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娘子会煮饭第12部分阅读
阎王娘子会煮饭 作者:rousewu
等念善姑姑进来,见常管家面色也红了,气也喘匀了,接着眼眶又红了,王爷道:“管家的伤势暂时稳住了,不过还需三、五个月才能恢复元气,这段时间要妥善照料!”
念善急忙低头称是。
阎王带着我走出房门,快到门口时突然驻足,回首道:“姑姑莫忘了你的话,不管什么结果……”
“老婢自会照顾常贵一辈子!”念善快言快语的接口道。
王爷满意的点头,带着我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姐妹们啊,秋千明天要出差,熬夜今天一气写了三章,看在我那么辛苦的份上,留个言点点收藏吧!阿门!
本想放在草稿箱,后来一想,还是一气发了吧,大家也能看个爽的,秋千要周末才能回来了,可能的话周日更,要不咱们就下周一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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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阎王家的新管家[]
三杯黄酒下肚,一碟鱼脍入口,阎王这才慢慢悠悠的给我说,常贵管家根本不用休息那么久,他之所以故意那么说,就是为了这段时日让常管家和念善姑姑多多培养下感情。
“民间不是有言么?上了年纪的人若是动了那心思,那可是老房子着了火,扑都不灭!既然他俩被我们撺掇的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就应该趁热打铁,一直等到看他们两个成了亲才算完!”阎王大人一边嘎嘣嚼着花生米,一边对我谆谆教诲,听的我连连点头。
说着说着,阎王突然皱起眉头,手指笃笃笃的敲着桌面,“可是,本王放了常管家这小半年的假,本王府中岂不乱了套?碧柳,你说怎么办才好?”
我笑嘻嘻的说,“好办,除了常管家,王爷身边必有几个能干的心腹,喊他们顶几个月不就好了?”我吃着一碟子阎王带来的一口酥,不以为意的说。
阎王不满的看了我一眼,道:“本王平日身边那些人都是阎王殿的差役,都是些粗人,整日跟着我打打杀杀,怎么管的了那些细活?”
阎王说着,一边掰着指头细细给我数来,“什么柴米油盐、账房铺子,赏罚下人,四时礼节、连着本王我的闲杂事务,来往书信都要管家打点!”
接着他看了一眼我已经瞪的滴溜圆的眼睛继续说,“不仅如此,还得老实厚道、忠诚可靠,却不能死板迟缓。办事能力可靠还要通晓大户人家的礼节,进退有度不能让本王的同僚嗤笑了去,哦,不机灵的人本王亦是看不到眼里去的!”
我将手里糕饼渣滓一把塞在嘴里,道:“阎王大人,怕是宫里选个大内总管都没你这样多的规矩,能在你府里做个管家可真真不易。”
阎王摇头,“非也非也,其实也不难,一般的家生子自是能做到忠实可靠,只要为人本分,能写能画,跟着上面管事的学个三五十年,本王再安排去下面的铺子干几年账房,再带着出去见见世面,学学规矩,也就差不多了!”
我嗤笑,“看来阎王府中的管家,没个百八十年是练不出的!”
阎王将折扇一把打开,慢慢的摇着,“本王有的是时间,慢慢的教又有何妨,可如今一时要本王寻谁来应急呢?”我不搭理他,捡了一碟子瓜子吃着玩。
阎王摇了半天扇子,突然收起,眼里放着惊喜的光,“如今本王身边就有个现成的!”
“是谁?”
“就是碧柳姑娘你啊!”
“什么?!!”
我如炸了毛的猫一样从椅子上窜起来,“我如何做的阎王府中的管家?!”
阎王面上突然生出几分委屈,“这几条碧柳你都是做得到的,能写能画能算账,铺子管的风生水起,生前又在太守府上做过,规矩压根不用教,本王府里你也待过,那些家仆你也认得,你要本王一时往哪里找像你一样合适的鬼呢?”
我干脆用嚎的,“有钱巧秀回去生娃娃!念善跑回你府中,我这人手压根就不够,芳菲里天天还那么多客!你要本姑娘抽那个时辰去给你当管家?!!”
阎王笑的温和无害,“抽你睡醒了不干活在房里看话本子的那个时辰就行!”
我再一次的一口气堵在胸里,翻了几个白眼继续喷愤怒的唾沫星子,“本姑娘就这点时间过的自在,还被你算计上了!难不成你想累死我不成?”
“碧柳,本王不允,酆都城里,哪个敢叫你死?”
“……”我在一旁嗑瓜子。
“再说本王府中也没多少事情,你若不愿跑,让下面管事的每天过来请示你就好了!”
