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女强人:在逃皇后第19部分阅读
妖孽女强人:在逃皇后 作者:rourouwu
有机会到云塞去,我再讲给你听。”侧耳听听外面的雨声淅沥,又怅然道,“十年前,月家丢失了一位旁支的女儿,这女儿正是叔父与那月家女子所生,叔父这一生……”
“在找女儿?”月悉华讶然,竟然忘了身上的疼痛,突地想撑起身子,“你的叔父是不是一个黄衣道士。”
“道士?”男人低笑,摇摇头,“也许是吧,他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寻,我还真不知道,已经许多年未见到叔父了。”
难不成这具身体竟然是那黄衣道士的女儿?!
这个冲击对她而言确实大了些,不过好在外间的雨适时地停了,啪啪的水珠滴落的声音将她从惊讶的思绪中拉回。
“有些答案不必强求,叔父只是过于执着罢了。”男人的叹息声飘渺难以捉摸,忽而,声音又近了些变得清晰,“雨停了,如果能安全回去,你可愿随我到云塞去?”
愿还是不愿……
丽人低低地笑了:“悉华对身世本就没有执着之心,而且……仓亚有我牵念的人,若是了了,再到云塞去小住游玩也未尝不可,悉华对云塞的风土人情也是万分向往。”
各有各的归处
“各有各的归处,若有一日了了心愿,想到云塞去,便到国师府找我。”他说,说着手臂伸到月悉华的腋下,轻柔地将她揽进怀里抱起来,如此一来,丽人耳边的声音又近了一些,“稍忍着些,这便带你出去。”
如此一来,两人的身体贴在在一起,男人周身温润的气息将丽人包裹,让她紧张的心情稍稍平静,一股淡淡地药香味传来,这才知道,右肩上的伤口已经被男人上了药细细包扎过,只是不知在这悬崖峭壁上,他从何处寻得草药。
双眼失明的恐慌感到这一刻才突然涌了出来,微风拂面,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萦在鼻尖让人神清气爽。但同时也更能体会到高崖的恐惧。
此时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完全依靠揽着她的陌生男子,这让她觉得无力,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自心底生出。
耳边风起,忽的双脚离地,男人一跃而起,转瞬间便落到洞外,周遭的风声呼呼,像是要把两人单薄的身躯一起吹落一样。
严迦买凝神,一手揽着怀中受伤的丽人,腾出一手攀在崖壁上。
“抓紧我。”他说。
从不知道,这个出尘的男子竟然有这样高绝的轻功,两人向上拔高的去势很快,快得月悉华都来不及反应,连忙抓紧了男人紧抱自己的手臂。
自嘲地勾起唇角,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冲动下来,白白受伤不说,还拖累了这人。
一滴滴汗珠自严迦买清秀绝伦的面颊上滴落,正落入丽人的眼中,其实,面对百十丈高的悬崖,他也一点把握也没有,只是想能上去一点是一点,中途若是有幸,还能再找个落脚地休息片刻。
除了开始时两人休息的那个岩洞,这一路往上再没有可供休息的地方,坡势越来越陡,渐渐地,连个凸出的石块也难寻到。
不知像上攀爬了多久,月悉华只觉得抓着男人手臂的手也近乎麻木,不知男人是以什么样的毅力往上攀的。她看不到已经西下的夕阳,更看不到严迦买手心的血迹。
然而,自从看不到之后,听力却灵敏了许多。耳边呼呼的风声似乎夹带了几声低低的啜泣。好熟悉的声音,就在离他们的不远处。
她紧张地趴伏在严迦买的胸膛上,蹙眉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啊——!啊——!”
话音还未落,忽的风起,这凄厉的喊叫声蓦然响起,在这空幽的山间回荡,不绝于耳。
是他!是王强的声音!
月悉华周身一紧,险些松开扒着严迦买的手,王强怎么了,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也傻得跳下来了吗!
凄厉地惨叫还是没有终止,像是在一路下落,来的方向正在他们头顶。
想救他!
越想越是无能为力,她甚至连王强在哪里都看不到,该如何救!
