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家(全)第63部分阅读
兴家(全) 作者:rouwenwu
的荼毒。
可是如今,沈大身死,接替他家主之位的新任家主沈三。才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开始变卖沈府赖以生存的根本——三才酒坊在各地的分号。并且一来就是大手笔:将江南三郡以及靠近江南三郡的三才酒坊分号,共计一百一十八间,按照每间两万五千两的价格,全部变卖给一家不知来历的商号。
对于沈三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非但外面的人不理解。便是沈府之中不知内情的人,也完全不理解。沈府虽说经过沈大这些年的折腾,再加上密室和府库被盗等事件,已经元气大伤。但是话说回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便是一艘破船,也能拆下来三千钉呢。何况沈府远没有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三才酒坊的利润虽然降低,可终究还是有利润的。在那么庞大的基数下,哪怕每一家分号的利润都微乎其微,加起来却依然不是个小数目。沈府的生活,还远没有到需要靠变卖祖产来维持的地步呀……
然而,家主沈三给他们的答复,却又让沈府之人看到了沈家崛起的希望。原来,家主沈三之所以变卖这些酒坊的分号,是为了要筹集一笔两百万两的银子。而这笔两百万两银子的用途,则是用于购买一种新的酿酒配方。一旦沈府重新掌握了这种新的酿酒配方,沈家的三才酒坊出产的酒水,无论是品质还是口感上,都将超越千年酒坊的五粮液,重新占据清明王朝酒水市场的主导地位。
而且,为了让沈府众人相信,沈三还拿出了几坛用这种新的酿酒工艺配方,酿造出来的成品酒。果然比市面上普通的五粮液更加香醇浓郁,饮之令人回味无穷,唇齿留香……
于是,沈三的这个看起来有些败家的举动,在沈府内部一致通过了。只是,通过了之后,沈家诸子又有些忐忑。千年酒坊,终归是老九沈慎卿的产业。沈府前段时间才跟老九修复了一些关系,若是得了这个配方之后,因为在商场上的竞争再度交恶,那又该如何是好?毕竟老九可是国公爷啊……
对于沈家兄弟的这些担心,沈三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含糊其辞的说,这件事情他已经事先知会过老九,老九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对。如此一来,沈家诸子的担心尽去,终于齐齐动员起来,齐心协力的卖祖产,筹银子,一定要将那份配方搞到手。沈家诸子,也因为这件事情,终于有了一丝团结振作的迹象,展露出了一丝中兴的端倪……
郡城的黄天化这边,自七月十五鬼节过后,收到了洪泽沈府开始变卖酒坊分号筹措银子的消息之后,终于满意的笑了。在黄天化看来,沈三这样一个懦弱之辈,在当上家主了之后,或许会有些飘飘然,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可只要自己稍稍威胁恐吓一番,还不是只有乖乖就范的份儿?
以沈三的心机与能力,黄天化根本就不担心他会闹出什么风浪来。至于他知晓了自己的那些秘密,黄天化也不着急。此时,沈三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好不容易将其扶上沈府的家主之位,沈府庞大的资产,还需要经由他的手转化为白花花的银子送到自己手上,现在自然还不能动他。等到沈府那富可敌国的产业,全部转化成为以自己的名义,存在各大钱庄的银票之后,沈三的使命才算是结束了。到那个时候,为了彻底的将他知道的那些秘密守住,他也就应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再来看萧家庄这边,气派威严的国公府,主人们也很忙。萧家二老忙着伺候有了身孕的女儿和媳妇;柴叔忙着调教那位淘气的小公爷;萧惠欢更忙,她除了要小心翼翼的保胎养胎之外,还要耗费精力发布灾害天象预警,府上的一些大事情最终还是需要她来决断,淘气的儿子每天多少也要操一些心……
似乎,国公府上下,除了镇国公沈慎卿这个正牌主人之外,大家都很忙。可是,沈慎卿就真的那么轻松么?