“……”我将瓜子皮踩在脚底下,踩踩踩踩!!!
“既然以后你两边都管着,芳菲里人生不够,尽管从王府里调几个过来好了,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一桩?”我将一把嗑好的瓜子一起倒入嘴里,嚼起来好香!
“你怎么忍心毁掉常管家一门亲事?”
“咳咳咳~~~!”一枚瓜子呛在我嗓子眼里,咳的我脸都红了,喝了一盏茶,我顺过气来,“好,我只管几个月!”
话音刚落,阎王迅速的摸出一串约莫尺把长的钥匙串搁在我桌上,飞也似的走了。
貌似?好像?我又进了个圈套?
第二天,我正睡的黑甜,突然听见笃笃笃的有人敲房门,瞄了一眼外面的天,往床里缩了缩,“旺财,有啥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谁料没听见外面有人答话,敲门声继续响起,任我丢枕头丢话本子还是在敲,一直敲的我头晕脑胀的爬起来,随便穿起个衫子,蹟着绣鞋披头散发的去开门。
“给夫人请安!”门口一排汉子,一色褐衣青幞头,腰缠黑带,板着砖头脸齐吼吼的拱手高声喊道。
我唬得连忙摆手,“你们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左首的一个汉子上前道:“小的们都是阎王府中管事的,王爷嘱咐我们,常管家今日身体有恙,王府中事无巨细都要来请示夫人!”
我抚额道,“叫我碧柳就好,我可不是你们家夫人!”
那几个汉子对视一眼,便也不再坚持,一个个上前禀明,“碧柳姑娘,今日几个四品官员一起给王爷送上谒帖,请王爷初四赴宴,请问姑娘当回不当回?”
接着又有一个说,“如今天气渐暖,依着往日家仆都做两身薄棉短衣,以前衣服的样式小的已经带来,还请姑娘定夺!”接着呈上春夏男女式衣服各两件。
“昨日南院几个杂役吃酒赌博,银钱未能分均,居然厮打起来,小的已经将他们都暂时关入柴房,是打是罚,请姑娘给个明话!”
……
这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说的我头大,不过也听的进去大概,我沉了下气,道:“还请诸位移步酒前堂稍后片刻,我马上就来!”
送走了这群瘟神,我神速的梳洗打扮,整理衣装,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我收拾停当,拿了一个小本子移步去了前堂。
71 j计败露[]
事情繁杂,我将这几个管事的姓名和所辖事宜都一一记在本子上,若是日后有事,寻起人来也方便些,接着便一一嘱咐下去。
“张管事,初四官员聚会,务必回帖,阎王大人会准时去,另外多派几个人手暗中保护阎王安全。”前段时日阎王给我说,因酆都最近有些混乱,私下派出几个探子去暗查民情。想必这聚会名义上是几个下属相邀,实际上要汇报这段时日所得情报。
我又扯了那几件以往做的下人衣服看了看,又给那姓赵的管事问了问价,道,“这衣服样式不错,但是做事的人却不必穿的这样细致,你去给那针线上说一说,布料务必要细密,耐穿又透气,样式只须简单得体即可,价钱上可以再压下两成。”赵管事看了我一眼,接着低下头,恭敬的说了声,“小的明白!”便退下了。
“这赌钱一事,需得重罚,孙管事回去还需给他们列个规矩,给大家都读一读,再将那个几个犯事的小厮拉出来当着大伙的面打顿板子,才能立个威。”我略一想又嘱咐道:“这板子打的响就成,别真打出什么毛病。”
乱七八糟的事情约莫说了十来件,一直到旺财过来说酒里来客了,这些管事的才告辞回去。
虽说世道凌乱,酒里的客少了些,可是得力的人一下少了三个,着实有些忙不过来,我一边挥汗如雨的厨房里炒菜,一边想着明日须得让赵管事找几个手脚伶俐的过来,要不这酒可真得关张,一心去给阎王当管家去了。
没想到还没等我张嘴,第二日,那赵管事再来的时候已然带来几个小姑娘,真是个有眼力的,我心里窃喜了半天。
念善和常管事的喜宴就摆在了芳菲,阎王主婚,来的人不多,都是府中和两人熟悉的管事和嬷嬷。来敬酒的时候还是念善一人,说常管家如今虽然还是时常陷入昏睡,但面色好了很多,清醒的时候给他说话貌似也能听懂的样子。说到此处念善还用袖子拭了下眼角,我却将面转向一边,笑的两颊抽搐。真是看不出,常管家那么能装,真人不露相啊。
就在我感慨完的第二日,来请示的那些管事在罗里嗦的请示完府中那些琐事,另外带来一个令人惊悚的消息:常管家和念善姑姑的洞房花烛夜却是在念善拿着扫把满园追赶常管家这种戏码中度过的。
说这话的时候,那一众管事都露出不自然的笑,这砖头脸板的太久了,笑起来都有些诡异,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想必是常管家演戏之事败露了。
送他们走之后,我让旺财支起门板又去了阎王府中,被门房引着去了两人成亲后新住的院落中,还没等走进屋里,就听见念善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屋里传来,“你这个黑了心的敢坑老娘!老娘巴心巴肺的伺候你几个月,没想到伺候的却是个白眼狼!!没病装病!我呸~!这几百年我看你是白活了!”只见常管家不敢进门,立在门口不住作揖,口里碎碎的念,“娘子,娘子,千错万错都是小的的错,娘子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嗖~!”的一声,一只硕大包裹丢了出来,常管家机灵的一闪,那包裹掉在地上,系的带子却松开了,散了一地的衣服,念善怒吼,“带着你的东西,给老娘滚回你从前住的北院去!再在老娘眼前晃荡,老娘砍断你三根手指头!”
