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然梦之无游天下录(全)第10部分阅读
潇然梦之无游天下录(全) 作者:rousewu
竟看到了什么?一个女人,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居然在吻他的妻子!!
“你在干什么?!”祈然的眼中几乎喷出火焰,但她还是一字一句地问。
那一瞬的慌乱过后,久妖便垂下了眼帘,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她的眼睛看着地上,她的嘴角却扯出一丝笑容,一丝无比绝望自嘲的笑容。
祈然忽然便想起了冰依腹痛的那个暴风雨夜,他隐约也看见了久妖在对昏迷中的冰依做这样的事,他却以为是自己眼花,以为是自己多心。
祈然咬紧了牙,左手忽然一挥,嫣红剔透的血箫已然握在他手中,下端露出的是寒光闪烁的利刃。他已经,太久没想过用血箫杀人了。
“我问你在干什么?”祈然的声音忽然再没有了狂暴,却比冰山更寒冷,比狂风更凌厉。利刃的寒芒一闪,久妖只觉肩膀上骤然一痛,竟重重跌了出去,撞到在墙上。
门外有听到动静的侍卫冲进来:“少主,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祈然血箫一挥,怒吼道:“滚出去!”
祈然慢慢走近她,久妖抬起头,只看到一张介于恶魔的凶残和天神的俊美间,而越发诡谲眩目的脸。他问:“冰依出了什么事?是你……做的,对吗?”
久妖默默咬住下唇,看着那没有沾上一滴鲜血的寒刃,眼中一丝痛,一丝悔,一丝茫然,更多的却是决绝。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祈然忽然冷冷地笑了:“你想死,我成全你。但这船,绝不会在出云岛国停留一刻钟!”
“不——!!”久妖猛地抬起头来,声音凄厉而绝望,“萧祈然,你不能!!冰依要去救他,冰依必须去救他!”
为了他,她连一身的法术都废了,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她只怕,萧祈然知道真相后,再也不会让冰依去出云岛国。她只怕,错过了唯一会九重水吟咒的冰依,他会死!她只怕……他死!
祈然的笑容更冷,眼中却蒸腾着骇人的怒火。他已不想再多说一句,血箫轻轻举起,箫身在门外透进的晨光中有种诡谲的美艳,染红了久妖的眼,和她眼中绝望的泪水。
祈然脚步轻错,身形未动,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清越声音:“住手!!”
他的动作因这声音微微一顿,就这一闪神的空隙,一个月白的身影已然窜到了他面前,拦在他和久妖之间。
一双温暖干燥修长晶莹的手,扣在他握住血箫的腕上,掌心微微见汗,却沉稳有力。
祈然抬头看到了一张肃静温雅,绝世俊秀的年轻面容,一双深蓝如大海的眼眸正深深看着他,眼底有毫不遮掩的震惊和急切。
祈然冷下脸:“让开。”
少年握住他手腕的手不松反紧:“为什么要随便伤人?有什么事不能等听完解释再下手吗?还是在你眼里,一条人命反抵不过你随性而来的一场愤怒?”
少年看了一眼步杀,目光又落回到祈然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无法理解的哀伤:“难道你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心爱的人?难道你们不会为了这些人而伤害到别人?在你们眼中一文不值的人命,也许在别人眼中却是无价之宝。明明没有下杀手的必要,明明可以通过交流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付诸血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的道理你们没听过吗?”
步杀冰冷的眼眸中终于露出了诧异之色,毫不退让的眼神,凛然不畏的面容,这世间竟还有人能在祈毫无保留释放的杀气下,保持这样的冷静和无畏。
而且这个人还只是刚刚步入武学的殿堂,这个人还只是个少年。
“咳咳……”床上忽然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听在房中几人耳中,却无意于惊天落雷。
“冰依——!!”几个人再也顾不得打斗,急急冲到床前,连受伤的久妖也不例外。
冰依在祈然的搀扶下困难地撑起身子,刚刚发生的事,她在沉睡中其实都听到了,只是却无法睁开眼做出反应,只因身体虚弱得几乎连眼皮也睁不开。
冰依望向因方才的激动脸颊微红的少年,忽然向他露出一个笑容,竖了竖大拇指,低声道:“好样的,你是我的偶像。”
少年先是一愣,随即整张脸红了个通透,等望见祈然盯着冰依那阴沉不善的面容,却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冰依喘息了一会,才看向久妖,眼中似有了悟,似有谅解,用虚弱的声音道:“久妖,要救他于我的身体有伤害,是吗?虽然你极力想要弥补,却还是避免不了?”