当然不是,自七月以来,沈慎卿呆在国公府内的时间几乎少得可怜。每天早出晚归,甚至还时不时的夜不归宿。总是要到了第二天天黑的时候,才能看见他顶着个熊猫眼,瞪着通红的眼珠子回来。回到府上也不和夫人亲热,胡乱的吃喝一些东西之后倒头便睡,直到翌日天色刚刚发白,又急匆匆的起床洗漱,然后再度出门……
对于此,萧母曾经有些担心的找萧惠欢谈过:“欢儿,慎卿最近这个,样子似乎不太对头哇。娘听说,他最近时常夜不归宿。娘有些为你担心,你说,慎卿他会不会是在外面养了外宅?毕竟,你现在有孕在身,身子不方便,不能伺候男人……”
对于娘亲的担忧,萧惠欢无言以对。她自然知道夫君最近早出晚归的是因为什么,那还是夫妻俩一起商量出来的计划呢。只是,这些事情现在还不好对人明言。虽然爹和娘都是绝对值得信任之人,可是这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说,这些事情,跟爹娘说了,他们也帮不上忙,又何必说出来让他们担心呢?因此,对于娘亲这个问题,萧惠欢只好避而不答,转而言其他……
那家来历不明的商家,实力与底蕴似乎极为雄厚。短短二十来天的时间,跟洪泽沈府的买卖契约便已谈妥。双方似乎都非常急切,在签订了买卖契约文书,交割了定金之后。便开始了分号的交割事宜,如同流水作业一般。沈家酒坊的人员退出一间三才酒的分号,那神秘商家的人员便进驻一家。随后,这些三才酒坊的分号便关张停业,不知道里面在做些什么。而这些三才酒坊分号原有的客户,无奈之下,只好转向临近的千年酒坊,与千年酒坊相互合作。这倒让千年酒坊各处的掌柜管事们,莫名其妙的兴奋了一把……
繁忙的日子更是如同白驹过隙,转眼之间,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又临近了。洪泽沈府经过一个月败家似的变卖产业之后,终于凑足了两百万两银子。阖府上下欢天喜地,没有一点变卖祖产的沮丧,反而高兴得如同过年一般。在中秋节的前一天夜里,沈府甚至大摆筵席,阖府欢庆了一番……
翌日,也就是中秋节当日。沈三派人前往苏皖郡城,告诉了黄天化这个消息。并且以金额重大为由,让黄天化派人前来押运这一笔巨款。不知是因为有意或是无意,这一笔两百万两的银子,其中一百五十万两是一万两一张的银票。而另外五十万两,却是十两一锭的银元宝。即便是用马车来运,也得几大辆……
而对内,沈三则对沈府众人宣布。鉴于金额重大,对方要求亲自前来提取这一笔银子。因而,酒神卫队只需要将这笔银子护送到对方指定的地方,并且拿到对方交来的新的酿酒工艺的配方便可返回。其余的事情,沈三再三叮嘱,酒神卫队一定不要随便掺和……
再看国公府这边,原本已近扩充到三百余人规模的皇家侍卫。近段时间以来却急剧缩水,虽然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看起来依然还有三百人的样子。可这些侍卫们却是有苦自己知,原先是每天三轮当值的制度,每轮当值只需要执勤四个时辰的。如今却变成了两轮当值,每一轮当值得执勤六个时辰。
而消失了的那一队,则是皇家侍卫当中最为精锐的侍卫甲队,由国公爷的大舅哥亲自统领的那一队。非但如此,另外两个侍卫队当中的精锐也被抽调了一大部分。皇家侍卫队的三大统领,唯有秦海每天在国公府内值守。另外俩人:侍卫队大统领萧惠涛,甲队统领萧惠生,甚至皇家侍卫队的总教头柴老,这些天都不见人影……
卷一 翩然而至 第二六七章 图穷匕见(中)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的深夜。身处洪泽沈府家主书房内的沈三,接到了郡守黄天化的消息。要他于三天后,派人将银票和银车,送出洪泽县县城,他会派人在县城城外接应,然后一路押运回苏皖郡城。同时,黄天化还要求沈三,务必在年内,将剩余的三百万两凑齐。否则,沈府随时有可能更换家主云云……
若是以往,在沈慎卿没有与洪泽沈府修好之前。接到这样的消息,沈三恐怕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哪怕是将沈府败得十停去了七停,只要能保住沈府的家主之位,能保住他自己的性命,恐怕沈三都只能接受并且执行。可是,如今的沈三有了更加强大和可靠的靠山,对于黄天化这只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自以为是的老狐狸的威胁,自然便不会真的放在心上了。只是,按照老九那位夫人的话说,这戏要做就要做全套。既然老狐狸这样要求,自己就必须照办。反正这两百万两银子,最终是落不到老狐狸手里的。虽然最后这银子也不会再回来,可这毕竟交好了那位神秘的客商呐……