忍不住红了眼眶,满身的痛楚都没让她留下泪来,此时却因为焦急泪水喷涌而出,她紧抓着身边的男人,张大了嘴巴吸气,急促的呼吸像是窒息了一样。
我实在爬不动了……
男人的身形顿了一顿,蓦然改变了方向,忽的提了速度往上,只在转瞬之间,她甚至感觉到身侧破空声响,似是有一重物落下,伴随着这破空声的还有那凄厉的惨叫。
她想也没想地伸出手,捞到一袭衣襟,尚未来得及喘息,只听兹拉一声,手中的衣襟撕裂。她的手还未来得及承受重量,就只剩下一袭破布片。
严迦买松了手,抱紧怀中的丽人忽的朝崖下跳去,俯冲的力道让月悉华霎时大脑充血,一阵强烈地晕眩后,险些失了神智。
身上一沉,却是严迦买拉到了王强的身躯,止了他下降的速度,月悉华连忙伸手代替他拉住王强,好让他腾出手来攀住岩壁缓解三人下落的去势。
耳边传来噼啪的金属撞击声,却是严迦买抽了匕首划在岩壁上发出的声音,他猛地一用力,匕首深深地插入岩壁,终于将三人定住。
月悉华大气也不敢出,一手扒着严迦买,一手拉着王强,肩上的痛楚仿佛要将她撕裂了一样。饶是如此她仍是不敢有丝毫的喘息,生怕稍一用力,这匕首承受不住三人的重量向下落去。
“强子?”她试探着朝下问道。
深切地感受到抓在手中的手臂颤抖了一下,紧接着王强哆嗦的声音传来。“悉华……真好,你还活着……”他说,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被风侵雨蚀后的惨淡无力。
“真傻,你下来做什么。”此刻也知不是埋怨的时候,可还是忍不住要说他两句,刚才太过惊险,到现在她的心跳还没有平复下来。
身下的王强似乎在低低啜泣:“我……我瞒着他们下来,本来是可以的,但是悉华……我……我实在爬不动了……手脚不受我的控制,这才……”
“嘘……”严迦买阻了他的低声啜泣,轻声道,“你还能动吗?如果可以,用力荡一下,荡到你身侧的那棵松树上,很危险,但现在只有这个办法,我们必须一个个荡过去。”
月悉华看不到是什么样的松树,只是从王强颤抖地越来越厉害的手臂辨别出,此举该有多么吓人。
“悉华……放开我吧,放了我你们安全上去的几率大一些。”他沙哑的声音传来,语气虽然沉痛,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毅,他说,“我,我在爬下来的时候腿受了伤,用不上力,我想该是不行了……你松开我……你们上去……”
他说着缓缓地松开了紧抓着月悉华的力道,手指缓缓从丽人手中滑脱。月悉华忽的紧住手臂,心脏跳得似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荡过去!”她厉声喝道,不知道王强的腿伤得如何,但是她知道,如果他不能挺过去,这条命便真的没有了。
王强在颤抖,他的左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外侧弯折,这是在攀岩时被滚落的大石撞断的,这条腿……已经不可能好了……
可是这一切月悉华看不到。
“你的眼睛……”
“让你荡过去!听不懂我的话吗?”她态度坚决,声音更加严厉,她不能允许王强这么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流逝,“如果你放弃了跳下去,我就立刻放手和你一起跳下去。”
“悉华……你不能……”他赤红的眸中含了泪,泪珠刚流到面颊上就被疾风吹干。
“荡过去,只许成不许败,记住了吗?”已经来不及了,她听到了匕首下岩石松动的声音,当下不再考虑王强是不是反对,拉着他的手蓦然用力,将他甩向严迦买所说的松树的方向。
严迦买没有制止,他虽然可以看到王强满身的血迹划痕,可以看到他那骨折的断腿,但是他知道,不知情的月悉华必然能让王强展现出求生意志,或许,搏一搏便是胜利。
月悉华更不知道的是,那松树不过是从岩壁上伸出来的一枝腰粗的树干,想要承受三人的重量是不可能的,但是能救得一个便是一个。
冷风呼啸,月悉华只觉得手上一重一轻,王强已经被甩了出去。
她看不到结果如何,当手上空了的那一刹那,仿佛心也空了,只听身侧不远处树枝剧烈晃动的沙沙声传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强子……你上去了吗?”小心翼翼地问出口,惊慌地凝神侧耳,生怕听不到回应。
然而,一秒钟过去了,两秒,三秒……那沙沙声过后再没了声音。
“王强——!”她惊恐地唤道,扒着严迦买的手臂松了力道,没有重物下落的破空声传来,王强该是没事的,可……
揽在腰上的力道一紧,严迦买轻声安慰道:“没事,他上去了。”
上去了吗?可是为什么不说话。
“真的……上去了?强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吓到了!”语气仍旧担忧,恨不得立刻拉住王强的手臂证实他还在。
此时的王强紧紧地扒着树干,双眼直愣愣地望着四处搜寻,一脸担忧,但是眼神却空茫地没有聚焦的丽人。
自己就近在眼前,为什么她看不到。
