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盈门第5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都住在一起,互相难免有些磕碰,吵吵闹闹也没啥,但是一旦要逼死人,这可是大事儿了。
张大全想起那日林二嫂确实与自家婆娘聚在一起嘀咕,恐怕这事真有自家婆娘的份儿,但是转念又想,这几日他拦了自家婆娘不让出门,她也没什么机会传闲话啊,想到这里,他就道,“我家狗剩娘这几日都没出门,恐怕不是她传的瞎话,我这就找她回来,当着九叔的面说个清楚。”
说着,他就扔下林大嫂,径直开门去了前院王家。
王家房子盖得靠后,邻着后街近,就在墙上开了个小角门,张大全喊了两声没人答应,他就自己开门进去了,拐到正房前,正听见窗子里有人说话,“你们不知道啊,那金元宝撒得满地都是,我一问,那二丫头还急着捡,说是有人送的,呸,谁家金子是大风刮来的,没尝到点甜头儿,能这般大方?要我说那老头儿都那么大岁数了,不见得还能耍啥威风,不过是摸两下,亲两口,这买卖可是稳赚,刘氏真是会算计…”
这时好似有人不相信,低声嘀咕了句什么,女子声音立刻又拔高三分,“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不信,前日王婶子到我那借把盐,我说给她听时,她也不信…”
这女子的声音尖细,微微带了些南边儿的口音,不用多分辨,张大全只听一句就知道,这是狗剩娘在说话,原本他还想着,虽然她喜欢传个瞎话,但是这次肯定是林家冤枉她了,毕竟她没出家门啊,可是现在明白了,林家着实没冤枉她!这个长舌妇,怎么就不想着为家里两个孩子积点儿口德,以后如若臭了名声,闺女还有谁敢娶?
他越想越恼怒,听得媳妇儿还在屋里说着,立刻大喊一声,“狗剩他娘,你给我出来!”
狗剩儿娘在屋里正手舞足蹈,讲得唾沫横飞,猛然听见孩子爹在外面喊,吓得一哆嗦,其余几个妇人也都有些脸色不好,轻声道,“嫂子你快回去吧,你家大哥好像发火了。”
狗剩儿娘立刻就拾掇了针线筐,拉了这房子的主人王嫂子,央求道,“嫂子快帮我讲两句好话,就说有点儿活计请我帮忙。”
那王嫂子点头,两人出得门来,一见张大全脸色发黑,就都有些打怵,那王嫂子硬着头皮打招呼,“张兄弟来了,我拉着狗剩儿娘帮忙做点儿活计,可是耽搁你家里…”
她话还没等说完,张大全已经上前两步,一脚就踹倒了狗剩儿娘,扯着她就往后边走。
狗剩儿娘手里的针线筐撒得满地都是,惊得王嫂子叫道,“这是怎么了,大兄弟,你怎么动上手儿了。”
狗剩儿娘嚎啕大哭,双手扯着自己头发,大骂,“你凭啥打我,我又没耽搁活计?”
张大全也不理会她哭骂,拉着她就往后角门走。
屋里几个妇人听见外面吵闹,都跑了出来,一见这情况,都有些发愣,最后到底耐不住好奇,随在后面,一边劝着一边跟着去看热闹
本就是农闲时候,庄里家家都有人在,听得外面鬼哭狼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聚了百十人。
林岚一家尚且不知,等了半晌,听得狗剩儿娘哭骂,就开门出去看,结果就见了满院子的乡亲,而张大全正满脸愧色的站在一旁。
第十七章 狗咬狗
更新时间2012610 8:00:25字数:3245
林九爷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林岚却心里暗喜,既然要替刘氏洗脱罪名,就闹得越大越好,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否则,林九万一顾及着自己儿媳的名声,想要大事化了,刘氏还是一样要背着不贞的罪名。
林岚立刻带着林夕进屋去搬椅子,然后请了刚刚听见动静赶过来的里正、王三爷和林九爷坐在柳树荫凉下,还想去搬桌子倒茶,王三爷却拦了他们,笑道,“这真是两个知礼的好孩子,在家里都喝过茶了,就别忙了。”
里正家里的孙子与林夕同年,平日一起读书,就笑道,“小三儿的这孩子将来必定有出息,学堂的先生总是夸赞他,不像我家那个驴小子,就知道到处疯玩儿。”
林夕从小是被林岚照料长大的,最是乖巧有眼色,听了这话,就说,“谢里正爷爷夸奖,我的算学没有生子哥学的好。”
里正脸上的笑意立刻就又多了三分,毕竟是老人家,谁不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孙子。
他伸手摸了摸林夕的头,再看向林岚和刘氏,就低头干咳了两声,当日本家王林换去林家的二亩肥田,这刘氏母女可是去他家吵闹过的,现在恐怕心里还有怨气,可不像小三子这般好哄。
“林九弟,今日这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惹得全村都不得安宁?”