“你不如将具体情况说出来。”冰依一笑,低头轻轻握住祈然修长有力的手,“或许,我们能想出彻底解决这隐忧的办法。”
小佚
200875 19:56
leg 9 五行元素
“你不如将具体情况说出来。”冰依一笑,低头轻轻握住祈然修长有力的手,“或许,我们能想出彻底解决这隐忧的办法。”
久妖的目光缓缓扫过面色依然不善的祈然,冷漠无情的步杀,温和而笑的少年,最后落回到虚弱,仿佛随时要睡去的冰依身上。
那双与他太过相似的眼中,没有怨责,没有退缩,反是充满了包容和理解。完全……完全就像那个傻瓜一样。
久妖只觉眼眶一热,声音已是沙哑:“修习精深巫术之人,不可能兼得金木水火土五行中的各种绝技,那是因为凡此高等五行相生相克,自会对人体衍生出实质的危害。然而,一人若从开始便单修某种精深巫术,那么慢慢的,体内其它四行之素就会慢慢被该行素吞噬驱逐,直至完全消失。尤其九重水吟咒这等顶级的精深法术,练至五层以后,会行素紊乱;练至第六层以后,更是会吞噬人的生命力……”
少年愣住了,看向冰依:“她说,巫术……五行?”
冰依与他相视苦笑:“不要怀疑,我当初真正见到魔法的时候,比你还震惊,几乎以为自己到了童话玄幻世界了。”
少年只觉已经无法用惊叹来形容自己的感觉了,但转念一想,联系起自己的身世,所遇之人各种离奇的身份经历,再加上最匪夷所思的蓝斯普诺星球的菲瑟,便觉也没什么可让自己震惊至无法相信的了。
冷静下来后,他便开始做出合理的判断:“这么说你也修行了一种元素……是什么?”他文完,却忽然忆起冰依方才说的《九重水吟咒》,便道,“是水元素?”
冰依点了点头,又向久妖道:“那么你们又是如何修习的?”
久妖道:“巫术修行之始,必先由一法力高超者打通你全身行素的融会贯通之脉,使五行之素相辅相成得沉积入心脉中,始能开始修行。在出云岛国,数百年前本是有几十位法力高超的巫师的,却不知为何全都伤亡殆尽,如今,便是连上我……也不过两个。”
她说到两个时神情一暗,说不出地悲伤:“或者……马上便连一个也没有了。”
冰依和少年见她神色哀戚,一时说不出话来。祈然却心念忽地一动,抬头道:“你要冰依救的人,便是那除你以外的唯一巫师?”
此言一处,三人皆是大惊失色。冰依惊的是,祈然的推测怎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少年惊的是,他一时没想通的道理,经祈然一说,竟也明白通透。
唯有久妖确是实实在在的震惊,她颤声道:“你……你如何知道?”
祈然冷哼了一声:“我虽不能习练九重水吟咒,却也看过。五层以上的九重水吟咒,只可医身兼魔法元素(祈然习惯听冰依的解释叫魔法)之人,却不可医普通人,否则必乱其体息……”
“更何况。”少年微笑着补充道,“你不只想让……救他,也是希望他能阻止水元素的不足吧?”
冰依奇怪地看了冰朔一眼,不明白为何她对自己的名字含糊掠过不提。少年却是自觉心虚,被她一看,脸顿时红了,连接下去的话也没办法讲出来……
祈然忽然握住冰依的手,不耐道:“冰依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对着久妖的语气已是微见暴戾。
久妖断然摇头:“九重水吟咒能起死回生,妙手救人,又岂会不能救自己。第六层中有一种归息之法,会在人身体虚弱至某个程度时自动转入沉睡状态,千万年不醒也不会死。只要有人能助她达到体内行素的牵制平衡,便会自然醒转。我只怕……只怕……”
久妖的话虽没有说下去,大家却已心知肚明。她只怕冰依在到达出云岛国前便已沉睡,那么不止那个人不能得救,连冰依也危机重重。
祈然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偏又不能发作,只得沉着脸道:“好了,都出去吧!”
