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燕子回时第4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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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回时 作者:

    皆进了门,眼瞧着这孩子一天天长大,极是沉默寡言,每日不过与书为伴,有时会去周峥或者英洛去请安问好。

    这时候,周峥同志便显露出了他的低能来作为曾经挥刀斩敌酋的一代名将,他对这少年居然显得敦厚而和蔼,每次见面多是鼓励之词,只盼着他能有着寻常少年的欢悦心志。但作为一名曾经在刀尖上舔血,生存第一,感情次之的杀手,英洛以自己不同于常人的胸怀高估了周峥同志的这种警觉性,等到她发现了周峥对于这少年不恰当的态度时,她甚直怀疑周峥同志已经将宣熙帝李晏的死选择性的失忆,才会造成对这少年极为亲厚的心态。

    她思谋良久,再次动用了好久不曾在家人身上动用过的阴暗心思——其实燕王李秋根本算不得她的家人——依着前世里那种危机四伏的生活锻炼出来的警惕感,极是敏锐的感觉到了李秋作为一颗定时炸弹所具有的威力,却苦无良策可用,唯有暗里焦心不已。久之,燕王李秋便成了英洛心中的一根刺,拨不出又咽不下。

    这么些年,维护家人珍惜家人几乎成了她的一种狂热的爱好,作为对于重生一世,自己对上苍最为感激的一种形势。

    这件事她辗转反侧,几乎不能成眠。当她敏锐的感觉到了眼前这颗不定时炸弹的威胁之后,罗列出了消除这种危险的两种途:,一种是引爆它,一种是拆除它。

    无疑,在周峥同志心中存有怜意与愧意的弟子李秋,是不适合被征西将军消灭在英府的。若她用非常手段消灭引爆了这颗不定时炸弹,或许会毁了夫妻之间仅有的信任与心照不宣的默契。

    虽然她夫婿众多,但作为将军府的男主人,英洛的正房大官人,忠勇候其人在英府还是不可或缺的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比如说,这一日她在夏友处受了一肚子的气,起因只是昨晚她宿在了小嘉处,而夏某人心情不痛快,正好想呷呷醋,大清早便朝着她开了火。

    易财神从来看夏某人不顺眼,借此机会对她保驾护航,极为期望这位软弱的妻主能够在夏某人面前重振妻纲,结果英洛又一次做了一回扶不起来的阿斗,导致了他的叛变,转头也对着英洛开了火,且当着府内所有人的面,使人去帐房传了话,在未来的一个月内,消除了征西将军英洛的零用钱这一项,只保证了她在家三餐有继。

    英洛虽然微弱的抗议了一下,表达了自己每年尚有一笔不小的工资上缴了家中小金库,却彻底惹恼了素来独揽经济大权的易财神。

    易财神对于数字有着狂热的爱好,这使得他有了一种令人称羡的可称之为天才的特长,那便是过目不忘。他一面随口报出了一串英洛在上一个月大至衣衫首饰小至与同僚之间的宴请甚直下了班之后在回家途中饿得昏了头,买了两个包子的开销,再加施了给街边乞丐的三钱一文银子,很快随口累加出了英洛上个月的开销,甚直上上个月与上上上个月(请各位看官原谅,此处决不是为了凑字数,而是为了表明易财神这位数字狂热爱好者这一无聊的爱好,随意用脑记帐,且不容易忘记这一特性。请大家鄙视他的这一特长吧!能拥有大多数人做不到的某一件事情的人物,我们通常的作法应该是整个社会的关系网鄙视遗弃他们,视他们为妖魔怪物,敬而远之,远而观之,观而亵玩焉!)的累积帐目,在一众家人目瞪口呆之下,征西将军不但白交了一年的工资,且背上了近十年的债物,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作为家中夫妻关系之中目前也是以后几十年里唯一的弱势群体的英洛,她在这个没有妇联的世界最后无奈的选择了平狄将军周峥的决断力。

    ——这时候,她无比可耻的寄希望于平狄将军的敦厚。

    平狄将军不负她望,按着自己以往节俭的风格,尽了正房大官人应尽的义务,夫妻之间有债一起抗,大手一挥,将英洛这十年的债务背到了自己身上。所幸他在家中颇有盈余,且是位手握兵权的当权派,有着j商特质的无耻的易财神选择了谄媚的巴结了这位锦帝面前炽手可热的实力派,抹消了这笔十年巨债。(其实是人家易财神只是事事喜欢针对一下英洛这位花心的家伙而已,这在他几十年的婚姻生活中始终是个优良传统,牢记不忘!)