林九爷也有些骑虎难下,他可没想把事情闹这么大,但想着老二媳妇也就是和人说说寿礼值个几百文钱,也不算大过错,左右还有这张大全媳妇顶着呢,于是就说道,“林诚侄子去了,他家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我和老婆子这几日听人传侄媳的闲话,怕她想不开寻短见,就带了儿媳们来劝,结果,二儿媳说,这些流言都是狗剩儿他娘传出去的,说侄媳妇与人有染得了很多金银回来。王大哥、三哥你们说,这女子的清名可是比性命还重要,传这样的话儿出去,不是要逼死诚媳妇吗,若是她以死证了清白,留下两个孩子可怎么办,所以,我就让大媳妇去隔壁找狗剩儿娘来对质,还侄媳妇一个清白。”
众人听了这话儿,看向院子中趴在地上的狗剩儿娘和旁边满脸羞愧的张大全,都是一副了然神色,这张大全在村里是有名的脾气暴躁,最是厌恶女子长舌,结果月下老错配姻缘,他娶的媳妇儿偏偏是个多嘴的,这么些年,每隔两三月,他家就要闹上一场,不过也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这般辱人清白,逼人寻死的还是第一次。
张大全给族老、里正行了礼,张了几次嘴,似乎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话,“都是狗剩娘嘴不好,我让她给嫂子磕头。”说着就扯着狗剩儿娘往刘氏跟前拖,狗剩儿娘挣扎着要起来,一眼看见正往林大嫂子身后躲的林二嫂,顿时暴怒了,传瞎话的也不只她一个,凭啥她要丢人磕头,人家就能躲过去啊。
于是她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硬是挣开张大全,一个打滚就站了起来,指着林二嫂跳脚大骂,“凭啥要我磕头啊,我只说她家发财买了两筐好东西,买了肉,我可没说三子娘偷人,都是林老二家的说的,她说,三子娘和常来家里的一个白胡子老头不清白,三子爹出殡时,还是那老头给的银子,那老头儿就住在城里,三子娘进城一趟,跟人家干了脏事儿,就得了很多银钱回来,都是她说给我听,我才忍不住传出去的。”
狗剩儿娘不愧是专业传瞎话的,嘴皮子利落,说话又急又快,林二嫂想反驳的时候,她已经说完了。
林九爷和九奶奶外加林大嫂、三嫂听得脸都绿了,如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一家可成了大笑话了,嚷着要给刘氏做主,掰扯了半天,还是自家人缺德。再听得周围乡亲议论纷纷,她们都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林九奶奶一巴掌就扇在了林二嫂脸上,骂道,“真是你干的缺德事儿,你可丢尽老林家的脸了。”
林二嫂被打的脸上发麻,疼得她就想还手,猛然想起这是婆婆打不得,扭头见狗剩儿娘满脸得意模样,哪里还压得住火气,三两步奔过去,就扯住了她的头发,狗剩娘也不是善茬子,她挨自家男人打可行,别人打她,绝对不行,她立刻也扯了林二嫂的头发,两个人打成一团。
看热闹的乡亲哄笑,林九爷啪啪拍桌子喊着林大嫂和三嫂,“还不快去拉开她们!”
里正也说,“这是成和体统,都给我住手!”
人群里也走出两三个妇人,一起上前帮着把两人拉开。女子打架不致命,但是最精彩,林二嫂头发散了,脸上肿着,肩头的衣衫也被扯破了个口子,狗剩娘儿更惨,先前就被张大全打了一通了,这下又多了满脸的血道子,比那街边的乞丐还要狼狈三分,惹得众人都低头忍笑。
这事儿已经不用再问,事情很明显,是林家自己人与邻居长舌才惹了这场流言风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里正想着简单把这事说两句就算掀过去了,但是王三爷却是个固执又极重规矩的人,还未等里正开口,他就说道,“这两个妇人犯了七出的口舌,按理该休回娘家,但是好在没出人命,还能通融一二,不过,如若不惩罚,以后整个庄子里的妇人都学了这模样,大王庄可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王三爷是里正的亲堂弟,平日两家来往也多,听得他这么,也不愿当着众人驳他面子,况且这话真有几分道理,如若刘氏真寻死了,传到外村去,大王庄的声名就要因为一件莫须有的诬陷受损,可见女子的口舌也当真要管管。
他就点头说道,“三弟说的有理,村里妇人们确实该惩戒一二,越来越没个规矩礼法了。不如就罚她们去村口跪上两个时辰吧。”
王三爷赞成,“这惩戒法子好,也让她们尝尝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以后就不会再背后说人闲言了。”
林九爷在旁边急得都要上房了,如若真让二儿媳去村口跪着,他们林家就再也别想抬起头了,可惜,大王庄里王姓为大,他林家只不过五六户,他又不是族老,就算求情,人家也不见得肯听啊。
原本还打的不可开交的林二嫂和狗剩儿娘,一听要她们去村口跪着,立刻就忘了刚才的仇恨,结成了统一战营。
狗剩儿娘就说,“我没说瞎话,三子家确实发了大财,买了猪肉,还买布料,我亲眼看见了,他家明明穷的连束脩都交不起,怎么就突然发了大财?”
