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又闯祸啦!第58部分阅读
相公 我又闯祸啦! 作者:肉文屋
究…
不由自主地抬手挥开迷绕眼前的躁人浓雾,程苒儿往里略微扫了一眼,发现烟雾缭绕纱帐轻扬朦胧得渗人,不禁有些犹豫。但此时从一雪白的紫竹屏风后传来刚才先行进入通报的嬷嬷的催促声…
没时间瞻前顾后了,程苒儿咬咬牙,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先进了再说。不想正要抬脚,却竟无意间于余光中发现了一团熟悉的毛绒笨笨!怎么跟来了?
程苒儿大惊,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下。好在身后的大门早已被门卫关上,而嬷嬷和太后也都在屏风后…好险!
妈呀我滴祖宗,还指望你守宝福宫里给老娘我搬救兵呢,丫居然溜这来了?!到时要真全军覆没了让鬼替咱姐儿俩收尸啊?
心惊肉跳之余,程苒儿赶紧轻手轻脚地飞过去拎起笨笨便要从身旁一扇较僻静的半开小窗子丢出去。不料原先还乖顺乖顺地作讨好相的笨笨一见这景不对,立刻就剧烈扭动起来,死活扒拉着程苒儿的手誓与地球惯性抗拒到底。
“哎呀你个傻笨笨快出去啦,姐还指望着你脱身呢!”程苒儿情急之下只好尽量压低音量好说歹说。
可是笨笨丝毫不为所动,不但没有乖乖尿遁,反而还挣脱程苒儿的桎梏一下蹦到窗棂边上,用一种极严肃地表情与她对峙。
“诶我说你小子今天吃错…”药了吧…后面三字被程苒儿自己给吃掉了
嗯,她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突然滑稽地跳起圈子舞的笨笨,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舞是南宫辰在训练笨笨时教它的,程苒儿曾经裂着大嘴捧着肚子坐一旁“围观”了n多次,印象深刻绝对不会记错,而其中代表的重要含义,在南宫辰极度婆妈的千叮万嘱之下,也不可能不明白。
只是这样的结果是不是有点…也太顺利了吧?
“笨笨,你确定么?”程苒儿仍有些怀疑。
“嗷嗷”笨笨的回答毫不迟疑。
“嗯,那好吧,我知道了。”程苒儿点点头,将笨笨一把托起又缩小了几倍,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条帕子绕了好几圈系在它的脖子上,并侧头轻声嘱咐:“听着,去找南宫辰。是南宫辰哦,千万别弄错了!…好了,去吧。”
说完,便把手伸向窗外,欲以内力助它跃树以确保成功离开。
“嗷嗷”笨笨屁颠颠在程苒儿手上挪了几小步,又转回头来水汪汪地看向她,一双可爱小眼里写满了担忧。
程苒儿笑了,晃了晃手,柔声道:“去吧去吧,快去快回,这边我自己能应付。”
笨笨果然听话地转身了,程苒儿目送着它小小的身影在窗外高大的树丛间消失,嘴角啜着弧度,有些莫名的惆怅。
那条帕子是当日宁儿走前送给她亻乍纪念的,上面有个“宁”字刺绣,希望南宫辰够聪明能够猜透个中玄机。
唉,猜不透也没招儿啊,这一时半会儿的咱自己还受制于人呢,上哪找纸笔去给他个明白信啊?再说了,也容易落把柄泄密不是…
程苒儿汗滴滴地自我催眠完,正心满意足间,突觉身后一阵阴风,接着便是粉刺耳滴另类河东狮吼:“宝妃娘娘您架子够大的啊,太后娘娘三请五请的都还请不动您了!”
程苒儿虽然吓了一跳,但依然不动声色地从容转身,耸耸肩,扑扇着大眼故做无辜状:“啊?有么?”
