了太宗皇帝,一身淡紫色的长袍,只在衣边用银丝勾出了龙纹装的图样,没有想象中的霸气凌人,反而显得风华高雅,但眉目前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出不容任何人违抗的尊贵。

    若水一脸平和地与皇帝并排走着,眼眉微微低垂着,丝毫看不出手被紧紧扣住的不适。长孙无忌则跟在两人身后,一手牵着很是不安的明瑶,另外一边走着的两兄弟则比妹妹要镇定一些,安静,无比的安静。

    山雨欲来风满楼,冬至的夜晚,长安的上空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皇后的居室里同样还是一片寂静,许久未见的皇帝与皇后,这一对世上最尊贵的夫妻就这样隔着案几面面相坐,皇帝并没有发怒,只是直直地注视着自己的妻子,好似从未见过一样;皇后则稍稍侧着头,似乎正望着桌上的茶杯出神。

    “陛下,皇后娘娘的汤药送来了。”门外传来广月的声音。

    皇上没有回头,只淡淡道:“送进来吧。”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广月请过安,走至皇后身边,“娘娘,该吃药了。”

    若水的嘴角微微一动,似乎说了什么,但随即便点头道:“先搁着吧。”

    “可是娘娘,御医说药凉了便就没用处了。”

    若水摆了摆手,没再说话。

    广月见状,只好退下,在合上门之际,隐约听见皇帝的声音,“若水,怎么不喝?”

    “苦得喝不下呢,陛下。”若水并没有再沉默下去。

    皇帝似乎笑了一笑,“不喝药怎么行?朕还指望着若水快些好起来,好跟朕回去啊。”

    “是若水的不是,不过人们常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陛下以为呢?”若水嘴角微微扯动,真是个不好相与的主。

    “啊,那真是朕疏忽了,不过皇后觉得还得过多久才能回宫呢?今天,朕可是亲眼见着皇后的好气色呢。”皇帝的语气中渐渐带上了强硬之感。

    若水没有回答,反而端起碗,一口一口地喝起药来,果然并没有一丝苦味,反而带了点甘甜的味道,不过样子还是蛮唬人的。

    皇帝只是静静的看着皇后喝着药,眉头一挑,语带深意,“朕等得,可有些人似乎等不得了。”

    若水一怔,微微呛了一下,放下碗,低头咳了几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便有点沙,“有陛下在,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碍。”可语间似乎带了点嘲意。

    皇帝听完,好似有些漫不经心的伸出手,越过窄窄的案几,撩上妻子方才散下的几缕青丝,“在其位,谋其政,皇后不是应该最清楚不过么?”

    若水一时语塞,也顾不上对方略带不妥的动作,最后只搪塞道:“总得再养上一阵,陛下也不想一个病弱的皇后在宫中吧。”

    皇帝嘴角含笑, “等到年三十那天,朕希望皇后已经在宫里呆着了,否则,朕瞧着,回宫养着也是一样的,皇后觉得呢?” 说着,手指间微微加上了几分力气。

    若水轻声呼痛,抬手想要拯救自己的头发,不料,反倒手被皇帝握住,只好回道:“是,臣妾明白。”

    皇帝凝视了她片刻,终于放手道:“等回宫后,朕再来每日帮皇后把头发绾起吧。”

    若水顿时觉得呼吸一窒,半晌才勉强笑道;“那臣妾先谢过陛下了。”

    “朕怎么觉得,若水唤朕二哥的时候更亲切些呢。”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二哥说笑了,夜深了,外边又下着雨,二哥还是住上一晚,明早再回宫吧。”若水苦笑了一笑,想扯开话题,顺便下逐客令。

    皇帝的笑容里忽然带了点玩味,四周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后说道:“和立政殿比起来,这儿是小了不少,不过当初我们在太原的寝居倒也差不多是这般大小,若水可愿意和为夫分享一下?”

