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妻的悠哉日子第18部分阅读
下堂妻的悠哉日子 作者:未知
和一个男人在大树底下亲亲我我,这、这……
此时,宋骅影也发现了自己枕着宁王睡,偷眼看去,却见宁王正轻轻垂着被自己枕得麻木的双腿,她的脸上微微有些燥红。
“嗯,这里没事了,王管事如果忙的话,就先忙去吧。”
宋骅影要打发了王管事,不过不知为何,王管事站在原地,倒是有些踌躇了。
宋骅影不解地望着他,开口道:“王管事是不是有话要说?”
“这……”王管事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不然如果真出了点事,这么大一茶园,他还真担待不起,于是他清了清嗓音道,“小姐有所不知,自夏季红茶采得后,园子里的茶叶就渐渐有些不对劲,小人到处找寻方法,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就想着要将此时禀告东家您。”
宁王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前的王管事一眼,又抬眼望望不远处的茶叶,眼中若有所思。
“不对劲?怎么会不对劲呢?”
“小姐您看——”王管事随手自一株茶树上摘下一片,指示给宋骅影看,便展示便解释道,“这些都是今年早些时候生成的茶叶,东家请看,这些叶尖的浅绿色斑点,过一段时间就会扩展为黄褐色的斑点,再过段时间,会变成灰青色,到得最后,就会生出黑色小粒点。小人终年与茶树为伍,对茶树还算有些了解,但是这样怪异的事情,却还没有遇到过。”
王管事有些担忧地看着整座茶园……
这座茶园由他精心打理,他实在不希望它们出任何一点问题。更何况刚换到新任东家手下就出状况,他实在过意不去。
宋骅影对茶树的这种病变也不懂。不过慕容神医应该懂吧?上次刘老汉家的辟肠就是他治好的。
但是宋骅影的念头才刚浮上来,却忽然听见一阵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管事多年与茶树为伍,可曾听过茶树炭疽病?”
“炭疽病?”王管事脸上一阵迷茫。说实话,这种病害,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嗯,炭疽病。这种病一般在在五六月份的时候开始病变……借雨水传播开来,尤其在雨量较多的时候,传播的更为严重。此前曾有一段时间阴雨连绵,只怕那时候病害就已经开始了……”
宁王说得头头是道,听得王管事连连点头。
“那么,您说这要如何治愈才好?”
“其实想要彻底治愈并不是很难。你明日至南山茶园取些茶复混肥,和一些特质的药剂,另外再叫南山茶园派几个人过来帮忙,这茶园也不大,三天时间估计就能治好了。”
“南山茶园?!那可是皇家茶园,归宁王殿下掌管,小人怎么能随便进去?”王管事说罢,目光转向宋骅影。这位年轻人说话还真随便,皇家茶园怎么能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随便进去的呢?就算进得去,他们又岂肯会将那些肥料药剂交给他?
宁王看了宋骅影一眼,嘴角一勾,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南山茶园现在可也归你们东家管呢,为何不能进去?王妃你说是吗?”
蹬蹬蹬……
王管事倒退三步,稳稳地坐在了地上……
宋骅影一脸懊恼地瞪着宁王!
宁王这句话,就相当于高调地向无白居的人宣布了自己的身份,而她们的东家,就是宁王真真正正的王妃!
无白居对于她的重要性他是知道的,他就不信,整个无白居都知道她是宁王王妃的情况下,她还能离开的那么理所当然!
远走天涯
君儿昨日说口中无味,所以宋骅影今天亲自到厨房做多味鱼汤。多味鱼汤酸辣适中,口味香浓,君儿自小就爱吃这个。
厨房的下人已经将绯鲤、无须鳕、海鳗、江鳕等海鱼开膛剥皮,剔去鱼骨,切割成块。葱蒜等调味佐料俱已准备妥当。
宋骅影净手之后,正欲动手,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清脆而又兴奋的声音。
“姑姑——姑姑——”小身子还没迈进来,声音却已经充斥着整个房间。
这丫头,回宫没呆上几天,这会儿又过来了,不知道皇后娘娘会作何想法呢。宋骅影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姑姑,琢儿又回来了!”小丫头奔到她面前,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扯着她的裙角,一脸的依赖。
“这么快回来?皇祖母有说什么吗?”宋骅影一把抱起她,点点她的小俏鼻子。
“皇祖母说,二舅舅生病了,要琢儿来照顾二舅舅。”琢儿的小手搂着她的脖子,小脑袋很熟练地贴在她怀里,小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二舅舅病得很严重吗?比小舅舅还严重吗?”