嬷嬷气结,深吸一口气,扭曲的面容极尽隐忍:“奴婢适才在里面喊您多次了,奴婢能等,太后娘娘可不能…”
“好好好,停!停!我进去就是,拜托您歇歇吧。”程苒儿赶忙举手制止那一套百听百腻的主子论,大步朝屏风后闪去的同情,不忘委屈得碎碎念上几句:“这里那么闷,人家不就是开窗透透气然后看风景看出神了嘛,凶什么凶…”
后面嬷嬷是啥子反应程苒儿不知道,但从总算清净下来了的身后情况看,应该是掩饰成功了。
d!今天一天过得可真够玄的。
不满地撇撇嘴,程苒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不一会儿,一个挂着淡粉纱帐,金丝床幔分饰左右的巨大床榻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年轻美丽的太后正半躺床头,手里拿着本看着挺旧了的古书,认真地看着,如入无人之境。即使卧榻中妆容也依然精致,衣着简单而不失高贵,这样的她于虚实飘逸的幔纱间隐隐约约若隐若现,安静,优雅,神秘,魅力。
而以太后为中心的床头两边各站了三个白服宫婢,个个漂亮,个个冷傲,或举糕点托盘,或执茶水蜡烛,或拉着纱帐保持它欲掀未掀,有光线但不失昏暗的暧昧状态。也许是保护主子读书不伤眼,也许,根本就是主子的变态情调…
其实在宁心宫呆上了大半天,程苒儿或多或少的也能嗅出点眼前这位守寡贵妇性格里的某些子阴暗。
所谓金玉其外大多败絮其内,愈是粉饰,就愈是糜烂。虽然此前与她并未有过多少正面接触,对她也不甚了解,但程苒儿直觉,就是认为这个太后不但难缠,而且绝非善类。不单单出于程苒儿自己本身对皇室皇族人的厌恶,更因想起之前月妃往事时这个女人所充当的不太光彩甚至可以说是恶毒的角色,还有,她作为富灵力于身的长圣女、正常的女人所拥有的不可忽视的强烈第六感。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似乎终于发现了久跪在自己床前的程苒儿,也可能是察觉到程苒儿不太友善的打量目光,只见太后于幔帐飘渺遮掩中缓缓放下了书,然后轻轻挥了挥手,从容而姿态优雅地端正了坐姿,一双眼冷漠而毫无表情地直视着几步之遥外的程苒儿。这时一宫婢上前将轻纱完全挽起,然后率着其她宫婢一起稍退左右候着。这样一来,程苒儿感到自己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太后娘娘的视线中鸟。
那感觉…额,怎么说呢…之前她没拿正眼看咱,而且那些子纱啊幔啊的什么遮来遮去的,真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妈呀,真的有点发毛捏…
难以理解的寒意,在太后一言不发的持久赤果上下扫射“视j”中,愈见泛滥…
终于,在程苒儿自觉快支持不住了的时候,太后她“老人家”总算是大发慈悲地出声了:“你就是皇帝新纳的宝妃?”
“……”程苒儿很低调地默默点了点头。
此时不装乖,更待何时?囧
不过貌似太后不怎么滴买账,高傲冷硬的声音里染上了些许的不耐的不悦:“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她没认出自己就是当年的玥王妃这点,程苒儿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于是很自然很镇定的,程苒儿不卑不亢地弯腰一拜行了个标准礼,然后轻声道:“妾妃赵氏,名唤宝儿。”
155 玥王传奇
以假身份重新出现在这个地方,是程苒儿早在入宫前便做好的打算,亦是与慕容子浩在某种形式上的约法三章之一。
在她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倘若自己是前玥王妃的身份被拆穿,那就是ann。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两宫太后不会善罢甘休不说,单单宫大人多嘴又杂,到时不闹得鸡飞狗跳世人皆知就有鬼了!
况且,她也不想,或者说是不敢想象一旦某人知道后,可能会出现的多么混乱的局面…
太复杂太纠结,逃避也算是种很好的解决方式。至少在任务完成前,得确保不会出什么岔子才好。
反正之前在自己的一再坚持之下,慕容子浩才答应没有公开纳妃,所以外人或许知道皇帝后宫多了个新宠宝妃,却未必知晓具体是谁。再加上程苒儿现在面目全非,平日里慕容子浩又一口一个“宝儿”一口一个“宝宝”的瞎叫,所以现在的程苒儿坦然而从容,一点也不担心会露馅。
或是正是这样的一种自信所带来的自然,眼前那一位美得甚至不着真实的太后美人显然并没有对程苒儿起疑。仅是淡淡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后,略为不悦地皱了皱眉,开口:“听闻你来自民间,今日一见倒果不其然。”
程苒儿不由抬眼,有些许的疑惑。
这时,自左边纱帐后走出一位年龄看上去不大,但却是嬷嬷打扮的人来,体态微有丰腴,气质淡雅娴静。只见她一手捧着清茶托盘,一手掀了帐子歪头而出。出来时看到跪地上的程苒儿明显滞了一下,但还是先行行了礼并将恭敬地将茶呈与太后,方才转身以一种清冷而不容抗拒的威严亮嗓对着程苒儿面无表情地高声道:“哪来不懂规矩的丫头,居然敢蒙面觐见太后,进宫前没先学学保命的基本礼数么?”
