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仙子有肉吃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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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子有肉吃 作者:nprouwen

    《仙子有肉吃》作者:水月飘零【完结】

    ☆、欢喜第一章

    “我不乐意当穷教书的。”

    赵小春跪着,仰头盯着重凌那支沙沙写字的笔说。

    半响,重凌笔一顿,指尖捻着纸,这才抬头看她。

    “下一世你娶妻贤惠,儿孙满堂,这是福气,你有何不满。”

    赵小春一听,心说完了,情急之下站了起来,“我要当千金大小姐。”

    重凌抿了抿嘴,夏清书站在重凌身边,见重凌面色不善,忙对小春道,“你下一世本是个穷苦书生,孤身一人,饥寒交迫,殿下念你这一世阳寿未尽救人而亡,已经给你改了天命了,生死薄只能动一回,再改就是触犯天规,小丫头,你可别不知好歹。”

    赵小春顿时哭了,坐地就撒泼道,“那你怎么不把我改成公主。我不乐意!我就是不乐意!”

    夏清书指了指门外,对赵小春道,“丫头,看到那人了么?”

    赵小春抹了把鼻涕眼泪,点了点头,来时候她就见门外跪着个女子,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夏清书道,“那姑娘也不乐意,已经在重华殿门外跪了半年了。”

    随即朝小春摆手道,“你不乐意,就跟她一起跪着去。不过我可告诉你,你就是跪断了腿,生死薄也不能再改。”

    赵小春咬了咬唇,心说豁出去了,于是就爬起来扭搭出门,走到那姑娘旁边,跟着跪下。

    啪。身后重华殿里,重凌寒着脸捏断了笔。夏清书见状忙招呼下一个鬼魂进殿听判。鬼差带着鬼魂一个进一个出。不一会儿,门口跪着的两人就被冷落了。

    期间赵小春一直哭,开始还放声大嚎,惹得门外等候的冤魂们跟着一起哭,吵得殿内众人头昏脑胀,后来嗓子哑了,赵小春就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嗒,到最后,暗淡的白日落下去,血红的圆月升起来,她实在是哭不出来了。

    跪在赵小春身边的姑娘始终垂着头,黑发遮住大半张脸,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子,赵小春打量她半天,干脆一屁股坐地上。

    “我叫小春,你叫什么。”

    “岩罄。”

    “岩罄?这名好听,哎,里面那个白面书生说你也不乐意,你下一世是个什么命?”

    岩罄动了动,抬头看赵小春。她端的是花容月貌,就是苍白了点。赵小春顿时略感自卑,不安地抚了抚刘海。

    “是个公主。”岩罄说。

    赵小春抚着刘海的手指僵住。

    “公主……你不乐意?!”

    岩罄重新低下头,赵小春靠近她,听她蚊子哼似的小声儿道,“不乐意。下辈子,就算做牛做马,我不要再做女子。”

    赵小春顿时一拍大腿,乐了,“那咱俩换啊!”

    说罢也不待岩罄回过神来,迅速就将她拉扯起来往殿里拖。

    判完最后一批鬼魂,重凌刚接过夏清书递来的茶,就见赵小春拖着岩罄一块进来,还没进门就扯老大嗓子喊,“哎!我有招了!”

    重凌俊脸瞬间更黑了,用力将茶杯往桌上一扣,“拉下去!”

    “我俩换换不就……唔!”

    话没说完,赵小春已经被冲上来的两个鬼差拉开,一个扭着她的胳膊,一个捂住她聒噪的嘴,那女子也被两个鬼差拉了出去,重凌动怒了。

    “藐视天规,不守律法,地府黄泉由得你们胡闹?给我拖下去,推她们进轮回!”

    “唔唔唔!!!”赵小春挥拳踢腿,还是被拖到了奈何桥。

    夏清书在后面一路跟来,对孟婆叹气道,“殿下说了,不肯喝的就灌吧。”

    赵小春又哭了,无视捂她嘴的那鬼差苦巴巴的脸,眼泪鼻涕蹭他一手。

    倒是那方才一直跪着的岩罄安静地站着,孟婆瞧瞧被两个鬼差按着还在踢打扭动的赵小春,又瞧她老老实实的,就先给那岩罄盛了汤。

    看她抬手要接过来自己喝,压着岩罄的鬼差就松了手,谁知道岩罄刚把汤送到嘴边,突然就将碗一摔,挣脱出去一头撞上桥柱。

    一声闷响,奈何桥血溅三尺,赵小春也不哭不闹,直接吓傻了。

    夏清书大惊,忙冲过去将岩罄扶起,探了探灵息,还有得救,瞧她血流披面,还咬紧牙关撑着道,“就算……魂飞魄散,我也不愿……再为女子!”