    单是能平息夏某人与易财神对准她的枪头这一项,足够英洛察觉出了他的不可或缺的重要性来。

    其实话扯的远了,最重要的是,英某人不止一次的想在不惊动周峥同志的情况下拆除家里这颗不定时的炸弹李秋小同学,发现困难重重之后,这才想出了一个非常手段。

    这一日天清气朗,周峥同志去上朝,英某人极是无耻的请了病假,请病假的真正原因本来是昨夜为了安慰家中那个对她实行经济制裁上了瘾的易财神,结果某种事情过了头,导致腰酸背痛腿抽筋,差点起不了床,只得用了个无比烂的借口,只说每个月的那几天,肚腹痛得厉害。

    身为女人的锦帝李岚对此事自然深有体会,朱笔一挥就准了假。于是英某人就借这难得的假期做了一回无耻的小人。

    前面不止一次的提到英某人作为一个无耻的女人的存在,但众位看官并不曾领教到她的无耻。这一日她将李秋小朋友叫到了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将当初的宫变讲了一遍,甚于于宣熙帝的死亡过程亦详细讲了一遍,特别是周峥同志对着二皇女的那一箭。

    李秋小朋友的世界观与信仰,本来所依赖信任的周峥同志完美高大全的形象,集体倒塌了。他的世界瞬间碎的一塌糊涂。

    不得不说,恶意的毁灭小朋友的世界观与信仰,当面打击小朋友所信任仰望的人物,这种行为是极度卑鄙可耻的!

    虽然信仰这种东西就像覆盖在丑陋残酷真相上的白雪一般,禁不得太阳照射,但有人就是喜欢在最为洁白的东西上直接踩出几个黑黑的泥脚印子,毁了那份洁白,而不愿意等待那份洁白慢慢消融。(请不要拿这句话来打击作者蓝艾草,纯粹是个人言论,一家之言!)

    英某人作完了这一极度无耻的事情之后,眨巴着她那双极为罪恶的引人犯罪的眸子紧盯着眼前这无比绝望整个人已经懵了的小朋友,又落井下石了一回。

    她指着面前桌上的一个包裹,趁机假惺惺道:“这里面装着五万两银票,全是小臣的一点体已。小臣替殿下找了一个极为可靠的人,他保证不要殿下的性命,那人就是小臣的三夫君华彻,他是殿下的堂叔,殿下父亲的堂兄,他会照顾教导殿下的,不知道殿下愿不愿意?想来目前殿下是不太愿意见见忠勇候这个假仁假义的家伙吧?”

    燕王李秋就这样被打发到了地煞门。

    众所周知,地煞门是个什么地方。

    那里是大周朝最为出名的黑社会集中营,里面有着顶极的杀手与顶极的情报网,后来造就了一代女黑枭华鸾素,英洛的第七个孩子。

    此乃后话。

    却说当日燕王李秋离开了将军府,在英洛的一众护卫之下,联系到了地煞门主华彻,顺利进行了交托任务,将这块烫手山芋远远的扔了出去。

    俗语说,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相对于英府来说,燕王李秋这包份量十足的砒霜,被英洛这个无耻小人以蜜糖的半价批发给了华彻,从此逍遥快活了好几日。

    可惜,她低估了周峥这个老好人对于这孩子的感情,当他得知真相以后,对这位心狠手辣的枕边人初次进行了防范措施,严禁她再以枕边人的权利行危险无耻之事,比如说夜半之时手拿利刃一刀结果了他——当然,这只是无边的畅想,有点可怕的恶意的揣测。

    真实的状况只是,平狄将军生气了!他严禁英洛这个无耻之徒再走进自己的院子。这种状况持续了两年,且无和解的迹象。

    所以我们说,有时候枕边人其实是个危险系数极高的职业,它由一张纸决定了这种亲密而不具粘和性且不牢固的身份,万一哪一日枕边人向你举起了刀,亲爱的们,请束手就擒吧!

    因为你已无路可逃!(介个,也是一家之言,请亲们别攻击这句话!宽容,宽容!)

    平狄将军既然不肯选择束手就擒,便毫不犹豫的进行了自救,不顾名义之上那脆弱的极易崩溃的枕边人的身份,坚决彻底执行了事实上结束这种亲密关系。

    最为无耻的英某人终于陷进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再无人能做一块浮木,搭救她与易财神和夏某人势同水火的战争之中。

    两年以后,边疆战事再起,东突厥大军直逼燕门关,锦帝调兵遣将,忠勇候与征西将军披挂上争,再次以同事的关系共事在一座帅帐里。

    在周峥同志对无耻的英某人坚清壁野的两年里,二人之间早已达成了旁人难以想象的默契,虽不再提及李秋之事,但二人已经不能互容于共同的空间——比如,同一间卧房。

    对于周峥同志,这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虽然无耻的英某人不缺与人共享同一件卧房的殊荣,但周峥同志却是极度缺乏的。当他体内凡人的需求与神一般的信仰互相撕扯,他用殉道者一般的勇气选择了站在神一般的信仰面前。

    所以,神总是高高在上的!