其实早在人出来时程苒儿的心底儿就有些发凉,这会子一听那嬷嬷发话,这心就算是凉透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碧淼宫里的那个梅姑姑!
容貌气质虽有些许子的变化,但那居高临下的呵责,那疏离冷感的神态,那眼底揉不得一粒沙的别扭性子,那种即使在主子面前也一样不卑不亢不分场合地坚持守卫自己信仰的原则…所以,不会错的,就是她!
镇定!镇定!自己已经毁容了,她认不出来的,即使曾经朝夕相处过,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程苒儿一遍遍做着心理建设,又偷偷撩眼瞄了瞄那嬷嬷的神情,捉摸着应该是没有被认出来才对。于是在那嬷嬷又高声追问了一遍后,程苒儿索性放了胆,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调与说话的神态,轻轻地淡然张口:“宝儿曾因事故不幸毁颜,得陛下恩典,可以在宫里的任何角落,见任何人时都不必摘面纱。况且容颜可怖,也怕惊吓了太后娘娘,望娘娘见谅。”
很,微妙的一阵沉默…
在明显的一声倒抽气声过后,几个宫奴被太后一个不善的眼色支退了。一室只剩下神色复杂古怪的梅嬷嬷,面无表情难以捉摸喜怒的太后,以及仍跪于地,双膝很郁卒地发麻着的程苒儿。
“抬起头,摘下面纱,给哀家瞧瞧。”又过了一会,死寂到渗人的寝宫响起一道不容质疑的命令。
用词不算严厉,气势不算强硬,可就是莫名的,给人一种阴森的寒意。
程苒儿藏于袖中的双手渐渐蜷起,她紧抿了唇,有些倔强有些犹豫地保持着沉默。
可事实上,一味的沉默,并不能改变什么,尤其是在一个不可一世又严重缺乏耐性的美丽女人面前。
果然很快的…
“梅嬷嬷。”
“奴婢在。”
话分两头,这边宁心宫闹腾着,可朝廷那却是一派安宁的和谐。
玥王慕容子然的边疆战事一再告捷,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这位在军事上算半路出家却天赋性神勇无敌到令天下人不得不为之叹为观止的玥王爷,是个传奇。是日曦王朝自开朝以来的近一百年间,再一次创造的神话。自尤熙帝驾崩开始,正式以皇室主将身份披甲出战。不论是吞并,还是抵制侵略,抑或是内部镇压,危急也好,艰险也好,不可能完成也罢,可以说是天子脚下,王土所至,无往不前。且屡屡出战,屡战屡胜,战而不骄,胜而不凌。
他是日曦王朝的骄傲,是浩帝的得力战将,是百姓安稳生活的保障,是那个传说中的百年浩劫的希望。
可是,这位可以说是东山再起而应享尽荣华的玥王爷不快乐。就好像刚登基时的浩帝一样,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无法从他们的脸上搜索出一丝一毫的快乐。而且与浩帝一向的自持冷凝不同,玥王爷慕容子然曾经总是笑脸迎人的,不管那暖人的微笑是假是真,但至少在此之前,他给任何人的感觉都是温和而柔软的。即便是当年皇子落难时,再狼狈再不堪再耻辱,他对身边人的温柔也从未减少过。
所以,一年以来迅速蜕变成冰山王爷的八皇子慕容子然给人带来的巨大反差是不言而喻的。
不过管他呢,也许这对兄弟俩只是丧父之痛过于沉重了,到达了极致才会有这样改变吧?人们都是这样轻松而带膜拜之情地揣测着,笑吟吟而未曾感到一丝的不妥与不安。
所以这一年多来,日子就都是这么一天天古怪却异常和谐地过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整个日曦王朝出奇的宁静和煦。
嗯,这样就够了,所有人都这么想。日曦幸福安宁,至于这份安定的来自于谁,应该感谢感谢关心关心谁,其实没那么重要。哪个王爷宁可一次次出战却整年整年的不愿着家有什么好奇怪的,皇帝在某某天又因披星戴月的日理万机而病重吐血什么的,饭后茶余谈资而已,笑过就算了,谁在乎呢?