    夏清书不解,“做公主要多少世修来的福气,你这丫头,这是何苦。”

    赵小春看着一地血,胆战心惊,趁乱挣脱鬼差,朝夏清书跺脚道,“你要是灌我,我,我也学她,一头碰死!”

    “你?”

    “你不信?!我!我……”

    赵小春自然不敢真去撞柱,但此刻良机,又不能输了气势,于是左右看看,忽地灵光一现,一脚就踹翻了孟婆的汤锅。

    哐当一声,迷魂汤尽数洒进若水,冤魂立刻大乱起来,不想喝汤的都争抢着渡桥,鬼差拉住这个拉不住那个,奈何桥上顿时乱成一团。

    夏清书迅速封住岩罄残存的灵识,再看小春时,双目泛红,已尽是怒意,小春也知道自己这下闯大祸了,心想伸手不打笑脸人么,就诞着脸迎过去,拉住岩罄无力垂下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们一同跪了半天,早已情同姐妹,我留下来好照顾她么。”

    “……”夏清书感到自己的嘴角明显地抽了一下。

    ————————————————————————————

    一天之内,赵小春踢翻孟婆汤锅,闹得奈何大乱的事迹已经在地府闹得沸沸扬扬。

    翌日阴风和煦,天朗气清,躺在床上的岩罄终于颤抖着睁开眼睛。

    她一时迷茫,正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道人影已经扑了上来,拉起她的手就道,“你醒了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呵。呵呵。呵呵呵。”

    那人自是死皮赖脸留在地府的赵小春,昨晚她听说重凌殿下因为这件事气得捏断了三支笔,为了保住岩罄不魂飞魄散损伤了灵气,沉睡过去到现在还没醒。

    重华殿主睡不醒,自然没人给小春判罪,这事儿就先拖了下来,夏清书给岩罄安排这间小院修养,小春跟岩罄‘姐妹情深’,自然就跟着赖下了。

    头痛欲裂,岩罄抬手摸上去,摸到头缠着厚厚一层布,顿时落下泪来,道,“我倒想起来了,原来我早已经死了,这里是地府。”

    小春见她一哭更是楚楚可怜,握着她的手便不由得轻柔一些,又想起那日她一头撞柱的气魄,心说这姑娘看似弱不禁风,性子反倒强硬。不知前世因为什么死了,怎么就不想再做女子了呢。想她赵小春年方十八正是一朵大黄花,还没活够呢。

    想到此处心头一酸,便觉得岩罄怎么瞧着怎么可怜,于是道,“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了。”

    岩罄见赵小春自顾自笑得像朵花儿,动了动嘴唇,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夏清书走了进来,轻咳一声,“两个胆大妄为的丫头。凌殿下醒了,跟我去重华殿领罪吧。”

    夏清书搀扶了岩罄,小春跟着去重华殿,打老远就看到重凌臭着俊脸坐在殿中央。

    进了殿里,小春扶着岩罄跪好,夏清书走到重凌身后站好,重凌脸色有些苍白,看了赵小春好一阵,才道,“我已将此事上报天庭,你任性妄为,至奈何大乱,三条冤魂趁乱轮回,未喝汤便降世。赵小春,闯了大祸,你可知罪?”

    赵小春撇撇嘴,“那是鬼差没抓住么。”

    重凌默了,突然啪地一声,判桌的一角被他捏断了。

    赵小春被吓了一跳,知道重凌怒了,心说这人生得真是好看,就是脸色太臭,要是像他身后站的那白面书生一样整日笑吟吟的,得多好呀。

    夏清书迅速蹲下,不着痕迹地将落在地上的桌角拾起,塞进袖子。

    要知道这地府昼夜温差极大,夜里血月阴寒,午间白日炎炎,这判桌还是当年龙七公主送来的,西海底寒冰制的,万年不化,趴在上头,冰凉舒爽,珍贵得很。

    夏清书心说你这丫头死催呀,重凌殿下本就恨你入骨,你还偏偏变成这副疯癫性子,重凌面上看不出,估计已经快被气晕了,居然把宝贝桌子都掰了,待会儿他消气回神,一定心疼死,到时候这笔账,重凌定一并记在你头上了。