带我来的那个门房早就识趣的回去了,我见常管家在门口缩头缩脑陪着笑脸实在是有些可怜,掩口笑了下,在后面笑嘻嘻的道了声,“恭喜常管家新婚大喜!管家如今可是大好了?”
常管家扭头看是我,老脸红了起来,向我回礼道:“还请姑娘帮忙劝劝我家娘子!”说着又作了个长揖,指了指里面,摇头叹息,悄声说:“娘子已经骂了我四个时辰了,送去的饭都丢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我亦叹了口气,“这事说起来我亦有份,还望姑姑不要连我一同骂出来才好!”说完踏进房门。
进门看见念善的背影,正翻箱倒柜的倒腾东西,地上放了一堆成亲刚买的小物件,她嘴里不停碎碎念,一幅余怒未消的样子,我放轻了脚步走到念善身后,刚想开口喊她,“咣啷!”一声,一只装五色果子的瓷碟碎在我的面前,念善怒声喝道:“没有老娘允许你怎敢进房?!”
我惊异的抬头,念善转身见是我,顿时噤了声,面上还是不大好看,我笑嘻嘻的上前,搂着她的肩头道:“姑姑刚成亲,为何恼常管家?”
念善白了我一眼,狠狠啐了一口道:“你们这几个,合着一起欺负我这个老妈子!”
事情已然败露,最好的事情就是装傻充愣,我陪着笑,扶着念善坐下,给她倒了杯灵芝茶,恭敬高举过头,福身道:“小的多有不是,还望姑姑见谅!”
念善见我这正儿八经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笑,我蹬着鼻子上脸,将那杯茶又举高了些,“姑姑若是不喝我的茶,就是不原谅我了!”
念善起身,将我扶了起来,“姑娘可是折煞老身了!”一边接过那杯茶,许是喝了,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我急忙又给她斟上,姑姑连着喝了三杯,面上神色这才松快了些。
我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好奇的问:“姑姑怎么发现常管家骗你的?”此言一出,念善顿时红了老脸,半晌才道:“昨天晚上刚睡下,发现他不像是个痴傻的,居然还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拿出他吓我的法子,装作闪了腰,谁知这老家伙立马从床上一蹦三尺高,还问我那边闪到!哼,感情老娘白白伺候了一个好人好几个月,整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气不过!”
我边听边笑,眼泪几乎都笑了出来,看着念善的面色被我笑的几乎都要青紫了,这才忍了下来,道:“姑姑,你还是让常管家过来。当初阎王问你的话你可晓得?”
念善一愣,问:“什么话?”
“不管什么结果……”我说了这句,顿了下来,望着念善,只见念善的表情慢慢肃正了起来,道:“也罢!我那时只当他今后是个傻子,从没想过,有天他竟能好好的。”话语却是渐渐低了下去,似是陷入沉思。
我抚上念善的手,道:“姑姑莫怪王爷和管家,当初王爷还特意为姑姑的事上天问过月老,你和管家本来就有前定的姻缘,只是看姑姑迟迟不肯给常管家一个机会,阎王大人这才用了激将法。”
念善低了头,“多谢姑娘点拨。”说完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常管家淡淡的说了句,“进来!”接着便转身先回了里屋。
常管家大喜过望,进门又是对我道谢,又是作揖,我笑着说:“常管家莫谢我,如今我倒是有两件事,不知管家依不依?”