林二嫂也挣开林大嫂拉着她的手,喊道,“我婆婆过寿,她家送的寿礼就有六七百文,不是和人私通,去做了暗门子,她一个寡妇在哪儿捡的银子啊,明明那老头儿就是城里来的。三子爹出殡的时候,那老头儿还给拿银子了,当时我也是亲眼看见的。”
林岚原本还琢磨着,真让林二嫂去村口跪了,倒有些让外人借林家事打压林家的意味,她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求情,可是林二嫂和狗剩儿娘,这样胡乱攀咬,彻底把她惹怒了,也顾不得什么。
她把刘氏交给林夕扶着,走到族老和里正跟前,行礼说道,“里正爷爷,三爷爷,张婶子和二婶子总说我家发了财,是我和我娘进城做了什么坏事才得了银子,这事儿她们说的不对。”
里正和王三爷对视一眼,都觉一个八岁女娃娃能站出来替娘说话,很有主见,就问道,“那你说说,你和你娘进城一次就带了银钱回来,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证明你娘的清白?”
林岚伸手指了人群里的一个中年妇人,“那日我和娘进城是坐了六大娘家的牛车。”
众人齐齐看向那妇人,那妇人立刻红了脸,“是坐了我家的车,可我们进城后就没跟着你们娘俩了。”
“大娘,我当时抱着个大花盆儿,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我问你是啥,你说那是长寿花。”妇人倒也没撒谎没拿乔,林岚问了,她就照实说了。
“其实那不是长寿花儿,那是一株千环草,我爹爹还在世的时候从山上挖回来栽在花窖里,我和娘亲弟弟原本打算养着做个念想。可是爹爹出殡下葬,把家里存下的几两银子都花光了,好田也换成了薄田,娘亲病倒不能做绣活,小三儿要交束脩,家里半文钱都没有…”
刘氏想起去世的林老爹,抱着儿子又低声哭了起来,呜呜咽咽,伴着林岚说得那些话,分外凄惨,听得众人都跟着摇头唏嘘。里正也有些心虚,毕竟那二亩肥田是他做主还给本家侄子的,怎么说也有些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嫌疑。
林岚把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继续说道,“我和娘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把那千环草挖了出来送去城里的百草堂卖掉了,得了几两银,在吴记布庄买了一块蓝底白花布和一块石青的,其中蓝底白花送给九奶奶做寿礼了,石青的要给弟弟做新衣。
那布庄伙计当时不小心洒了灯油在一块锦缎上,老板罚他去后院跪着,我娘心肠软,还替他求情了。后来,我们又去买了茶叶,买了点心、盐等物,出城时,我闹着要吃肉,就进了城门口的肉铺子,老板娘喜爱我乖巧,还送了两根骨头。这些就是我和娘在城里所有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长辈们如若还不信,就让人挨处去问问。别的不说,现在我家花窖里的挖走药草剩下的坑还在呢。”
第十八章 官亲
更新时间2012611 8:00:25字数:3035
众人听得她把事情讲得如此详细,就都相信了大半,王三爷也点头,这一家孤儿寡母过日子着实不易啊,卖了亡夫留下的药草,也要给孩子交束脩,这般看重读书习礼,值得夸赞几句。
“三子娘是个明理的,这两日着实让你受委屈了,如今误会都解开了,以后就安心过日子,好好养育两个孩子成|人吧。”
“是,谢长辈做主,还我清白。”刘氏擦了眼泪,拉着小儿子上前行礼。
林二嫂是彻底蔫了,扫了一眼公婆的脸色,心下冰凉啊,去村口跪着受罚不说,回家少不了还要挨顿打,就老二那脾气比张大全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许还要休了她也说不定啊,她盘算着要怎么求公婆妯娌们帮忙说说情。
那边狗剩儿娘却急中生智,想起一个关键之处来,她冲到林岚一家旁边,死死盯着他们喊道,“你们只说进城卖药草,可没说那白胡子老头是谁,你们在隐瞒什么,那老头儿来过好几次,我都看见了,坐着马车,三子爹下葬的时候,他还给拿银子,你们没些瓜葛谁信啊…”
“你闭嘴!”刘氏听得她又要攀扯她与任老爷子有染,再也忍不住了,第一次有想伸手扇人的冲动,最后忍了又忍,还是只指了她的鼻子,骂道,“任老爷子也是你一个泼妇能侮辱的!”