我是那年龄的分割线
接下来的两天,玻拉丽斯号就在这样悄无声息的忧虑中平稳前进。据久妖说,慢慢进入出云岛国海域后,虽然不会有波涛汹涌,大船只却不易航行,只因岛的周围多是暗礁。
少年已不再学剑,祈然看得出他对武学并没有什么兴趣,纯粹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才跟着他舞了两天剑。然而,少年毕竟天资聪颖国人,再加上祈然所教所授,皆是精妙恰当不可言的非凡之物,即便只是几天,少年的武艺也已高出船上侍卫几成。
让祈然奇怪的事,少年竟是对医术草药更感兴趣,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之能,更是比之他当年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莞尔。
祈然虽然几乎可称得上是无所不能的天才,但他最爱的,始终是医之一道。此刻见少年对医术有着满腔的热忱,更是难得地能与他对答如流,并提出各种意见,自然非常开心。于是两人便常常聚在药房里,一呆半天,也不出来。
冰依与步杀所见所闻,难免惊奇万分,心中却又难免觉得颇为好笑。
这日,祈然正在试验少年所说某种特效药的草药成分,却忽听少年奇道:“这是什么?”
只见他拿了一粒小小的黑色药丸凑到鼻下闻了闻:“红薯,覆盆子,莲子……”
药物成分还没分析完,少年忽然觉得眼前一花,黑色的药丸竟已到了祈然手里。
少年奇怪地看着祈然。只见他略显不自在得将那药放进瓷瓶里,又收好瓷瓶,旁若无事的笑道:“小孩子家,别管这么多。”
少年硬生生给愣住了,半晌才苦笑不得,暗道:你现在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吧?不过那药的成分,合起来分明是……
“少主。”少年正想得入神,却忽听屋外有一人道,“久妖姑娘说,我们进入出云岛国领域了,必须弃此大船乘小船前往。”
祈然听到久妖的名字脸色便有些不豫,淡淡道:“我们马上便去。”
禀报的侍女笑着离去,少年远远还能听到她们嘻笑喜悦的议论声。
“你说下一个国家会是如何的呢?我真有些迫不及待了……”
“急什么,总能让你见到的。说起来,真多亏了皇上还记得在船舱配备了几艘登陆用的小船……”
“是啊!皇上和少主对小姐,那可真是好得没话说的……”
声音渐渐远去再听不见。少年瞧着祈然面无表情地关上门,便觉好笑。不过说起拉,伊修大陆啊……此刻的伊修大陆会是怎生一副光景呢?
少年不由默默期待起来。
小佚
200877
leg 10 祸福难料
“这片海域被出云岛的人民称为‘怵鬼礁’,因为在这看似平静的海底下,遍布了嶙峋突出,防不胜防的怪石,又有无数小而急的暗流潜藏……若是不熟悉路线的人进入这天险中,便是再强的掌舵能力,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从“玻拉丽斯”号中分离出来的小船,此时正缓缓地朝一座隐约可见的岛屿驶去。船上只坐着五个人,自然便是冰依,祈然,步杀,久妖及那身上挂了两只宠物却没可奈何的少年。
此时,久妖正缓缓向众人讲述着这片海域的恐怖和禁忌,一边神态从容,游刃有余地驾驶着小船,向不远处的海盗驶去。
冰依神情恹恹地靠在祈然怀里,闭目休息。祈然用袖子遮住她头顶的阳光,神色淡然,心中却是焦急万分:“还有多久?”
久妖回道:“最多半个时辰。只是丛……他向来行踪不定,我们上岛后想找到他,却恐怕得废一番功夫……”
久妖一边说,一边抑制着心中难以自持的激动,正考虑着该先去哪寻人。小船却忽然一阵大力摇晃,她一时不查,单脚趔趄,竟几乎摔下船去。
久妖回过神,才发现那黑衣黑发的冷漠男子竟忽然站了起来,神色凝重地看着平静的四方海面。她心中微恼,但也知道他绝不会买自己的帐,只得冷冷道:“在这片海域行驶船只必须谨慎,小心,船身绝不能有剧烈摇晃,否则……”
“除了这些……”步杀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没有其它潜伏的危机?”
步杀的话让祈然脸色微变:“你感觉到什么了?”