“悉华……”他轻声唤道,面前的红衣丽人光彩依旧,可没了那瞳中的光芒就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般,没有生气,“你的眼睛……”
听到他的声音,丽人立刻朝着他的方向转过头,苍白的唇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此刻,不需要她的回答,王强也已经知道了,那墨黑的瞳中根本没有映下任何影响,她看不到。忍了许久的泪水再次喷薄而出,他痛苦地趴伏到树干上,一只手臂紧紧抱住树干,另一只手掩唇而泣,泪水透过指缝滴落,却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不能让丽人听到。
严迦买侧首不忍再看,匕首咔的一声断掉,就在这一瞬间,他飞身跃向王强所在的树干,树干再次剧烈摇晃,但总算,他们三人都安全落在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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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险
夜幕越来越深,趁着月光隐隐可以看到周遭的环境,可是想要费力上去却是不可能的了。不说现在是晚上,就是白日,三人都带着伤,也是难以移动半步的。
严迦买不敢让自己和月悉华的所有重量都落在树干上,怕树干承受不住力道被连根拔起,他一手抓着岩壁上凸起的石块借力,让月悉华整个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以减少树干的承重。
“现在怎么办……”趴靠在男人怀里,月悉华不敢挣动半分,王强的出现让她乱了思绪。
男人安抚地笑笑,温言道:“怀里有根竹管,悉华把它取出来。”
伸手在他衣襟中摸索,竹管只有寸长,取了之后又不知道怎么用,按照严迦买指导的方法在管底一按,忽的,有什么东西清啸一声升空。
夜幕中,空中一点亮光闪烁久久不灭,若是不知情的人看来,只当是一颗红得耀眼地夜星。
“云塞的联络信号?”丽人了然,明明和这人是敌对关系,可在他面前却一点敌对的自觉也没有,反而觉得安心,“其实,就算你的属下知道我们还活着,只怕也找不到这个地方。”
即便找得到,这样的悬崖峭壁,他们如何救人。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笑了笑,让她安心休息,只等天亮了在做打算。
王强似是累的狠了,竟然挂在树干上睡熟,脸上还挂着泪痕,似乎在梦中也在啜泣。一抹疼惜的神情在那银灰色的眸中缓缓升起。
如此艰难地熬过了一晚,月悉华紧紧抱着男人的身体取暖,裸露的背已经冻得麻木,只有贴着男人身躯的地方还有些微的知觉。
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自天边升起的时候,谷中的雾气渐浓,只眨眼间浓雾便汇聚成犹如甘醇的羊奶般的颜色,三人被这浓雾笼罩,除了各自隐在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知道这是一天中雾气最浓的时候,三人也不慌张,只等着雾气散去。
浓雾的尽头,渐渐显出一处斜坡来,斜坡沿着山体蜿蜒却不知通到何处,不过总是要比这树干牢固一些,严迦买先将怀里的丽人送了过去,又折回来如法炮制地把王强带过去。
久违的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月悉华紧张的心情平息了一些,摸索着扶着岩壁,一点点地往前走。昨日他们只顾着救人,没有注意到这块地方,斜坡忽而往上又忽而往下,等到了尽头,眼前竟然是一处平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到了崖顶。
严迦买的侍从循着信号找了来,原来,他们已经绕着整个山体转了一圈,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山地另一侧。耳边传来哗哗的水声,正是沧水的水流声。
“国师,自那日国师落入山崖后,副将军携大军后退,现今驻扎在三十里外的荒坡上。”来接应的人恭敬地说道,他看向严迦买的眼神犹如在看无所不能的神祗,又扫了一眼他怀里的丽人和重伤的王强,斟酌道,“这二人……”
为何还是不愿看着我
到了安全的地方,严迦买也松了一口气,温柔地低下头:“此地离仓亚军营不远,悉华若是想回去,我派人送你回去。”
他温柔的声音像是这世间最纯净的甘泉,让昏沉的月悉华精神为之一荡,微微点头,轻笑道:“这次多谢国师相救,不然悉华和王强必定要葬身在那万丈深渊下了。”
“你随我跳下去,我本该救你,无须道谢。”他拦腰将丽人抱起,放在早已备好的马车上,仍是有些不放心,“当真不愿随我到云塞去吗?”