“呦,大伙儿都听听,我才说两句啊,她就护上了,没有瓜葛谁信啊!”狗剩儿就像抓住了极好的把柄一般,立刻就得意了起来。
众人的脸色也有些犹疑不定,林岚心里叹气,忍不住埋怨老爹在世时太过倔强,不肯与人明言任老爷子的身份,否则今日,也不会让娘亲和任老爷子受这样的攀扯。
当年任老爷子带着独子从南方投亲而来,一时因为亲戚家搬了住处而没了着落,冻饿之时,正遇到在城里写书信赚些日用的林家祖父,林家祖父心善,掏了兜里所有的铜钱,为他们父子买了几个包谷饼子果腹。
任老爷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后来找到了亲戚家,在儿子中了秀才之后,就与林家祖父商量,给儿子与林家大女儿定了亲,想等着儿子中了进士得官之后就成亲,林家祖父自然同意,只是天意弄人,任家秀才顺利变成了任举人之后就停步不前了,考了两次,也没踏上进士的台阶,正在两家老爷子商量着,先让孩子成亲的时候,林家女儿却突然得了急病去了。
林家老爷子伤心太过,就说两家没有缘分,任老爷子却是个倔强的,坚持一代结不成就等下一代。
很快任举人在一次诗会里邂逅了个知府家的嫡出小姐,以其出众的才学和姿容,牢牢俘获了知府小姐的心,两人成了亲,任举人在丈人的帮扶下,做了个九品小官。
不到一年,九品又升到八品,从那以后就像开了花的芝麻,节节高啊。
到得林家老爷子去世时,任举人已经是五品的参事了,家里有一嫡一庶两子,而林家这边也终于继长子林武之后生了个闺女出来,就是林岚,于是任家老爷子欢喜极了,张罗着要让嫡孙与林岚定亲,但官家儿媳却不愿儿子娶农家女,很是闹了几场,老爷子无奈就把林岚定给了庶孙任杰,正巧任杰亲母去世,老爷子就把他接到身边亲自抚养,必要他学会知恩图报,将来好善待林岚。
有时老爷子在府里住的厌烦了,就坐了马车来林家坐坐,也让林岚和任杰从小培养下青梅竹马的感情。
林岚本就有前世的记忆,又不准备做这个时空里,第一个反抗包办婚姻的斗士,于是就从善如流,想尽一切办法,争取把任杰培养成这世界的新好男人。
林家老爹少年时也读了一肚子书,有些迂腐清高,林家祖父去世后,任老爷子也接济过林诚一些银两,但被知府小姐知道了,就让人传了几句酸话来,林诚把银子全都退了回去不说,每次任老爷子上门,不管拿什么来,都原样退回去。
任老爷子恼怒,他就推说,不想女儿将来嫁过去,让人看轻,暂时也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林家攀上了一门官亲,否则做什么事,人家都要说他们仗势欺人。
任老爷子无奈,除了孩子的吃食笔墨,也就不送其它财物过来了,甚至上门时也穿的极朴素,看着倒像是个家境殷实的农家老汉。
当然,这也导致,林岚今年都八岁了,村里还没人知道她定了亲,而且婆家还是有些来头的,不知道那上门的老头,就是亲家祖父。
今日话赶话儿的,既然挤兑到这儿了,再不说清楚,已经是不可能的,况且,老爹去世了,亮出任家,多少也能有些狐假虎威的作用,想要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人,也得多掂量掂量。
她打定主意,刚要说话,刘氏却把她扯了回来,难得的高高抬起头,从众人和族老里正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说道,“任老爷子,是翠屏城中五品参事任安道大人的老父,我家公爹在世时,与其交情深厚,曾为岚儿与其庶孙定下姻亲。我家孩子爹不愿让人指责攀附权贵,所以从未说与外人知道,只想等着岚儿十五岁之后,谈及婚嫁时再提。今日这事,已经不只事关我的清白,还有任老爷子的声名,所以我才违背孩子爹的遗愿,将事情说个明白,以后还请各位口下留德。我林家孤儿寡母好欺负,任家却不是能随意说得的。”
刘氏难得如此强硬一会,脊背挺得直直的,握着女儿的手心里都是汗,林岚看着这样的母亲有些愣神,心里极欢喜她终于不再软弱。院子里众人也同样发愣无言,却是因为刘氏的话太过震惊。
林家孤儿寡母,居然有这样一门官亲,而且好似还在时常走动,相处的很是亲近,以后二丫头一嫁过去就是官家夫人了,虽然那少爷是庶出,但也不是谁都攀得上的。
以前那些与林家有过口角,甚至像王林家那样抢夺东西的,心下都开始忐忑起来。
里正和王三爷也很是意外,齐齐站了起来,问道,“就是城中管钱粮的任大人,知府大人的女婿?”