    便站出来道,“冤魂带忆,必招灾祸,丫头你不懂事,快别顶嘴了。”

    重凌盯着赵小春,越看越生气,便移开眸子,看了眼老实跪着的岩罄,这才疏了紧皱的眉道,“此事甚大,我也保不得你了,从此你再无资格轮回人道了。”

    赵小春没听懂,又好像隐约明白了一点,夏清书道,“多亏了凌殿下,一醒来便替你求情,天庭本来罚你投生小母猪的……”

    说着就见赵小春嘴一歪,又要哭,夏清书差点笑出声,清咳一声继续道,“不过看殿下面子,又念你年幼不经事,便罚你留在地府,永世为鬼。殿下呢。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是做小女鬼还是做小母猪,丫头,你选吧。”

    赵小春闷头吸了吸鼻子,心说这还用选么。

    夏清书不依不挠道,“哎呀,你不选,我这便叫人送你去做小母猪……”

    “留下,当然要留下!”小春忙扶着岩罄道,“我要照顾妹妹嘛!”

    夏清书打开折扇遮住脸,赵小春看他的肩膀抖啊抖,心说好你个白面书生,看我逮着机会不咬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2年后再拾笔,还有多少人记得我呢

    ☆、欢喜第二章(完)

    重凌不理他们胡闹,这时便转向岩罄道,“岩罄,奈何大乱,你也有责。”

    岩罄始终垂着头,重凌话音刚落,她便俯身伏地道,“罪女岩罄,甘愿受罚。”

    重凌道,“岩罄,天界有天界的规矩,地府有地府的条法,赵小春是为救人而亡,阳寿未尽,本殿将她生死薄做修,是她自己积德积福。而你前世才华横溢,一世凄苦,虽然死的冤惨,却未立功德,这便是与赵小春不同。”

    “罪女岩罄,甘愿受罚。”

    “想不到你性子这般刚烈。”

    岩罄始终伏着身子,重凌说什么,她均是道,“罪女岩罄,甘愿受罚。”

    重凌默了好一阵,才道,“如今你这索性一撞,三魂七魄已经散了一魂两魄,若是转入轮回,不管是男是女,都将是个痴儿傻子了。”

    岩罄闻言身子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看重凌,泪水迅速糊了眼睛。

    “念你心地善良,坦诚认罪,本殿可以网开一面。”重凌见她指尖有些发白,嘴唇颤抖,心一沉,叹息一声,目光也跟着柔了下来,“你若想留下来,我……”

    赵小春挤到岩罄前,挡住重凌的视线,对着他瞪大眼睛,眨巴,眨巴。

    重凌心头刚压下去的小火嗖地就窜了上来。

    “殿下。我也坦陈认罪,能不能,介个……”赵小春嘿嘿笑着,一个劲儿搓手,夏清书忍不住从折扇后探出头,露出两只弯弯的桃花眼看她,“你不是才说了,那是鬼差没抓住么。”

    赵小春急道,“你个白面书生净瞎说,我说的是冤魂跑了,那的确是鬼差没抓好么,我又没说我不认踢锅的……”“好!”

    夏清书迅速合上折扇,打断小春的强词夺理,朝重凌一揖,“殿下,丫头认了,可以判了。”

    赵小春深吸一口气,腿一抖,就要扑上殿去,去咬那夏清书。

    重凌道,“既然都已认罪,本殿便判了。”

    他拾笔将两人的名字自生死薄划去,“赵小春,岩罄,以后你俩就永世在地府黄泉做个女鬼罢。”

    地府不留无用之魂,重凌道,“读过书吧。”

    岩罄点点头,赵小春摇摇头。

    夏清书讶异道,“真的?”

    于是用法术变出一把空白扇子,展开,上书“小母猪”三字,走下来,弯腰将扇子伸到赵小春鼻子尖底下,“真不识字?这三字是什么?”

    赵小春摇头,夏清书说,“丫头呀,这怎么成,这是你的名字呀。你连名字也不会写么。”说罢将扇子合上,笑嘻嘻地塞给她,“拿回去练罢。”

    赵小春点点头,略有感动,心说这书生人讨厌了点,心眼还不错。

    于是便将扇子小心收好,对夏清书道,“谢谢你呀。”

    夏清书笑道,“甭客气,回去以后,你可要勤加练习。”

    赵小春说一定一定,以后早上起后先写十遍再洗脸晚上睡前先写十遍再躺下。

    岩罄跪在一边,将“小母猪”三字看得清楚,不禁破涕为笑,重凌也清咳一声,柔声道,“岩罄,地府黄泉不分男女尊卑,你便留在重华殿,做个殿侍罢。”

    岩罄万没料到重凌会让她做官,她惊喜得双颊绯红,容貌越发艳丽。

    赵小春急道,“那我呢?”

