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第9部分阅读
桃之夭夭 作者:未知
密,来自长孙的过往,就象一道永远无法填满的深渠,将若水带入了新的迷茫当中。dierhebao
第五章 儿女(完)
“不知道?”李世民立在屋子中央,问话的口气极淡极轻,却丝毫无法掩饰那漠然的面色下沉沉的怒气。
在君王面前跪成一排的宫人们无一不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心中指望着皇后快些回来,或是正坐在一旁的公主别再那么悠闲地喝着冰镇的绿豆汤,好歹说上些什么。
明瑶坐在一边,眼神往边上微微飘过,看着爹爹近来难得的怒火,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心中暗想:“一会儿,爹自然不会拿有了身子的娘如何,那承乾哥哥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谁让娘和哥哥拿自己障眼法,不带她一起出去。”
“明瑶,你娘和大哥去哪儿了,你真得不知道?”李世民眼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转过身又朝向女儿问道。
明瑶忍住撇嘴的冲动,无辜地睁大了眼睛,“爹,我真得不知道啊。”
李世民看出明瑶的眉眼间那淡淡的得意,却只好无奈摇头,真是不知道女儿究竟是随了谁的性子,相貌生得和若水一般端秀清丽,可眼波流转间却是一股淡淡的灵慧,而非妻子那般凝淡从容,波澜不惊。
可李世民不知道的是当若水还未曾经历丧父离家的悲剧时,比之明瑶还娇俏三分,这世上又有谁生来便能做到如无心之竹那般,无心则无伤,无伤则不倒。
就在父女俩人僵持者的当口,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连同跪着的宫人们都带着希冀的目光向外望去,可进来的那人并非是若水,而是四皇子李泰。
李世民失望地背过身子,坐在软榻上,一语不发。
李泰莫名的将目光投向妹妹,只见明瑶扬起嘴角道:“青雀哥哥也来啦,说起来我们一家人也好久没在一块儿过了呢。”
“娘和大哥呢?”李泰轻声问道。
明瑶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随即指着面前的甜汤说:“哥,要不要夜来一碗?”
李泰愣然的看着妹妹和父亲各坐一端,一个神色闲适,另一个却龙颜薄怒,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保持沉默跪坐到明瑶身边。
“今晚有人要惨了。”刚刚坐下,只听见妹妹微若蚊蚋在自己耳边低声道。
李泰手心微湿,同样低声回道:“到底怎么回事?”
明瑶晃动着手中的银勺,明眸微眯,无言地轻笑。
终于,当李泰跪坐的双腿微微有些发麻,眼皮也在上下打架的时候,“咦,这都是在干什么呢?”娘亲清澄的声音将他一下子唤醒了过来。
“娘,大哥。”明瑶同李泰异口同声地唤道。
若水心知肚明地看了另一边丈夫依旧沉默的背影,转过脸来对着下人们微微一抬手,“你们都先退下吧。”
众人如获大释般地拖着早已僵硬的双脚步履蹒跚地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留下这天下最尊贵的一家人各峙一角。
“承乾,跪下。”李世民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瞬地冷洌,慢慢踱步到长子的身旁,怒斥道:“身为太子,私自出宫,究竟是谁给你立的规矩?”
承乾跪在冷硬的地上,低着头,平静道“ 是儿臣的错,儿臣甘愿受罚。”
李世民的心中微微震动,儿臣?已经有多久了,只要是私下的地方,便没有在承乾的嘴里听见这两个字了。他一字一句挤出话来,“好,好,既然如此,现在开始就给朕去两仪殿的幽室里呆着去。”
“爹,大哥虽然有错,可既然已经诚心悔改,请爹爹饶过大哥这一次吧。”李泰见娘沉默的立在一边,连忙一同跪在承乾身边。
李世民的眼中瞳孔微缩,指着承乾冷然道:“你大哥这是自己在逼着朕拿君王之威来对付他呢。”
“爹爹,大哥固然有错,可毕竟也是事出有因。”说到这里,明瑶顿了一顿,走到若水的身边,“娘亲不是最清楚了嘛。”
若水有如古井无波般的双眸倏地掠过一丝戏谑,径直走到李世民的身边,“你们父子的大戏终于唱完了?”她拉过丈夫的手,淡语道:“你们不累,我可看着都累了。”
静默了半晌,丈夫和儿女皆目瞪口呆的看着若水,转而却又面色各异起来,李世民的忿然,李泰的奇异,明瑶更是忍不住笑蹲在地上,只有承乾依然低着头,嘴角也流露出一丝笑意。
“还都跪着做什么?”若水朝着两个儿子说道。随即抬头注视着丈夫道:“还不是为了看看我们将来的媳妇,在外边走了大半天……”话还没完,李世民都来不及敛了面上的隐怒,扶着妻子坐下,急忙问道:“是身上哪儿不舒服么?”