    若水深吸了口气,嘴边扯开一丝弧度,“要是若水将病气过给陛下,那可就是若水的罪过了。”

    皇帝不以为意地站起身,“若不是朕还得连夜赶回宫,若水可真的要与为夫分享一下了。”

    见皇帝准备离开,若水暗暗松了一口气,口中还是随便应了一句,“外头雨下的大,皇上还是留上一晚为妥吧。”

    “ 若水,不用着急,来日方长啊。”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妻子,临关上门之际,突然想到什么,说道:“明日,朕会派人来将承乾,泰儿和明瑶接回宫,没孩子打扰,若水想必会好得更快些呢。 对了,等若水回了宫,朕也才好缓出心思来想想该给承乾换个太子太傅。”

    若水好似想要说些什么,犹豫了下,还是将话咽了下去,直到门被关上,才重重地坐在床边,沉思了许久。

    “小姐,陛下可有说什么?”广月与淡云进来服侍若水洗漱。

    若水抬了抬手,“快去把承乾叫来。”

    “小姐,太子怕是睡下了。”

    “那去看看,若是醒着,便让他赶紧过来。”若水想了想说道。

    淡云答应着退了下去,不久便领着承乾进屋来。

    “娘,父皇可是为难你了?”承乾焦急地看着母亲的脸色。

    若水安慰地笑道:“别胡思乱想,只不过说了些要紧的事。明日,你们三个就得回宫里去。”

    承乾失望地撇了撇嘴,“娘,我不想回去,想和娘在一块。”

    若水摸了摸他的头,正色道:“傻孩子,娘过一阵也得回去啊,既然这是我们逃不开的命运,除了面对,别无他法。这么晚把你叫来,有些话娘一定要先和你说过才放心。宫里不比这儿,但也不用太过惧怕你的父皇,他也不是天生便是皇帝,这是其一。其二,太傅的课若是无趣,忍一忍便是了,等娘回了宫自有大算。其三,承乾你千万要记住,从此刻起,一定要开始要学会自制,在决定每一件重要的事情前,先想三遍,对自己是否有益处,对家人是否有益处,对家国社稷是否有益处,若是没有,甚至有害,即使你再想做,也要学会控制住自己的欲望。这些可都记住了?”

    承乾有些似懂非懂,可还是乖巧的点头。

    “原谅娘亲,你这么小就要肩负起大部分人一辈子也不用考虑的期许和重担。”若水心疼地说。

    “不会,娘亲教给我的都很有趣。”承乾摇摇头,“娘亲,外面雨下的好大,可父皇和舅舅刚刚走了呢。”

    若水似笑非笑,“承乾,你的父皇和舅舅都是极有自制力的人呢,尤其是你的父皇,君主,有所为,有所不为,即是如此了。”

    方才自己如何看不出李世民竭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绪,或许他当时最想做的不只是大声地质问自己,甚至想把自己立刻带回宫,可现在并不是自己回宫的最佳时候,所以他忍耐着,想到这里,若水无意识地喃喃道:“年三十?”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

    承乾听见了,问道:“娘,你过年前会回来么,好想和娘一起过年呢。去年的时候,娘都跟在父皇身边,忙着大小的皇宫宴席,都没什么空和我们在一块儿。”

    若水顿时醒悟过来,却不动声色,低头亲了儿子一口,“好了,快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这时的皇帝与大舅子一起坐在回宫的马车里,皇帝闲闲地问道:“无忌,你怎么没坐金辂回去呢?”

    “请陛下治臣的不敬之罪。”无忌没有分辩。

    “不敬?”皇帝凉凉地笑了下,“你思妹心切,朕怎可怪罪,不过你出现的也真是时候,朕可是很好奇皇后的答案呢。”

    长孙无忌依然平静如故,“陛下与皇后原本便是是佳偶天成,皇后自然也不会有别的答案。”

    明知道自己的大舅子今天习惯了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还是继续问道:“说起来,无忌,你可曾见过若水象今天这般模样?”

    不算太大的空间里静了一下,“臣刚才想起过去家父还在世的时候,常常抱着若水和臣说,等到天下太平,边疆再无隐忧的时候,便辞官带着全家人回乡间过平常日子,那时若水便回道,如果世间真有个象桃花源一样的地方,她便永远也不出来了。”长孙无忌话语间带着一丝涩然,“其实,若水才是最象家父的一个。”

    皇帝久久没有言语,最后似乎自语着说:“若是长孙将军还在,想必不会将若水许配给朕吧。”

    第十七章 听政

    对大唐的大部分子民而言,从贞观二年末到贞观三年元月这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登基已满两年的皇帝英明睿智,又爱民如子,尽管天灾还时有发生,不过生活还是从隋末的战乱中渐渐恢复了平静。而对于那些身处庙堂高处,后宫深处的男人与女人来说,不过四十多天的时间却是暗潮汹涌,让人措手不及。