    周峥同志的卧房真是高处不胜寒,无比的寒凉呐!

    这年秋天东突厥前来打秋草,被忠勇候带着一干将领予以侵略者狠狠的打击,大捷而归。

    在雁门关的庆功宴上,他一时不察喝过了头,被军中一干将领皆以暧昧的眼神逼迫着无耻小人英洛又一次与他共享了一夜帅帐,只是过程比较纯洁简单,一个醉得人事不知,一个醒得辗转反侧。

    只是后半夜,这帅帐内发生了一件超出了常规的事情。本来按着英某人的想法,第二日她至多在周峥未曾发现之前,早早溜了,从此只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但是,当帅帐内潜进来一名身着黑衣的家伙,向着床上的周峥而去的时候,她居然脑子不小心打了个死结,扑了上去,生生做了一回肉盾。

    肉盾一般需要极强的忍痛能力。

    英某人虽然无耻的有点儿过了头,但忍痛能力无疑是一流的。当她以扑倒的形势压在了周峥身上,平狄将军睡意朦胧之间居然做了个极为出乎她意料的举动:他伸出手臂来,将她揽进了怀中,呢喃了一句:“洛洛,别闹!我好困!”

    这是二人在过去曾经的亲蜜关系未曾破裂之前的习惯。英某人一时不小心,伤感了一回,呆呆的应了一声:“嗯,睡吧!”咬牙伸出一臂来,揽了一下他的腰。

    ——另一臂,她正捂在自己腹部的伤口之上。

    她的目力奇佳,这一会功夫已经认出了面前的少年正是两年前被自己远远抛出去的不定时炸弹,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的,这炸弹自己跑回来,爆炸了!

    李秋本是掩了形迹,充作巡卫小兵偷偷潜进了帅帐,不想正欲刺中塌上的杀母仇人之时,却被暗中在帐内夜不能寐枯坐在床榻边的英某人给扑了上去,他只感觉到手上沾了热突突的人血,自然也认出了面前的女子是谁,本来便是万分矛盾,一击错手之下再无勇气下手,呆呆的立在了帐内,不知接下来会如何是好。

    李秋当时脑子内万马奔腾,只以为接着这位无耻之辈定然大呼来人,然后痛呼出声,在周峥面前告一状他的不是,好将他剁为碎泥,以泄私愤。他这两年长大了不少,自然明白了成者为王败者寇的道理,也知道自己不可逆转的被政治牺牲的命运,对于死亡几乎含了一种焦虑的感情在等待着。

    岂料这位无耻的曾经践踏过自己的英某人居然极是温柔的拍了拍半梦半醒之间的周峥,竟然有着不欲令他知道此事的打算一般。

    他不禁茫然了。

    呆呆立在那里许久,却听得她以极低的声音喝道:“还不快走,难道在等死吗?等死也去外边,别吵醒了峥哥哥睡觉!”

    是了,他是在等死,但不知死亡会以何种方式降临。那时候脑子许是有点不清,他果真悄悄出了帅帐,立在了门口。今夜庆功宴,有不少将士喝的烂醉如泥,他又一身小兵的服色,更让人以为这是忠勇候特意嘱咐的兵卒守着帅帐好教他夫妻团聚一夜,居然也无人前来查问。

    过得良久,帐内的周峥酣声又起,便从帅帐门口出来一个跌跌撞撞的影子,捂着腹部向着相邻的一处帐篷而去。

    李秋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居然偷偷跟着这个跌跌撞撞的影子去了,在她的帐外立了许久,眼瞧着天快要大亮了,却没有等到死亡的影子降临,连自己也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一夜。

    他自己掀了帘子,又一次踏进了帅帐。

    帅帐里昨夜那睡得酣恬的男子这时候摸着床塌上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副极为头痛的表情。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抬头去看面前的兵士,过了一会方认出了面前的男子是谁,他竟然也未曾对这少年生出防备之心,像过去无数次对待他一般,招招手道:“小秋,你过来看看,我床塌之上居然有一大块血迹,但我全身却无一处伤痕,真是奇怪。”似乎两年时间未见,只不过是分开了两个时辰一般平常。

    李秋心中过去那种敬仰之情一时之间竟然又神奇般的回来了,像过去自己每次面对他时一般,老老实实答道:“这血是师娘的!”

    “什么?”刚刚酒醒的周峥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这是师娘的血!我昨晚本来是要来杀了你,为我母皇报仇,但当时她却扑了过去,替你挡了一刀,这滩血就是她的!”