而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黄天化的这个要求,也以手抄情报的方式,送到了萧家庄国公府内院的书房当中。没多久,一骑快马从国公府内疾驰而出,往洪武县方向而去。也就在当晚,从萧家庄后面的山林当中,陆陆续续的闪出一百多如同鬼魅一般的人影。只是在崇山峻岭当中晃了几晃,便又再度消失不见……
八月十八,是沈三与黄天化约定的交银子的日期。一大早,洪泽沈府便是一片喧嚣。三辆马车稳稳的停在沈府门口,一个个酒神卫队的队员,四人为一组,吃力的将一口口上了铜钉的大红箱子装上马车。每一辆马车的四周,都有八名酒神卫队成员持刀守卫,如临大敌。
马车车队的最前方,是现任沈府家主的车轿。此时,沈三慎卿专注的站在车轿旁边,看着自家的下人忙碌着。心中暗暗祈求着,这一次能顺顺利利,配合着老九将这出戏演完,彻底解除自己和沈府的威胁……
五十万两银子全部装上马车之后,已是日上三竿了。沉甸甸的箱子,让马车的车轮深深的陷进原本坚硬非常的路面。沈三一声令下,数十名酒神卫队押送着三辆马车,跟在沈三的家主车轿后面,缓缓朝县城东门而去。他们将从那里出城,然后前往离县城三十余里的一个小镇,在那里与神秘客商派来的押运队伍交割银两,同时取得那种新型酒水的酿造配方……
一路上行进得极为艰难,三辆马车装着五万两银子,稍稍松软一点的路面,便会将车轮陷得死死的。酒神卫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个个累得气喘如牛,才堪堪将银子运到指定的交割地点。
到了地方之后,沈三单独进入了一栋对方指定的小院落。在沈府之人看来,家主大人铁定是亲自去交割手续和取新的酿酒配方去了。一个个对家主大人这种事必亲躬的态度极为钦佩,有这样一位勤勤恳恳,办事稳妥牢靠的家主带领,沈府一定能够再现昔日的辉煌。酒神卫队之人一个个如是想到……
不多时,沈三摇着折扇从院子里出来。有眼神毒辣的酒神卫队成员,一眼便看见沈三的胸口鼓囊囊的,像是塞了一本书籍,顿时觉得这已经坐实了心中的猜测:那不是新的酿酒配方,还能是啥?等得了家主大人的命令,一众酒神卫队将几辆运银子的马车停留在原地,然后一个个跨上战马,跟随家主大人满载而归,这购买新的酿酒配方的交割手续,便算是彻底完成了……
等沈三带着沈家之人离去之后不久,突然从小院里涌出七八十名黑衣壮汉。这些人全部拿着各种兵器,其中有约莫三成|人手中,拿的赫然是苏皖郡郡城当中巡城捕快的制式佩刀。这些人出来之后,先是安排了一些人前去打探,看洪泽沈府之人是否真的已经离去;又分出了一些人来,在小院四周警戒打探,直到确信四周安全没有异样之后,这才欢呼一声,全部围拢到了三辆马车四周,小心翼翼的护卫着马车,朝苏皖郡城方向继续前进……
而与此同时,在洪武县县城通往苏皖郡的官道上,一支三百人的骑兵队伍,正风驰电掣般的赶路。领头之人,赫然是洪武县护陵军统领陈开河……
同一时刻,从苏皖郡郡城的各个方向,也同时驶出七八辆马车。每一辆马车旁边都有一二十人的护卫。这些马车出了郡城之后,渐渐的行至同一条路上,所朝的方向,却正是洪泽县县城的方向……
苏皖郡郡城与那个无名小镇之间,相隔约莫八十余里。两支相向而行的马车车队,按照正常的马车速度,应该在中间的四十里地相遇。但是从无名小镇出来的车队因为装载了大量的银锭,一路行进的速度异常缓慢。因此,这两支相向而行的车队,最终是在离那无名小镇二十余里的一处山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恰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好去处……
在无名小镇里,从沈家手里接收那一笔巨额银子的,自然便是黄天化的亲信。领头之人,正是他的小舅子朱守义。朱守义这一行所带来的人,也全是黄天化的心腹,是他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中坚力量。在黄天化暗地里的所有班底当中,这七八十人已经占了一半,而且全是精英中的精英。若非如此,黄天化也不敢将数额如此巨大的银两,交给这些人来押运……
当车队行至这荒野当中的山坳的时候,朱守义便命人加强了警戒。八十多人的队伍,只留下一半守卫在马车旁边,其余的人分散到各个山头,查看是否有剪径劫道的毛贼。虽然这些年来苏皖郡内太太平平,苏南郡的马匪也已经销声匿迹了。可是朱守义深谙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身上担负着几百万两银子的安危,他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尽可能的想要排除一切潜在的隐患……