若水心中一紧,嘴角却泯出一丝笑来,“二哥可还怪我?”
“我哪有怪过你。”李世民有些便扭地说道:“还不是那个不孝子,养那么大了还让父母不得安生。”说完,仿佛还不够解气,又添了一句:“青雀和明瑶也一样,早就应当该娶的娶,该嫁的嫁。我和你娘在你们这个年纪都已经成家立业,哪里还要爹娘操心?”
“那时毕竟是乱世,世上的地爹娘大多都自顾不暇,哪里来的工夫管儿女的冷暖。”若水温和地说笑道,“不过今个儿,我才知道原来还有瞧不上我们承乾的人家呢。”
李世民顿时不悦道:“可是房玄龄?”
若水盈盈一笑,“二哥也别怪房大人,这太子妃的头衔对真正通透的人而言也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魏国公身居高位,却从不炫人傲物,最是懂得居安思危,自然也不想房家会出个未来的皇后。”
李世民的脸色缓了缓,“你说的也是,不过承乾是早该到了娶妻的时候,到底哪家的姑娘最合适些呢?”
承乾闻言,抬头刚要说话,却发现娘亲锐利的目光朝自己脸上瞥过,胸口一窒,只好犹疑地将话又吞了回去。
若水收回目光,语气依旧温和道:“二哥,若是没有合适的姑娘,再拖些时候总比将来后悔要好些。说到底也是承乾自己娶妻,他要是现在就对我们挑的媳妇心怀芥蒂,将来的日子还怎么过?”
李世民轻轻揽过妻子,稍稍有些松口道:“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些,可承乾是长子,又是嫡子,他一日不大婚,下边的弟弟们也只好拖着,没办法迎娶正妃。前些日子,杨贤妃就和我提过恪儿府上已经有了几个侍妾,只缺一个王妃来掌管内务。”
若水顿时脸色一沉,敛去了全部的笑容,漠然道:“即使如此,更不能让承乾挡在他们前头了。后宫的妃子要是有替儿子看中了哪个媳妇的,尽管把喜事办了就是,就是有一点,谁也别想把关系承乾一辈子的事情当作借口。”
屋内立刻陷入一片沉寂当中,直到明瑶倚到母亲身边,半真半假地撒娇道:“娘就是偏心大哥,都不知道把我和青雀哥哥放哪里去了。”
若水噗嗤一笑,食指对着女儿的额头轻轻一点,“怎么,瑶儿是急着想出阁了?”
“娘。”明瑶不依地拖长了声音,随即偷笑道:“女儿是怕青雀哥哥等不及了呢。”
李世民和若水同时惊讶地朝自己的次子看去,问道:“青雀是有了合意的姑娘了么,是谁家的?”
李泰丝毫没有料到妹妹会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件事,生性内敛的他不由垂下头,讷讷半晌才含糊道:“是宫里的……”
夫妻俩人不禁面面相觑,宫里的女子?除了女官,宫女,不久只剩下皇帝的嫔妃,这不管哪一个结果似乎都……
明瑶瞅了一眼爹娘,好心的出言解惑道:“是阎大人的长女阎婉啦。”
“阎大人?”若水疑惑地看了丈夫一眼,“哪个阎大人?”
“是在五监里任将作大匠的阎立德吧。”李世民恍然道:“他的女儿怎么会在宫里?”
这会儿李泰倒是抢在了妹妹之前回道:“最近皇祖父常常召了阎大人入宫来询问营建皇陵一事,婉儿也是被一同召进宫来的。”
“婉儿?”若水在心中玩味了一会儿,嫣然笑道:“喜欢就喜欢了,那么偷偷摸摸的做什么?还怕我和你爹反对不成?”
李泰惊喜地看着父母,“可大哥还没有成亲……?”
“真是,都那么墨守成规做什么?”若水摇头叹道:“你大哥是你大哥,你是你,要是你大哥一辈子都不娶妻了,难不成就因为他是太子,全天下的男子都不要成亲了?”