    这一瞬间,李秋觉得自己内心份外的平静,他以为,死亡转眼即至。哪知道周峥却像过去每一次责怪他作了错事一般,只是极为温和的叹息:“你这孩子!”然后旋风一般冲出了自己的帅帐。

    李秋连着两次被这夫妻二人忽视了自己的死志,不由生出了好奇之意,紧随着周峥冲了出去。

    英某人的帐篷里,连死亡也不曾畏惧的少年今夜却出于奇异而可笑的男女大防之礼而未曾进去。此时他紧随着周峥走进去,静静的隐在了一旁。起先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然后便偷眼瞧见了一张煞白似鬼的面孔,面孔之上的那双引人犯罪的眸子此刻正黯淡无光,见得周峥进来,也只是极为客气疏离的问道:“候爷酒醒了?”

    教他十分的诧异。

    他不知道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只因为他的离开,无耻的英某人曾经无数次的厚着脸皮去求和,解释过他的离去,但得不到周峥这位老好人的原谅。有时候,固执的老好人钻进了死胡同简直让人恨得牙根庠庠,恨不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好用正义的力量名正言顺的消灭了他!

    英某人虽然是无耻了一点,倒也未曾生出消灭忠勇候的念头,只是由得他的坚持,冰冻了二人的关系。

    周峥此时的表情有点奇怪,他居然微红了眼眶走近了英洛的床去,却见她哆嗦了一下,道:“末将衣衫不整,实在难以见客,候爷若有事相商,能不能在帐外稍候片刻,容末将穿戴整齐。”那微微的哆嗦,看起来就像她已经厌恶到不能忍受周峥的靠近而生,但李秋心里却明白,她定然是刚刚想拥着被子坐起来而疼的哆嗦了一下而已。

    曾经他以为周峥那伟岸如山岳永不会垮塌的身躯此时仿佛是为了响应她的哆嗦一般,竟然也微微的哆嗦了一下,然后坚定的坐在了她的床沿上。

    英某人这一次慌了神,板起脸来几乎算得上发怒:“候爷还请在帐外稍待……”后半句话还未吐出来,被子便被周峥抢了去。

    晨曦微起的光亮里,她雪色的中衣之上有一处碗口大的骇人血迹,正在以流动的方式渐渐洇开。那血迹之上正按着她的一只手,似乎试图将那些惹眼的鲜红色按回腹中去,却极为失败。

    忠勇候周峥虎目圆睁,铁青了脸叫道:“小秋,拿止血药来!”隐在他身后的少年似被召回了魂魄,猛然间冲了上去,从怀中掏出了一小瓶药粉。

    “为何当时不吭声?——就为了怕吵醒我睡觉?”他恼怒的吼出了自己刚刚的猜测。

    英洛面上浮上了罕见的温柔笑意,极力伸出手去抚摸周峥那张坚硬如岩石般的面部表情,柔声道:“为了打这场胜仗,你已经五天五夜未曾合眼了!”

    那时候,李秋忽然在这张曾经极为恼恨的面孔之上感觉到了无边的温柔爱意,连他自己也不能相信这女子心中会有这种深沉的东西。

    周峥替她处理了腹部的伤口,像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紧紧将她搂在怀中,不断亲吻她逐渐冰凉下去的脸颊,有泪如倾,滴在那张惨白如雪的面孔之上。

    那一次的刺杀彻底的失败,导致了李秋从杀手向着兵卒的彻底转变。他冒名进了兵营却被忠勇候留在了身边做了一名亲随侍卫,随他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一生畅意。

    终其一生,他再未曾亲眼目睹过忠勇候流泪,只除了那一次。

    在此后几十年的岁月里,英某人一如既往的无耻,忠勇候这一次彻底的纵容了她的无耻,坚定不移的站在了她的身后,哪怕是后来她成为了大周朝唯一的异姓王,他作为王夫,默默而温柔注视的目光再也未曾离开过她的身边。

    有时候,我们需要适当的无耻一回。

    易柏篇:江海寄余生

    英府四爷易柏,年轻的时候抚育弟妹,留下了个不大不小的毛病:专喜欢教人。

    自打成亲以后,一双弟妹逐渐脱离了他的魔爪,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他闲暇时候,尤喜欢教训英洛。

    英洛自为将军以来,鲜少有人能谏刺耳之语。这月小三儿开了家古董店,她被小三儿拖着多去了几次,败了六七千两银子。这天回家,看着自己餐桌上的咸菜与玉米馒头,愣了愣神,拿起馒头来咬了一口,馒头冷硬。再挟起咸菜来吃了一口,只觉咸得要命,看看身旁端着餐盘来的小丫环涨得通红的脸,沉下脸来问道:“这却是什么意思?”