眼前虽然黑暗空茫,但她神智却清楚地紧,温言笑道:“他日有机会,定会到云塞去,只是……山河再好,悉华也看不到了罢。”落寞的神情转瞬即逝。
“不必太过伤怀,或许只是一时失明,日后定会好起来的。”他说。
随从已经在焦急催促,这里仍是仓亚的地盘,严迦买在这里并不安全。月悉华也不好再说什么,道了别便让人将王强扶上马车,绝尘而去。
出了山谷,王强就陷入昏迷。她摸索着牵住王强的手,先触到的却是一片黏腻,是血!鼻头一酸又险些落下泪来,那么高的崖壁他就这样一步一步攀下去的吗,说来,他也不过十五六的年纪,是什么给了他如此大的勇气和毅力。
严迦买的随从将她们送到沧水边的军营前便卸了拉车的马飞奔而去,唯恐稍有不慎落入仓亚军的手中。
幸而有守卫发现了这停在荒野上的车厢,这才将她和王强抬回大营。
挨着松软的床铺,她心头一松,没了多日的紧张,转瞬便沉沉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以为已是深夜,听到营帐外踢踏的脚步声她才蓦然反应过来,不是天黑了,而是她看不到这白日的光亮。
“悉华……”
耳边突然响起的叹息让她心头一紧,蓦然蹙起眉头,再次听到这个低沉又带着些喑哑的声音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悲伤、落寞、沉痛……一应情绪扑面而来,最终都转作了浓浓的思念。
双眼大睁,眸中一片茫然,有多少句话想说,可这些话在腹中起,又在喉咙里打了个旋,说出口的却是:“你怎么在这里?”
楚怀昀缓缓站起身子,墨黑的眸中尽是伤痛和疼惜,拉着她的手,沉声道:“悉华为什么不看着我,可还是生我的气吗?”
循着声音转过头,可那棕黑的眸中再没有了先前的光亮,一片死寂如古井深潭。
“悉华若是生气,又怎会随你到边关来。”生气,她如何不气,可气了又能如何,终是抵不过心中对男人安危的担忧。
“那为何还是不愿看着我。”他说。
稍稍移动位置,丽人睁大了双眼,想要确认她所“望”的方向对不对,又无奈地垂了头,明明已经看不到了,为何还要费力做出这副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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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军医
男人墨黑的瞳色变了数变,从茫然到不解,再到惊恐,他一把抓住丽人的手臂,颤抖着声音,小声的问道:“悉华你看不见我?是不是?”
丽人没有回答,营帐中一片静寂。
“是不是?!悉华,悉华你回答我!”声音蓦然拔高,带着惊恐与不可置信。月悉华侧了脸,这种情况下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冰冷的气息在帐中环绕,荡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男人猛地转头向外,发丝飞扬,厉声大喝:“军医,传军医——!”
进来的却是一身泥污的肖余生,得了月悉华安全回来的消息,他连衣服都没有换就着急赶回来,却还是比楚怀昀晚了一步。
当时,他在悬崖峭壁上,而楚怀昀领了士兵从山下绕行,山脚离军营甚远,想来,那人一定是快马加鞭急赶回来的。
待看到□□面容憔悴苍白的丽人,他忍不住向后趔趄了一下,缓缓走过去,望着她那双棕黑的眸,担忧道:“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快让大夫检查检查有多少伤处,怎么浑身都是血。”
听出是肖余生的声音,月悉华忧伤地摇了摇头:“都不是我的血……”
“严迦买?”
“不,是王强。”她说,声音颤抖充满了焦急和担忧,“他现在怎么样,有大夫过去看吗?他需要接骨。”说着就想从□□起来,可手一滑按到了床外,忽的向下跌去。
这一跌直把床边男人的心魂吓飞,连忙伸手揽住她,将她轻柔地放回到□□,眸中哀伤不减,他说:“那小子命大的很,现在正昏睡着,大夫晚去一会儿也死不了人,你现在只需要好好照顾自己便是。”
肖余生又趔趄了一下,折扇柄狠狠地拍着左手手心,眉头紧蹙:“早该拉住他,不想他竟然偷偷跑去找你!”
军医来了,却是府上的薛大夫,月悉华也是听声音听出来的,也怪不得楚怀昀会让他来诊治,这军营中,也只有他知晓月悉华是女儿身。
他慌忙让楚怀昀放开□□的丽人,检查结果和严迦买所说的一样,胸腔里断了两根肋骨,再来便是右肩的伤口感染溃烂,别处倒是无甚伤痕,比起来要比王强的轻上许多。
幸而严迦买即使给她做了固定,肋骨并没有伤到内脏,只需固定后好生将养便是,右肩上的伤痕溃烂相对严重了些,毕竟山谷下空气湿润,又不知那雾气中有没有对人体有害的毒素,沾到伤口上必然要发炎溃烂。
等把肩膀的伤清理干净,又开好药方,薛大夫收了药箱,缓缓起身:“月侍卫上一次的伤还没有调理好,如今旧伤加新伤,若想彻底好起来只怕不易,只用药物不行,关键在于静养。”
楚怀昀定了神,墨黑的眸中暗流涌动,声音冷如冰锥:“她的眼睛呢?”