“青雀谢谢爹娘。”李泰站起身来,恭敬地朝父母磕了三个头。
李世民宽慰的笑道:“等找个好日子,爹就亲自替你提亲去,青雀娶媳妇,总不能一张圣旨便了事。”
若水挑了挑眉,“总算有一个儿子开了窍,青雀,明日就把人家姑娘带来给娘好好看看,也算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媳妇呢。”边说着话,她边向面无表情的承乾看去,不由暗叹,这个儿子似乎注定要更难养些啊。
“天色也已经晚了,青雀,瑶儿,你们也都各自睡去吧。”李世民看了看边上的烛台说道,“承乾,你留一下。”
明瑶留了个自求多福的笑脸给大哥,拉着李泰便走了出去。
若水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丈夫,这是做什么,不是应该都没事了么?
李世民的目光牢牢的锁住儿子片刻,沉沉的开口道:“承乾,你娘和我已经护了你三年多了吧,即使是在储君这个位子上,只要你不愿的,我们也未曾勉强过你半分。”
承乾默默无言地听着,只等着父亲下面的话。
若水越听则越觉得古怪,只见李世民继续道:“待朕百年之后,这天下的担子就要落在你的肩头了。自古以来,任何一个贤明圣君都不是别人教出来的,而是靠自己走出来的,古之尧舜,春秋晋之文公,秦之始帝,汉之武帝,就连爹也不都是靠一兵一卒才走到了今天?如今你既然已经行了冠礼,也算是大人了,接下去一年多的时间,你是想要随薛万彻去资阳郡兴修百枝渠,还是跟着温彦博一同去主持突厥族的内迁, 自个儿挑一个吧。”
不论愿不愿意,这趟远行,承乾是避不过的了,若水心中明了,前者是关系民生根本的水利兴修,后者是从贞观四年起便开始运作,攸关大唐安危的大事,李世民这是在培养一个真正的帝王,而非只是在奏则上治国的皇帝,想到这里,她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谁知,接下来,承乾却说了一句让两人皆从未想过,也无法去想象的话来。
“爹,娘。”承乾庄重地行了跪拜的大礼,不避不闪的眼睛对上父母讶异的眸子,沉稳而坚定道“请废了儿子的太子之位吧。”
第六章 储位
烛光闪烁的内殿中,空气似乎在一瞬内被抽去了,窒息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并没有若水所意料中的勃然大怒,李世民只是静静地看了儿子一眼,淡问道:“为什么?”
承乾心中不由一怔,微微垂下眼眸,清晰的回道:“儿子担不了这天下苍生的重责。”
“谁让你现在当了?”李世民不信道:“不过是让你先历练起来,错了还有重来的机会,你回去好好想想吧,究竟是想去哪儿。”
承乾抬头,凝视着自己的父亲,一片醒然无疑的目光半分也不让,“儿子已经仔细想过了,除非是不以太子的身份,我哪里也不去。”
“你。”李世民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凌厉了起来,“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储君一旦被废,下场是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承乾紧紧泯着唇,一言不发,身子挺得笔直,且纹丝不动。
若水看着丈夫攫紧了双拳,眼中带过一丝忧虑,她轻轻地握住李世民紧绷的拳头,面对他阴郁的面色,缓缓地摇了摇头。
李世民缓下脸色,等着妻子接过话来,只见若水转头沉默地看着承乾,片刻,才不咸不淡地开口:“到底为什么?”
承乾的脸色一变,似乎要说些什么,但终还是避过母亲的注视,依然道:“娘,我不适合。”
“你不适合?”若水轻轻地反问,似乎只是随意继续道:“那你说说看,究竟谁合适这个位子?”话音刚落,她心中不禁一叹,似乎不久之前,自己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呢。
乘乾侧过脸,仿佛思忖了半晌,可轻轻一笑过后,却似有感怀道:“娘又是为什么呢?”
若水疑惑中稍稍带着一丝不安,与丈夫交换了一个同样不明所以的眼神,试探着问道:“可是因为娘做错了什么?”
“娘没有做错。”承乾沉静地对上若水的双眸,“可娘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呢?”
心念电转之间,若水似乎明白了什么,沉吟道:“方才,你可是听到了我和你舅舅说的话?”
“是。”承乾没有否认,坦然道:“若不是娘心中的惧怕,又为何要坚持倘若生的是弟弟便要从母姓呢?”