刘氏点头,却不再多言一句,里正和王三爷都有些尴尬,特别是里正已经开始后悔当日那换地之事了。
林岚却好似读懂了他的心思一般,跳出来说道,“里正爷爷,我家挨着官道旁的那两亩田,还会不会被换走啊?”
里正本来正嘀咕这事呢,就以为她是想把原本那两亩好田再换回去,脸色变了变,有些左右为难,本心里他是想再换回给林家的,可是这般刚知道人家有门儿好亲,就立刻贴上去,肯定会被人说成是趋炎附势,但开口说不能换吧,又不想再次得罪林家,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王林媳妇儿却忍不下去了,知道了林家不好欺负,她是有些害怕,但要把肥肉从她的嘴里抠出去可是万万不行的。
她跳到前边就高声说道,“不行,不能换,那地当日族老们已经商量好了,就是换给我们家了,你们林家怎么还能往回要,谁敢动我们家的地,我就跳河去!”
里正气得胡子直抖,王三爷本就因为前几日那事不喜王林媳妇,听她这般又要撒泼就呵斥道,“长辈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林岚却笑嘻嘻的摆摆手,“里正爷爷和三爷爷误会我的意思了,村里还有许多叔伯家的田更贫瘠,我家官道边那两亩已经不错了,我就是怕过几年这块地也养肥了,又被换走…”
里正长长出了口气,只要不是换回原来的就都好办,他立刻就打了保票,“放心,官道边这二亩一直是你林家的,谁要换也不行。”
林岚笑着看了旁边的众人一眼,弯腰行礼,脆生生说道,“各位叔伯婶子可都给我做个见证啊,里正爷爷说,官道旁的二亩地,一直是我林家的,谁要换也不行。”
这时候不过是应一声罢了,又不搭啥,谁不愿送个顺水人情啊,于是人人都道,“大伙都听见了,二丫头放心吧。”
王林媳妇听得二亩好田保住了,也说道,“那二亩地种个包谷都少收一半,谁想换啊。”
里正和王三爷听了,都恨不得把这没脑子的蠢妇缝了嘴,人家不与你计较,你就偷着笑吧,居然还说风凉话。
林岚为以后开铺子扫清了障碍,心情正好,也没接话。
刘氏刚才被林家几人拉到一边,苦着脸求了又求,到底还是心软,就走过来扯扯女儿袖子,示意她看向林二嫂和狗剩儿娘。
林岚本也没想把两人得罪死了,与邻里结仇,与本家生罅隙,哪件也不是聪明人所为。
于是她就点了头,刘氏这才向王三爷和里正求情说项,人家苦主都愿意既往不咎了,他们还拦着不是平白得罪人吗,于是里正训斥两人几句,也就算揭过去了。
第十九章 木师公
更新时间2012612 8:01:17字数:3056
人群散去,里正嘱咐了好几句,以后若是任老爷子上门,一定使人去找他来拜见,刘氏为难,林岚却应了。
张大全拉着蔫头耷脑的狗剩儿娘,谢了又谢,直说对不起林诚往日的情谊,两家相邻,男人们一起上山采药砍柴,原本相处极好的,没想到媳妇儿不争气,没帮上忙,反倒先害了人家。
刘氏客套了两句,他就死死拽着狗剩娘走了,只看那手臂上暴起的青筋,恐怕一会儿隔壁就要极热闹。
林九一家是又愧疚又恼火,到底还是逼着林二嫂给刘氏行了大礼赔罪,然后也走了。
林岚送了他们到门口,拉了林大婶子的手,有些怯懦的说道,“婶子,我和娘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林大婶子拍拍她的头,劝慰道,“不怪你们一家,是老二媳妇的错,你九爷爷九奶奶一时会觉得脸上不好受,过几日就好了。家里有事需要帮忙,你就去找我和你大叔。”
“嗯,谢谢婶子。”林岚真心道过谢,这才送了她。
林家母子三人,这半日折腾下来,都觉有些心力交瘁,好在刘氏的罪名被洗清,人又终于变得强硬一些,这都是可喜可贺的事。
林岚扶了娘亲在堂屋里坐着喝茶压惊,然后跑去灶间,熬了半锅糙米粥,蒸了几个长茄子,撕成条,拌上酱和葱花,端上桌,一家三口草草吃了,就各自回屋歇下了。
林岚进了自己屋子,扑在床上就不肯起来了。
海子几个刚才偷偷趴在窗口看了许久,虽然小小的脑袋里有好多不明白的事,但是见姐姐累了,也就不再开口问。