    小丫头怯怯的看了她一眼,终于憋出了半句话来:“这是四爷的意思!”

    四爷,自然是易柏。

    英洛回想了一番,近日在各个夫君院落里基本上都宿了个遍,自己并没有破了常例在谁的院子里多宿一日,却不明白为何能落得个经济制裁的下场?

    她从小丫环手里要过漆盘,将那两盘东西端在了盘中,向着易柏的松雨馆而去。沿途遇到不少仆人,好奇的瞧她端着盘里的东西,有那明白的看她要去的方向,已在背后偷笑。

    英洛理直气壮进了松雨馆,立在门外的晁元宁早娶了她房里的冬萝,因此对她客气不少。颇有歉意的看了一眼她盘里的东西,客客气气让她入了内。

    易柏正在房内用餐,桌上摆着糟得酥烂的鹅掌,碧玉梗米粥,绿色小菜一碟,京中五居香最为出名的酱牛肉一小碟,素色鸡蛋花卷一小碟,与自己盘中之物有天壤之别。

    见得她进来,他绽开笑意道:“不是说妻主今日很忙么?怎么有空前来松雨馆?”

    英洛听他这话,左右不是滋味,可是他气定神闲之际,自己反倒质问不出口。她对于易柏向来敬多于爱。此人心思灵珑剔透,百业皆懂,轻易得罪不得。此时只得笑嘻嘻凑上前去,道:“柏哥哥,我今日替你前来加餐了!”

    易柏见她端着餐盘进来,早已心知肚明,内里笑得抽成一团,面上却还要极是淡然道:“不用了,我桌上这些也尽够了!”

    英洛见他完全不吃这一套,只得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抱怨道:“柏哥哥,你看看,这盘里这玉米馒头硬得简直没办法吃下去。府中的仆人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易柏挟了一片酱牛肉嚼了,咽了下去,方才慢条斯理道:“这是我吩咐的!”

    英洛的眉毛抽了抽,忍住要将此人“绳之于家法”的冲动,一屁股坐在他身旁,半边身子几乎要偎进他的怀中,见他依旧不为所动,在他耳朵边轻轻吹了一口气,软语道:“不知道洛洛做错了什么?要柏哥哥这样对待洛洛?”伸出软软的舌头来,沿着他的耳廓描摹了一圈,感觉到自己身旁这人浑身僵硬了一下,心内暗笑,更增加了攻城掠地的信心。伸出双臂来,攀在他颈上,已递了自己的朱唇上去。

    易柏这些年来板正尔雅,夫妻二人之间虽处于强势,每每与夏友起了争执,也总拿英洛来撒气,她也笑嘻嘻受了下来,决不肯在人前拂了他的脸面。但二人独处,床事之上向来也是由得英洛横行,他向来只有纵着她,千依百顺的道理。只因他深谙驭人之道,明白若是将英洛欺压的狠了,让她怕了自己,怕是不大好。府中夫婿众多,纵然自己再会赚钱,恐也会落得个独守空房的结果。夫妻便如商战,要懂得制衡方为长存之道,才能互惠互利。因此闺房之乐,他也乐意由得英洛胡闹。

    有时候连他也不免要暗暗诧异,官场中出了名的狠辣无情之人,当年啸傲西北的血色修罗,脱下铠甲换了红装,在闺房内却自有一番娇媚颜色。

    她伸出唇舌与他纠缠在一处,闭起眼睛来摸着去解他腰间绊扣,不多时二人身上衣物已所剩无几。易柏衣衫被她剥了下来,逶垂在腰际,英洛只着了葱绿儿抹胸,下身着白绫底裤,将自己整个人窝进了易柏的怀中,见得他白皙面上泛起了红潮,感觉自己白绫底裤下面有坚硬抵着,极是煞风景的小声咬着他的耳朵,委曲的抱怨:“柏哥哥,我肚子饿!”

    易柏那光裸得令女子也要嫉妒的皮肤之上泛着珍珠般的粉泽,轻笑起来,连胸膛也在轻轻震动,眸子里布满了暗红的□,哑声道:“我也饿!你也有好几日没来我房里……”容不得她再说话,已重重吻了下去。

    英洛被他吻得晕晕沉沉,只觉他唇角离了自己稍许,再被吻下来之时,被他以舌哺了一块鹅掌进来,顿时大喜,连忙吞了下去,差点连易柏的舌头也吞进肚去。

    易柏在她臀上亲昵的拍了一掌,且怜且笑:”瞧把你饿的!”唇舌吻了下来,这次竟然是块牛肉!