“你担心的过了,承乾。”若水稍显冷淡的直言道,用漠然的神色掩盖住内心的惶然,并且毫无犹疑地对上儿子探寻的目光。
李世民微叹了口气,伸长了手臂搂住妻子僵直的身子,“承乾,这桩事情,是我的主意,不关……”
“二哥,如今他也大了,我们也不必再瞒着他什么。”若水打断道:“承乾,不管你刚刚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我只在今天说一次,你爹已经有了三十多个姓李的孩子,凭什么娘的下一个孩子不能和我姓长孙,还是你以为娘的姓氏不够配上这孩子的出身?”
承乾看着一向淡然的娘亲一脸的理所应当和爹无奈的苦笑,脑海中挣扎了半晌,才惊愕的问道:“娘难道不是因为害怕我们重蹈武德九年的往事,才……”
“我要害怕那个做什么?”若水哧笑道:“真的要出事情,三个儿子和两个儿子有什么区别?”
承乾闷闷地回道:“我不想娘因为储君的事情忐忑不安,只要儿子不再是太子,那娘也不会象刚刚和舅舅说话时那样一脸的担心。”
“你要是不是太子,你娘怕是要更加心思焦竭了。”李世民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若水摇头看着承乾哭笑不得,“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呆儿子。我和你爹把你养那么大,难不成就为了让你白食白住来着?最后还得生个弟弟来接你丢下的烂摊子?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承乾听着若水似骂非骂的话语,这才放下心来,他站起身来,朝着父母深深一躬道:“方才是儿子莽撞了。”
李世民状似生气的一摆手,“方才我说的那两个地方,你也不要选了,给我一个一个地去呆着,听明白了么?”
“啊?”承乾愕然叫道,“爹,这也太过了吧。”
“过?”李世民冷冷一哼,“这是给你的教训,以后要懂得行不可太过,言不可太尽。”
承乾目瞪口呆地向娘亲求助地看去,谁知,若水别过脸,盎然笑道:“才两处地方,二哥我看不如就让承乾在外边呆个两年三年再回来吧。”
“爹,娘,儿子先下去了。”承乾听了,忙不迭的退了出来,以免听到更糟糕的消息。可当他走在寂静的夜色中,回想起今天在舅舅家看到的那一幕时,心中仍有一丝不安,虽然没有看见娘的表情,却无意中撞见了舅舅向来如老僧入定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而后便是他们的语义不清的争执,而自己只听懂了娘做的那个惊世骇闻的抉择。
而此时,在承乾渐渐远离的背后,在那座母仪天下的宫殿中,她的主人却终于丢下了方才在儿子面前强装的镇定与坦然,几乎是神情惨然地靠在丈夫的胸口,口中喃喃道:‘二哥,承乾说得没有错,我真的是怕,怕他们兄弟反目,怕他们为了……”
李世民轻柔的抚摸着妻子的发丝,心中除了忧虑与担忧,可更多的却是欣慰,终于,从那夜的噩梦开始,若水开始渐渐向自己放开了心怀,而如今她终于将软弱的那一面放在了自己的手上,“方才你还说儿子傻,我看哪,你们母子真是一模一样,压根都还没一丝端倪的事情,就担心的像是天崩地裂了一般。”
若水抬起微红的眸子,“二哥,不会的,我们的儿子绝不会走到那一步的,对么?”
李世民坚定的点了点头,看见妻子放松下来的眼神,心中却不由感叹道,身为一国的储君,承乾却有着太过细腻的心思,对一些事情又决绝到了极致,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以后要是再想出宫,有我陪你就是了。”李世民忽然想起自己方才的怒气,于是轻声说道。
若水压抑了许久的心情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笑着抬头打趣道:“我是替儿子看媳妇去,难不成还得再为夫君去挑小妾?”
李世民一愣,随即想起上回发生的事情,不禁失笑道:“你还记着那桩事呢?”
“可不是,那时,哥哥还取笑我来着。”若水瞅了瞅丈夫。
“那等艳福,我还是消受不起。”李世民笑言。
若水接着便反问:“难不成我看上的就那么不入二哥的眼?”
“我的皇后,你就饶了你夫君吧。”李世民看着妻子促狭的笑容,只好试着转移话题,“对了,若水,你今个儿可是把房家的人都见全了?”
“是啊。”若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丈夫的大手,“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你觉得玄龄的两个儿子怎么样?”