    在皇帝陛下从天祭回来后的第二天,太子,四皇子与长乐公主便被毫无征兆地从别宫接了回来。这原本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望与怀疑,不过皇上随即下的第二道命令,可就造成了宫中极大的不安,原本在宫中各有居所的皇后的三个亲生子女被安排住进了甘露殿,由皇上亲自照顾。

    皇家有皇家的规矩,不过即使不是皇室,那些贵族世家的孩子也大多由|狂c母,下人照料,亲生父母反而极少自己抚养,更何况当今皇上登基不久,正值日理万机之时,这一行为直接传递到旁人的眼中造成的流言便是,皇后似乎已拖不了多少时日了,故而皇上将亲自负责孩子的教养,以此来宽慰皇后之意。

    而更加令人震惊的事发生在翌日的早朝上,群臣们竟然发现太子殿下换上了只有在大典中才穿过的太子朝服跟在陛下后边,随后面色平静的跪坐在皇帝的左下方。

    早朝刚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话,而是都拼命想不留痕迹地向国舅长孙无忌和太子太傅李纲望去,谁知两人一个是气定神闲得立着,目不斜视,另一个却表现得同样诧异。

    随后,只听见皇帝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声:“从今日起,太子每日早朝随朕在两仪殿听政,用过午膳后,再由太傅在书房授业。”

    这完全只是一句告知而非询问,甚至连一句形式上的“众卿家有何异议”都略去了。

    即使在太子出现之时,不少人已有猜测,但是当皇帝明白无误的说出“听政”二字时,众人还是惊愕不已。皇权是独一无二的,而如今皇帝的边上出现了另一个人,即使是国之储君,未来的天子,但今上正值盛年,子嗣承继又毫无隐忧,那么如今让年近八岁的太子殿下如此郑重的出现在群臣面前,其宣告的又是什么呢?是明召天下太子的地位无可动摇,还是……?无人敢继续深想下去。

    在位于三公之内,可以参加内朝的的官员中,尚书左、右仆射,房玄龄与杜如晦,皆与长孙无忌相交甚深,对皇后也极为敬重,自然不会对皇帝的举动有所异议。

    而侍中王王圭再看了一眼魏征后,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疑惑,不过还是用了比较委婉的语气出列谏言,太子尚还年幼,蒙童授业还未齐备,听政似有所不妥。

    皇帝不以为然道:“朕幼时擅于骑马,好弄弓矢,而读书甚少,而后方对史籍兵略多有涉及,皇后年十三婚配于朕,不久时逢太穆皇后早逝,家族内务疏于掌管,皇后代为管之,谨言慎行,公正宽厚,众人无一不服。太子身为朕与皇后的嫡长子,又是将来的一国之君,书中确有圣贤,但仍应及早涉于朝政,才不至于将来只懂得纸上谈兵而祸及家国。”

    下臣均再无二言,开始正式论及朝政。

    房玄龄先上书道:“起禀圣上,自贞观元年七月山东大旱,皇上免其一年租赋,可今年关东各郡县仍少雨多旱,庄稼收成甚少,关东的地方官奏请圣上望朝廷能否再免其一年赋税?”

    皇帝接过郑吉递上的奏则,仔细看过后,便交给太子过目,随即便开口道:“各位卿家有何建议?”

    魏征最先进言,认为应当予以免除,天灾无可避免,若君王无所行为,百姓无所依靠,则必将造成|人祸。

    不过,马上就有人反驳道,魏征本为关东人士,如此言论多有偏颇,且关东今年并无太过严重的灾情,若是再免其一年的赋税,对其他地方岂是不公?