    夏清书道,“你会什么呀?”

    赵小春扳扳手指,“我会洗衣,会劈柴,能给殿下端茶倒水。”

    夏清书道,“端茶倒水笔墨侍候有我呢。你不如做我的丫头侍候我罢。”

    赵小春心说呸,给你美的,然后便紧张地望向重凌,生怕他点头说,那就这么办吧。

    重凌被赵小春盯着,脖子后凉嗖嗖的,他从怀中拿出一副令牌,丢到赵小春面前,“这是九泉还阳令,你拿着它,去找孟婆要一碗汤,每年七月十五带去人间,寻到那三条带忆降世的人,让他们喝下去。把前尘往事忘了。”

    赵小春捡起九泉还阳令,不知道是什么玉制的,坚硬得很,正面写了几个字,不认识,背面刻着一枝花,姿态妖艳,认出这花便是弱水边成片绽放的曼珠沙华了。

    赵小春问,“那他们不肯喝呢?”

    重凌沉下脸,“那你便不用回来了。”

    赵小春喜道,“我就可以留在人见玩了?”

    重凌又捏断了一支笔。

    4月5日更新——————————————————_

    “哎,丫头呐,我说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白日炎炎,弱水彼岸的曼珠沙华都晒蔫了。

    夏清书跟着小春慢慢走着,怀里揣着那块寒冰桌子角,惬意地摇着扇子,身心都极为舒畅,

    “你知道他这两天捏断了多少支笔么。”

    赵小春被晒得发晕,抬起袖子擦了把汗,道,“是啊,我也发现了,他怎么有这喜好呢。那笔都挺贵的吧。”

    夏清书默了,半响才道,“是挺贵的,其实平时他从来不折笔的。”

    小春乐道,“你少唬人了,单我看他就一会儿啪一支,一会儿啪一支。”

    夏清书扇子摇啊摇,不摇了,又道,“哎,丫头呐,我说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这鬼天气。”赵小春抬起手挡住阳光,夏清书道,“这里是地府,自然是鬼天气,昨晚冻坏了罢。”

    小春嗯了一声,点点头。

    重凌将她们暂时安置在东乡鬼巷,十街拐角第一家,就是岩罄养伤的小院。

    小院不大不小,正好两间厢房,合抱个小院子,开的一些小春从没见过的花儿。夏清书是重凌让来的,说是岩罄有伤,让他跟来看看需要添置些什么。

    院子东角有一口杂草丛生的井,听夏清书说,晚上极冷的时候,井水都会结冰,清晨化开,喝起来最凉爽。

    “其实殿侍很累的,岩罄又有伤在身,你多照顾照顾她,洗洗衣服什么的,一来你闲来无事,二来她发了俸禄还得供你吃饭么。”

    赵小春被他这么一说,还真觉饿了,于是奇道,“我不是死了么。”

    夏清书道,“这人死了呢,魂魄是不会饿的,你既已被生死薄除了名,就是鬼了。这鬼么,有些修行的也都辟谷了。但你不一样,你救人而死,死得忽然么。”

    赵小春鼻子一酸,明白了,“呜,你说我是饿鬼啊。”

    夏清书一叹道,“可不是么。遇着你岩罄也够倒霉了。”

    赵小春磨牙道,“难怪,我一听你说话就想咬你,原来是饿的。”

    夏清书摇着扇子,“咱俩有缘么,你看,你跟殿下也很有缘啊,你一说话,他连桌子都掰了。”

    赵小春气得脸都绿了,夏清书眼看她就要扑上来咬了,便一合扇子道,“那就这样吧,回头我差人送些衣物被子什么的,你就先劈劈柴挑挑水收拾收拾院子,喏,你看这棵草,还有那边那棵紫色的,那是鬼藤萝,有点苦,都是可以吃的,你饿极了啊就拔一棵啃两口,等月末岩罄发了月钱买了米,再给自己做顿好吃的。”

    等赵小春反应过来的时候,夏清书已经没影了。

    重华殿里,重凌让岩罄留下,写几个字看看。岩罄写了一行攒花小楷,重凌看了直点头。

    “你这字写得真是漂亮。我每日看清书的‘狂草’,都有些不惯了。”