“眼睛?!”薛大夫一脸不解,抚须走到近前。
棕瞳随着他的靠近一动不动,未生出半点波澜。
朝着后脑勺再撞一次?
翻了月悉华的眼皮查看,薛大夫招手让一旁站着的肖余生端了烛台来,跳动的烛光凑近她棕黑的瞳,随着这淡淡的光亮越来越近,瞳孔逐渐收缩。
薛大夫长长地舒了口气,抬起头怅然道:“好在眼睛无事,月侍卫的失明应该是头部撞击所致。”
豆大的冷汗自额角滑落,他后退两步将烛台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这才又转回身来,“王爷不必担忧,这样的病症老夫以前也见过,不能以药物治疗,可以试试针灸之法,另外还是要安心静养,最后还是要靠自身的力量康复。”
自烛台接近月悉华的那一刻开始,楚怀昀的眼眸就没离开过大夫手中的动作,听了他的话微微蹙起眉头,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担忧和急切:“说了这么多都是废话,本王要知道到底能不能治好!”
薛大夫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光线一照,晶亮圆滑,他自袖中取了帕子在额上胡乱擦拭两下,收了手躬身立着,颤着声音说道:“王爷不必太过忧心,这样的症状……能不能好老夫也说不准,全看个人机运,说来,同上次伙夫的失聪之症道理是一样的,需要一些刺激方可复明。”
“怎样的刺激?”楚怀昀早已不耐,暗沉的眸漆黑一片,泛不起丝毫的涟漪与光亮,周身都被冰寒的冷意笼罩。
还没等薛大夫开口,肖余生摇着摇着折扇踱步过来,眉头紧张地蹙起,好奇地探过头:“莫不是……朝着后脑勺再撞一次?”
“别让我赶你出去——!”冰冷的话语从男人口中吐出,犀利的视线刺得肖余生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肖余生收了手中摇摆的折扇,干笑地揉揉鼻子,笑道:“额……我不过戏言一句,该怎么办还得听大夫的意思。”抬眼望到男人阴沉的眸子,立刻回转过身,大踏步往外走去,“我去看看强子那孩子,悉华好好休养。”
月悉华看不到他们的神色,但听声音也知道情况必然不好,抬起手轻笑道:“薛大夫不必隐瞒,照实说便是,悉华……承受得住。”抬起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掌握住,从手心传递的温度直深入到心底。
又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薛大夫不忍地摇摇头:“王爷问我用什么样的刺激可以让月侍卫康复,这……着实是难倒我了,素来这种病症康复的原因各有不同,终身失明的也有,一时也难下定论。”
帐外的脚步声顿住了,帐帘被从外掀起一角,露出肖余生沉痛地若有所思的脸,他站了这一瞬,等着薛大夫的声音落下,又缓缓放下帘帐,沉重而又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感受到男人的紧张与伤痛,一抹淡淡的微笑自丽人的唇角浮现:“如这种情况悉华以前也听说过,大夫所言不差,这双眼睛能不能康复还要看天意,王爷也不必太过执着。”
棕瞳转了一转,可眼前仍是黑蒙蒙一片,没有丝毫的光亮。
忘了呼吸
在悬崖上,因为情况紧迫她可以忽视失明带来的不适,其实当时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只是她不断地暗示自己,会好的,一定会好的!电视上不是最喜欢用这种情节吗?无论是失明,失聪,亦或是哑巴到了最后都会好起来的,皆大欢喜。
所以她淡然,她不以为意。
可是现在安静地躺在这舒适柔软的□□,她甚至可以听到风吹纱帐的声音,可以想象地到一袭或银灰或淡蓝的纱帐随着清风飘起,遮住男人俊俏狂狷的容颜,让她看不清神色。
想象……终是和真正看到是不同的,抬了手,而这手此时正与男人温暖的大掌交握,这样温馨甜蜜的感觉让她安心,可是,却看不到这交握的十指,看不到男人是以什么样的表情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唤“悉华”。
其实,她真的有点害怕,害怕以后再也看不到这美丽的世界,看不到楚怀昀,看不到薛大夫,看不到王强……
无论是春是夏,是迎春花还是秋水剑,哪怕是战场上永远也流不尽的血……她都想看到。