步杀沉默了半晌,点点头,又摇摇头:“时有,时无。”
久妖回过神来,难以置信道:“不可能啊,这条道是最安全的,我一生行过不下数百趟,绝无可能出现差错。”
“若是这危机,并非来自航道呢?”清清朗朗的声音,仿佛温凉的泉水般响起。
久妖望向温润而笑的白衣少年,脑中不住闪过他说的六个字:并非来自航道。并非来自航道的危机,难道是……
“吱吱——吱吱——”
“呜呜——呜——”
仿佛就是在久妖迟疑的一瞬间,少年身上的小银和娃娃,忽然惊惶失措地叫起来。它们的眼中满是恐惧和慌乱,小银全身的白毛都竖了起来,娃娃则不住地把触角往少年衣服里伸。
两者的表现,仿如一击重锤敲在久妖胸口。她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失神地喃喃:“不可能……绝不可能出现的……这一片海域,是他管辖范围……难道他出事了……不……”
究竟不可能出现什么?这是四人此刻心里所想的同一个问题,可是眼见久妖失魂落魄的样子,却也知便是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海面依旧风平浪静,天空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蔚蓝的天,湛蓝的海,这本是一幅最为和平美好的图画。此刻,却深深笼罩在某种未知的阴影下。
事到如今,三人反倒冷静下来,冰依尚在混沌之中,祈然只是伸手抱紧了她。步杀坐回原来的位置,闭目不言。少年的目光落在祈然身上,又落在虚弱不堪的冰依身上,秀气的双眉微微皱起,却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然而,即便是这样表面的平静也没能维持多久。闭目养息中的步杀猛地睁开眼,他连考虑的空隙也没有,右手已条件反射地抽出汲血刀,在空中狠狠划过。
几乎与此同时,祈然也瞬间松开冰依站了起来,寒芒闪烁的“寒血刀”如闪电般快捷却如羽毛般轻盈的划过天空。
刚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久妖,甚至连空中庞然大物的阴影也没感觉到,就已看到暗红色的血液伴随着破碎残肢,在她眼前纷纷扬扬掉落。
久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震惊,这种残害了它们岛上数千民众,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海怪,他们居然一击就杀死了……仅有一击!
“糟了!!”少年忽然惊叫道,“是鲨鱼!”
“什么?!”病中的冰依忽然惊醒过来,脸色惨然,“是群鲨还是……”
冰依虚弱的声音仿佛被谁扼住了喉咙,断裂在那一刻。因为眼前的景象已经让她震惊了。方才还是平静的海面,忽然竟露出了数百个鲨鱼的三角背鳍,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她们的小船行进过来。
冰依和少年早从电视中知道鲨鱼蚕食人类,甚至同类的凶残,可是此刻看着它们毫不犹豫地一拥而上将同伴的尸体瞬间瓜分干净,两人还是觉得胆寒。
如果,鲨鱼来攻击他们;如果,船翻了;如果……所有的如果,后果都将是不堪设想的。
祈然从未见过这种被称作鲨鱼的动物,可是不说冰依和少年的惊恐,便单单只看他们锋利的牙齿,迅捷的速度,在这海中央,已是不得不让他忌惮。更何况,在这船上,并不是只有他和步杀二人。还有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久妖,和危在旦夕的冰依。
越是危急的时刻,越不能自乱正脚。他必须尽快想出让众人脱离危难的方法。他必须救冰依,救铄……他必须!祈然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剑柄上的图案深深嵌入掌中。
“久妖!!”他忽然厉声道,“这附近有漩涡吗?越大越好!”
久妖一时怔住了,即便再镇定从容,面对上百条甚至近千条凶残的海怪,她也无法不六神无主。是以祈然的话,她竟一时回答不出来。
“有漩涡吗?!”祈然几乎用吼的。
“有……”久妖颤声道,“右前方三百米处,有一个肉眼看不见的暗流,只要有船只进入破坏水流平衡,就会……会形成巨大的漩涡。”
“步杀!”祈然沉声道。不用他开口,步杀早已接过久妖手中的船桨,没有片刻犹豫地朝那巨大的漩涡方向驶去。
“你们疯了?!”久妖忽然醒悟过来他们要做什么,“漩涡周围都是暗礁,船一旦撞上必然四分五裂,你们这是自取灭亡?!”