    她仰起头来,如稚鸟般连连从易柏口中取食,渐渐觉出意趣来,连连朝桌上那碗梗米粥留恋,易柏狠狠咬了她耳朵一下,只咬得她“哎哟”一声,见得她委曲堪怜,目光仍在粥碗上徘徊不去,假意恼道:“不过是一碗粥罢了,值当什么呢?”

    英洛扁着嘴,难得撒一回娇,嘀咕道:“虽说不值当什么,总比干冷的玉米面馒头与咸菜好吃太多吧?”

    易柏抬了抬粥碗,先不忙喂她,正色道:“这两日你总共败了六七两银子,可比你这二品将军一年的傣银都高了许多,当这银子是白抢来的么?就凭这,饿着你也是活该,有玉米馒头你也该偷笑了!”

    英洛诧异的抬头:“小三儿拖着我去看她新开的古玩店,我总不好空着手回来吧?”

    易柏将粥哺了她一口,见她糊涂的这般可爱,银钱之上完全没一点算计,反被气笑,骂道:“你以为小三儿是谁?那丫头自小就是个鬼精,银钱之上算计得厉害。她这般坑你,多半是恼恨我以前管她太严,现下报仇来了。莫非你没听过亲兄弟明算帐这句话?”

    英洛听得他这话,“噗哧”一声笑了,侧头想上一回,面上溢了笑意出来,冷哼一声,道:“这丫头居然也敢算计到我头上了!我想好了,明白定然带一队御林军去,转了她的店子,我也好作一回兵油子。”

    “好!”易柏含含糊糊应她,含了半口粥又吻了下去。

    第二日,英洛探得小三儿去了吉祥赌坊,果真带了一队军士将小三儿的店面围了起来,只慌得这古玩店的掌柜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暗暗纳罕,不明白这姻亲之间发生了何事,竟然要兵戈相向起来。

    他让了英洛进店内饮茶,见得门前围满了人,知道今日之事难了,只是偷偷着人去唤小三儿。

    小三儿此刻运气正好,赢了三千两,闻得英洛带人堵了自己的古玩店,也不甚在意,继续玩了下去。

    这厢里英洛等了一下午,饮了一肚子茶水,只等夕阳西坠,方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小三儿。

    小三儿手握六千两银票,从御林军中挤进了店里,见得面有焦色端坐如仪的英洛,上前打着哈哈:“我的嫂子,你这是何苦呢?妹妹近来可没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来,怎么让你瞧着不顺眼,非要堵了我的店呢?”

    英洛皮笑肉不笑,捧着茶盅扯起了官腔:“易家主客气!主要是长安城中近来颇不太平,外面出了一伙盗匪,本官瞧着易家主这店里古玩颇为值钱,怕被人盯上,这才带了一帮兄弟们前来,替家主看着店。”

    小三儿苦笑道:“我的好嫂子,你巴巴儿拉了一伙人前来围了我的店,这让我怎么打开门做生意呢?”眼珠转了三转,将她拉至一旁悄声问:“可是在我大哥哪里吃了苦头,来拿妹妹撒气呢?”

    英洛白了她一眼,拿手点着她的额头:“你兄妹两个都是人精,可别拿我来弄鬼,欺负我不会算计?听说易家家教严谨,可是禁赌的!打谅你哥哥整日在府中理事,又嫁了出去,是不是就不能再管你了?”

    小三儿心有余悸,左右看看,见周围并无易柏的亲信,方才拍着胸口,嗔道:“我的嫂子,姐姐,你可是吓死我了!这事要让大哥知道了——”

    英洛将手中茶盅放了下去,见得远处那掌柜双目精光只在她与小三儿身上打转,伸出手来,理直气壮道:“把赌资缴上来,否则,我就告诉你哥哥去!”见得小三儿不情不愿伸出手在怀中摸了又摸,只是摸不出一张银票来,怒道:“就为了这月在你店里败的那七八千两银子,姐姐我已经被你哥哥克扣的吃了快一个月的咸菜窝头,身无分文,也不知道哪一日他心里痛快,才会给我点好饭菜吃!今日你不但要上缴赌资,还得请我去春香楼大吃一顿!”

    “嘿嘿——”小三儿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从怀中摸出了还未揣热的那六千两银票来,递进了英洛手中,笑得极是兴灾乐祸:“哥哥原来还用这招哇!”

    英洛瞪了她一眼,威胁道:“下次再让我知道你赌钱,小心我砸了你的店子,将你拘进英府去,让你大哥好好管教管教你!”