真的想……
缓缓闭上眼睛,将头转到床里侧,当然,如果她所转的方向真的是床里的话。
眼睛睁还是闭于现在的月悉华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差别。想松开被男人紧握的手指,指尖刚一放松便被男人急忙抓了回去。
“悉华……你会好的,本王一定会让你好起来。”他说,挥退了薛大夫,让他回去熬药,缓缓地,缓缓地俯下身,单腿跪在□□,侧身将□□的丽人揽在怀里。
让丽人靠在自己怀里,手臂从身侧穿过将她包裹,嗅着她发上淡淡的清香和残留的血腥味,心像是被揪起来了一样,一阵抽痛,如果可以,他宁愿把自己的眼睛换给她。
温润的指腹轻抬,顺着丽人尖翘的下巴摩挲到她紧闭的眼睑,指腹摩挲的麻痒让丽人的眼睑忍不住颤抖,睫毛微剪。
他想象着这眼睑下的那双棕黑的眸子,想象着丽人忽然睁开双眼,眸中光华流转,这光华是沉静的,带着浓浓的讽意和淡淡的思念——这才是她该有的眼神,而不是两汪毫无生机的棕黑色深潭。
男人灼人的视线落在眼睑,月悉华如何感觉不到,想要睁开眼睛看他,可是却害怕睁开眼后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鼻尖一酸,眼中烫的厉害,渐渐湿润起来,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滑落。
手指轻移,以为他会抹去那晶莹的水珠,不想,他却俯下身来,柔软的唇贴上丽人的面颊,自下往上,一点点吮去她脸上的泪痕。苦涩的味道在他的唇舌间晕开,而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甜蜜通过这份温软贯穿到两人心田,唇舌相贴,温软交缠。这样的吻,缠绵、焦灼,互相汲取着对方的气息,汲取着久违的温暖,甚至……来不及呼吸。
吻,向来是男人擅长的,可是这一次,他忘了呼吸,忘了任何技巧,只是循着身体的本能,直到两人都面红耳赤才算作罢。
疯狂的陪衬
分开的那一刹那,两人都张大了嘴巴呼吸,像是离了水的焦灼的鱼,颤抖着吸取着生命的必须品。
泪水汹涌,久违的温暖让她神伤,她紧紧闭着双眼,微微抬起头,柔顺的发丝倾泻而下,淡粉色的唇缓缓启开,声音带着哽咽:“你不信我,你从未信过。”嘶哑又颤抖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被吓住,原来,自己也可以这样的脆弱。
那份温暖再一次落下,伴随的,还有浑身的灼热,男人趴在她的耳边,将她莹润的耳珠含在唇间,一说话,灼热的气息喷在耳廓,这份酥痒直冲头皮,让丽人忍不住颤抖。
“我信你……一直都信你……”他说。
看不到他的面容,身体的感觉更加灵敏,若是平时,她一定轻笑一声不作答,亦或是讥讽地摇头,理智告诉她不要信,可是现在她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其实,她依然可以骄傲地摇头,虽然没了眼睛,可是她依然和男人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依然可以站在他的背后继续走下去。
可是……遇上感情一事,理智和尊严都是它疯狂的陪衬。
男人温暖的爬进她的衣襟,划过她的背脊,腰线,尽量错开她的伤口。唇舌勾缠间,一切发生地如此顺理成章,相隔了半个冬日,两人终于又聚在一起。
营帐边上,几簇迎春花随风而动,而他们重温的感情也在这春日艳阳下绽开了鲜艳的花朵。
云塞大军又退回了沧水之外,这次战役,他们损失了一名副将,两万之众的士兵。从剩下的人数上讲,楚怀昀占有压倒性的优势,除了在沧水边驻扎的数万将士,单就守在云遥城内的将士也不下十万之众,更还有临近城池中安排的兵力。
至少暂时,云塞不会再主动出击,战事稍稍平定下来,或许下一次攻击就在几日后的清晨,也或许,下一次便是一月两月之后。
总之,这些楚怀昀并不担心,如今胶着的战场上,他才是主导者。
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给丽人治病看眼睛,一切战事只等月悉华身体康复后再行准备。开始的时候肖余生并不同意他这样纵容的态度,毕竟严迦买很有可能趁此机会突袭。
可是没有,严迦买似乎也抱着这样的心理,似乎也在等着丽人康复。