祈然早已拿过了另一个浆,朝漩涡的方向划去,根本没空回答久妖的问题。
冰依眼看着数百头鲨鱼疯了一般朝自己的小船冲过来,苦涩一笑。她是知道祈然心思的,与其被这数百条鲨鱼围捕,最终葬身鱼腹,倒不如将它们引向漩涡,同归于尽之余,或许还能拼上一拼。但冰依也很清楚,有着自己这个什么也做不了的累赘,几人想要从海底漩涡中脱难,又谈何容易。
她笑笑,索性悠闲地躺在船上,闭起眼睛。生死有命,祸福无论,也只能用这样的言语来安慰自己了。在冰依颓然而又自嘲地笑着,闭上眼睛时,她听到了少年轻而略带疑惑的声音:“暗礁……这分明是浅海域,鲨鱼是如何行动自如的?”
冰依一怔,顿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是啊!鲨鱼分明是庞然大物,如何能在这种暗礁漩涡遍布的地方来去自如?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个问题,忽听祈然大声道:“冰依,抓稳船身!”
冰依条件反射地抓住船舷,紧接着,身体便跟着船一阵剧烈摇晃。她又听到祈然的声音:“往右……三分向左……东西向……避右一公分……”
祈然与步杀的行进速度没有半分的减弱,他却能准确地报出船只应该行驶的方向,这样危机的时刻,几乎连一丝犹豫的机会也没有。
莫说是久妖,便是少年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了惊叹崇敬的神色。
然而,船行速度再快,也比不上被称为“海中狼”的群鲨。少年几乎已经能看到船后所跟几条鲨鱼那尖而锋锐的多峰齿,泛着森寒凛冽的寒光。
“漩涡……是漩涡!!”久妖忽然惊叫了一声,看着因为自己的闯入而逐渐形成扩大的巨型漩涡,久妖百感交集,分不清究竟是希冀还是更绝望。
眼见决定他们生死的漩涡就在眼前,祈然的脸上反倒越发沉静冷凝,他与步杀对望了一眼,竟随手丢下船桨,走到船中央,弯身抱起冰依。
“步,让船顺着漩涡旋转。我们到漩涡中心去。”祈然淡淡地做出了有可能让他们全部死亡的指挥。
只是久妖却忽然不再害怕了。她看着身后越来越多的群鲨,冷冷一笑。死亡,是这天底下最不值得她害怕的事了。
当船只进入到漩涡的轨迹后,连步杀也丢掉了船桨,在船头负手而立。群鲨离他们越来越近,漩涡离他们越来越近,可是船上五人,竟没有一丝慌乱恐惧。
祈然紧紧抱住冰依,眼望着步杀:“如果失散了,就在玻拉丽斯号上重聚。”
步杀默默点了点头。
步杀的沉默和绝对的信任,忽然让心铁似祈然也生出一丝伤感。他泯了泯唇,又看向始终温文浅笑的少年:“你的水性如何?”
少年道:“很好。”他绝没有半分夸大的意思。
祈然笑笑,声音却有些微哑:“顾着自己就好,别多管闲事。一定要活着。”
少年看着眼前绝世而立的翩然男子,看着他怀中处于半昏迷却仍定定凝视着他的冰依,忽然觉得心境从未有过的温暖而动容。
无论他们曾做过怎样的决定;无论他们是否打定了主意抛弃他;无论他们是不是相见不相识。有很多很多东西是绝对无法改变的,比如……血浓于水的亲情。
少年深深地看着他们,道:“我们一定能重聚的。我……还有很多话,要告诉你们……”
躺在祈然怀中的冰依忽然轻轻一笑,目光扫过步杀,少年和久妖,一字字道:“我们……后会,定然有期。”
没有悲伤,没有哭泣,没有生离死别的绝望,他们用极其平淡的语言,淡然的表情,上演着独属于他们四人的别离。是的……独属于。久妖看着他们,默默地在心里说。
当一条条鲨鱼拼死挣扎着却被漩涡卷进去的时候,祈然就果断而冷静地下达了在这片海域的最后一道“指令”——“弃船,逃生。”
小佚
2008712
leg 11 劫后余生
痛,刺骨冰冷的痛,还有虚脱般的疲倦,这是足以摧毁所有人意志的慢性折磨。
当亲眼看到一大片暗褐色的沙滩呈现在自己面前时,饶是步杀常年冰冷无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侥幸。终于……
他早已使不上一丝力气的左手仿佛又忽然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掌心所碰触的身体早已湿透冰冷。步杀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默默叹了口气。
白皙的脸色更加惨白,鲜红的血迹浸透海水后妖冶地化开去,在月牙色衣衫上勾勒出一种古怪的色彩和图案。苍白的唇紧抿着,脸上的表情却很恬淡,仿佛他此刻不是伤重昏迷,而是睡着了一般。
步杀现在根本腾不出手去查看少年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他也没有余力去这样做。只是心里偶尔会闪过这样的念头:要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上来的是一个死人……他就把尸体丢下去喂鲨鱼!