    在一片争论声后,皇帝依然没有表态,反而转之向太子相询对此事的看法。

    起初,所有人都没有太过在意,尽管他们敬服皇上的雄才大略,皇后的贤德仁厚,但对他们的儿子,尤其是一个处于懵懂之年又颇有些顽劣的八岁小儿大多是不以为然的。

    乘乾恭谨地起身向父皇行过礼后,方才出言相对,“儿臣早前听说魏大人曾上过一道疏奏上说: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此也正合“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之意,民可载舟,亦可覆舟,现今关东地方官既有上书,百姓受苦,朝廷应当有所慰籍。更何况,关东之地自古便多有纷乱,昔日秦末,山东豪俊并起而亡秦族。而隋末的起义之士亦多发起于此,父皇早有“天下大治“之愿,必将对关东之地尤为安抚。然,普天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倘若关东旱情并不足以免于赋税而免之的确有失公允,儿臣以为不如先遣一人亲赴山东,既可予以宣慰,又可察看实情,届时再作决断也不迟。”

    皇帝微微一怔,显然颇有些意外,对这个儿子,他还是自认相当了解的,自幼活泼好动,但由于疏于管教,因此变得性情顽劣,不好管教,但不过半年,乘乾便犹如脱胎换骨一般,

    性子沉稳不少暂且不提,朝会时便对众臣镇定自若,刚刚作答时,清晰明朗又不显孩子的轻狂与稚嫩,思虑也颇为周全。想到这里,他不由面露微笑,让儿子坐下。

    不仅是皇帝,在位的每个人都不由转而望向太子,那个年幼的太子似乎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养成了颇为不凡的见识与气韵,依然是孩子清俊的面庞,但那双眼睛开始变得沉静而从容。

    皇后娘娘!这是反射到他们脑海中的第一个词眼,太子在与他的母后共同生活了半年后判若两人,其中的联系不得不引人深思。

    眼见快邻近午时,皇帝便直接下旨,命魏征于年后赴关东代表皇帝体察民情。

    早朝散了之后,李世民拉着乘乾的手,步行至甘露宫。一路上,乘乾很是不自在,虽然印象中,父皇似乎对自己从未如此亲密过,但经历过娘亲对自己的那种发自内心,毫无目的的关爱后,自己所觉得父皇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有点不同的意味,这种突如其来来关心似乎不仅仅是出于自己是他的儿子。

    到了甘露宫,果然,内殿里,李泰和明瑶已经在饭桌变等着他们了。

    皇帝放开了牵着长子的手,装作没看见儿子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快步走到女儿的面前,将正要请安的明瑶一把抱了起来,愉悦的听到女儿的惊呼声,随后拍了拍另一个儿子的头,示意他们坐下,而自己仍然将女儿抱在腿上。

    不同于两个哥哥的面带谨慎,由于明瑶出生后就和父亲比较亲近,只是后来李世民忙于四处征战,夺取皇位,自然就与女儿疏远了许多。不过自从他最近发现女儿长得和妻子很是相像,便乐于常常抱着她,表现一下皇帝的父爱。

    吃饭的时候,两位兄长都不言不语,皇帝对儿子的沉默也不过问,只是逗着女儿问:“瑶儿,想不想母后?”

    明瑶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明瑶好想娘亲哦,父皇,娘亲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皇帝的神色间也带上了点郁色,“瑶儿,为什么喜欢叫娘亲,而不是母后呢?”

    明瑶没注意哥哥们的阻止的眼色,仍然毫无保留地回答道:“因为娘说,她先是我们的娘亲,再来才是一国的皇后,再说叫娘比较亲切啊。”

    “那瑶儿和两个哥哥以后在没外人的时候,也还是像从前一样称呼父皇为爹爹,好不好?”皇帝继续一边喂着女儿吃饭,一边诱哄道。

    明瑶点点头,接着还甜甜地唤了一声爹。

    乘乾与李泰虽然对妹妹的行为比较不齿,但娘说的做人要学会随机应变,于是也从善如流的附和了一声。

    饭后,李泰领着妹妹出去后,皇帝微微抬起眼,喝了一口茶,“乘乾,你可知今日爹为何让你开始听政?”

    承乾抬起头,微微有些惊讶,原以为改换称呼那不过是对妹妹的诱哄之语,不过他很快便会过神来,答道:“爹不是想让儿臣尽早适合和熟悉朝政么?”

    李世民微微一点头,温和地说道:“不错,不过不是全部。朕想让你明年与魏征一同去山东。”

    乘乾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眸灿若星辰,心中不是不惊喜地,早听娘亲说,行万里路,却没想机会来得如此之快,“是,儿子愿意。”

    皇帝呵呵一笑,想起大业十二年,自己坚持与父亲一同去太原,而非和建成,元吉一起留在河东的样子。

    “不愧是爹的儿子,不过还有一件事,这?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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