搜索的结果让朱守义放心不少,四周的山头上,如同他所料,根本不存在什么埋伏;前方的路上也是太太平平,不存在什么陷阱。就在朱守义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道路前方却传来一阵阵得得得的马蹄声,还有车轱辘碾压在地上的声音。这让朱守义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为何偏偏在这里会遇到一辆马车?不过他随即又释然了,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子,暗道自己有些神经太过紧张:这条路可是郡城通往县城的官道,偶尔有一辆马车经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前方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过来,驾车的车夫是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头子,双目无神,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闭上。而看那马车的装饰,却又颇为豪华气派,跟在马车四周的护卫,一个个看上去也是器宇轩昂。这一发现让朱守义又放心不少,这明显是某个世家大族的车驾。马车里坐着的,定然是某个家族中身份尊贵显赫之人。这样的车队,绝不可能是剪径劫道的匪徒……
因为自己这一行人的马车太过沉重行动不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朱守义沉吟一番之后,便下令将马车停靠在路边,让前面过来的马车先过去,以免双方因为争夺这并不宽敞的官道而节外生枝。心中则对自己那姐夫腹诽不已:你说你那手伸那么长做什么?什么银子都捞,这好歹也是一条郡城的主要官道,竟然跟一条民间小道差不多,也不说修一修……
就在双方的马车交互而过的一瞬间,对面那驾车的马车车夫,突然喉咙一紧,猛的咳嗽了两声。随即脑袋朝边上一偏,一口浓痰便好巧不巧的吹到了朱守义脸上。黏黏的,温温的,湿湿的……
“你个老不死的货,找死是不是?”
本来因为主动让道,心中就颇不平衡的朱守义,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赶车的老杀才,竟然明明知道自己站在这里,还朝自己这边吐痰。这也还罢了,最无法忍受的是他竟然吐到了自己脸上。想朱守义自打成为郡守黄天化的小舅子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他不爆发才怪……
他这一发怒,他手下的那些巡城捕快自然要跟着主子吆喝。于是,围在银车旁那些身着黑衣的捕快们,纷纷骂骂咧咧起来。还有一部分人抽出腰刀,站到了官道中间,堵住了那辆马车的去路,叫嚷着要那赶车的老头,还有车上的主子下来赔礼道歉。
未曾想到,那辆马车的主人似乎也不是善茬儿。明明看见面前围着四五十名黑衣壮汉,四周还不停有发现了不对劲而不断涌过来的同伙,那辆马车的主人却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老神在在的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一点儿也不着急……
卷一 翩然而至 第二六八章 图穷匕见(下)
第二六八章 图穷匕见(下)
眼见这局面如此发展,朱守义有些懵了。这马车里坐着的家伙,莫非是存心来找死不成?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他那些侍卫虽说看起来也挺彪悍,可稀稀拉拉十来个人,难道还能对付得了自己这边七八十个?
心存恼怒的他一时没有往别处多想,怒火冲天的转了几圈之后,突然出声爆喝道:
“狗日的,老子说话没听见么?赶快给老子滚下来赔礼道歉,再拿出个几千两银子作为赔偿。否则今日月缺难圆,你们别想从这条道儿上过……”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若是再加上一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那形象便与某种职业完全吻合了……
吼完之后,朱守义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道:“咦,老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有点像在占山为王,劫道儿收买路钱呢?”
“你们是什么人?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敢公然在这官道上拦路抢劫?你们眼里还有王法么?”