    小三儿嘴里泛苦,陪着笑脸送她出门。

    这夜英洛回去,瞧着自己房内照旧的咸菜窝头,许是怀中揣着六千两银票的关系,居然也不再觉得难以下咽,三两口吞了下去,喝了点冷茶,就宿在了自己的鸣凤轩。

    易柏今日特意备了一桌丰盛的菜,抱着本书在窗前空等了一下午,只等得府内琉璃灯亮了满院,还不见她的人影,打发了个小厮左右前去探询,那小厮回来道:“将军今晚早早的回了府,听桂香姐姐说,她吃了桌上的碗头咸菜,喝了点冷茶就早早睡了!”

    “她可曾召哪位爷去侍寝?”

    将军府内的规矩,英洛总是宿在各夫君的院子里,轻易不会召夫郎前去自己院里,偶尔虽也有例外,却不长有。易柏向来是个谨慎的人,自然要问得详细。

    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摇摇头,“桂香姐姐说将军一人独寝,小的特意给了桂香姐姐一两银子,让她替爷留了门,爷若是不放心将军没吃饱,这会将饭菜热了拿到鸣凤轩去,将军兴许还能吃两口。”

    易柏见这孩子年约十一二岁,却很是贴心,对他甚是嘉许,让这小厮拿了食盒去厨房热了几样英洛最喜欢的小菜,自己亲自提着热菜去鸣凤轩。

    鸣凤轩的大丫头桂香果真静亲自守在门口,见得他来,亲迎了他去英洛房里。

    英洛向来的习惯,睡眠之时房内不许有人,易柏轻手轻脚进去,只听得到她轻浅的呼吸,前梦半醒道:“桂香,倒杯茶来我喝!”咸菜今夜吃的有点多,睡了一半只觉口渴的厉害。

    朦胧中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极是熟稔的揽了她起身,她闻着那人身上味道,迷迷糊糊道:“柏哥哥,你怎么来了?”手臂已经自动自发缠了上来,就着他的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似倒头又要睡去,半睁了眸子见易柏立在床前,拖着他往床上倒去,喃喃道:“柏哥哥陪我睡罢!”

    自英田发了话,府中出入量度一直由易柏掌握,纵是后来再添新人,也无人前来夺这理家掌家大权。周峥在公务之上向来繁忙,一年中也总有几个月要去边防戍守,薛嘉虽在兵部任职,但有大小战事亦要参加,也是忙得团团乱转。夏友此时正领着太医院一群太医培训,锦帝李岚花了千金,方请动了他,闲暇之时他还要去自家药店坐堂;李瑜又向来作惯了富贵皇子,诸事不理,只窝在自己院中,或者时有回宫小住。华彻是几年难见踪迹,易数虽有长子易星,别府另居,更是避忌不会插手府中事务,南宫自己尚有一大摊子事务在龙城,一年之中难得回来两趟。扳着手指头数遍,他也唯有替自己叹息一声苦命,嘲笑自己既然要给她个警告,只留了咸菜窝头给她,她吃了却又放心不下,只怕饿着了她,这般拿不起又放不下,真正恼人。

    “洛洛,起来吃些热饭再睡罢!”将睡意沉迟的她拖了起来,见她上下眼皮打架,身上只着了秋香色抹胸,愈加娇媚可人,又怕她受寒着凉,拿被子拢紧了胸前春光,将她摇得清醒了几分,从食盒内先端了一碗燕窝粥来,拿银汤匙喂她,见她闭着眼睛慢慢咽了下去,迷糊的样子剥去了平日官场的冷厉,显出几分娇媚的女儿颜色来,只觉心中一荡,依着昨夜缠绵之态,含了一口燕窝粥去哺她……

    一月以后,夏友替她诊了脉,英府再添喜信。算算日子,正是英洛吃咸菜窝头的那几日。易柏闻言,喜上眉梢,那一份温存体贴,更胜从前几倍。便是他从来与夏友针锋相对,此时也吞下了夏友的含讽带刺,夹枪带棒,跟着夏友学了些孕产妇的护理之事。英洛的身体在将军府乃是头等大事,夏友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见得儿子夏歌那稚气的小脸,亦觉出了几分甜意来,教起易柏来总算是尽心尽力。

    偶然英洛忆起旧事来,笑问道:“今日怎的不给我咸菜窝头来吃?”易柏将小厮端来的漆盘内的四凉四热的小菜摆上桌来,陪着她吃下去,但笑不语。

    多年以后,英洛的第四个孩子易昭跟在其父身后,与易星兄弟二人共同执掌英府经济,赚得盆满钵满。

    易星自随了易数去了西域长了许多见识之后,每每拿来与易昭讲。他大了易昭六岁,阅历经验无一不丰富,又因着易柏自小对自己严厉,虽内心明白是为了自己好,但此时见得丰雅慧黠的易昭年六岁有余,名为教导幼弟,实则含了回报大伯易柏幼时教导自己的苦心,也盼着易昭如他当年一般被迫得哭出来。背着人逼迫那孩子学一堆东西,凡自己所学,文武经商,无不倾囊相授,早存了看这孩子笑话的心肠。岂料易昭小小年纪,聪慧异常,过目不忘,凡他所授无不举一反三,一点就通。