纷纷飞到姐姐脸颊旁,这个伸手拍拍,那个摸摸头发,努力想要安慰姐姐。如若他们是大人,这般拍着,也许林岚就睡着了,可惜他们只有拇指大,小手更小,拍在脸上痒极了。
惹得她笑了起来,翻身躲开,几个娃娃就以为姐姐又要玩躲迷藏的游戏,咯咯笑着追上去,这个抱耳朵,那个抓头发,海子和金猪儿更是坐在了眼睛上。
林岚哭笑不得,哄着他们下来,又翻了块甜点心给他们吃,这才成功的把五官从娃娃们手里解救出来。
眼见那块半个巴掌大的蜜枣糕,被他们分开享用,她突然就想起了任杰,这小子也不知道这些时日都在干什么,每次都捎些吃用之物,就是不肯写封信,说什么私相授受,有违礼法,那送她爱吃的点心,送笔墨之物就不是私相授受了?
等过几日绣花手艺熟练了,就给他绣个荷包,看他要不要,一想起他眼里都是喜意,却还拼命绷着脸装着守规矩的模样,她就又觉得欢喜起来…
几个娃娃吃完点心,跑过来找姐姐玩的时候,才发现姐姐已经睡着了,海子冲着几个弟弟妹妹“嘘”了一声,然后带着他们飞到窗前那盆双节草上坐好。
妃妃抱了翠翠的胳膊,小小声的说道,“刚才那些人好可怕,像家里的双头狮。”
翠翠也点着小脑袋,“他们是来欺负姐姐的吗?怎么后来自己打起来了?”
墨墨酷酷的扔了一句,“她们的心是黑的。”
金猪儿想说话,可惜一张嘴打了个饱嗝,于是哥哥妹妹们集体略过他,转向了海子。
海子站在草叶上,随着草叶晃动着身子,脸上一副你们是笨蛋的模样,说道,“你们忘了,那次家里的火牛要去踩碧蛇的时候,为什么突然跑掉了?”
“我知道,因为墨玉蛇赶到了。”金猪儿终于找到了发言的机会,几乎是抢答一样说完了。
海子难得夸赞金猪儿,拍拍他的脑袋,“对,姐姐就是碧蛇,那些人要欺负姐姐,发现姐姐身后还有墨玉蛇,所以就都害怕了。”
翠翠妃妃和墨墨都点头,金猪儿却晃晃脑袋,摇掉哥哥的手,反驳说道,“哥哥说的不对,母亲说姐姐是花仙,不是碧蛇。”
墨墨妃妃几个对视一起,同时榻了小小的肩膀,齐齐叹气,海子也无奈了,“好吧,姐姐是花仙,是我说错了。咱们跟姐姐一起午睡吧。”
“好啊,好啊。”金猪儿早就困倦了,一听说可以午睡了,哪还有心思纠结大哥的对错,第一个就飞进了小匣子,抢占了最舒服的一角,呼呼睡了起来。
海子几个也牵着手跟了进去,很快就相伴进入了梦乡…
林家终于消停了几日,林岚愚公移山一般,挖了两大堆好土回来,就等着木箱子什么时候做好了,把土填进去就完事了。
不过种菜是冬日的事,中间还隔着几个月,倒是不能浪费了地方,还是要先种些花苗出来,待养上两年,以后花窖里就有底子了,不过家里的花籽多是不值钱的品种,想要找些好的,就要去趟木师公家了。
木师公就是当年教得林家老爹的养花手艺的人,很是慈和淳朴的老人,膝下只有一女,已经远嫁,林诚孝顺厚道,平日倒把老爷子当半个父亲看待,林诚病故,老爷子还跟着大病了一场,如今过得几个月,也该去看看了。
刘氏也是极敬重木师公的,听得女儿一说要去木家,就收拾了几样礼,让女儿一起带去。
林岚选了个晴朗的日子,起了个大早,趁着日头还不是太晒就出了家门,这次运气不好,没有碰到顺路的牛车,就只凭着双腿走去了。好在,前后一里处也各有几个赶路的人,远远照应着,也不觉得多害怕。
海子兄妹几个,难得有机会随着姐姐出门,欢喜兴奋的四处飞舞,一会儿去追小蝴蝶,一会儿去摘朵野花,累了就一起坐在姐姐肩头,晃荡着小脚丫,悠闲得让人嫉妒。
偶尔林岚使坏,故意蹦跳两下,颠得她们东倒西歪,小手抓着领子或者帷帽,不但不害怕,反倒大喊好玩,咯咯笑个不停。如此这般,林岚赶路倒也没觉得寂寞。
人小腿短,赶路极慢,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一大五小才终于到了二里村,顾名思义,这个村子离得翠屏城只有二里远,住的村人,多在城里谋生,打个短工,做个小商贩,日日都有些银钱进项,所以比之普通村子却也要富庶一些。
林岚扯开荷包,藏好有些不甘愿的五小,走到村南一个青砖瓦房前,就拍着木门喊着,“师公,木奶奶,在家吗?”