常管家急忙道,“即是姑娘张口,岂有不依之理?”
我笑的格外灿烂,“这第一桩事,我还请念善姑姑去我酒里帮忙不知管家允不允?”
“自然,自然!”
“这第二件事么——。”我拉长了声音,突然从袖子中揪出来那一长串的钥匙,递给常管家道:“这几日我替你当差,好生疲累,就指着管家大人赶紧好起来,如今我也该交权了!”
终于丢出去烫手山药,我落荒而逃。
过了三日,念善便来我酒里干活了,有个得力的在身边,我顿时觉得轻快不少。
念善一边在我身边做事,一边继续唠叨,“我道我家老头子怎一下装了那么久,阎王大人早就嘱咐过,要他多装些时日,想让姑娘学着管管家,日后当了主母,也能接收的顺顺当当。”
这次轮到我咬牙切齿,继续挑拨离间,“姑姑,你可知虽然这次管家是真的受伤,可是之前,他同意我和阎王大人的计策,要装重病不起来着……。”
如今管家是个惧内的,第二日我就听说,管家大人青了一目。
日子流水般的过去,渐渐的天气开始有些凉意,有日夜里,得了个消息——巧秀生了!
72 巧秀生子,初白蒙难[]
来报喜的是有钱本家一个嫂子,见了我喜气洋洋的道:“有钱让我来给姑娘报个喜,昨天夜里巧秀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足足七斤呢!” 我听了激动的拿个帕子擦了擦手,问道:“巧秀如今可好?”那嫂子笑吟吟的,“姑娘放心,母子平安,我出来的时候娘俩正睡着呢!”
我给她手里递上一小荷包冥币,道:“谢谢嫂子过来报喜,我收拾收拾就去看巧秀。”因巧秀从芳菲出嫁,这里就算是娘家了,有钱家嫂子来报喜,拿些喜钱也是应该。那嫂子接了喜钱,又告诉我一条去有钱家的近路,就回去了。
我急忙将这喜事告诉念善和旺财发财,让大家都乐呵乐呵,念善笑着说:“姑娘先忙着,我这就去准备看巧秀的东西。”
等到这一日客人走的差不多,念善的东西也准备齐了,留旺财发财看店,我便上去寻念善,预备一同前去。
推开房门却吓了一跳,桌上满满当当排着四个大的包裹,盖着桌面都看不见了,“姑姑,等娃娃出了满月,巧秀还要搬回来住几天的,怎要带这么些东西?”
念善白了我一眼,一一指给我看,“这个包裹放着产妇用的红糖小米和鸡蛋,要是我们不带着,巧秀是吃不上的,顶多喝口人血,驴肉都不一定能吃上一口。”
我点点头,念善又道:“这个包裹放的是长命锁、银镯子连带着小孩的肚兜和小衫子。”“姑姑,这都是你做的?”我惊奇的一边翻着那些衣服一边说着。念善叹气,“你可别望了你应承下巧秀,要当娃娃的干娘,这都是我替你做的。”我面上一红,不敢接话。
那两个包裹里装的一包是喜饼点心,一包是给巧秀用来洗身用的草药,我忍不住赞了一句,“姑姑东西备的真是齐全!”念善将那包裹挎在胳膊上,道,“将来要是姑娘和王爷生娃娃,老婆子准备的更齐全!”我接过两个包裹,啐了一口道:“早知如此就让常管家多装几日,这会有精神来说我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去看了巧秀,那娃娃随了他娘,长的白嫩可爱,只不过头发稀少了些,念善不停的唠叨着要送点桐油来多擦擦才好,巧秀略胖了些,看起来气色还不错,有钱一直跑前跑后,伺候的十分上心。
我跟有钱娘说了下来洗三的事宜,便和念善先回去了。可是却没料到,我这当干娘的,终究还是没能给孩子亲手洗三。
在巧秀生下娃娃的第二天,酆都城里,下起了大雨。
当时我还在朦朦胧胧的睡着,突然听见密密的雨珠扑在窗上发出的“噗噗”声,片刻传来泥土混和了雨水的清香,一时觉得如生前某个午后,水驿黄昏,西窗风凉雨霁。我裹紧了被子,接着沉沉睡去。 醒来推开窗,窗外已成一片泽国。那铺子的檐角下挤满了避雨的鬼,冷风挟着雨丝,扑在我的面上,我心里顿时一沉,觉得事有不妙。
酆都城不是阳间,这里是没有雨的,突然下起那么大的雨,必有蹊跷。我顾不上那么多,将裤腿拿绳子随便系了下,顶着个锅盖就出了门。因酆都从来不下雨,自然也没有卖雨具的,我也只能这样将就了。趟着齐脚踝的水我一路到了阎王府,敲开门之后,门房见是我颇有些意外,当我说明来意,小门房便带着我去了书房。
我轻轻的推开房内,昏黄的光影背后,有个身穿白袍的男子正在挥毫作画。
他的头发刚刚洗过,披在身后,水汽氤氲,广袖若仙,提笔顿收之间,姿态翩然,一支紫毫笔如行云流水般运用自如。一道闪电映亮了整个房间,接着便是一声闷闷的惊雷滚过,他衣衫上的暗色云纹,都看的清清楚楚,眉眼之间,却有几分黯然神色。
我静静立着不语,一直等他画完,方才移步上前,桌上一幅水墨山水画的是深谷瀑布,云气阻隔,豁达幽远。
“王爷!”我甫一出言,却看见阎王愤慨无力的眼神,生生咽下下一句话。
“你是要问为何酆都下起雨是么?”他望着我,淡淡的说。
我点点头。阎王却冷冷一笑,将那紫毫笔投掷与画上,刚刚画好的一幅画顿时被墨污的颓败不堪,“也罢!该来的,谁也挡不了!”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今日可是难得一遇的黄道吉日,南海嫁女可新郎却不见了!”