    岩罄生前酷爱笔墨文章,却从未被人赞赏过,听重凌这么一说,脸颊顿时一热,“殿下过奖了。”

    重凌道,“如今人世皇朝失道,百姓凄苦,各地征战不断,冤魂较之以前,增了几十倍不止,遭遇极惨的也有许多,殿侍辛苦,每一个冤魂的死因都要记得详细清楚,但你要记住,生死有命,莫要被他们的遭遇影响了心绪。”

    岩罄道,“殿下放心,岩罄已死,断不会再被红尘牵连。”

    重凌微微一笑,“你就嘴硬吧,这重华内殿十八位殿侍,刚来时候个个都嘴硬。”

    自从半年前跪在门口,岩罄就没敢抬过头,和赵小春一起,重凌又臭着脸,这会突然春风一笑,竟是俊美无双,动人心弦,岩罄呼吸一窒,忙移开眸子,不敢再与他对视。

    东乡鬼巷,赵小春蹲在枯井边,捂着肚子饿得直哼哼。

    夏清书那么一说,赵小春便真觉得,墙角里那棵鬼藤萝,怎么看怎么叶厚汁多,心说苦就苦吧,于是摸索过去,谁知刚碰到叶子,那叶子就缩了回去,屁股还被那鬼藤萝的藤条狠抽了一把,赵小春再伸手,整棵鬼藤萝全部缩了起来,嗖一下钻进地下,只露出一支光秃秃的藤条出来,朝赵小春示威一般,在空中抽来抽去。

    赵小春狠狠一跺脚,冲出去了。

    路上碰见个鬼,抓住就问,重凌殿□后跟的那个人住哪儿啊,就那个给殿下侍候笔墨端茶倒水儿的。

    那鬼说,服侍殿下的可多了。

    赵小春说,“他穿白衣裳,摇着把破扇子,笑得一脸贼样。”

    那鬼想了半天,才道,“雪衣玉扇笑春风,你说的是夏清书殿下么。”

    赵小春听到‘殿下’两个字,默了。

    那鬼道,“他是重凌殿下的堂兄,北海龙皇的幺弟,他就住在夏府,你拐两个弯儿就到了。”

    于是赵小春找到了夏府,看门的鬼奴告诉她,夏清书巧得了一块西海寒冰,想雕琢成玉,出门寻工匠去了。

    赵小春说,“我就是工匠,他让我来的。”

    说罢掏出那把扇子给那鬼奴看。

    鬼奴看到扇面儿上那三字,嘴角一抽,但左右瞧瞧,确实又是夏清书的笔墨。于是就让她进去了。

    小春直奔柴房,寻了一把斧子。

    但凡遇到鬼奴,赵小春一律展开夏清书的笔墨扇子,一路过关斩将,片刻后,气定神闲地站在夏清书的书房里。赵小春四下看看,然后扬起斧子刷刷两下。

    夏清书将那寒冰玉交给工匠后,心情十分舒爽,边走边哼着小曲儿,刚到夏府门口,鬼奴便对他说,“小王爷,工匠等你呢。”

    夏清书心说什么工匠呀,就见赵小春背着一捆木柴走了出来,朝他笑道,“巧啊。”

    夏清书瞪大眼睛,“……你怎地来了。”

    赵小春嘿嘿一笑,“我来劈柴啊。”

    说罢颠了颠肩上的柴,拉起夏清书的手,将斧子塞进他的手心,末了还在他手背拍了一把。

    “这斧子挺沉的你握住了,可别砸了脚。”

    夏清书看着她走出老远,一拐弯抬腿就跑了,忽地回过神来,大呼不好,冲进书房,发现书本笔墨落了一地,自己最爱的那张紫栾神木书桌桌面已经没有了,四条腿还孤零零立在地上。

    夏清书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手一滑,嗙一下斧背就砸脚了。

    重凌刚把殿侍的事务全部交代给岩罄,就见夏府的鬼奴跑来,满头是汗地道,“凌殿下,小王爷让奴才传个话儿,他方才将寒冰桌角一并带出殿了,现在受了点伤不能动,要请三天假,三日之后必将桌角奉还。”

    重凌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把宝贝要命的寒冰桌子给掰了,顿时心一抽,加之岩罄又在一旁看着,重凌拉不下脸来点头,只得忍痛牙咬,一摆手道,“……罢了!一张桌子而已,不必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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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哎~果然没人看~