若水停下手,疑惑道:“没怎么注意,只顾着看房家的千金了。”
李世民若有所思道:“你说配我们明瑶如何?”
“那也要明瑶自己喜欢啊。”若水无可无不可的回道。
“或者,无忌的长子冲儿我看着也不错。”李世民没在意妻子的敷衍,继而絮絮道:“女儿也到了你当年出嫁的年纪,我们做父母的总该替她好好思量思量。”
若水心中一阵咕哝,她可不想招个瘟神进家门,房玄龄一辈子是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良相没错,可他的儿辈几乎将整个房家基业毁坏殆尽,他那儿子还是给高阳公主去折腾吧。至于长孙冲,若水犹豫了片刻,嘴角的笑容稍稍的隐去了些,才出声道:“明瑶也不是个没有主意的公主,二哥还是依着她自己的意思来吧,我看,既然这天下没有比我们的女儿地位再尊贵的女孩儿,也就无须锦上添花了。”
李世民微一思忖,随即自嘲道:“若水,是不是因为年纪的缘故,我怎么觉得自己想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呢?”
若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角带着一丝笑意,“都是快要做祖父了的人了,唠叨也是正常的,只不过二哥在朝臣们的面前请务必要自制些啊。”
“你啊。”李世民带着宠溺的目光,轻轻在妻子的额头印上一吻,一时间,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凝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翌日,两仪殿,朝会过后。
“那就这样吧。”李世民指着承乾对温彦博说道:“太子就交给你了,尽管放手让他去做,即使出了纰漏,也有朕担着。”
温彦博恭敬地欠身道:“是,臣谨遵圣命。”
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侧身对承乾道:“这内迁之策便是温大人一手主持的,承乾,你此次前去朔方,大小事宜都要虚心向他请教,切不可
因为储君的身份,擅行专断无理之事。”
“是,儿臣明白。”承乾回话后,又面向温彦博,躬身有礼道:“往后半年,温大人即是承乾的半个太傅了,在此请受学生一拜。”
李世民笑着看着儿子虚心坦然的举止,回想昨夜的虚惊,不由微一摇头,自己的这个太子就是还不明白身为一个帝王,他的任何作为都应该以大唐为第一考虑,可明显,在这一点上,承乾还远远没有合格。
待温彦博退下后,李世民还算温和的看着儿子,叮嘱道:“这次你独自在外,务必要小心行事,我已经嘱咐过温彦博,你太子的身份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承乾点头道:“爹请放心,儿子不会让爹娘担心。”
李世民眉心一皱,半晌才道:“承乾,你还不清楚为什么要让你出这一趟远门么?我是要让你趁早明白,你不是为了你娘才接下这个太子之位的,甚至也不是为了我和李家的列祖列宗,你是为了这大唐江山,千万的子民而存在的,你的所言所行都不能越过这条界线,懂么?”
承乾微微一愣,好像那一年,在离开别庄的那一夜,娘也这么对自己说过,然而,对自己而言,孰轻孰重虽然并不难看清,可是……想到这里,他毅然抬头直视着父亲道:“爹,在我心里,娘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什么可以超过她,我愿意为了娘做一个合格的太子,甚至将来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可也因此而已。”
李世民深深的一叹,神情疲惫地向后靠去,朝儿子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从朔方回来后再告诉我你的回答,等喝了青雀的喜酒,再去资阳。”
直到儿子的身影渐渐远去,这个君临天下的男人闭上眼睛,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承乾方才那坚定甚至带上几分冷漠的的神情,扪心自问一下,若水与江山,究竟孰轻孰重?恐怕是永远不会有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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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偶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大概是因为要去吃毕业饭,所以把长孙冲的名字打成了长孙安业,我买块豆腐撞了算了。