步杀想起弃船前祈然说过的话:“顾着自己就好,别多管闲事。一定要活着。”再一次,步杀不得不感叹祈然的料事如神。
步杀到现在还清楚记得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船被漩涡完全撕裂的时候,已经有几十条鲨鱼被卷入了漩涡中,步杀冷眼看着它们,痛苦扭曲地挣扎着,却无法逃脱被吞噬的命运。
漩涡很大很急,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而海更大,潜藏着更多的危险,所以步杀打一开始就没有一点浪费体力的意思,他用了最简捷最快速的方法离开漩涡引力的范围,并寻准了一个方向打算离开。
然而,在他离去的那一刻,他却回了一次头,因为无法完全放心祈然和冰依的安危而回头。这个莫明其妙的举动,却让他在之后几个钟头里,都沉浸在非常不爽的郁闷和懊恼中。
回头的瞬间,他看到了被漩涡巨大的拉力吸住而挣脱不开的久妖,船的碎片被大浪卷起后不住扑打在她身上,尽管那些木屑并不大,她的衣衫却渐渐染满了血迹。从步杀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和体力透支后眼中矛盾的惧怕和冷然。
海面上,诡异的喧闹而又静寂着,漩涡旋转的声音隆隆作响,触目所及却除了垂死挣扎的久妖和鲨鱼,什么生物也看不到。
步杀挑了挑眉,正待转身离开,却忽地眼神微变。他的目光掠过久妖落在她身后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巨鲨上。那鲨鱼分明被漩涡的拉力扯得危在旦夕,看到猎物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样子,贪婪地凶残地,企图一口吞下早已心生绝望的久妖。
步杀的手握在汲血刀柄上,犹豫着要不要救她一命。虽然她的死活与自己无关,可毕竟只有她能找到救冰依的巫师。
就在步杀犹豫着拔不拔刀的时候,一阵白影突兀地闪过他眼前,瞳仁下意识猛地一阵收缩。
“呜——……”步杀听到一阵压低了的呻吟,还有声嘶力竭的大喊,“久妖,快走!!”
久妖被抛到一块巨大的船木碎片上,脸上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你……为什么要救我……?”
少年白色的衣衫片刻就被鲜血染透了,他的一只手臂被鲨鱼尖锐的牙齿咬住,另一只手正试图掰开鲨鱼的嘴。他有一身的内力,却苦于在水中无法借力,还要拼命维持自己不被扯入漩涡中心。
他的额头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冒出冷汗,嘴角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救人不需要理由,只有杀人才需要。久妖……你一定要救她……”
吃力说出这句话后,少年竟忽然松开了掰住鲨鱼的手,用尽了全力朝水中击出一掌。片刻间,水面泛起了巨大的,与漩涡吸力方向相反的波澜,将沉浮在水中的木板,和木板上泪流满面的久妖推离了漩涡中心。
“白痴。”少年在更剧烈的疼痛传来前,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那声音有些陌生,有些熟悉,淡漠的冷然的,却隐藏着丝丝缕缕的关切,就像……就像……
少年在进入昏迷前,忽然感觉自己手臂上的疼痛都消失了,全身仿佛都浸在凉凉的清水中,舒适而安心。他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看似冷漠,实际却比关心自己的孩子更关心自己的男子;那个在好不容易寻到自己后,冰冷却颤抖的怀抱。
少年迷迷糊糊抓住扣在他身上的手,轻声低喃:“爸……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我是那海边的分割线
步杀终于拖着那不知死活的人爬上了潮湿泥泞的沙滩,全身顿时如虚脱般,再也爬不起来。
可是此刻他脑中偏偏却又响起了冰依的声音:“在力竭气残时,切忌躺下睡觉,务要以无上志力定力,强撑下去,这是使功力精进的要诀……”
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些练功要诀,究竟是真的还是冰依拿来耍他的。否则,怎么从不见她自己有半分照做过。