朱守义自言自语的话音才落下,马车里竟然就真的适时传出了这样一个声音。话里话外的意思,还真的将他当成了占山为王的土匪,在这里收过路钱。将个朱守义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老子乃是堂堂正正的巡城捕头,朝廷命官,竟然被你这没半点眼力劲儿的混蛋当成了土匪路霸?这也太不拿豆包儿当干粮了吧……
“废他什么话?你这赶车的老狗,吐了大爷一脸的浓痰,难道你想就这么过去?门儿都没有,赶快下来赔礼道歉,否则别怪大爷不客气了……”
他的老姐夫黄天化曾经再三反复叮嘱,今日之事一定要隐秘进行,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了他们这一行人的真实身份。因此,朱守义也没办法解释,更不能拿他朝廷命官的身份来压人。好在现在形势对他有利,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便是仗势欺人又如何?于是,朱守义继续态度强硬的坚持道。
没想到对面马车上的家伙比他更嚣张,闻言竟然在马车里嗤笑一声:“真是天大的笑话,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不知打劫了多少有钱的富户,今日竟然在这穷山恶水的破地方,遇到了同行,哈哈……兄弟们,将咱们的银车看紧了,千万不要让这些山贼劫了去……”
朱守义闻言先是一愣:他们也有银车?好奇之下伸长了脖子朝马车后面的官道望了望,心里直犯嘀咕:这他娘的银车在哪儿呢?随即才猛然醒悟过来:
银车?
明白过来不妙的朱守义突然浑身一颤,连周身的毛孔都冷飕飕的直冒冷汗,好半晌才颤抖着声音尖着嗓子惊呼道:“兄弟们,护住银车,快”
他带来的人手都是黄天化手下豢养多年的精锐,其中不乏聪明警惕之人。早在他开口之前,其实这些人便已经紧紧的围绕到了银车周围,刀剑出鞘,警惕的注视着这十多名来者不善之人。
朱守义不喊那一嗓子还好,这一嗓子喊出来,对面马车上的人竟然也跟着吆喝道:“兄弟们,他们要抢咱们的银车,他娘的他们竟然要抢咱们的银车,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老子抢回来啊……呜呜呜……太不讲道理了,这些臭不要脸的……”
骑在马背上的朱守义闻言,差点一个趔趄从马背上摔下来。从来都是他朱守义蛮不讲理的横着走,在这苏皖郡四处巧取豪夺。今日他才算是开了眼界,遇到了不讲道理这一行的祖师爷。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无耻之人,这银车明明是我们的好不好?朱守义都快哭了……
就在朱守义一脑门子官司的时候,护卫在银车四周的黄天化心腹精锐,已经感觉到了不妙。其中一个明显是头领模样的人物突然爆喝一声:“注意警戒,有胆敢靠近银车十步者,杀无赦”
跟在这个人身边的壮汉也有大约三十人,这些人闻言轰然允诺,一双双冷酷无情的眼神,如同盯着猎物的毒蛇一般,紧紧的盯着想要靠近银车的那十多名后来出现的汉子。要是换成一般人,在这些人的眼神下,怕是坚持不了片刻功夫就会败退下来。然而,后来出现的这十多人,却对这些黑衣壮汉的眼神视而不见,满脸无所谓的神色,继续朝银车靠近。手里的兵器也整齐的抽了出来,虽然在人数上比黑衣壮汉少了七八倍,可是这十多人的气势却丝毫不落……
就在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血肉横飞的紧急关头,从苏皖郡城方向又驶来了六七两马车。当先一辆马车上,一个年近三十的红脸大汉昂首而立。在他的身边,簇拥着一百多名跟先前那十多人身着同样服饰的汉子,每个人的胸前都绣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鬼神谷。
眼见着前面的道路被堵住了,那马车上的红脸大汉脸上闪过一阵浓烈不满的神色。待看清楚了前面挡住道路的马车,竟然和自己的马车一样的时候。那红脸大汉脸上的怒色这才稍稍消褪了一些,跳下马车蹬蹬蹬几步跑到前面来,对着前面那辆马车上的人叫道:
“我说小师弟,你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师傅可是有交代,要咱们尽快赶到那劳什子萧家庄,将这笔银子交给大师兄和二师姐,然后赶回去复命呢,你为何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停下来?”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马车上一阵闷闷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来:“三师兄,这也不能怪我啊,前面这伙山贼要劫咱们的银车,我身边的护卫人不够他们多,打也打不赢,只好在这里僵持着,等你过来呀……”