很快一个老者的声音,就在里面惊喜的应道,“是岚儿来了?”
脚步声咚咚响起,很快,木门就从里打开了,露出一个微微有些驼背的黑脸老者,原本有些沉肃的脸庞,因为眼里满满的喜意,变得柔和了许多。
林岚扑过去抱了老者的胳膊,笑道,“师公,你和奶奶身子可好,岚儿可想你们了。”
老爷子没等接话,身后又跑出来一个老太太,青布衣裙,洗得发白,灰白的头发盘得利利索索,满脸皱褶里都是慈爱的笑意,她一把拉过林岚,搂在怀里,唤道,“奶奶的岚儿啊,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了,你娘呢,你弟弟呢,怎么只你自己走来的?”
林岚一路走得又热又渴,就撒娇道,“奶奶,师公,岚儿太渴了,先让我喝碗水吧。”
老头儿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还站在大太阳地里呢,连忙拉着她进了屋子,这个找糖果,那个去倒茶,絮絮叨叨埋怨林岚为何不带着林夕,为何隔了这些日子才上门。
林岚一一应了,说起家里的事,听得两老脸色也黯了下来,他们当初可是极想把女儿嫁给林诚的,奈何林家祖辈的规矩,娶的媳妇儿一定要读书人家的,他们也就没敢提。但是心里还是把林诚当半子相待,对林岚林夕都很是疼爱,只可惜,林诚反倒走到了他们头前,让两老着实心伤了一阵子。
林岚不愿意惹得老人家跟着掉眼泪,就嚷着要去花窖看花,老太太就忙着下厨去张罗午饭,老爷子则笑呵呵拉着她的手去了后院。
木家的花窖比起林家,看着差不多大小,但是里面养的花草可不是林家比得了的,老爷子虽说家里不算富裕,但毕竟做了一辈子的花匠,还是有些家底儿的,整个花窖里,有一大半都是上好的品种,什么君子兰,令箭荷花,落英草,千日葵,百子莲,果石榴,比比皆是。
当初林岚好不容易寻到一株碧玉兰,而老爷子这里就有三四株,看得她垂涎不已,四处走走,摸摸,极是喜爱的模样。
木老头儿跟在她身后,脸上笑得慈爱,不过想想女儿写来的信,又忍不住叹了气,林岚听得就回身抱着老爷子的手,问道,“师公为何叹气,可是犯愁这么多好花照料不过来啊,那分岚儿一半,如何?”