杨宇辰病得很严重吗?宋骅影眼底闪过一丝疑问。
在她的印象里,杨宇辰从来没有显现出一丝病态,从来都是无所谓的扬起嘴角,坏坏地笑着,而且他的武功那么好,怎么会生病呢?
至于宁王……宋骅影脸上闪过一丝黯淡。宁王脑中有血块,自从醒来后,性情大变,有时候看上去,一如往昔般聪明,但是有时候,却幼稚的犹如孩童,弱智的可以,连慕容神医都说很棘手,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二舅舅虽然病得很严重,不过只要琢儿抱抱二舅舅,亲亲二舅舅,二舅舅很快就会好啦。”
琢儿这丫头单纯就像和煦的阳光,没有人会拒绝温暖吧,宁王也不会例外。
“那琢儿现在就要去看二舅舅,姑姑抱琢儿去嘛。”
“姑姑现在要做菜,先让小舞姐姐带琢儿去看二舅舅,姑姑等下就过去,好不好?”宋骅影柔声安慰。
琢儿小鹿般的眼睛瞧瞧小舞,又看看宋骅影,圈住宋骅影的小手不舍地慢慢松开,噘了噘小嘴,“那好吧,姑姑要早点来哦。”
打发了小琢儿,宋骅影重新净手之后,便将切碎的葱蒜等放入油锅中,待香味四溢后,便将鱼块放入油锅中,脆皮炸成金黄|色,待煽出香味后,置入一旁盛满佐料的锅中,加入茵香、香芹段、风轮菜、香叶,盖上盖子,吩咐将火生的旺一些,待得三注香后就可以起锅了。
看着冉冉升起的白烟和热汤滚动的声音,宋骅影忽然想到宁王小气的面容。
要不要给宁王也做一份?
“小姐,清琉院来传,王爷一早就去了藏墨亭,午饭也会在那里用。”
藏墨亭?宋骅影忽然想起宁王就是藏墨,而自己那个傻弟弟却还不知道。突然,她的心微微一惊,君儿会不会无意中跟宁王透露些什么?
不过她随即一想,君儿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的,应该不会多话,最多也就说些景仰藏墨之类的话。宋骅影一想到君儿一脸崇拜地谈着藏墨,而作为藏墨本人的宁王却一脸鄙夷地反驳,就觉得好笑。
藏墨亭内,果然如宋骅影所料,宁王与君儿正在对着一幅画评头论足。
“姐夫觉得这副画不好?”君儿指着那幅《远山》,不解地望着宁王。
这幅画乃是墨国四大画家之一的侯温所作,虽然名气比不上藏墨,却也是一画千金,不知为何,宁王却对这幅画不甚喜欢。
宁王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君儿善画花鸟,不过对于水墨青山所知不多。所谓:泼墨者用墨微妙,不见笔迹,如泼出耳。而这幅既名为《远山》,山,草,石等应浓淡合宜。但是,你看这画,这里泼墨过浓,山色过翠,草色过绿。泼墨讲究的便是应手随意四个字,而此画中,刻意造作,多的是墨污之迹,气韵尤为不足,如何能够称得上是好画?”
宁王口中娓娓道来,边说还边用手指着几处墨污之迹给君儿看。
君儿一开始听宁王讲的时候还颇有些不以为意,不过待他亲自指出几处之后,心中愕然。这几处墨污,极其细微,如果不是他指出来,就算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只有绝顶的画家才能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端倪……姐夫的画技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君儿既讶异又敬佩地盯着宁王。
宁王自那日散步回来之后,就开始苦思冥想追求宋骅影的计策。他知道她与君儿感情极好,要留住她,关键就在君儿身上。
君儿不是说他最为崇拜的人便是藏墨吗?这一点不好好利用的话,连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所以一大早,他便来了藏墨亭,不出所料,君儿果然在藏墨亭里作画。
有一点上,自己和他颇为相似,那便是画技上都没受过系统的训练。不过自己较之君儿比较幸运,因为自小的启蒙便是画技卓绝的母妃,所以在后来用墨上也多多少少带了她的风格。
而君儿多了是自己摸索,不过在他看来,君儿的笔锋如行云流水,泼墨为山为石,为云为雾,水墨淋漓,颇有气势,比之那候温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以他的性格,水墨青山自然更为适合,不过或许是因为他太过喜欢藏墨,所以画风朝他乖戾的方面靠近,倒也显得有些刻意了。
心境不像,而君儿刻意模仿,自然形似而神不似。就算是他自己,现在沉浸在满腔的男女私情之中,想要画出以前的《茶花魂》、《孤禽图》等孤高绝傲的画风,却也有些困难了。
宁王见君儿呆愣,便又指着那幅君儿所画的《墨山》道,“这幅画比之候温的《远山》,却要好的多了。”
“姐夫说笑了。”君儿不信地摇头。候温乃墨国的四大画家之一,声望之高,也就只有藏墨能压得过他,而姐夫却指着自己随手涂鸦的这幅画说比候温著名的画作《远山》要好,不是恭维是什么?