“什么?竟然有人敢劫咱们鬼神谷的银车?谁这么大的胆子?简直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命太长了吧?”红脸汉子闻言勃然大怒,吼出这番话的时候,他身后身着‘鬼神谷’字样服饰的护卫们,也纷纷跟着刀剑出鞘,一股脑的涌到了他身边,与朱守义率领的八十多名黄天化的亲信精锐对峙起来。
顿时,场面上的火药味瞬间浓烈,大有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血流五步的趋势。就在双方蓄势待发,准备血拼一场之时。又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从洪泽县的方向传来,对峙的双方又是好一阵马蚤动。朱守义这边的人,以为对方这是准备两头夹击他们,一个个的神色愈发紧张起来,将手里的兵器握得更紧了;而对面那位鬼神谷的三师兄呢,也同样是满脸戒备,以为这是对方的援兵来了,赶紧也吩咐手下之人凝神戒备,随时注意突发况。而双方的领头人,都将对方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由又在心里嘀咕,看样子这不是对方的援兵啊……
待马蹄声越来越近,能够看见马上骑士的衣服的时候,双方似乎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因为双方都看清楚了,这一队奔腾而来的骑士,乃是这清明王朝最为精锐的军队之一——洪武县护陵军的禁军骑兵。在这种时候,双方都以为对方是劫道儿的山贼,对于官兵的出现,自然是欢迎之至的……
等护陵军的大队骑兵,最终也被对峙的双方堵在了官道上的时候,终于有了打破平衡的人出现了。只见那一队金甲金盔的骑兵突然从中分开一条通道,一名身披大红披风的将领越众而出,如同怒目金刚一般大喝一声:
“尔等为何聚集在此?还人人手持刀剑,莫非你们是要造反吗?”顿了顿之后,突然清了清嗓子接着大吼道:“儿郎们,准备作战,将这群乱党逆贼给本将拿下有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他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骑兵队伍便发出一阵震天的允诺声。随后,这些骑兵们动作敏捷的分散开来,将场中对峙的双方一起给包围在了中间。也是直到这时候,一直对峙着的双方才发现,这队该死的骑兵竟然有三百余人,比他们原本的人数都要多。最要命的是,这三百骑兵当中,竟然有足足一百金箭禁军。而此时,一百张弓箭已经从四面八方,将他们这一百多人围在了中间。谁若是敢轻举妄动,保管会在瞬间被射成一只大刺猬。绝对不用怀疑,这些狗日的金箭禁军,绝对有这个水平……
朱守义的心中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已经慢慢的平静下来。此时,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对眼前的局势重新作出了判断。既然有护陵军的官兵在此,他已经没有多少担心了。虽说平日里老姐夫跟那护陵军的统领陈开河有些不对付,可双方终究是同朝为官。在眼前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只要自己偷偷的向那统领表明身份,他相信护陵军还是不会胡来,应该会施以援手,帮助他们摆脱眼前的麻烦的。
这样想着,朱守义小心翼翼的上前两步,朝那护陵军的统领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自己身边来,想要偷偷的亮出身份。
没想到他的手才一抬,嗖嗖嗖的便是三支羽箭从不同方向向他射来。亏得这小子反应还算灵敏,嘴里一声“妈呀……”,双腿一软,接着便是一个懒驴打滚,堪堪避过了三支羽箭……
可是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双腿之间已经一片水渍了……
卷一 翩然而至 第二六九章 儿女之论
第二六九章 儿女之论
就在那条官道上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洪泽县萧家庄的国公府后院之内,却又是另外一番温馨宁静的场面。
后院的凉亭当中,萧惠欢半躺在一张逍遥椅上,任由椅子前前后后的摇来摇去。椅子上面垫了一层软软的褥子,用罕见的蜀锦做了封面,躺在上面既软和舒适,又不会觉得热。椅子旁边是一张汉白玉石桌,桌上放着一些时令果蔬。石桌的另一边,国公府的主人,镇国公沈慎卿沈大公爷,手里拿着银质小刀,正在小心翼翼的削着一只硕大的雪梨。