她本是开玩笑,哄老爷子高兴,哪想到,老爷子居然真的点了头,“是要分你一半,等你走时,就找个车一同拉着回去吧。”
林岚惊得松了手,仔细打量老爷子的脸色,问道,“师公,你可是哪里不舒坦,这些花儿不是你的命根子吗,怎么要送岚儿一半,岚儿是说着玩儿的。”
第二十章 送荷包
更新时间2012613 7:28:06字数:3170
老头儿拍拍她的头,“师公知道,师公说的是真话,你姑姑来信了,她要接我和你奶奶去星兰城养老,我们毕竟年纪大了,以后也要个人给我们养老送终,就想着把这里折腾卖了,然后就搬过去。”
“师公,以后我给你和奶奶养老送终,你们不要走,好不好,姑姑那里太远了。”林岚心里很是舍不得,虽然任老爷子待她也不错,但是,多数时候还是像看待孙媳妇一般,他人又古板,连带教的任杰也极重规矩,哪里像木老头这样和蔼可亲,疼她像疼亲孙女一般。
木老头哈哈一笑,“师公又不是去就见花神,只不过住的远些,等岚儿长大了,可以来看师公。星兰城好花种很多,师公也会常让人给你捎些回来。”
林岚听得这话,转念想想,星兰城不过三百里,六七日路程,倒也不算太远,小眉头也就松了开来,一老一小又在花窖里逛了半晌,分好了要林岚带回去的小花苗和各色种子。
木奶奶远远喊着,开饭了。一老一小才出了花窖,林岚走了几步,觉出荷包松动,低头一看,海子正趴在袋口,伸手指着花窖,满脸讨好摸样。
林岚无奈,借口落下了东西,又跑了回去,把憋闷许久的五个小娃放出来,嘱咐又嘱咐,这才看着他们欢快的四散飞开,奔向那些各色花朵,大喝花蜜。
木奶奶张罗了四个好菜,各个带肉,林岚也没客气,吃得极香,惹得老两口也胃口大开,跟着多吃了半碗饭,饭后,老爷子又带了林岚进城,把常替他从南方捎花种花根儿的南货铺子掌柜,介绍给林岚认识,巧合的是那掌柜也姓林,同姓亲三分,林岚嘴又甜,林掌柜满口答应以后林岚的花种就包在他身上了,祖孙俩辞了那掌柜,找了一处街边的茶棚歇脚解渴,林岚瞧着离任府不远,心里惦记好久没有见到任杰,就同老爷子打声招呼跑去了任府后门,这两年任安道借着岳父的提拔,官越做越大,府邸也越修越气派,不过是个后门,居然也建了小小的门楼,漆成褐色的两扇松木门,青砖院墙,灰瓦纜|乳|埽醋庞制捎终搿
林岚站在墙角等了半晌,连个小厮丫鬟都没出来,更别提任杰了,心下微微有些失望,又笑自己傻,任杰好赖不济也是任府的二公子,出入也该走大门,怎么会走这后门?
结果她扭头尚未走两步,迎面就小跑过来一个人,惊喜的问道,“二小姐,您怎么来了,可是来见我们少爷的?”
林岚抬头一看,还真巧,是小全子,“我随木师公进城买花种,正巧路过。”
“我们少爷今日有课,不能出来,二小姐随小的进府喝杯茶等候片刻吧,少爷见了二小姐一定欢喜。”
林岚摇头,“进府还要去老爷子和大夫人处拜见,再耽搁下去,回家就该晚了,我也没有大事。前日进山采了些苦艾草,这几日就要晒干了,你记得到时来拿。”
“还是二小姐想得周到,我们少爷昨日脸上还被蚊子咬了大包,大少爷一直取笑少爷,大夫人也说我们少爷娇贵…”小全子说到一半,想起自家少爷嘱咐过他,连忙就改了话头儿,“二小姐,小的送您去雇辆马车吧,省得走路回去太辛苦。”
林岚多少知道些任府里的杂事,猜得任杰必定是又受了委屈,想着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心下疼惜,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这里面我塞了一些苦艾草灰,让你们少爷先戴着,多少也能防些蚊虫。”
小全子眼睛一亮,立刻接了过去,“谢二小姐。”
林岚一笑,“我要从木师公那里拉些花草回去,在二里村雇车也是一样,你不必惦记,先回去吧。”
小全子犹豫了一下,知道这二小姐年纪小,但是行事最有章法,应该不会有事,于是行礼应下,敲开后门,小跑着进去了。
一路穿门过户,终于来到西北角的座小院前,推开东厢书房的门,就喊道,“少爷,少爷,你猜我碰到谁了?”
漆成褐色的楠木书桌后,正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宝蓝色的锦缎长衫,裹着略显清瘦的身子,镂空的银发冠,束着乌黑长发,两道墨眉修长、一双凤眼流转间神采熠熠,鼻梁高而挺直,唇薄而红,抬头间几根调皮的发丝掉落,垂在脸颊边,衬得他更是面色似玉般温润。
许是刚刚沉浸在书中,被小全子喊声惊醒,那眼角眉梢上就带了一丝懊恼,于是更多添了三分风致,端得是人间难得的美少年!
小全子虽然在身边伺候了多年,但是每次看着自家少爷,还是忍不住要赞叹两声,心下突然想起二小姐给少爷取的外号,每每惹得少爷发怒,不过却真是太贴切了。
任杰见得贴身小厮傻呆呆的望着他,等了半晌都没有回话,忍住不住眉头皱得更深,放下手里的书本,纤长白皙的手指敲了两下桌面,“小全子,你跑进来要禀报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