对,只要皇帝贤明将士骁勇,然后生活安逸皆大欢喜,这样的背后有什么,翻腾什么,谁难过,谁付出,谁牺牲,谁渴望救赎,谁在善与恶的地边缘痛苦徘徊,谁又为了什么冒险与魔鬼交易什么…不自知的人们谁都不会去在乎。
这就是人性。
此刻正坐在别院的樱花树下拈叶沉思的南宫辰突然嘲讽地勾了勾唇,随即收回所有纷乱的思绪,低头轻柔地将那条绣了“宁”字并散发着浓郁异香的帕子重新绑回笨笨的脖子之上。
正坐在南宫辰大腿上的笨笨低头瞧了瞧重新回到脖颈上的帕子,又眨巴着晶晶小眼睛抬脑袋瞄着正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南宫辰,不时挠挠可爱滴小脑袋瓜子,有些不知所措。
南宫辰轻轻笑了,托起小笨笨慢慢的,对着口型一字一字地清晰说道:“小家伙,这次你的目的地是盘龙殿,记住,是盘龙殿,明白了吗?”
“嗷嗷”很肯定的答案。
“很好,快去吧,别让你姐姐等太久。”
“嗷!”闻言小笨笨立即颠悠悠地在南宫辰的掌中站起了身子,用力点了点笨重的小脑袋,然后转身一跃,转眼间便蹿得无影无踪。
南宫辰远眺着目送笨笨离开,先前淡淡的笑意随着微风的吹拂,渐渐敛没…
“师傅,您找我们?”
突然,俩轻快中略带点调皮的童声自背后传来,南宫辰转了轮椅侧身,微微点了点头:“嗯。好好睡一觉吧,晚上随为师大内走一遭。”
“哦也!”俩小屁孩齐声欢呼,纯真,可爱。
也许,无知的人,才能永远快乐也说不定。
真真令人羡慕呢,想开心就开心,只要一点点就能够满足,让看着他们的人也不由自主的轻松了许多。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会心念萌动,收养下这两个因天智残缺而被冠以麻烦的孩子的原因。
南宫辰微叹了口气,分别摸了摸两个小爱徒的脑袋,然后在两双星星眼肉麻兮兮的仰视下淡定回屋。
156 浩帝之心
话说这日朝议虽因玥王的大捷而与往日相比有所嘈长,但到底也还是有个结束的时候。当满朝只顾着大颂赞歌的大臣们意识到应该关心下自家皇帝主子对此捷的反应时,慕容子浩的脸色已不可抑制地完全暗沉了下去。
努力压抑着几欲脱口的呵斥,慕容子浩勉强着最后一分的平静意味不明地环顾了一圈座下一群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臣工们,只沉声道“散了罢”,便似怒非怒地拂袖而去了。满殿徒留一大群子对皇帝突发而至的无名火深感莫名其妙的人。
不过皇帝嘛,偶尔耍耍脾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伴君如伴虎自古流传。所以大臣们也仅仅是发了发愣皱了皱眉耸了耸肩,便又惯以为常地三三两两结伴离了大殿。当然,话题依然离不开近期内最热门的鞭挞外虏以及玥王班师的相关事宜。
出了大殿日已高空,天气不算特别的晴朗,有一丝风,有几许的云,欲阴未阴,没来由的使人压抑。
慕容子浩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抚抚太阳|岤,对于自己方才的失态有些懊恼。
不,不对,这不是身为天子该有的表现…感觉有点糟,很失败,太失败了…
抬抬手示意左右停轿,慕容子浩在总管太监的搀扶下走下了金銮,欲以步行来调试自己内心此刻复杂而又有些见不得光的阴暗。
夺得皇位的手段已算不得光明正大,难道在之后难得平静的日子里也还要在这样辛苦却欲罢不能的计较、算计与防范中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
到底哪里错了?走到今天这步,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终究难以明了清算。
不知不觉,抬头已能清晰望见不远处宝福宫门上那块红通明亮的大匾。慕容子浩一愣,硬生生地停下了自己正无意识地按习惯性前行的脚步。
习惯有时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习惯看着一个人,习惯那个人在自己身边,甚至习惯那个人不朝自己笑,就只是习惯着,希望即使只这样,也能在所不惜地天长地久…
在此之前,慕容子浩从未想过有一天,已然三十而立了的自己,一个只手天下的王者,一个俨然成熟了的男人,却还能有如此的少年情怀。
每天每天就只是一份想念,一抹倩影,便是全身心由内而外的满足。尤其特别是在批阅奏章处理公文乏困之时,只要她纤纤玉手端着一杯清澈溢香的茉莉花茶朝自己徐步走来,便是全身心由内而外的满足与精神。
这种爱与占有无关,也许常常会有些许的疼痛,但远不及那馨香在侧的满满幸福感。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仍然难以抑制几许的不甘心与惆怅。
哪怕,将她的世界只敞开丝丝毫毫也好啊…
不要明明乖顺,却是显而易见的疏离;不要明明不开心,却给我全世界最虚假的微笑;不要明明看着我,心里想的却是其他…
有时真宁可她一如当初那般的任性娇蛮…
呵,真真可笑,那只是慕容子然的专利…
还真是尴尬的心知肚明。
“陛下,您这是?”兴许是慕容子浩对着宝福宫发呆发的太过火了,身旁不知何时为他撑起了把伞的总管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提醒道:“落雨了,这儿风大,陛下还是进宝福宫避避吧?”