我心里一凛,初白订的亲事,不正是南海四公主?我不死心的继续问,“不知是南海哪位公主成亲?”阎王扫了我一眼,“四公主皎月。”
宛如一道雷劈中了我,我立在那里,只觉得浑身好无力气,阎王在一旁继续平静的说,“这门亲事,可是龙王上天去玉帝那里求了亲旨的,公孙初白拒婚,四海龙王大怒,降下不详之雨,正上天入地在寻公孙初白。”
一阵阵眩晕让我几乎倒下,我宁愿放弃初白,是希望天劫之时,他能在龙宫里躲下一劫,如今他这样做,可是为了我?
可是我,却想忘了他。一只手抚上他临走时留下的那个翠玉,在我项间忽冷忽热,我用尽力气握紧了它,仿佛这样才能有点力气站在这里。
阎王似乎嫌我表现的过于平静,最后一句话,直接掳去我最后一丝理智,“公孙家为了给初白避难,将成亲的时日订在天劫来之前四个时辰,若是本王没有记错,下个时辰,便是公孙初白承雷击之时!”
我一下捂住脸,眼泪在我眼底打转,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来。初白可是来寻我?他怎么可以罔顾自己的性命?!如今就算是我寻到他,劝他回头,怕南海龙王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女婿,初白,他怎么那么傻?
我一掀裙摆,跪在阎王面前,用力的叩首,话语已是哽咽,“请王爷施以援手,救初白一条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黑豆浆有益身心丢了2个雷,感谢天天看丢地雷。
最近卡文卡的很,大家久等了,实在是对不起,这几天还有1万多字要更,握拳!
73 雷霆[]
阎王不语,我便在那里叩首不起,额上起初还有阵阵疼痛,后来只觉得麻木,似乎这样,我心里的疼痛就会少一些。
他俯□,重重握住我的肩头,我抬眼看见那双黑黑的眼眸,隐了许多哀愁、无奈、和些许的愤怒,“他在你心里,一直都是那么重要么?”虽然阎王极力压抑,但是他的声音还是带了丝丝颤抖,昏黄光影在他身后映出浅浅的光,那身形格外瘦削,让人听了心里一酸。
我再次郑重叩首,金砖铺就的地上有点点鲜红,我似浑然不知,“奴家自知此事让王爷为难,但请王爷看在公孙公子与王爷多年交情的份上,救公孙公子一命!”
阎王握住我肩头的手陡然一紧,左侧肩头一阵剧痛,我咬了下唇,并不出声,阎王的手却越来越紧,突然发力,将我推倒在地,我撑起身子却只看见他的背影绰绰,只留下一句话与我,“你还不如求本王看在公孙公子照顾我娘子份上,或许本王还能助他一二。”
我明知阎王会气会恼,可想到初白,还是拎起裙子一直追到院中,在一棵老槐树下寻到阎王。大雨将我浑身浇了湿透,凉意透骨而来,发髻散乱的糊在面上,我不管不顾的扯住阎王的衣摆,再次跪下叩首,语气凝噎,“王爷!若是王爷能救公孙公子一命,奴家愿意嫁给王爷,奴家自知身份低微,为奴为妾任凭王爷处置!”