    ☆、欢喜第三章(完)

    月上枝头,地府一片血色,气温骤降,井水结了冰。

    重凌说的一点没错,殿侍辛苦,每一个冤魂的死因经过都要记得详细清楚,这文书才写到第三本,岩罄就再笑不出来了,昨日她一头撞向奈何桥的时候,还认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冤惨的人,结果同这些冤魂的遭遇一比,她上一世其实过得还算不错。

    伤口未愈,头痛发作,岩罄冻得哆哆嗦嗦,跌跌撞撞摸索回东乡鬼巷,便见赵小春靠着枯井仰头傻坐着,一动不动,血月映在眼睛里,一片茫然。

    岩罄一手捂着头,一手扶着枯井在她身边坐下,便听赵小春吸了下鼻子,喃喃道。

    “岩罄。”

    “嗯?”

    “我饿……”

    “唉……”

    “我想吃肉……”

    “嗯。”

    岩罄不禁朝赵小春靠了靠,两人挤在一起,倒也暖和,头也不那么痛了。

    “等发了月钱,我就给你买肉吃。”

    赵小春泪眼婆娑地扭头看她,“岩罄,你吃过肉么。”

    岩罄点头,便听赵小春抽泣道,“我没吃过,我家穷,穷啊,直到死,我都没吃过肉。”

    看赵小春这样子,该是想起前世了,岩罄心一软,便握住赵小春冻得冰凉的手,赵小春感到手上一热,鼻头跟着一热,扑到岩罄怀里,哇地一声就哭了。

    岩罄拍着赵小春的背,听她哭道,“我听奶奶说,京里头的公主啊小姐啊都有肉吃,还穿绫罗绸缎,学读书写字,书画琴棋。今天那书生欺负我,让我啃草,他知不知道,闹饥荒的时候,我啃了多少年的草。呜……”

    岩罄叹了口气,顺着赵小春的长发道,“我便是你说的那小姐闺秀,锦衣玉食,待字闺中,每日每日啊,读过书写了字,就坐在窗边看那日头,什么时候升起,什么时候又落下。十六年来,从未出过房门一步……”

    赵小春眼泪麻花地抬头,见岩罄也是满面泪容,头上厚厚的布还带着点点血迹,此刻看来,格外刺眼。

    岩罄幽幽道,“后来家道中落,爹将我嫁给扬州太守做小妾,终于出了闺房,直接上了花轿,那轿子呀,走呀走呀,才走进后门,就被他的大夫人拦下,将我拖出来乱棍打死了……”

    岩罄见小春一脸鼻涕眼泪,瞪大眼睛的模样,煞是可爱,又见她怀里还宝贝一样揣着那把小母猪扇子,便破涕为笑,抬起衣袖,替她擦了擦脸道,“不过上花轿前我倒是吃饱了的。”

    赵小春自己也擦了把脸,岩罄道,“咱们以后呐,就都是地府的鬼啦。我瞧那书生是喜欢你,才逗着你玩儿呢。”

    赵小春一撇嘴,“谁稀罕。”

    两人扶持着进了屋,这么一通哭下来,倒也相互起了真情,岩罄铺好床被,见赵小春娴熟地生火,将一段紫色的木柴塞进床下,紫栾神木见火就烧,不一会儿屋子炕上都热腾腾的,赵小春又出去打了水烧,倒了两盆,两人和衣,一并坐在炕沿儿泡脚。

    岩罄有伤,面带倦色,小春让她先躺下,自己则坐在炕头,展开那扇子,顺着笔迹用手指描着。

    岩罄问,“你不睡呢?”

    赵小春说,“我写十遍再躺下。”

    岩罄忍笑闭上眼,心说哎呀不行了,这丫头太可爱了,瞧她把重凌殿下气的,怎么就被那书生给欺负着,果真是一物降一物么。

    转念又想到重凌那抹惊艳的笑,不知怎地,就念起生前读过的书,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哎呀,羞呐。

    呼。赵小春临完了十遍小母猪,吹了灯烛,躺下没一会儿,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还跪在重华殿,重凌在上头看她说,你看岩罄苦不苦啊,还想当公主就跟她换吧。

    赵小春顿时热泪盈眶道,“要不,要不我当女皇吧。”

    就见重凌殿下手里的笔,啪地一声,赵小春呼啦一下惊醒坐起来,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岩罄人不在,被子也叠好了,看来是早起就去重华殿了。天气开始热起来,赵小春熄了柴火,就着井水洗了把脸,将扇子拿出来描写了十遍。才换上夏清书让人送来的新衣裳。