“四大名家的头衔又有什么了不起?画技上你自然比不上他,不过候温心胸狭隘,为人善妒,在心境上,君儿比他何止高了一筹?如果这幅《墨山》能够用上极湿墨法,明眼人一看便知高低。”
“极湿墨?”君儿从古书上看过这种泼墨法,不过这种手法下笔极快,讲究的是合开的气势,淋漓犹湿的气韵,不是说画就能画的。他领略的其他几种画风,但是于极湿墨一途,却始终没有学会。
“磨墨。”宁王示意他的贴身侍从小贵。
“是……”小贵看了眼自家王爷的右手,自臂而下,裹着层层纱布,如何能够作画?
君儿也有些不信地看着他。
“你看着。”宁王自轮椅上站起来,示意君儿仔细看他作画,只见他手执墨笔,先用淡墨点开,龙飞凤舞,笔走游龙,继而再用浓墨泼洒,“浓墨淡墨交接之际,最为讲究的便是层次分明,这里下笔一定要快,随水渗开后,或点或刷,讲究的是一气呵成……”宁王凝神泼墨,边画边讲解,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画成了另一幅《墨山》图。
粗略一看,两者并无极大的区别,但是仔细一看,高低便立刻显现了出来。宁王所作的《墨山》墨气淋漓,焦墨水墨相和,光影声色俱已包含,深浅高低一看便知。
更为难得的是,宁王执笔的,乃是左手。
君儿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副《墨山》,指尖微微颤动,忽然,他抬眼看着宁王,脸色有些激动,“姐夫的画工,足以与藏墨齐名呀……”
他一直以为,当时之中,只有一位藏墨,但是现在观姐夫的画技,下笔如行云流水,应手随意,与藏墨虽然画风不同,但是画技却如出一辙!
他之前批驳藏墨的时候很是肤浅,后来三殿下说姐夫与姐姐墨然琴音的时候,自己也不尽信,但是现在看他展示的画技,泼墨惜墨,宛若神巧,何人能比?
眼光还不错,居然能看出自己与藏墨不相上下。不过光是画技相似,便能让他如此激动,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就是藏墨,岂不激动到昏厥?宁王嘴角微微扬起。
不过藏墨的画风怪癖癫狂,并不适宜君儿学,所以他有心将君儿引领到清然淡雅的水墨青山这块来,而他本身就有这方面的实力。
就算不用藏墨的头衔,他也有本事让君儿如藏墨般景仰自己。宁王嘴角微微勾起。
在宁王的指点下,君儿沉浸在水墨青山中,一晃便已至正午。
而此时,小琢儿早已经找到了藏墨亭,此刻正有模有样的拿着画卷坐在宁王身上,而宁王则给她讲着故事,小丫头听得津津有味。
忽然,小琢儿一抬眼,见到宋骅影来了,将画卷递给一旁站着伺候的小贵,动作敏捷地爬下宁王的大腿,朝宋骅影奔去,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抚着自己的小肚子,仰着白嫩的小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宋骅影:“姑姑、姑姑,琢儿好饿哦。”
宋骅影一把抱起她,拍拍她的小脑袋,宠溺地亲了一口,“饿坏了吧?姑姑给揉揉?”