第七章 嫡庶
宗法制作为一种维系贵族间关系的完整制度,源于周朝,即“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隶子弟”,这是一种按照血缘远近以区分亲疏的制度,而其中“严嫡庶之辨”被当作是稳定王朝内部关系的基石,即使在魏晋之际,人们多有放浪形骸之为,可嫡庶之分虽仍不可逾越。李唐继隋后,继续沿袭儒家圣制,即“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虽然李世民以嫡次子继位,但这并没有使他对于皇位世袭嫡长子制产生抗拒,相反,在武德九年十月,即在其登基后的短短两个月后便立年仅八岁承乾为太子。
正所谓,“子以母贵”上至皇族亲贵,下至大夫士族,皆是如此,李承乾能继太子之位的全部原因就是他母亲的皇后之尊。而很少有人知道,这却成了韦贵妃长久以来心中的一处的隐痛。
韦珪家门显赫已至三代,作为隋开府仪同三司郧国公韦圆成的嫡长女,即使是婚配当时贵为皇亲国戚的李家也绝无高攀之嫌,而她嫁的第一个丈夫也同样是门当户对,即隋户部尚书李子雄的儿子李珉,婚后她作为长媳主持李家内务,地位同样超然尊贵。可不过是几年的功夫,公公与丈夫参与谋反,双双被诛,家眷籍没。只有她因为娘家的缘故,逃过了没为官婢的命运,带着女儿回到了洛阳娘家,一夜之间她于高高在上的云端摔落到了寂寞苦楚的寡居之身。
于是当八年后,那个比自己还小上两岁的秦王向自己伸出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随其左右,可那个突如其来的梦在韦珪第一次看到长孙若水的时候便彻底的清醒了,和王府中其他迫切期望获得夫君爱宠的女子不同,她曾是一家的主母,她也曾经是另一个男人的正妻,妻与妾,嫡与庶,这是一道谁也无法逾越的天堑,于是她选择对这个家另一个真正的主人对诚心相交,忠信以待。然而,每一次,当自己每一次看着独子李慎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地想,如果初自己最初嫁的是另一个李家,另一个男人,一切会不会截然不同?她的身份注定了她儿子的未来,这又如何让自己释怀。
这一天,当韦珪抱着年幼的高阳同儿子闲坐在凉亭里消暑的时候,远远走来的几个人影令她诧异的将庶女小心地放入宫女的怀中,随后领着一脸兴奋的儿子出去接驾。
贞观后宫,嫔妃甚多,子女也不少,也因为如此,除却皇后所出的四个嫡子女,其余的皇子公主在幼时很少有机会能亲近自己的父皇,而一旦封王或出阁便更是难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李慎的身份虽然仅次于太子与四皇子,但见到父皇的时间仍然有限。
不若儿子那般的惊喜,韦贵妃的目光在瞥见杨蕊和她两个儿子的身影时,不禁微微一凝,自从李福被过继后,杨蕊过了一段深居简出的日子,不过最近听说似乎有些反常,过去不擅交际,胆怯羞涩的她如今常常往来与各个嫔妃之间,倒是自己这里反而来少了。
李世民扶起正欲行礼的韦妃,微笑道:“朕正打算拿你这儿来看看,正巧在路上遇到蕊儿他们,便一同过来了。”
韦珪将一众人迎到了偌大的亭中坐下,随即吩咐宫女取来瓜果和凉茶,她一贯神色恭谨问道:“陛下,皇后娘娘的凤体可好?”
李世民的目光似乎随意地在杨蕊的面上掠过,便朗声笑道:“皇后的身子不错,你们放心。”
“那陛下,我们可否去探望一下皇后呢?”杨蕊随后温软的插话道。
李世民的眼中微冷,但并未说话。
一时间,亭内只传来外边不远处三个孩子嬉闹的声音。
韦妃看着杨贤妃尴尬的笑脸,一手接过边上熟睡的高阳,笑着说:“陛下似乎很久没见过莲儿了吧。”
李世民缓了缓脸色,一边慢慢抱过高阳,一边对面前的两人摇头道:“你们对皇后的心意,朕也知道,只不过御医说自贞观二年之后,皇后的身子便多少有些亏损,如今有孕在身,更是大意不得,等到皇后出了月子,你们再前去问安也不迟。”
杨蕊诺诺地点头,低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怨怼,但很快她又笑着凑到皇帝面前,笑着说:“陛下,高阳已经长大么大了啊,记得当初……”说到这里,她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妥,顿时收住了口,目光有意识的看着韦妃。