    易星大吃一惊之下,遂收了戏弄幼弟的心肠,悉心指导幼弟学业功课,兄友弟恭,甚是和乐。更时有带易昭前往易数府内。易数见得易星对易昭极是关护,不免勾起了旧事,令他想起父母相继过世之后,易柏多年苦心拉扯弟妹,到头来因着他与英洛的婚事,也曾怨怼许久。隔着经年的岁月烟尘,他初次觉得愧对易柏,特意使了易星前去邀请易柏过府一聚,借着酒意盖脸,向着亦父亦母的兄长赔礼道歉。

    多年以来,两兄弟因着英洛而生的芥蒂终于消散。易柏想起自己当年阻挠易数与英洛之事,没想到到头来反将自己也陷了进去,只能暗叹天意弄人。又提出让易数进府之事,岂料被他拒绝。

    易数那日笑着答他:“哥哥,比起在将军府占一座小院,我更喜欢在她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此生已足!”

    这是兄弟最后一次畅开了心扉谈论二人共同拥有的妻子。

    后来,易星身为英府长子,顺理成章继承了安平王府世子之位。

    易昭幼时被易星洗脑,一心向往外面的天空。易星既已去过西域,他便立意要去一处大哥易星未曾去过的地方,利用安平王府庞大的财势请了无数造船的工匠,又得了幼妹齐王李霜的支持,取得了锦帝李岚同意出海的手书,东渡航海,开辟了另一方天地。

    易柏五十岁那年,还曾随着儿子东渡经商。等他回来之后,也曾念念不忘此次东渡,只是英洛考虑到他的年龄身体,死命拦着,不肯再让他去海上颠簸,他方才作罢。

    华彻篇: 音尘别后忆

    每年的仲秋节这一日,地煞门里众人总是有些胆寒。——只因这一日,门主的脾气格外的暴躁。

    本来是个欢欢喜喜的节庆,偏偏因为一个人的不痛快而影响了众人过节的兴趣,也不知是哪一年流传下来的习惯,门主到了仲秋这一日,最喜欢分派任务,使本来有希望在门中过个团圆节喝几口酒的门徒们奔波在赚钱的大道上,没个消停。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门主三十六岁之时,喜得小主子华鸾素,才有所改变。

    那一年门主夫人与门主前去泰山游玩,结果次年就生下了小门主。

    华鸾素,女。

    出生之时皓齿皆无,发如冠盖,一副良善无害的小模样,能吃能睡,以每日二两的速度飞速的成长。

    这些年每逢七月门主夫人总会千里迢迢从长安出发与门主汇合,二人扮作寻常夫妻共游山水一月,方才分手。

    这一月间,也成了门中众人最为悠闲的一月。

    只因门主与夫人相聚之时,无论佣金多高,这一月间总是不会接任务,门中众人趁着这一个月的悠闲时光成亲的成亲,生子的生子,后来地煞门落在了华鸾素这小魔星的手上,她索性将这一个月定为地煞门中的喜月,不动刀剑,只办喜事。

    华鸾素五岁之时,对于每年在七月间能见到母亲一事极为不满,英洛也很是疼惜这个每年只能陪一个月的孩子,便将她带进了长安。

    这孩子自出生半年便被华彻接回了身边亲手照料,五年来未曾离开过亲父半步,在路上的日子尚有风景可看,只觉母亲也是可喜,但回了将军府不过一日,便哭得声嘶力竭,后来多亏了周紫文这位大她八岁的长姐温柔哄劝,方才泪眼朦胧的睡去。

    英洛眼瞧着自己这长女深得正房大官人周峥的真传,对付这种还没长大的小魔怪,相较于自己的手足无措满头大汗,竟然颇有些似模似样。

    她一时心潮起伏,抚摸了一下长女那如缎般黑亮的发,直惹得那板正的少女皱起了好看的眉,恭声道:“母亲,文儿已近成年!”

    这是委婉提醒她要注意礼仪。

    对于这位视礼仪如神圣不可更改的典范,且恪尽遵守的古怪小姑娘,她无力的缩回手来,叹道:“文儿,是不是为娘对你管得太严格了?”这句话简直具有讽刺的意味。

    周紫文自出生断奶之后便在其父周峥的院内成长,后来周峥但有公务便将她送进了礼部尚书府,留给燕婉照看。

    英田虽然一直不太喜欢周峥,倒是极为喜欢这位长孙女,每日里抱着她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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