但怀疑归怀疑,步杀最终还是勉强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强忍着肉体的痛楚,对抗能令他倒下的晕眩。慢慢地,他的灵台间一片澄明,除体内由缓而急逐渐汇聚的真气流动外,再无他念。
力竭而重生,气竭而精始,先破而后力。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绝不同於以前静坐下的忘我境界,而是因忽然贯通了身体内外,而使他能清楚感受到,天地间每一分玄不可测的奥秘,把握到某种不可言喻的力量。
天地的精气分由天灵和涌泉两|岤进入他的经脉内。真气在凝聚中,并且以比往常纯厚百倍的真元,缓缓灌入任督二脉……
当步杀再度睁开眼时,他有种豁然重生的感觉。在他眼中,海还是海,却又不是海;沙还是沙,却又不是沙。
身心静定包天地,神气冲和会坎离。推而不去,迫而不应,感而不动,坚滞而不流,卷握而不散,是谓无为也。
步杀此刻只觉全身说不出的舒爽,不用闭眼就能听到沙滩下小蟹爬行的声音,不用凝视就能看见远方海面卷起的一层波浪,他甚至觉得比平日更多了种无法言喻的通透感。但他却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竟会在无知无觉间,突破了武道最神秘的极致境界——天地无为。
步杀轻轻舒展了一下身体,神情依旧冰冷,眼内神光却反而莫名黯淡,深邃隐藏在了瞳仁的最深处,将他全身的凉薄稀释到了极致。此刻便是有个高手面对面看到他,也没有办法轻易察觉,这是个蕴锦绣于无形的绝世高手。
然而,步杀舒展的身体却忽然一僵。方才他总觉得自己把某件重要的事情忘了,此刻却骤然想了起来。他……他竟把一个濒临死亡,气息奄奄的人扔在沙滩上,整整两个时辰,并且将此事忘了个彻底。
步杀连忙凑到少年身边,先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总算没死。但他的脸色却在惨白中带了丝青灰,气息更有若游丝,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步杀心头有些烦躁,他撕开少肩膀上的衣服,只见晶莹白皙的肩膀上,有一排深及见骨的齿痕。这狰狞的伤口,仿佛怪物獠牙般在少年的左肩肆意张狂。
伤口的周围结着一层暗黄的污渍,步杀知道,那是因为长时间浸在海水里的关系。他更忆起了当年在“冷月教”时,因办事不利而受到的其中一个惩罚,就是将满身鞭伤得他浸入盐水中。他早已忘了那疼痛,也忘了自己当时是否有恐惧,却清楚记得其他受罚者那哀戚的呻吟。
步杀对这样的伤和昏迷不醒的伤者实在是无能为力,而放眼望去,这里除了望不到尽头的沙滩和岩石,就只有远方峰峦迭起的山峰。他连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也不清楚。
“喂!”步杀用冰冷的手轻拍少年的脸,另一只将带着热流的内力灌注入他体内,“醒来救自己的命,否则我就不管你死活了。”亏他在这一刻忽然记起,少年是个能跟祁然探讨医书的“高明大夫”。
真气的贯注终于让少年惨白的面色微微有了丝人气,冰冷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温暖。然而知觉的苏醒,却也让他重新感觉到了疼痛,秀气的双眉紧紧皱起,额上也开始密密冒出冷汗。
步杀正犹豫着要不要撤回内力,少年的腰间却忽然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响动。两只长长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扒着少年半湿的衣服,爬啊爬,随后终于露出两只贼溜溜的小眼睛。
那双小眼睛仆一出来,就对上了步杀冰冷的双眼,他“呜——”了一声,显然是被吓到了,呜呜叫着狼狈地缩回去。
步杀微微挑眉,正要过去看个究竟,却见少年宽大的衣袖下又动了动,慢慢拱出来一团湿淋淋的白毛,然后是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既害怕又小心讨好地瞪着他。
步杀一怔,是小银。他的脑中蓦然闪过一句话:有救了。
小银乌溜溜的眼睛看看少年,满是担忧;又可怜巴巴地看看步杀,满是敬畏。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步杀哼了一声,冷冷道:“医不好他,就把你丢回海里。”