“嗯!”小丫头嗯得还挺兴奋的。
宋骅影见此,不由的好笑,随手摸了摸她的小肚子。
这时候,下人早已打来清水,给他们净手。宋骅影这时候才发现这丫头的脸上,手上都沾了不少墨汁,无奈地摇摇头,便抱着小琢儿到放置在石桌上的铜盆前,笑着地帮她擦洗,边洗还边逗她。
小时候,每次作完画后,母妃也是这样,站在自己身后,耐心而细致地帮自己净手,清水中印出母妃宠溺的笑容……
多少年了……这些久远的记忆,就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
宁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心中充满了暖意,嘴角也微微扬起。
洗尽手后,宋骅影便将小琢儿放置在另一张圆凳上,然后招呼君儿和宁王一起用饭。跟以往一样,宁王的饭,依旧由宋骅影亲自喂送。君儿的目光瞥过宁王的左手,忽然眉眼间闪过一丝笑意。这个姐夫啊……能自如泼墨的手,吃饭总没问题吧?
不过看着姐姐熟练地喂着,而宁王则满足地吃着,两个人看似平淡,但是眉眼之间却极是自然,就像几十年的老夫老妻那般安详,他也就没点破。
自己对这个姐夫越来越满意,不知道姐姐是否亦是如此?
宁王看着放置在自己面前的多味鱼汤,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一脸傻样……不过在宋骅影看来,又是一阵心惊,以为他傻劲又上泛了。
三个大人各怀心思,所以没有注意到小琢儿可怜兮兮地撅嘴。
二舅舅以前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的,一定是姑姑喂特别好吃,所以二舅舅才笑成这样。二舅舅这么大了还要姑姑喂,自己这么小一孩子,却要自己吃。她噘着小嘴,撮着碗里的小米粒,可怜兮兮地望着姑姑。
好想姑姑喂……
还是宋骅影第一个发现琢儿丫头的异样。她赶忙放下手中的瓷碗,凑到小丫头面前,摸摸她精致的小脸蛋,柔声问,“琢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是菜色不合胃口?”
琢儿丫头这样子,还真让她心疼。
小丫头张着小鹿般纯澈的大眼睛,看着宋骅影,“琢儿也要姑姑喂。”
还道什么事呢。宋骅影见此哑然失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当然可以啊。”
小琢儿高兴地搂着宋骅影的脖子亲了一口,迅速挪下小圆凳,在众人的惊愕中,爬上宁的大腿,乖乖地坐好后,就将小嘴巴张成圆圆的,等着宋骅影喂饭。
众人见此,更是哈哈大笑。
喂一口小琢儿,然后接着喂一口宁王,忙碌的宋骅影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老妈子,伺候着两个主子。然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她的嘴角也微微扬起……
藏墨亭里一片温馨祥和的气氛,而在不远处的小树屋里,有一个人,静静地靠着墙壁,绝望地看着远处亭子里的他们,用力揪着胸口,脸上盈满的痛苦,整个人透着灰凉的凄然。
他们很快乐吧……看着她试完饭菜的温度,然后一勺一勺亲手喂二皇兄吃饭,还不时用丝巾细心地擦拭着他的嘴角,不知不觉中便带着说不尽的柔情,而二皇兄则笑得像个傻子,那么满足,那么快乐。
他能感觉得到,二皇兄对她的感情已经不是初时的隐忍,他对她的感情如野草般疯长,一天比一天疯狂,如果没有了她,二皇兄会枯死吧?
他深深地凝望着远处的那抹让他魂萦梦绕的身影,隐忍的痛苦深切地揉进他的眼眸深处。为何偏偏是她?他低头,自怀中拿出一只草编的蚱蜢,拿到眼前……
满眼的绿意晃伤了他的眼,他忽然扬着脸,眼睛一眨不眨,但是眼角晶莹的泪还是悄然落了下来……
如果没有梅林的那次相逢,没有发现她刻意伪装下的美好,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痛苦?他不知道,但是他唯一知道的是,如果没有在树上偷看她编蚱蜢给琢儿,自己也就不会每天编一只……傻傻地编着。
他忽然轻轻一笑,笑容如月下的妖魅般邪恶。
如果她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会心疼吗?
不,不要,他不要她用悲悯而又可怜的目光看着自己,因为这样,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陡然松开手,任痛苦在胸口蔓延,任由痛苦在四肢百骸中游走……
他的目光又渐渐黯淡下去……
难道自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爱得如此隐忍,只为了不想造成她的困扰。但是父皇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宋骅影,是要做下一任皇后的。
皇后……
六宫之首啊,天下女人至尊至贵的位置呵。但是小时候,母后曾对自己说过,那个位置太高、太冷,一颗心就算再温暖,也会有被冻结的时候。他记得,当初母后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满是悲哀。
那么端庄典雅的母后,也会有那么狼狈的一刻……
如果有朝一日,二皇兄登上了那个高高的位置,坐在二皇兄身边的她,真的会幸福吗?她真的愿意坐那个位置吗?如果她不愿意,如果她不愿意……是不是自己就可以有机会带她远走天涯?