    赵小春选了件嫩黄|色绸子的,然后打了一盆水放在院子里,对着水面梳了个双丫髻。

    夏清书一瘸一拐来的时候,赵小春对着那盆水中的倒影,左转右转正美着,夏清书斜倚栏边看了半天,看到赵小春朝水中的倒影翘了个兰花指,便忍不住扑哧一笑,“昨日打点用度时我就说好像少些什么,这姑娘住的宅子,哪能没有镜子呐。”

    赵小春吓了一跳,回身的时候退了一步,把水盆也踩翻了,裙子也打湿了。

    夏清书道,“一会儿我就差人送镜来,你先放过那盆水吧。”

    赵小春提起裙角低头看了半天,抬头瞅瞅夏清书,磨了磨牙,夏清书心说不好,这丫头要扑上来了,忙朝她嘻嘻一笑,道。

    “丫头,想不想吃肉啊。”

    赵小春一愣,眼睛瞪得老大,就这样浑浑噩噩跟夏清书走了。

    4月7日更——————————————————————————

    两人一路来到弱水边,寻了处柔软的曼珠沙华花丛,夏清书一掀下摆潇洒坐下,就见赵小春跪地撅着屁股,趴在岸边正努力往水里看着。

    夏清书打开扇子摇了摇,咦道,“你在看什么。”

    赵小春抓了个石头子儿往水里一丢,“有鱼么。”

    夏清书说,“没有。”

    赵小春一脸失望地回头看他。

    夏清书咳了咳,从怀里拿出一块纸包的熏肉,朝小春摇摇道,“你听话过来坐,就给你吃肉。”

    赵小春惊了,忙连滚带爬扑到夏清书面前坐好,刚伸手,夏清书又将肉收了回去道,“再过十日就是七月十五,人间地府界线模糊,你得带着九泉还阳令上去。照理你是戴罪之身,我不该教你法术的。”

    赵小春喜道,“你要教我法术么。是重凌殿下让教的?”

    夏清书道,“重凌殿下不让教,我是偷着来的,只有三日时光,你学多少是多少,既然脱了俗体凡胎,你再上人间去,便能看到那些凡人看不见的鬼怪妖魔,净是些你不能招惹的,若有危机,情急好逃命么。”

    赵小春点了好几下头,急道,“怎么着都成,你先让我吃口呗。”

    夏清书摇头笑道,“不成,吃了你就不听话了。”

    赵小春道,“听话。吃了也听话。”

    夏清书弯起嘴角,又掏出那包肉,在小春鼻子前晃了一圈道,“那你汪一声。”

    赵小春奇道,“什么?”

    夏清书说,“你汪一声。”

    赵小春挠挠头,“什么一声?”

    夏清书说,“汪。”

    赵小春嘴角一咧,“你和重凌殿下真有意思,一个喜欢捏笔,一个喜欢学……”

    “丫头!”

    夏清书回过神来,心说好你个丫头,自己居然也着了她的道了,于是将肉往怀里一塞,高声道,“我看你不饿啊。”

    赵小春心说死书生!死书生!死书生!

    低头瘪瘪嘴,道,“饿。”

    夏清书道,“我挑拣了几样法术,学会了就给肉吃。”

    于是起身拔起一枝曼珠沙华,用花枝在地上划了个简单的法阵,“这是变换之法,你将这法阵的图样记好。”

    然后将花枝交给小春,伸手点点中心空白的地方说,“在这里写上你的名,能变成什么,要看你的造化。”

    赵小春接过花枝,朝夏清书磨道,“那你先让我吃口呗。”

    夏清书眉头一皱,扬了扬下巴,赵小春又瘪瘪嘴,低头就刷刷写起来。

    扇子上那三字她已经描了二十余遍,早烂熟于心,夏清书看她写了一个‘小’字的时候,还有些纳闷,看到她写完‘母’字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心说,哎呀不好,忘了教她真正的名了,便急得起来道,“等一下……”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噗嗤一声,阵法生效,赵小春不见了,嫩黄衣裳落了一地,不一会儿,从里头扑腾出一只巴掌大的粉嫩小猪。

    夏清书呆了,只见那粉嫩小猪原地转了一圈,忽然裂开嘴嚎啕大哭起来,“夏清书你个王八蛋你!”