仓亚与云塞,楚怀昀与严迦买,如此优秀又势不两立的两人竟然默契地保持了一致的观点休战,对于这一点,肖余生很不解,楚怀昀却不以为意。
重伤的月悉华又被调回了男人身边,削了校尉的封号,却又做了男人身边的贴身随从,她回营的第二日,楚怀昀便带她回到云遥城外的中军大营,到那里药草才能供应地上,留了肖余生仍在沧水边上防范。
只是这中军营中自此却出现了一副丽景,尊贵的宣王爷被俏丽的侍卫扶着在营中散步,只是若是细看,便能看到两人藏在广袖下交握的双手,哪里是侍卫扶着王爷,明明是尊贵的王爷在小心翼翼地牵着侍卫的手行走。
心中……只有你一个
薛大夫日日亲手熬药端来,又从不间断地做针灸,虽然身上的伤好了许多,可月悉华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的起色。
春花再好,她总是看不到了……
可是楚怀昀似乎比她自己还要心痛,几乎要将她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冻着饿着,更不让其他人在她面前提到一个有关景物,有关瞎盲的字眼。
有一次,不知情的小厮奉茶过来时只说了一句:“这茶是京城快马送来的雀舌,正是头皮茶叶,每个芽尖只有一片嫩叶,沏茶时您可以细细看看,端是清新的很。”
只这一句话便被楚怀昀罚了二十军杖,发配到火头军里打杂。任月悉华怎么拦都没有拦住。其实,他只要不说那句“您可以细细看看”这之后的事情便也没有了,可是年少的他先前哪里懂得这些,甚至连精明如高晟也没有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
不过,从此后并不是没人敢在月悉华耳边提到景致和有关一切看的字眼,而是,以月悉华为中心,方圆一丈之外都无人敢接近了,更别提在她耳边说话。
艳阳高照,花开正好,在这沙场的军营中竟让也能有如此静谧的时光,楚怀昀抱着丽人策马来到往日丽人吹箫的山坡顶上,头顶是万里晴空一望无垠,脚下是一马平川一望无际。
娇柔的风拂在脸上清凉中带着淡淡的温柔,一如男人的怀抱。月悉华轻靠在男人身上,感受着这令人安心的温暖,微微笑道:“日后莫要这么管着了,你没发现已经没有人敢对我说话了吗?小厮也是放了茶碗就走,再不敢说一句话了,真是无聊的紧。”语气带着淡淡的嗔怪,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男人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墨黑的眸专注地望着怀里丽人的笑颜,面上的笑意更深,挑了她的下巴,明知道她看不到,但还是悉华那双美丽纯净的眼睛对着自己的方向:“没人说话才好,我巴不得人人都不理你,你的眼中耳中心中只有我的身影,我的声音。”
丽人神色悠远,抬了眼却看不到前方,一如她此时的心境。
“这天下虽大,山河虽然辽阔壮丽,可是我的眼中,心中……也早只有你一个人了。”她说,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追随他到这血腥的战场。
这话于男人很受用,搂着她的手臂又紧了一些,像是生怕她随着这清风化作空气消散一般,扬眉笑道:“只有悉华,才能与我共享这壮丽山河,没了悉华,要这山河还有何用。”
“没了谁,山河也依然存在,他不会因为谁的不存在而消逝。”不是不信他的话,只是不想日后她无法面对分离。
“可我的心,却会因为你的离开而消逝。”他说。
是真是假无从分辨,至少,此时听在她的耳中是真的,料想,她已经盲了,男人也没有必要再装作深情的样子来骗他。
没有在这上面纠缠,毕竟,这短暂的温馨来之不易,月悉华垂了眸,柔声问道:“强子恢复的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他。”男人对那王强还是防的厉害,尤其在得知他奋不顾身下崖救她开始。
擅作主张
“你总是想着他。”男人埋怨道,轻叹了口气,淡然道,“他很好,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走了,只是那条腿……算是废了吧,日后只能靠拐杖行走了。”
那条腿……废了……
丽人忍不住周身一颤,想到当日在崖下,王强啜泣着让她松开他的手,却又艰难地爬上树干的情景,她看不到王强当时的情况,只是……按照严迦买的说法,他的腿似乎是……断了!