听了我的话,阎王亦驻足,两人在雨里一时静默无语,大雨瓢泼,三尺远处看不见人影,常管家不知在那里寻了几件蓑衣要递上来,还未近身,却被王爷挥袖溅起一圈雨花,挡了回去。
阎王开始冷笑,起初声音不大,笑着笑着,竟张开广袖,仰天大笑,到了最后,却不知他是笑是哭,声音暗哑,在磅礴雨声之中,传出很远。我有些不知所以,还是固执的扯住他的衣摆。
他转身看我之时,眼里只剩凌厉神色,“碧柳,若是本王愿意趁人之危,还需等到现在要你开口嫁我?也罢!都是本王痴傻冥顽,竟信了你十世之前给本王许诺的话。如今本王不怕遭了天谴,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公孙初白不会死,但今日必有一劫,你大可不必这般求我。如今你我情义两断,待五十年后,你自去投胎,这阎王府往后也不要再来,你当玉帝亲封一方诸侯的府衙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么?!”
半晌阎王转身,我手中扯着的那片衣摆不知何时从他身上飘落,在我手里,只剩一片被雨淋湿的云锦,而阎王大人,早已不知去向。
这算是割袍绝交么?我静静的起身,不知为何,虽然知道初白并无性命之忧,可阎王的话并不能让我好过些,相反,我心里依旧是一下一下跳的生疼,没来由的惴惴不安。念善不知何时来了,将蓑衣给我披上,一言不发扶着我出了阎王府。
回到芳菲,见我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念善倒是镇定自若。指挥着旺财发财打发了前堂坐着的几个客,支上门板,自己下厨给我煮了碗红糖姜茶,给我灌了下去,又取出干净衣服让我换下。见我还是不言不语,念善拿了个帕子给我擦头发,一边宽解我,“阎王大人对你痴心一片,你竟求着他去救私下许过终生的,哪个男人能受的了?阎王大人既然说公孙公子无事,你便放宽心就好!要是王爷说了些气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过几天等王爷消消气,你去说几句软话也就过去了。”
我红了眼,“姑姑,不知公孙公子他……”。
“啪!”的一声,念善正给我梳头,将梳子狠狠掷在桌上,折成两断。
“莫言什么公孙公子!你险些被棺材铺家刘公子强娶了去,公孙公子在哪里?酒食材不济,经营艰难之时,公孙公子在哪里?你被他亲爹为难之时,公孙公子在哪里?既然他妹子阿福能来,那他定亲之事,可有给你个解释?”念善面色铁青,这一连串的追问将我逼的无处可藏,我的脸顿时刷的一下白了。
“许是他有难处不能为我道,许是他逃婚就是为了来寻我!”我强硬着,给公孙初白辩解。
念善冷笑,转身将窗户和房门统统打来,风挟着雨丝顿时湿了地面,“好!若是他能来,老婆子我也敬他对你是真心真意,如今门窗大开,咱就在这里等着!”
一道雷声滚过,映的念善面色狰狞。我扭过头去,不再看她,在窗边坐下,任凭雨水洇湿了衣服,可心里似着了一团火,越烧越旺了。念善说完这些,倒了一杯灵芝茶,气定神闲的坐下,淡淡的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便是狐族受雷击之时,老身倒要看看,他公孙初白如何躲过此劫。”
我的左眼皮,没来由的跳了几下。
一时无话,我和念善静静的等着。离阎王说的那个时辰越来越近了,狐狸却依然不见踪影,我担心狐狸的安慰,两只手将百褶裙攥的死死的。念善端坐屋中,自顾喝茶,突然神色一凛,放下茶杯看了我一眼,说了声,“时辰到了。”
闪电如银蛇一般划过酆都昏黄的天,我扑到窗外,借着光看见鬼差列队跑过,避雨的鬼那惊悚的面。
紧接着天边似有惊雷滚滚而来,在沉闷的轰鸣声之后,一声巨雷“轰”,的一声,似在头顶炸开一般,惊的我掩住耳朵,窗棂似乎也隐隐震了一震。接着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突然我空中看见初白的身影,还不等我喊出声,接着又是一道雷,在闪电映照之下,我眼睁睁的看着劈在初白的身上,鲜血如泉一般在他口中喷涌而出,却依然望着我笑。
我肝胆欲碎,眼泪竟然流了下来。我慌不择路的冲下去寻初白,耳畔有念善的惊叫,“姑娘泣血了~!”