心中却慢慢升起了一抹希望……
一幅画卷
月光清冷如霜,透过冰凉的纸窗户牖,斜射而进,照得室内一片清辉。
月影摇曳中,窗前一抹俊挺的身影长身玉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眼底漾着一抹淡淡,却幸福的笑。
不用说,此人就是最近经常独自傻乐的宁王。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宋骅影不仅亲自喂他吃饭吃药,饭后还经常推着他在园子里散步,或者是在绿水青山中看着朝霞夕阳,看着池中各种各样的鱼类悠闲自在地游来游去,看着淳朴的佃户日出而作日落而……这样的日子简单,却也很快乐。
他想起她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着自己吃饭,看着她眼底蕴含的满满温柔,心就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四肢百骸都盈满了暖意。
原来这就是幸福的味道。
但是,他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抹凝思所代替。
他慢慢地掀起宽大的衣袖,看着眼前被层层纱布包裹着的右臂,眼底闪过一层阴影。
虽然纱布包的很厚,但是他知道,其实自己的伤口已经结疤,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行动自如。如果,等伤口好了之后,她是不是就不会再帮自己喂饭?
他的心中忽然闪过一抹脆弱……
他的左掌渐渐握住右臂,眼底的脆弱渐渐变成了狠厉。忽然,他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松开右臂,大步流星地朝书案那里走去。
案上文房四宝,笔筒、笔架、墨盒笔洗等一应俱全,不过就是没有研磨好的墨汁。这个时辰,随侍的小贵已经睡下了,也没有再叫他起床的道理。
宁王看了看自己被重重纱布缠绕的右臂,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试着微微抬了下手臂,有点疼。接着,他便一层一层,慢慢地拆开紧绷适中的白纱……
指尖的伤口已经愈合,并结上一层暗沉的疤痕,手臂上那条触目惊心的划痕也渐渐的开始愈合。
他缠上绷带,然后拿起墨砚在砚台里快速磨动。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动作,但是他的额际渐渐冒出点点冷汗,脸色也苍白了,而且随着指尖的用力,臂上的划痕慢慢渗出丝丝鲜血。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痛楚,似乎那只手臂并不是长在他身上一般。
墨好了墨汁,宁王自笔架中取下一只狼毫,在铺开的生宣上泼墨挥舞起来。
清冷的月光静静地照在他修长的背影上,地上出现一抹淡淡的阴影……
鲜红的血透过雪白的纱布,渐渐渗透出来,越来越多,渐渐地将纱布染成诡异的血红。
而他,却看着案上的那幅画,嘴角慢慢弯起……
东方渐渐泛白,天色也亮了起来。
当宋骅影按照惯例,一大早来到清琉院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宁王右臂上触目惊心的鲜血。
“这是怎么回事?!”宋骅影惊呼出声,疾步走上前去,伸出手,却又不敢碰触,忙回头对提着食盒的小舞吩咐道,“快去请慕容神医过来。”
昨日晚饭后她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伤口就开裂成这样?
迎着她担忧而又焦急的目光,宁王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悸动。
她……果然是关心自己的。
宋骅影吩咐小贵打来热水,拉过宁王的手臂,慢慢擦洗着伤口。伤口裂开,虽然流了一些血,不过好在已经止住了。
宁王静静地看着如此靠近的她,看着她微蹙的眉宇,很有一种拥她入怀的冲动。他指尖微动了一下,便克制住了自己。
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她就是暖水袋姑娘,也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有多依赖,如果贸然出手,只怕会吓得她躲得更远。
宁王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淡淡地解释道,“三更的时候,有一道影子闪过,本王情急之下以为是之前那些杀手卷土重来,飞出暗器力道重了些,却无意中震裂了伤口。”
“杀手?!”据她所知,那些幽冥殿的杀手是不会再来劫杀了。
“嗯。不过后来发现只是一只飞禽而已,是本王太过小心了。”这个借口,宁王早就想好了。
“何止是不小心,简直是太粗心!宁王好歹也是一位白衣儒将,却连人和飞禽都分不出来。”宋骅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又闪过一丝心疼,因为她想起了慕容神医之前说过的话。他说宁王醒来后,只怕连之前的五成功力都没有了,宋骅影之前或许还心存侥幸,但是现在她是确确实实的相信了。
如果他原来的武功还在……她的心一阵抽搐。
没有想到宁王这一借口,又做实了慕容神医的谎言。这两个人的默契,实在让人震撼。
“小姐,慕容神医上山采药去了,一时找不到。”小舞风一样飞进来。
“也不是多严重的伤,你帮本王包扎。”宁王淡淡的看了宋骅影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
宋骅影见伤口已经没有再流血,确实不是很严重,白了他一眼,责备道,“那时候就要处理了,还等到现在?嫌自己的血太多还是身子骨太硬朗?”