韦妃心中一颤,只当作没看见般说道,“贤妃,三皇子似乎也快要去他的封地了吧。”
还没等杨蕊回答,李世民便笑说:“等恪儿成亲过后,便要去蜀地了。”
“可太子还未大婚啊”韦珪惊疑道。
李世民摆手道:“不用管他,等青雀成婚后,你们做母妃的也可以为儿子张罗起媳妇来了。”
杨蕊扬起笑容,看了一眼外边的儿子,起身向皇帝躬身道:“臣妾代恪儿谢陛下圣恩。”
下午时分,长安城里的茶肆正是清冷的光景。于是当候在门口无聊地看蚂蚁打架的小二突然远远望见两个着黑褐色短衣的男子慢步走来时,便立刻兴冲冲地迎了上去,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恰好路过而已。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正边走边聊,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伙计,相视一笑,也就顺便进去歇歇脚。
“小哥儿,给我们一间隔间。”褚遂良温和的吩咐道。
那小伙计爽利地领着两人上了二楼,心中暗自嘀咕着,看他们的衣着,也就是普通的老百姓,可一听说话的口气,和走路的仪态,却透着一股不一样的感觉。可要说是达官贵人吧,又没有平日里自己曾见识过的那种尊傲和高高在上的优越。
长孙无忌看着看四周,指着前面道:“就最里面那间吧。”
褚遂良点了点头,拿出些碎银递给小二道:“给我们来壶茶,再上些点心。”
小二机灵地拿了给自己的赏银,便下了楼。
待两人坐定在窗口边的位子上时,不由都长长地吁了口气,长孙无忌先开口道:“和你见面,还得约在外边,真是托了若水的福。”
褚遂良苦笑道:“那天之后,她没怎么为难你吧。”
“她……”长孙无忌刚要开口,却被推门的声音打断了,是小二端了茶点进来。
小伙计殷勤地替客人斟了茶,又轻轻的替他们掩上了门。
长孙无忌喝了一口茶,皱眉道:“伙计倒是不错,可这茶也未免太……”
褚遂良也同样泯了一口,摇头道:“涩是涩了些,可还是有一股清香在里头,算是不错了。”
长孙无忌不以为然地放下茶盏,接着说道:“那天你走了之后,若水连半个字也没提到你。”
褚遂良手中的的杯子微微一颤,随即淡笑道:“那你还担心什么?”
“那才是我最担心的。”,长孙无忌瞥了好友一眼,“那天她看你的那副样子,简直像是失了魂一般。可后来在我面前又只字不提,要么是她真的没认出你来,不然她心里怕是知道些什么了。”
褚遂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涩涩道:“但愿不是后者吧。”
“你啊,心里怕不是这么想的吧。”长孙无忌替对方又倒了一杯水,“算了,不提这个,你知道那天我们为了什么又吵了起来?”
褚遂良定了定思绪,轻笑道:“你们兄妹也会有争执的时候?”
没有理会遂良的揶揄,长孙无忌压低了嗓音道:“要是若水怀得是男孩,就要随我们长孙家姓,你说荒不荒谬?”
好一阵子,隔间里悄然无声,褚遂良怔怔的看着窗外,似乎在自语道:“今上同意?”
长孙无忌知他所问何意,轻声叹道:“是,陛下还揽去了全部的责任。虽然这事,现在全天下就四个人知道,可毕竟纸包不住火,一旦昭告了天下,还不要出大乱子。”
见褚遂良不说话,无忌无奈道:“若水也真不知是怎么想的,过去常常劝我和舅舅辞官谢爵,可现在,我们家说不定要出一个姓长孙的嫡皇子了。”
“她是在害怕。”褚遂良表情平静道:“武德九年那天,她也去了吧。”
长孙无忌突然觉得胸口一揪,猛地抬头盯着遂良那双带着浅浅的温柔的双眼,缓缓地道:“遂良,如果当初若水嫁的是你,也许现在许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可是……”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无忌。”褚遂良打断道:“我也没有奢望过什么,只要今上能像现在这般待观音婢,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现在,他们倒真的是琴瑟相和。”长孙无忌喝了一口茶,语气变得有些悠远,“可是那年,我真的以为她就要撑不下去了。”
“贞观二年?”
无忌闭上眼情,遮住其中忧伤的情绪,轻声道:“是武德九年,齐王李元吉死的那一刻。”
褚遂良的脸上显出了真正的讶色,“李元吉?”