“不了,朕很忙。”慕容子浩自嘲似的勾了勾唇,转身朝盘龙殿大步流星。
人不在,去了何用?
一直那样小心翼翼地纵容着,并不代表他的心就不是肉长的。
因为不是,所以会疼。
因为没看到,所以可以假装她还在。
“陛下…陛下…”
慕容子浩的步伐快得惊人,身后年事已高的总管有些吃不消了,跟后头气喘吁吁地一路跑着,一路还要心惊肉跳地提防提醒着自家主子可别雨天路滑的被磕着绊着伤着了,到时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他哟!
对,在大多数的宫人眼中,慕容子浩就是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候补太子。他聪明不及八皇子,性格不及八皇子,成日满脸阴郁又体弱多病,甚至还有些子弱不禁风。
说来悲哀,世人只知慕容子浩,却从未知晓叔子浩。那个程苒儿曾经很喜欢的,成天大叔长大叔短的瞎闹瞎玩瞎折腾的武艺高强却心肠子软,典型刀子嘴豆腐心外冷内热的叔子浩,那个曾被她一度形容为“很亲切很别扭很可爱”,并且有能力有可能给她一份正常的爱平常人家的平静生活的耗子大叔,早从浩帝登基那一天起,就彻底死了。
不,也许更早…或许是那一天,那一刻,当她知道叔子浩就是慕容子浩的那一刻…无可挽回…
被大雨冲刷得心境越发悲愤的慕容子浩以速度在潮湿一片的天地间发泄着,疯狂到差点就不顾一切地泄露了自己的武功底子。
好在,一声若不可闻的微弱呜鸣将几乎陷入癫狂状态的他一把拉回了现实。有点滑稽,有点熟悉,还伴随着些许人轻快的嬉笑声…
冷眼看着面前一群宫女太监围墙角一团得意忘形地嬉笑怒骂了数秒,慕容子浩隐忍着不悦幽幽出声:“怎么回事?”
“啊?!”奴才们闻声先是一愣,然后在下一秒迅速而敏捷地作大惊失色状抱头鼠窜,原本还蛮整齐的一大圈子人瞬间便乱作一团,歪七扭八撞来撞去往地上一跪,颤声道:“陛,陛,陛下万福!”
大家那个欲哭无泪啊,完全不明白每天的这时候必然会去宝福宫晃上许久的皇帝主子咋就突然出现在了盘龙殿捏?还好死不死地将偷闲儿的他们逮个正着,这不是要人命嘛要人命啊啊啊tat
众人迎风战栗的手忙脚乱让慕容子浩不禁有些好笑,不由得缓了脸色正要开口说话,身后的总管便赶来了,一见眼前这幅情景立马就了然了。于是那个火大哟,尖着副鸡嗓就气急败坏地交换开了:“你们这些个该死的奴才
“庞公公。”
“陛下?”见适才面色还有少许不快的慕容子浩此时突然抬了手示意自己闭嘴先,庞总管不禁疑惑。
慕容子浩没多废话,只转了手指向人群最后面一个身材瘦弱正缩墙角里抖啊抖的小太监,似漫不经心地淡淡道:“你,出来。”
“是…”颤音颤音颤颤音,在慕容子浩强大的气场下,某小太监费了n大气终于哆嗦着脚脖子连滚带爬地艰难出场。
慕容子浩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皱了皱眉,尔后将视线稍稍放远,微抬了抬颚:“你背后藏了什么?”