宁王动了动唇角,似乎说了一句话,但是专心包扎伤口的宋骅影并没有听到。
他说,就算流光血,我也要你为了包扎……
她此刻离自己如此之近,一层一层,温柔地缠绕着,缠到上臂的时候,她站起来躬身弯在自己面前,灼热的气息喷在裸露的臂膀上,他的心也跟着滚烫起来。
“姑姑——二舅舅——”软软地尾音自门外传来,然后一抹小小的身影自门外跑进来。
宋骅影不用看也知道是小蝶领着琢儿这小丫头来了。
她抬眼给了小丫头一记灿烂的笑容,“还早呢,琢儿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边说边加快了包扎的速度,将触目的伤疤掩在了纱布后面。
这丫头在皇宫长大,规矩学的非常好,每天卯时三刻,就乖乖地坐起来,抬起小胳膊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小哈欠后就可以下床穿衣了。
宋骅影每次看到小丫头那副可爱的模样,都要笑上一会儿。
“琢儿来陪二舅舅一起用早饭。”小丫头跑到宁王身边,自发自动地爬上宁王的大腿上坐好,然后张着小嘴巴,一脸期待地望着宋骅影。
宋骅影好笑地摸摸她的小脑袋,示意宁王小心他的右臂,净手后,才像往常一样给这一大一小的两张嘴里塞东西。
小琢儿乖乖地吞下一口小米粥后,抬眼正好看到门外站着的李叔,便伸出小手碰碰宋骅影,朝她示意。
宋骅影回头一看,见李叔有些焦急地在门外踱步。
“李叔如果有事就进来说吧。”宋骅影边说边夹了一块煎蛋给宁王。
“小姐——”
李叔踱进来,他实在不想破坏这么和谐的气氛,但是端娘命在旦夕,他们又找不到慕容神医,所以只能来求小姐了。
“小姐,端娘今日凌晨的时候就开始生了,但是生到现在都还没有生出来,刚才稳婆出来说端娘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端娘是府里的下人,两年前和另一位下人互生情意,便由宋骅影做主
“生命危险?”宋骅影一下子放下碗筷,脸上闪过一丝惊异,“慕容神医上山采药去了,快点派府里人去山里找。我先去看看。”说完便站起身子,带着小蝶小舞急急往偏院行去。
“是。”李叔领命后便匆匆地去了。
“小贵,推本王过去瞧瞧。”
于是,小琢儿坐在宁王的轮椅上,由小贵一起推了过去。
远远地,便听见端娘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听得人心慌。
来到端娘所在的偏院,便看到一群下人偎在院子里,三三两两议论着,见宋骅影过来,都纷纷朝她行李。
“现在是什么情况?”宋骅影看了眼抱头蹲在角落里的和贵一眼,朝刘婶问道。
“回小姐,稳婆说胎儿胎位有些偏了,一直也生不出来……”刘婶吩咐一边吩咐下人将热水抬进去,一边抹了把汗,对宋骅影解释。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里面的端娘又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饶是淡定的宋骅影也被这惊痛声叫得心底发慌。
不管怎么样,还是进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打定主意,宋骅影正要迈开步子。
“小姐——”
见宋骅影正要进产房,却被小蝶一把拉住,“您不能进去。”
见宋骅影不解地看着小蝶,小姐没办法,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没有破身的姑娘是不能进产房的,不然……总之您绝对不能进去。”
小蝶和小舞两人一把揪住宋骅影,就是不让她进去。
宋骅影想想也只能无奈地叹气,自己又不是神医,进去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给里面帮忙的人压力。想到这里,她也就没有再坚持了。
“对了小舞,君儿身子不好,经常服用人参,他房里一定还有几只百年老参,应该是被小书收起来了,你去要一只叫厨房炖些参汤端过来。”
“小舞这就去。”
“对了,李叔,叫庄子里的佃户都别忙了,都去山里找慕容神医要紧。”
“是。”李叔躬身道。
还是小姐聪明,叫庄子里几百号人一起去找,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李叔边拍自己脑袋,疾步往外走。
这时候,宁王和小琢儿也已经在小贵的推动下,来到了偏院。
“姑姑——”