当我冲到下,第三道雷落下,再次劈在初白的身上,周围有些小店铺的幌子亦被震了下来。我边哭边跑,心中已无挂念,就算是灰飞烟灭,我也要和初白在一起。
他的手指好凉,比我这个鬼还要凉。他的面好苍白,苍白的好似冬天落下的第一片雪。我颤巍巍的抚上他的脸,吻上他的唇,我好想给他一点暖。
可是还不等我抱紧他,却被他远远的推了出去。
第四道雷落了下来,初白终于抗不住,再次喷出鲜血,在我面前现出真身,化成一只美丽的九尾白狐。
当我想再次扑上去之时,却被人从后面狠狠的抱着,我又跳又叫,“快些放开我!”那人却将我抱的更紧,在我耳畔喃喃道:“悦晴,我怎么可以看着你灰飞烟灭。”我张大了嘴,转身看见阎王哀伤的面容。
天雷整整降下九道。
一道比一道更惨烈。
我哭的嗓子都说不出话,眼里流出的血被阎王一遍又一遍的擦掉,可是他却紧紧抱着我,不让我近身。
我眼睁睁的看着初白从人到狐,到最后只剩一捧洁白的元灵,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天雷过去了,雨渐渐的停歇。阎王松开我,任凭我无力的伏在地上哀泣。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一直在掉收,叹气,不知道是因为我太懒了,还是狐狸党都抛弃我了,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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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天官赐福[]
阎王将那捧元灵轻轻掬起,叹息了一声,“虽是如此,你也能留下一条性命。” 念善将我扶起,一面向屋里走,一面嘴里唠叨着,“姑娘仔细脚下掉下来的这些个幌子灯笼。”
我驻足,灵光一闪,“灯笼。”
当初钟藜成亲时送我那个天官赐福的灯笼,说是有起死人肉白骨之神效。
我本是该去投胎的孤鬼,阴差阳错留在这酆都城里,不小心却爱一个没有结果的人,我愿意成全他,只求他此生安好,如今却累他只剩元灵尚在,如今,是时候还他恩情之时。
思绪至此,顿时觉得心里松快了些,我抛下念善一路飞奔上,搬开几个放杂物的包裹,掀起沉沉的楠木箱,取出那盏红彤彤的灯笼,鲛绡纱上天官赐福四个字金光闪闪,如从前一般鲜亮。我抱着灯笼刚刚下,就在后院里看见捧着狐狸元灵的阎王。
他见了我并不言语,抬手将那灯笼从我怀里拿了去,我伸手要夺,阎王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道:“你可会法术催的动这灯笼?”我悻悻的缩了手。
阎王轻轻的松了手,狐狸的元灵如鹅毛一般轻盈的飞了起来。阎王结大日如来手印,道了声:“起!”就见那灯笼亦飞了起来,笼在狐狸元灵的上空撒下淡淡金光,初白的元灵向四周转了几转,之后就不曾再继续飞升,安静的待在灯笼的下面。
念善和旺财发财亦陪在我身边,只听念善幽幽的道了一声,“看不出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只是这狐狸活的还不如姑娘明白,这份情意险些害了姑娘,自己也白白丧了修行,何苦来着?”
我扭头看她,念善迎上我的目光,神色清冷,口气强硬,“人贵自知,各安天命。潜心修德,切莫妄为。”我心中一动。
回头去看阎王,却见他面色蜡黄,额上渗出大颗汗珠,手中一道白光想极力控制那个天官赐福的灯笼,怎奈那灯笼却忽明忽灭,摇摆不定,显然是力有不逮。而狐狸的元灵亦开始在那金光之下四下乱窜,似乎想逃出去一样。
我心道不好,急忙遣了发财要他赶紧去寻红药叉,只盼阎王能多撑一会是一会。不消片刻红药叉气喘吁吁的赶到,见此情形一言不发,当即结了手印施法,一道红光自红药叉掌中发出,那灯笼渐渐的亮了起来,狐狸的元灵也安静下来,阎王的面色也好看了些,我心中稍定。
可是过了半天,狐狸的元灵没有丝毫的变化,可阎王和红药叉的脸一同又变的蜡黄起来,阎王喘了一口气,吃力的说,“为何你我两人几千年的修行都驱使不了这个灯?”
红药叉的汗涔涔而落,额发具湿,咬牙回道:“何止不能驱使,妾身可是觉得这法力丝毫都被吸了去一般,不知还能撑到什么时辰?”
阎王强撑着道:“不能收手,若是此时你我两人收手,狐狸的元灵便形神俱灭了。”旺财发财和狐狸呆的时日久了,自然感情颇深,两个鬼在我身边急的跳脚,不停的唠叨,“这可如何是好?”
见我在一旁立着,神色平静,两个鬼疑道:“姑娘莫非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何不快些说来?”