小太监一惊,本还想赖赖,某皇帝面无表情的冷寒气场实在是恐怖,君心难测啊,谁知道再隐瞒些什么会导致啥子吓人的后果,于是只好又乖乖地抖啊抖的将藏身后的某不明生物屁颠颠地老老实实地双手捧出,呈于慕容子浩脚下:“启启启禀陛下,奴奴奴才只是…只是在方才抓,抓了只小耗子,见见它长得挺挺奇怪的,有趣儿,才才叫上大家一起瞧瞧的…呜呜,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
这破铜锣嗓外加鬼哭狼嚎再加口吃,听着还真不是一般的费力囧。
瞥了眼小太监胯下一滩可疑的液体,慕容子浩黑线地抽了抽嘴角,彻底失了耐性与难得的好奇。于是厌恶地后退了半步正准备转身直接帅帅地闪人,不想眼尾余光扫过小太监掌心某只还在蠕动的可爱毛茸,顿觉熟悉。
这不是常陪在宝儿身边的那只熊么?
慕容子浩生疑,弯腰拎起那只因受到惊吓而战栗不断地小家伙又认真地上上下下猛扫描了一番,得出最终结论嗯,的确是宝儿的笨笨。
“诶,这不是宝妃娘娘身边的…?”身侧的总管显然也认出了笨笨,脱口而出了半句突然又禁了口,神色有些复杂。
慕容子浩意味深长地瞟了庞总管一眼,然后兀自拎了笨笨进入大殿。
当了几十年的奴才了,庞公公自然会意,不等慕容子浩背影完全消失,便很老道地招呼了脚下一大帮子贪玩奴才领罚去鸟。
话说慕容子浩带着笨笨回了盘龙殿,喂了它些子吃喝又耐心地逗弄了一番,直到笨笨完全缓过劲来不再颤悠悠地目露恐惧时,方才将它轻轻置于文案一侧,然后开始了一天的公务。
兴许是爱屋及乌吧,这样的温柔与善意令一向怕生难以混熟的笨笨不禁也对他完全放下了敌意。这在除程苒儿授意可信的人之外,他还是第一个。
笨笨眨巴眨巴小眼盯着慕容子浩批阅了会儿奏章,突然想起了自己到底是为嘛来的。于是赶紧的起身大扭特扭,企图重新引起某人的关注。
嗯,虽然这方法有点蠢,但人家毕竟是熊不是囧…
可惜笨笨这厢扭大腿舞扭得着急,慕容子浩那厢也做事做得专注,完全无动于衷。于是最后,笨笨迫于无奈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奔某正被“临幸”中的奏章上狠狠撒了泡儿鸟,然后在慕容子浩懵了的目光注视下,又飞身撞翻了桌案边缘的焚香炉。
一时间,刺鼻浓烈的异香满室飘溢。
“你…”反应过来的慕容子浩哭笑不得,索性丢了朱笔与干了坏事还一屁股坐翻了的香炉上一脸死不悔改的嚣张某笨大眼瞪小眼起来。
汗,这恃宠而骄的性子还真像那谁谁谁囧…
结果,这不瞪不要紧,一瞪果然还瞪出问题来了从刚才起慕容子浩就觉着围笨笨脖颈上的那条帕子所散发出的味道怪熟悉的,这会子香炉被它打破香味一蔓延,注意力一转移,终于发现蹊跷了居然一个味儿?
这事儿真不能说是慕容子浩大惊小怪小题大做,因为这盘龙殿里所用的焚香不比一般,宝福宫里铁定没有。而且今天所用的这香,似乎还不是普通进贡的上等香,而是那人…
不好!
慕容子浩眼皮子猛地一跳,下意识的一把抓过笨笨皱眉盯着,不详的预感在心底不可控制地吱吱升腾。
半柱香后,当北堂奉命从宝福宫回来并将上午所发生之事巴拉巴拉禀报了一通之后,慕容子浩的心彻底凉了。
“真是该死!”
大殿上响起一声愤恨的暴怒,尔后不敢再多做一秒的停顿,慕容子浩几乎是狂奔着出了大殿,北堂抿唇沉了沉眸,也随后跟上。
“庞公公,摆驾宁心宫!”
“是!”