听着那一阵阵尖锐的叫声,琢儿的小眉头皱得紧紧地,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缩在宁王的怀里,小手紧紧地抱着宁王那只受伤的右臂,抬起粉雕玉琢的小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宋骅影。
怎么带小丫头来这种地方?宋骅影原想责备宁王,但是看见小琢儿紧紧拽着他的右臂,生怕又掐出血来,一伸手便将琢儿抱在了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护住了她的耳朵。而小丫头一到她怀里,便伸出两只细细的小胳膊圈住她的脖子,小脸往她怀里蹭了蹭,“姑姑,琢儿好怕。”
“不怕不怕,姑姑抱琢儿回去好不好?”小丫头是真的吓着了,小小的身子还在微微的颤抖。
宋骅影虽然想让小蝶将她抱回去,但是一想起小丫头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就放不开手。那样的尖叫声连她这个大人听了都忍不住心颤,更何况如此小的丫头了。
“王爷您先留在这里,有什么事也好做主,我先将琢儿抱回去。”
见宁王点点头,宋骅影便带着小蝶离开了。
清琉院比较近,宋骅影便将小琢儿带到那里去,好不容易将她哄得睡着了……
“慕容神医找到了——慕容神医找到了——”外面出来一阵兴奋的欢呼声,众人抬头,便见慕容神医背着一个药篓急匆匆地过来,众人忙给他让道。
慕容神医看了守在外面的宋骅影和宁王,微一点头便径直进去了。
“慕容神医医术这么高,一定没事的吧?”宋骅影看着慕容神医的背影,又听着端娘叫得有些嘶哑的声音,心中百感交集。
十月怀胎如此辛苦,生的时候又如此痛苦,简直是拿命去博……
娘亲,君儿从来都没有怪过您。君儿知道,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苦难日,您用自己的痛苦换来了君儿的生命,不管您之后选择了什么,君儿又有什么理由去埋怨您呢?
君儿生日的那一次,自己带着他去白云庵,当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幽幽的对君儿问出一句话时,君儿便是这样回答的。
君儿虽然一直不声不响的,但是他看得比自己透彻的多……
宋骅影想起母亲苍白而又病态的脸,身侧的手紧紧握起……
忽然,手上传来一阵炙热,自己的拳头被一只温暖的掌心覆盖住。她慢慢低下头去,看到宁王略带担忧的面容。
“没事的,相信我。”
他在她身边,轻柔而又坚定地说道。
他的眸子如夜晚的星辰般清透,一时间,宋骅影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沉溺在他温柔无波的眼底……心底莫名地涌起一阵感动。
有他陪在身边,似乎真的安心了许多。
宋骅影下意识地回握他温柔的掌心。
时间渐渐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产房里忽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啼哭声,在等待在外面的他们都出现了一阵兴奋。
只见慕容神医抱着一个裹在棉絮里的小东西走了出来,和贵一看到那孩子,激动了眼泪哗啦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不过他并没有接过小婴儿,而是拉着慕容神医的袖子,紧张地问,“神医,端娘她……”
“母女平安。”慕容神医朝他一笑。
“那就好,那就好。”和贵不过顾忌地一下子就冲进产房看端娘去了。
慕容神医看着他冲进去的背影,满意一笑,接着他便将小婴儿抱到宋骅影面前,“影儿,你来抱抱。”
君儿虽然是宋骅影带大的,不过他刚出生的时候宋骅影才四岁,那是她唯一看过的小婴儿,不过这么多年也不太记得了。
她颤颤地伸出手去,轻轻地自慕容神医手中抱过小婴儿,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小婴儿真的好小,她的头就自己拳头那么大,闭上眼睛,嘴角吐出一个小泡泡,虽然抱起来软软的,看起来红红的,皱皱的,跟小猴子似的,不过实在是太可爱了。
宋骅影一手托住她的小头颅,一边不由自主地逗逗她的小手小脚。
这就是一条小小的生命啊……这么小,这么脆弱,然后慢慢的长大,慢慢的有自己的人生。她的心底忽然涌起一抹感动。
她发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抬眼望去,与宁王的目光交接……他的眼睛如阳光般和煦。
他朝她淡淡一笑,心中忽然涌起一抹很奇异的感觉。
自己跟她,是不是也有一天,会有这样的一个孩子?