在他的怀里,小公爷沈阳那圆圆的脑袋探来探去。眼神时不时朝沈慎卿手里的雪梨瞟一眼,嘴角边上哈喇子流得老长,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一会儿之后,沈慎卿手里的雪梨终于削去了皮,露出了雪白的果肉。小沈阳迫不及待的便伸出胖胖的小手想要去抓,却被沈慎卿一晃绕了开去,嘴里碎碎念道:“阳儿,这个不能抢,这一个应该给娘亲了……”
小沈阳闻言小嘴就撇了起来,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泫然欲泣。一旁的萧惠欢原本想要训斥他两句,可是看到宝贝儿子那副表情,心中的斥责又化为了不忍,只得无力的抚摸了一下额头道:“给他吧给他吧,多吃些果蔬,对阳儿的身体也是有好处的,慎卿你再重新削一个就是了……”
沈慎卿闻言把头一昂:“不行,不能再给他吃了,这是第四个了,再吃他的小肚子就该吃撑了。喏,欢儿,你先拿着,不要让这臭小子抢了去……”
萧惠欢一想也是,水果虽好,可是过犹不及。这臭小子先前已经吃了三个雪梨,加起来得有快两斤了。以他那个小肚子,也真不能再吃了,否则肯定会消化不良。这样想着,便要伸手去接夫君手中削好的梨子。结果手才刚刚伸出来,沈慎卿怀里的小沈阳便嗷嗷嚎叫起来,神色间颇有些竭斯底里,摆明了就是打算撒泼打滚,来蛮的……
萧惠欢看见宝贝儿子这模样心里就来了气,这臭小子什么都好,聪明,灵动,悟性也非常高,平时也算非常听话。可就这一点,脾气是在太横了,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若是不能顺了他的意,他就撒泼打滚,声音大得能将房上的瓦片给震下来。萧惠欢一直想要约束他这个不好的德性,但是最后往往还是因为自己狠不下心来而作罢,心里想着等他再大一些,懂事一些再慢慢调教……
沈慎卿对自己儿子的脾气自然也是了若指掌,见宝贝儿子又准备撒泼,赶忙改变了策略,用刀子将梨子一分为四,拿起其中相对小一些的那一片递给他:“喏,阳儿,这一片给你,爹爹不是经常告诫你,要讲孝道有孝心么?娘亲还一口都不曾吃过,这剩下的,咱们就给娘亲好不好?”
小沈阳闻言似懂非懂,犹豫着点了点头,但是手上却毫不犹豫的接过了他老爹手里的那一片梨子,放到嘴边舔了起来……先前已经吃了三个,他确实已经吃饱了,之所以要争,纯粹是在使性子……
萧惠欢见宝贝儿子那欠揍的德性,心中又是气愤又是好笑,奈何现在跟宝贝儿子讲那些大道理也讲不通,索性就不理他。自顾自的从夫君手里接过剩下的梨子,一边慢慢品尝,一边随意的问道:
“夫君,今天是咱们的计划当中最重要的一天吧?不知道大哥和三弟他们是否已经开始行动了……”
沈慎卿还在专注的收拾着方才削梨子的那些残渣,闻言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半个时辰前刚刚收到消息,老三已经将银车交付给老狐狸的人了。按照双方的行进速度,这时候应该已经遇上了吧……”
萧惠欢哦了一声,躺下去继续慢慢品尝美味多汁的雪梨,良久之后又突然坐了起来:“若是那陈将军起了贪念,想要将咱们那两百万两全部吞了呢?这样柴叔和三弟,大哥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沈慎卿闻言一愣,接着摇摇头道:“不可能,陈开河这个人虽说看起来大大咧咧,是个粗人。但是此人粗中有细,为夫这些日子以来,和他接触过多次,相信此人不会是个鼠目寸光之辈。何况咱们早就答应过他,事成之后,咱们只取那一百五十万两银票,那五十万两现银,全部归他。只出动区区三百禁军,对付七八十名黄天化的心腹,伤亡再大也不会超过一百,一下子便入账五十万两银子,再加上咱们买过来那一百多间分号一成的份子,这样的买卖,他陈开河除了紧紧跟着咱们国公府,上哪儿还能找到这样的好事?”
萧惠欢一想也是,自己的确有些杞人忧天了。这才放下心中的那一丝担忧,躺下去继续享用美味水果,一边含糊不清的开口道:
“慎卿,我可真是佩服你,怎么又想到了拿那什么鬼谷子来做文章?还什么鬼神谷都倒腾出来了。到时候若是朝廷真的追查起来,我看你拿什么来糊弄满朝的官员,这天下可不只有咱们是聪明人……”
沈慎卿自己也削了一个梨子在狼吞虎咽,闻言加快速度将嘴里的梨子连同沁甜的梨汁一起吞下肚,这才呵呵笑着答道:
“那还是欢儿你给为夫的启发呢,当年咱们为了隐瞒你身上的秘密,杜撰出了一个鬼谷子。但是这些年来,无论朝野都再没有一点鬼谷子的传闻。可是咱们夫妻俩每年却依然向朝廷呈交数十上百份天灾预警,特别是今年以来,欢儿你预测到的天象灾害又特别多。为夫担心继续这样下去,会再度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怀疑。干脆就来个顺水推舟,让咱们那莫须有的师傅站出来顶缸。甚至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名字都给那些有心人指出来:鬼神谷这下这些人好歹有了个追查方向了吧?若是告诉了他们地址他们都找不着,那就只能怪他们无能,可不能说咱们说谎欺君了吧?”