    夏清书退了一步,心说完了,嘴上却道,“我说了么变成什么看你的造化。”

    赵小春嚎道,“你给我变回来!给我变回来!”

    夏清书抬手擦了擦额头,道,“你得自己变回去。”

    赵小春扑上去就咬他的衣衫下摆,夏清书慌道,“你只需要在心里说‘变回去’…………”

    话音未落,又听噗嗤一声,就见春丫头光、腚撅在地上,嘴里还叼着夏清书的衣衫下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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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桑心,木人留言。

    ☆、欢喜第四章(完)

    那一瞬间,夏清书也懵了,心说完了,这丫头待会儿一叫,说不定连重凌殿下也得给惊来,重华殿已经没有笔了,他可别一怒之下,直接把我给掰了。

    低头却见赵小春迅速抓起他的下摆,挡在身前站了起来,如此一来夏清书的衣裳被掀了起来,倒把赵小春遮得严实,两人靠得自己极近,夏清书怀中熏肉的香味儿飘得出来,赵小春看了夏清书一眼,忽然伸手,对着他的眼睛猛戳。

    夏清书捂着脸在花丛里滚了三圈儿,才泪水横流地爬起来,赵小春已经抱着衣服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一瘸一拐磨蹭回府,夏清书揉了一路眼睛,还觉得委屈,心说我还什么都没看见么。

    鬼奴过来扶他坐下,一边侍候一边道,“小王爷,眼睛不舒服?”

    夏清书接过毛巾仰头敷了敷,半天才道,“没事。”

    鬼奴说,“小王爷,那块寒冰雕琢的差不多了,正面的图样得您定,工匠才送来了一本册子。”

    夏清书接过翻了几页,根本没看进去,心想那丫头的小屁股倒是白白圆圆的。便将册子朝鬼奴怀中一丢,道,“就雕个小猪罢。”

    话说赵小春套上衣裳就顺着忘川河往上游跑,一路上花越来越多,鬼越来越少,到了后来奈何桥和鬼巷都被甩在身后看不见了,周围一个鬼影儿都瞧不到,只剩潺潺弱水、阴风阵阵和一大片沙沙作响的彼岸花。

    正午白日炎炎,院中的井水都是温的,赵小春跑出一身汗,就跪在水边洗了把脸,发觉水下隐约有黑影流动,心说没准真有鱼呢,那书生定是怕我吃了肉不听他的,才说没有呢。

    于是赵小春脱了鞋子,一个猛子扎下去。

    刚落入水中,水下黑影便一道缠了上来,赵小春只觉得有东西将她往水下拉,她生前水性极好,但鬼体仍受不了弱水窒息,赵小春刚扑腾了两三下就翻起了白眼,正往下沉,忽地就感到胳膊被人抓住,接着一股力气就将她提出了水面。

    跪地咳嗽半天,便觉有人轻拍她的背,赵小春擦擦嘴抬头一看,呆了。

    这人她认识,是重华殿主重凌。

    赵小春很吃惊,又呛了水。

    “重……咳……重凌殿下。”

    那人却摇头,提起小春的手,在手心写了两个字。

    赵小春见他摇头,心说难道认错了,她生自乡野,没有什么教养,这么一想便仔细打量起那人来。

    她见过重凌均是坐在殿上,板着张俊脸,金线刺绣的玄衣,发髻束金冠梳得一丝不苟,这人额头却有颗朱砂痣,眼角上挑略带妖意,随意披着一件淡红薄衣,垂腰散发,容貌生得和重凌几乎一模一样,气质气息竟截然不同,赵小春心说奇了,这世上还有这么相像又不像的两人。

    正懵着,就见那人又拉起赵小春的手,写道,水下尽是鬼魅魍魉,被拉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

    赵小春自然不知他写的什么,但觉手心发痒,就挣扎着缩了回去,不知怎地耳朵滚烫,那人看着她,忽然露出略有所悟的表情,便不写了。

    赵小春道,“我不识字。”

    那人便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意思是我看出来了。

    “那你怎么不说话。”

    那人指了指喉咙,然后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脱下淡红色的外衫,弯腰给赵小春披上,又走到水边,伸手下去,不一会儿便抓起一样东西回来。

    赵小春凑过去一看,是一团黑色的影子,如烟如尘。

    她方才一下水就感到手脚被缠住,想来就是这东西了,赵小春见那魍魉在那人手里挣扎扭曲,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

    那人将魍魉丢回河中,甩了甩手,手上水珠溅在花瓣上,忽地就刮起一阵阴风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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