“你自己看吧。”长孙无忌从袖中拿出一幅小小的画卷,“这就是齐王。”
褚遂良疑惑地接过,轻轻展开,心知这件东西如今已是禁物,当目光触及那画上的男子时,他不禁周身一震,抬手摸上自己的眼睛,“无忌,这……”
长孙无忌不忍道:“如今你知道我在害怕什么了吗?贞观二年那会儿,是若水她自己她不想再活下去了啊。你人不在这局中,压根不知道,现在这般和睦来得多少不易,又是何等的脆弱。”
褚遂良深吸了一口气,垂眼道:“这辈子,我绝不入朝为官就是了。”
“遂良,我们三人一同长大,若水小时候的性子你最是清楚,好不容易,现在的她像是又回复了些那时的模样,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长孙无忌重重地说道:“你也一定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褚遂良握紧了双拳,良久之后,才缓缓放开,漠然道:“无忌,走吧。”
长孙无忌静默的点了点头,起身跟在他身后,神情坚定却隐隐带着一丝悲凉,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他们之间的是非对错,也没有谁比自己更期望看到妹妹的幸福,不仅仅因为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而是源自那血脉相连间的脉动,以及那孤苦无助时的相依相偎。
当两人迈出酒肆的时候,街上来往的路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褚遂良刚要向无忌告别,却见他的面上忽然扯出笑容,对着自己身后道:“老房,真是巧啊。”
房玄龄也笑着招呼道:“我正巧路过,无忌,这位是?”
长孙无忌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指着褚遂良说:“这是我洛阳的一个朋友,姓褚,名遂良。”然后向他介绍道:“这位就是当朝的左仆射房玄龄,房大人。”
还没等褚遂良有所回应,房玄龄惊异地打量着他,“原来这位就是褚先生啊?”
“遂良一介布衣,当不起先生二字。”褚遂良沉稳的回道。”
房玄龄笑着说道:“连皇后都向我问起过朝中是否有一个叫褚遂良的书法名家,褚兄就不必自谦了。”
褚遂良和长孙无忌的脸上都浮现出错愕的神情,还是长孙无忌开口问道:“皇后?老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房玄龄佯作不满地说道:“无忌,这种事情,我会乱说么?既然褚先生还是你朋友,那我就更加放心把他推荐给皇上了。”
“呵呵。”长孙无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敷衍道:“那真是麻烦玄龄了。”
房玄龄看着褚遂良清正沉稳的神态,满意道:“当今陛下最是渴求贤才,褚先生大可一展宏图啊”说完,他拱手道:“那你们再聊,我现行告辞了。”
此时的阳光还甚是晒人,可立在太阳底下的那两人,却觉得骨子里隐约透出丝寒气。
李恪,贞观二年初封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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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夏夜
太极宫位于长安皇城中央的最北边,由于地势不高,一经入夏,皇宫内就显得尤为闷热和潮湿。自从皇后的身子一天天的重起来,御膳房的日子也便也越发如履薄冰起来,御厨们为皇后精心准备的膳食往往是没动多少,便又端了回来,近几日来,更是几乎原封不动。虽然陛下和皇后都还未曾说什么,但内侍总管郑公公和皇后身边的广月女官的脸色已经阴沉了好几天了。
此时的立政殿早已过了晚膳的时间,可满满的一桌菜依然摆在案几上,李世民端着一碗汤,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送到妻子的嘴边,轻声哄道:“若水,再喝一口,你今晚还什么都没吃呢。”
才刚闻到那股鸡汤的味道,若水便紧紧地蹙着眉,苦着脸摇头道:“二哥,我真的不想吃。”
李世民担忧的看着若水,并没有收回手中的银勺,直到妻子让步地微微张开嘴,他才欣喜地笑道:“再喝一口就好了。”
谁知话音刚落,只见若水忽然掩住口,令人心惊地迅速起身,朝内室快步走去,李世民急忙跟在她身后,一边急着将宫女们唤来。
这阵子已经渐渐习惯孕吐的若水反而没有那么紧张,过了一会儿,便转过身,对着神情紧张的丈夫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来。
可看在李世民眼中的却只有妻子苍白消瘦的脸庞,他心疼得搂过妻子,突然发觉这一个月来,她身上唯一长分量的就只有那明显隆起的腹部,随即,他立刻提高嗓音道:“广月,快去把御医叫来。”
若水强忍住胃中依旧在不断翻涌的不适,出言相阻道:“不用了,二哥,这种情形,即使御医来了也无济于事,他们开的方子只是让我更加难受。”
李世民颇有些无措地接过广月递来的清水,只好换上平稳的语气道:“好,我们不叫御医,先漱一下口吧。”
若水点点头,待一杯水用尽,才觉得人稍稍清爽了些,随后指着外边道:“那一桌东西都撤了吧,我看着就难受。”
广月看着皇帝勉强点了点头,也只好依言行事,心中却不无担忧,这几日小姐进食越来越少,长久以往可不是个办法啊。
显然,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