我斜眼看他们,微微一笑,“我能有什么主意,大不了,我也跟着去跳奈何桥好了。”
话虽如此,可心还是如在锅里煎熬,我知阎王为了狐狸已经尽力了,是福是祸只能听天由命。
半个时辰渐渐过去,阎王和红药叉已经体力不支,两个人具是摇摇欲坠的样子,那灯笼每灭一次,再亮起来竟显得无比艰难,连着那道黄|色的光也隐隐似要散去,狐狸的元灵几次险些要冲了出去,我的心也拎到了嗓子眼,忧心如焚却无可奈何。
见阎王和红药叉气力已虚,顿时觉得内疚万分,急忙吩咐旺财去煮些黄精灵芝茶,等下让他们喝下去,或许觉得好受些。可惜如今我已决意要去跳奈河,这个恩情无论如何也还不了了。
突然红药叉一收手掌,噔噔噔连退了三步,面露痛苦之色,唇角一丝鲜血涌了出来,我暗道不好。因红药叉抽了法力,阎王一个人也快支持不下去,眼瞅着那天官赐福的灯熄了,慢慢的要落在地上。随着淡黄|色光渐渐消失,狐狸的元灵如陀螺一般旋转起来,阎王收了手,道:“不好!怕是要形神俱灭了!”
我的指尖深深扎入掌心,顿时传来尖锐的疼和鲜血流出的黏腻之感。
终究是没有缘分。终究是不得相守。
或许念善说的对,潜心修德,各安天命。
狐狸的元灵越转越快,渐渐成了一片白光,我一闭眼,不忍再看。就连念善,亦拿袖子掩去半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突然空中有仙乐传来,丝竹绵绵,如堤边杨柳成翠阴,夏鸟飞过碧水边,众人一怔,只见天边祥云朵朵,云与云的缝隙里,有银色鳞片在闪着光。
云渐渐的低了下来,一条龙现出真身,在芳菲的后院上空徘徊几圈,化为一个穿着喜服的绝色女子款款而来。
那女子行走之间盈盈冉冉,如孤鸾在烟雾一般轻盈,雪肤花貌,粉颊似荷,双目盈盈若秋水,却端庄娴雅,一直到她走到阎王身边,一头朱钗步摇却纹丝不动,威仪自生。
阎王面色尚不大好,却也拱手施了一礼,“见过四公主!”
我的脸唰的一声白了,这个女子正是初白今日要娶的南海四公主皎月。
皎月微微一笑,艳若三春桃花,向阎王和红药叉盈盈下拜,柔声道,“多谢王爷和夫人救我夫君,只是王爷和夫人并不晓得,这天官赐福的灯笼若要驱使,还需一味引子。”
说完皎月起身,在我身边走过,并不曾看我一眼,抬手拾起那只落在地上的灯笼,道了声:“起!”那灯笼在她手中亮了起来,冉冉升起,狐狸的元灵重新安静了下来。
皎月以指为剑,在皓腕上划开一道,鲜血涌出,她弹指将血滴入灯笼之中,灯笼三明三暗之后,顿时灯光大炽,映的诸人都睁不开眼。
皎月口中念念有词,“考大千世界之内,录十方国土之中。福被万灵、恩覃三界。除无妄之灾、脱生死之趣。大悲大愿、大圣大慈。上元九炁赐福天官,起!”
淡淡金光之中,初白的身影渐渐浮现,却是一只九尾白狐,并未显出人身。皎月伸手抱住那狐,抬起素手抚了几下狐狸的毛,道:“天劫难逃,纵使这天官赐福的灯笼,也只能将夫君恢复至真身,若要化为人形,还需重新修炼。”
初白在她怀里,闭着眼睛,似睡着了一般。皎月招手,几声鸟鸣,天边有青鸟飞来。皎月怀抱初白再次下拜,“多谢诸位相救,我这就带夫君回南海求我父王相助。”
说完踏上鸟背,骑青鸟而去,片刻不见身影。
红药叉心有不甘,起身喊问:“请问公主从何得知这天官赐福的驱使之法?”
空中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玉帝告之。”众人哑然。
待我回送了阎王和药叉,回到房中发现一个女子坐在榻上。正是王母身边的侍女花曦。
我心力交瘁,略应付的笑了下,问道:“姐姐来可为何事?”
花曦面上一抹笑容悠远:“公孙初白随南海四公主而去,王母娘娘怜惜你身世可怜,特来差我问你句话。”
我惊醒的抬头,“王母娘娘如何得知?”
“四海龙王携皎月公主同上天庭,皎月公主领了搭救之法而来,王母如何不知?”
我沉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