“他还小。”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如果她的双眼还有光泽,那必然是忧伤的光芒吧,他还求着她教他习武,他的功夫刚在向原的指点下有了长进。
他是个练武的料子,如果没有这次变故,他会是一名顶尖的武者,会是一名好士兵,日后封侯拜相……并不是不可能。
握着丽人颤抖的手指,楚怀昀低下头,温言道:“这次他救你,便是立了天大的功劳,我定当不会让他难过,待大军回京后我与他安排个好差事,光宗耀祖,再安排一段好姻缘,可好?”最近的男人总是温柔的,也终是宽宏大量的很。
“再好的差事,再好的因缘也换不回他的腿,换不回他自由行走的能力。”她声音轻柔,带着浓浓的忧。
恍惚中,一棵老槐树下阳光的阴影里,一个活泼的少年正弓着身子扎马步,虽然这马步扎得颇为不稳。少年双眼眯缝着,笑得灿烂。
又是什么时候,一个穿着簇新衣裳的少年端着长竹竿奔跑着驱赶短暂停留在树梢上的乌鸦。
又是谁,到外院跑了一圈后回来气喘吁吁地告诉她,王爷带了位小姐回来。他喝干了桌上整壶的茶水,只为了让她去见他一面。
这样肆意欢笑的时候,再也不存在了,也再也回不去。
“悉华若是想,日后回了王府,就把翠浓许给他吧。”男人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灼人的气息裹挟着春日里淡淡的青草香味□□。
鼻尖轻轻耸动,这味道沁人心脾,让她被悲伤揪起的心稍稍缓和了一些,原本急而短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翠浓……她和王强是有些情谊的吧……
“还是看看他们的意思吧,我们不能擅作主张。”无奈地叹了口气,忽而想到这话绕得远了,无奈地转回头,“王爷到底什么时候让我见强子。”
“日后再说吧。”男人不以为意,轻声说道,虽然感念王强救人的情谊,可越是如此越是不想让怀里的丽人见他,以前并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人却防的如此厉害,现在却再明白不过,这个坚毅的小厮身上有着他不曾有的东西——纯净的追求自己想要追求的事务,也真诚地相信着一切他所见到的人和事。
也许早在多年前,他也拥有这样的感情,只是这么久以来,那些微的信任与真诚早已不存在了。
不过,他还是想试试,相信怀里的丽人。
因为,即使不相信,他也离不开她了不是吗?
看得紧
这些日子,虽然平淡,却是他出征一来最快乐和顺的日子,没有战事,没有宫闱争斗,只有怀中一人陪伴,瞧瞧这山,这水,心中自然平静。他不禁想,若是以后丢下江山与丽人畅游山河,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5\“悉华在吹一曲吧,许久没有听过悉华吹曲子了。”楚怀昀垂了头,在她发丝上落下一吻,柔声笑道。
\1\“你若想听,日后吹给你听,今日什么也没带,拿什么来吹。”月悉华好笑地摇头,却在下一刻,一柄玉箫放在她的手上,触手温润,又有淡淡的凉意自手心传到心里。
\7\箫音袅袅,自这高高的山坡上漫延开来,温柔和宠溺溢了男人满脸满眼。
\z\终于熬到一日男人不在的时候,用罢早饭,月悉华央着小厮带自己到王强帐中,小厮颤颤悠悠地不敢开口,支吾了半天才开口说道:“王……王爷不许……不许小的带月侍卫出去。”
\小\他倒是看得紧。
\说\月悉华不以为意地摇头,推了眼前的杯盘,微笑道:“我问你,你可是王爷派来照顾我的?”
\网\“回月侍卫,是的,王爷吩咐,只要月侍卫有什么要求,小的一定要办到。”小厮轻声说道,焦急地挠挠头,只是这一幕她却看不到。
丽人垂了头,低声轻笑:“王爷可是说让你满足我的所有要求?”
“嗯?”小厮终于意识到不对,连忙开口想要辩解,“不,也不是……王爷是这么说的。”怎样解释都觉得不妥,狠了狠心,颤着声音说道,“可是王爷单单吩咐了不许月侍卫去看王副使,而且还说,尽量让月侍卫少在营中走动,说是王爷不在会很危险。”说到这里,他有些诧异,语调也跟着上扬了一瞬。
“若是王爷问起,我来顶着便是。”月悉华不再和他交涉,索性扶着桌子站起身,如果让小厮这样说下去,指不定他会想到什么,她现在还是男子的身份,若是被人看出来她和楚怀昀之间的关系,只怕仓亚朝中又要多出一场笑话。
到那时,楚怀昀这个断袖的名声只怕要坐实了。
眼前一片黑暗只能靠着记忆缓缓往帐门口走,刚走了一步就绊住脚下的椅子,小厮也不再纠结,连忙过来扶住她的手臂,惊慌道:“小的带月侍卫去便是,小心不要摔倒了,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若是再摔坏了,只怕王爷追究下来,我……我……”
“好了,让你扶着便是,咱们快些走吧,王爷回来可就去不了了。”月悉华轻笑一声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