他忽然很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却说小琢儿被宋骅影抱回清琉院后,便乖乖地睡在床上。当她睁开小鹿般清澈的大眼睛后,见不到姑姑,也没有小蝶姐姐,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不过,床底有一卷东西很快便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她小小的身子趴在软绵绵的床上,噘着小嘴,很好奇地展开一看,却惊奇地发现画中的小孩子长得好像自己。
可爱的小脸蛋上大大的眼睛,俏俏的小鼻子,小小的身子坐在二舅舅的腿上,张着嘴巴要姑姑喂,但是姑姑手里的调羹却放在二舅舅的嘴边……
她忽然觉得,姑姑好像娘亲,二舅舅好像爹爹噢。原来她也是有娘亲有爹爹的孩子呢。
不过,姑姑明明喜欢自己比喜欢二舅舅多的,那口饭也是要喂给自己的!小丫头有点不服气,小拳头忽然就握起来了,小嘴巴也撅起来,她要去问姑姑,究竟是喜欢自己多一点还是喜欢二舅舅多一点。
一想到这,小丫头就一个咕噜爬起来,拿着这幅画撒开小腿肚地找姑姑去了。
心惊肉跳
小琢儿拿着这幅画朝偏远跑去,而宋骅影他们则刚好由偏远走出来。
“姑姑——姑姑——”小丫头抱着画,气喘吁吁地跑到宋骅影面前,仰着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宋骅影,就好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宋骅影见她白皙的小脸蛋上满是红晕,边低下身子揉揉她的小脑袋,“跑这么急小心摔倒。小蝶姐姐呢?”
“姑姑,琢儿有话要问你,你一定要说实话噢。”小鹿般的纯澈眼眸很认真地看着宋骅影。
宋骅影被她认真的模样逗了一下,一把抱起她的小身子,又揉了下她的小脑袋,笑道,“姑姑一定说实话。琢儿要问什么呀?”
小丫头的小手紧紧地搂住宋骅影,好半晌才可怜巴巴地噘着小嘴道,“姑姑喜欢琢儿吗?”
“当然喜欢啊。”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宋骅影目光瞥过那张被她紧紧握在手中的画卷,心中有一丝疑惑。
“那……姑姑是喜欢琢儿多一点,还是喜欢二舅舅多一点?”稚嫩的童音带着软软的声调,还有一点点羞涩的期待。
呃……
宋骅影怔了一下,脑门上划过三道黑线……
余光微微一瞥,却见宁王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宋骅影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摸摸她的小脸,“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姑姑看这幅画——”小丫头见姑姑迟迟不说最喜欢的是她,有点委屈地噘了噘嘴,然后展开手中的画给宋骅影看。
宋骅影只看了一眼,心,忽然就莫名地跳了一下。
四周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定格。
阳光透过树枝的光影投射在眼前的这幅画上,淡淡的,更透着一抹温馨的气息。
画中的场景很熟悉,她一眼就看出了是在藏墨亭。
如往常一样,宁王坐在轮椅上,而小琢儿小小的身子坐在宁王腿上,两个人张着嘴抢着自己手里的汤匙……如此常见的场面,平时自己一点也没有注意,但是看着眼前绘成的画卷,她的胸口突然升起一抹感动。
这幅画的用墨娴熟,手法老道,颇有几分藏墨作画的感觉。
不过画中只有他们三人,而没有君儿。
难道这幅画是君儿所画?宋骅影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君儿都跟着宁王学画,水墨泼墨已有几分火候。如果这幅画正是君儿所绘,那真要恭喜君儿了。
她抬眼去看宁王,心中一顿,因为此刻的宁王正在锁定猎物一样紧紧地盯着她,眸光专注而深邃,似乎隐着某种期待……
“姑姑……”小琢儿在一旁催促。
“姑姑最喜欢琢儿啦。”宋骅影低头,见小丫头一脸忐忑的看着自己,心有不忍,不由地捏了捏她的小俏鼻。
这句话回答的很好,既避开了宁王的探究,又逗得小丫头万分开心。
只见小琢儿羞羞地低了下了头,小脸蛋微红起来,脑袋往宋骅影怀里蹭了蹭,半晌又钻出来,很无辜地问道:“那姑姑第二喜欢的是二舅舅吗?”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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