萧惠欢嫣然一笑,捻起兰花指指了指夫君的额头调笑道:“你呀,怎么人家以前没发现,你这人其实也忒蔫儿坏呢,这么损的点子也能想出来……”
沈慎卿老神在在,坐在那儿享受着娇妻的夸赞,神色之间颇为满足,等妻子的话音落下,又继续开口卖弄道:“鬼神谷啊,那可是咱们师尊修仙悟道的地方,天才地宝无数。随便出产一两样拿出去变卖,也是无价之宝吧?所以呢,咱们的师尊有些浮财什么的,也能说得过去吧?而今年咱们师尊预测到咱们清明王朝天灾人祸频繁,本着慈悲为怀、拯救苍生的心思,给咱们这两个小徒弟送点儿银子,用意赈济灾民,聊表心意,这也无可厚非吧?”
萧惠欢闻言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你让三伯将那三辆运银子的马车底盘上,都刻上‘鬼神谷’三个字,这样一来,这官司哪怕是打到御前,大哥和三弟他们乔装打扮的鬼神谷弟子,也能占着理儿啊……慎卿,你可真阴险……”
沈慎卿闻言丝毫不以为意,概是因为这些日子来他已经听习惯了。在他看来,妻子说他阴险,那是变着方儿的夸他聪明能干呢。果然,萧惠欢顿了顿之后,又接着抿起嘴唇嘿嘿笑道:“嘿嘿,不过我喜欢……”说着便禁不住花枝乱颤起来。
沈慎卿听到妻子最后那句话,先是大乐,随即又见妻子笑得有些过了,连忙出声打断道:“欢儿,欢儿,那个……你悠着点儿,这样笑,莫要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儿……”
萧惠欢一惊,连忙收敛了一些,方才确实是有些过头了。待情绪平复一些之后,又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面,住着自己的第二个孩儿。如今才不到两个月,可是萧惠欢却似乎能够感觉得到,腹中的孩儿在自己身体里的律动……
“慎卿,咱们的第二个孩儿,你希望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看着在夫君怀里很不安分的宝贝儿子,萧惠欢突然心有所感,出声问道。
沈慎卿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愣神,半晌之后,也下意识的看了看正揪着自己的袖子玩得开心的宝贝儿子小沈阳,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道:
“我希望是个千金,千金小姐……”
萧惠欢大为诧异:“这是为何?男人不是都喜欢自己的女人为自己多生儿子么?”
沈慎卿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怀里,苦笑着对妻子道:“欢儿,你懂的呀……”
萧惠欢闻言又是扑哧一声:“又作怪,你成心逗我笑是吧?”
沈慎卿连连摆手:“天地良心,为夫怎么会如此不安好心。实则是因为……咳……咱们不是已经有阳儿了么?儿子嘛,有一个就够了……女儿好啊,女儿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嘛……”
第二七零章 官字两张口
萧惠欢瞧夫君那表情不似作伪,不由大为开心。因为在她自己心中,其实也是这样期望的,不为其他,只因为小沈阳这个宝贝疙瘩,这两年多来确实太能折腾了,折腾到萧惠欢已经有些怕了。怎么说呢,用他外祖母的话来说,这小子简直就和他三舅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这边温情脉脉,那条洪泽县通往郡城的官道上,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朱守义此时已经有了杀人的心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从洪泽沈府手里接收过来的马车底盘上面,会有那什么鬼神谷的标志?还有那狗日的禁军统领,竟然就是掌管洪武县五千护陵军的将军陈开河。若非朱守义一直在现场,经历了事情的始末,他真会怀疑陈开河这个王八蛋是存心过来拉偏架的。
可不是么?自己一开始只是想要跟他打个招呼,悄悄跟他透露一下自己的身份。没想到,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是三支要人老命的羽箭射了过来,唬得自己再不敢轻举妄动,连裤裆里的不适也不敢去清理。然后,事情的发展,则越来越对自己这一行人不利。
天知道那狗屁鬼神谷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江湖门派,那些人身手不弱不说,那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