157 母子战
一靠近宁心宫,迎面扑鼻的,果然是最熟悉的浓郁异香…
顺着香气弥漫的方向,当慕容子浩风尘亻仆亻仆大步流星地“飞”进宁心宫大殿里时,萧太后正位列高座,皇后与玥王妃分位两侧,谈笑风生,不无愉悦。
似乎谁都没有想到皇帝会这样不等通传就一路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所以冷不丁的抬头一看,皆都瞠目结舌。不过到底是萧太后,迟滞的怔愣不过转瞬便消失了,遂淡然问道:“皇儿你这是?”
见到宁心宫这一派其乐融融的宁静景象,完全意料外的慕容子浩也先是一愣,随后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与有失风度,便忙迅速调整了下姿态,分别免了皇后与安阳蝶衣的礼后,拱手弯腰向萧太后行了个标准的宫礼:“今日天寒,儿臣偶闻母后身子不爽,特前来请安。”
“哦?”萧太后意味不明地翘了唇角,抬手示意皇后与安阳蝶衣不要拘谨地坐回原位后,对着慕容子浩轻笑道:“这倒是新鲜呢,哀家身子不爽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得皇帝今天惦记。”
拳头暗握了握又放开,慕容子浩抿了唇,一番踌躇之后还是决定放弃单刀直入,只尴尬笑道:“母后说笑了,倒是儿臣不孝。”
“哪儿的话。”萧太后挑了挑眉,纤纤玉指往皇后身旁轻挥:“皇儿坐吧,难得来一趟,也陪哀家聊聊,顺便放松放松,哀家近闻你昼夜勤政,小心伤了身子劳了神…梅嬷嬷,上茶吧。”
“谢母后。”慕容子浩无奈,又拜了一拜,旋身坐到皇后与萧太后之间艰苦异常地挺她们聊些婆媳女人间的家长里短。
她是故意的!慕容子浩在心中百分之百的肯定。
的确,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慕容子浩来说是煎熬又折磨的,萧太后明显乐于对皇后安阳蝶衣两人没话找话,常常几乎就在慕容子浩想开口的同时,将话题巧妙引开抽离,冷落他的意图的确相当明显。
当然,以上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已然n个时辰过去了,慕容子浩依然接收不到来自北堂的任何一点暗号。
没有程苒儿的确切信息,也就等于没有任何的把握,他真的没有那个胆量直接开口与萧太后当面对峙。
纵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对她也难以有亲子之爱。从小到大,耳闻目染言传身教,她的城府她的手段她的阴毒,他了如指掌。也正因如此,他从来不敢真正地与她正面抵抗。因为了解,所以明白,没有胜算。
她想得到什么,她想算计什么,她要镇压什么,他通通无力阻止。妥协与内敛,自小便是他保护心爱之物的最佳方式。在慕容子浩的潜意识里,若非无尽人亡回天乏力,他永远都不会对自己的母亲做出一丝一毫的反抗。哪怕仅仅是表里不一,至少也表面上的言听计从也要做足。
记忆中,真正违抗过母亲的记录就只有两次,一次是以为程苒儿死的时候,还有一次…算了,真希望永远都想不起来。
“母后。”坐卧不安的慕容子浩轻轻一声叹息,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胸中那股子焦躁与不安,张口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探探口风再见机行事吧。若北堂真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找着被刻意藏起来的人,那这宁心宫就不是宁心宫了。
所有的人的关注点都随着那慕容子浩厚重而又郑重其事的一声而被牵引,萧太后虽消停了,但也只拿眼淡淡地瞟着他,轻而虚地微笑着,似乎在等待或者是鼓励他说下去似的未置一词。
“母后,儿臣有话要说。”慕容子浩起了身,分别意味深长地瞥了两旁的皇后与安阳蝶衣一眼,然后一双湛蓝的眸子便一瞬不瞬地盯向了萧太后,有敬畏,更有坚持。
意思很明显屏退左右不相干的人等,我有重要话和你私下说。
不得不说,母子间要如此习惯性的谈判式沟通方式,真的很悲哀。
而且萧太后显然不愿买慕容子浩的帐,若无其事地兀自整了整并不凌乱的衣衫,风轻云淡道:“有什么话就说吧,这儿一个是我媳妇儿,一个是我亲侄女儿,没什么听不得的。”
“……”慕容子浩气结,转头狠狠地瞪向了面露畏缩的皇后,被一如既往地软弱躲闪后,又不得不再次将视线转回神情一派悠闲自在的萧太后身上
倒是一旁的安阳蝶衣有些子尴尬,抽身无门,只得那么干坐着赔笑。殿内的气氛一度降到了冰点。
“皇儿这会子倒是说不出口了。”又过了一会儿,萧太后一脸早有意料地扩大了嘴边的弧度,优雅地抿了口手边依然温热的清茶,遂似笑非笑道:“既然皇儿没话说,那哀家倒是有件小事想说叨说叨,希望别嫌我老人家多事才好。”
萧太后那意味深刻的一记眼神让慕容子浩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戒备瞬间提至最高点,几乎是咬着牙才勉强镇定地吐出四个字来:“儿臣…不敢
“嗯,但愿。”萧太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又朝皇后使了个眼色,方才幽幽绕出了主题:“哀家从皇后那得知了近几个月来的些子后宫琐事…虽然这些本不该哀家来过问,但事关皇室血脉的延续,倒也顾不了那么许多。
“母后言重了,儿臣惶恐愚钝,不明所指。”慕容子浩沉了眸,索性装傻到底。
萧太后估摸着也乏了,皱了皱眉,也没再继续兜弯子,直截了当道:“哀家听说根据记事房那边上报的记录,皇帝已经连续三个多月没有招寝了?
记事房每月首都会将皇帝上一个月内招妃子侍寝的具体时间地点人物的有关详情记录呈报一次,对象是身为后宫之首的皇后。
所以几乎是下意识的,慕容子浩很自然而然就向皇后习惯性地扔去了一记狠戾的目光。倒不是真的想怪罪她,夫妻多年,不管当初如何,一定的感情还是有的,只是真的非常讨厌她那种惟命是从的唯唯诺诺。在这个女人眼中,她的婆婆远比自己的丈夫来得权威,来得重要。
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所不能容忍的。
“你别瞪她,作为后宫之首,这是她应尽的本分。”不满慕容子浩的迁怒,萧太后白了他一眼,语气明显不悦。
可萧太后那叫不悦,慕容子浩这心里可是火急火燎的血海奔腾啊,渐渐地性子也快要压不住了:“朕没有要迁怒任何人的意思,但也希望母后明白,朕想和谁在一起,不想和谁在一起,也都是朕自己的事,任何人都管不着,也与任何人无关。”
“皇儿你这是意有所指啊。”萧太后顿了顿,冷笑。
忍无可忍的慕容子浩毫不客气地针锋相对:“母后您自己明白。”
“哀家当然明白!”卧榻的小桌子被狠狠地大力一拍,下了所有一跳,再抬眼,萧太后已是满脸怒容:“哀家早就说过,你想宠谁不想宠谁,哀家不想管也管不了,但凡事都得有个度!你看看你现在做的这叫什么式儿!啊?…放着满后宫的佳丽不管不顾,不知从哪捞来个丫头成天围着打转,你说说你有个做皇帝的样子么?…哼,可笑至极!这金屋藏娇藏的那么深哀家还道藏的是那路天仙,没想到居然还是个来历不明的丑八怪…”
“母后!”无法再忍受更难堪的词汇入耳,慕容子浩隐忍着,以最后一丝理智质问:“这么说,宝儿的确在母后这里?”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母后,朕不想与您争吵?”
“怎么着,你还想跟哀家这撒野抢人不成?”萧太后兀的拔高了音调,说完便拂袖而起,不屑再与此时已气得浑身发颤的慕容子浩废言:“你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反省够了再来和哀家说话…皇后,衣儿,随哀家进来罢
“不必了,朕早已想得够清楚的了。”慕容子浩抢先一步堵住萧太后的去路,一字一句清楚说道:“朕不能没有宝儿,请母后将她还给朕。”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的安阳蝶衣突然周身一震,诧异而怀疑地瞄了慕容子浩一眼后,遂沉默着保持低调。
萧太后则继续无动于衷,假装充耳不闻地携着皇后绕过慕容子浩,准备离开。
“把她还给我!”
一声怒吼犹如惊天巨雷,皇后吓得一个哆嗦差点软了腿,就连安阳蝶衣也被狠狠地吓了一跳,无法保持完全的平静。
萧太后转了身,用一种完全不可置信又痛心疾首的目光牢牢锁定慕容子浩那双泛着蓝光却因怒到极致而又有些发红的的恐怖双眼。
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慕容子浩了?
好像,也许,已经很久了…
是从凌竹星死了以后到现在?
其实早该有所觉悟的,这样一个隐忍而压抑的孩子,终有一天会不再听话。不管出于多少、什么样的理由,终究会有那么一天,他彻底的不再像玩偶一般,完完全全,全身心地属于自己,听命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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