小银“吱——”地发出一声欢叫,踩着少年的衣服,几步冲到他脸旁,开始伸出小小的舌头,专心舔他肩上的伤口。对于步杀的威胁,竟是丝毫没放在眼里。
步杀心底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这才感觉腹中饥饿。正打算去找些食物来好给自己和少年充饥,却见那贼眼溜溜的章鱼又从少年宽大的袖间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
步杀眼睛一亮,暗道:这就不用费心去找食物了……
忽然,心中警召骤生,他猛地回过头去,还没来得及弄清来的究竟是什么,已听到某个柔柔清朗的声音在身后懒散嬉笑地响起:“娃娃,你的命倒也大,到今日还没变成旁人的食物。”
小佚
2008714 11:32
leg 12 娃娃的主人
步杀猛地回过头去,还没来得及弄清来的究竟是什么,已听到某个柔柔清朗的声音在身后懒散嬉笑地响起:“娃娃,你的命倒也大,到今日还没变成旁人的食物。”
步杀心中微微闪过一丝异样,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功,竟让人到了身后才猛然醒觉过来?他抬头冷冷地打量着来人。
穿着银灰色宽松丝质长衫的男子,身材不高,有一双奇特的紫色眼睛。步杀脑中闪过这样几句描述。(作:请大家务必不要以杀杀的眼光为基准来评断一个人容貌,谢谢!)
来人对上他似深似浅的冰寒眼眸,微微一怔,随即嬉笑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啊?”
闻言,步杀几乎是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昏迷在地的少年。说起来他这一辈子,最不少见的,还就是美男。
“呃……”来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尴尬了,“他……他充其量只能算是美少年……”
步杀仅有的一点耐心开始告罄,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成!”来人指着彻底呆滞掉的章鱼,爽快地笑道,“不过这个烤了,得分我一半。”
“呜呜——”,石化中的娃娃猛地惊醒过来,没命地惨叫着往少年衣服里钻。
“哎呀!你这只色性不改的章鱼,见了美人就连主人都忘了!”来人边说边嘻笑着踏前一步,正待出手,忽然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从下方传了过来。
少年吃力地睁开眼,只觉嘴巴里苦咸的难受,肩膀上的伤倒不怎么疼痛,就是又热又麻又痒,痒得他连喉头也发紧了。于是一个抑制不住的咳嗽,便让他清醒过来。
仆一睁开眼,少年便对上一张陌生的脸。非常精致秀气的五官,眉峰如烟如雾,暗紫色的凤眼含笑若嗔,纤细的嘴角似勾非勾,噙着略带嘲讽却偏偏撩人的温和笑意。
少年一怔,迷蒙的睡意顿时消失了大半,上下打量他半晌,暗道:这人分明是个男的,怎么浑身上下却透着阴性的柔美?
少年定了定神,漂亮的酒窝若隐若现:“你好,请问你是……?”
少年的脸色有些苍白,连带着笑容仿佛也沾染了某种虚弱和温柔的意味。明明已是黄昏,明明被残阳浸透的海面已沾染了疯魔嗜血的诡异,却在少年微笑的顷刻间,犹如被一道和煦的阳光骤然冲破,细碎地铺洒在那人面前。
来人怔住了,那一刻,他恍惚间看到了曾经如斯相似的一幕情景,如斯动容的一个笑容。
少年得不到他的回答,又被他肆无忌惮地赤裸裸地瞪视着,顿时有些尴尬。忽听一道冷冷的声音插进来:“冰朔,走了。”
他一怔,回过神来:“哦,好。”忙抱着娃娃和小银起身,曲起手臂的时候,牵动伤口,他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几步走到步杀身边,一面打量着荒芜僻静的海滩,一面低声道:“你认识他吗?”
步杀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目光瞥到少年被撕破的衣服,隐隐露出白皙的锁骨,眉头微皱,语气已微带不耐:“走吧。”
“嗯……”少年微笑着点头,正要先问问方才那怪人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迈出的脚步却猛地一顿。他难掩诧异地回过头来看着神色清冷的步杀:“你刚刚叫我什么?”
步杀黑着脸,额头上已分明写着大大的三个字——不耐烦:“冰朔,萧冰朔。”
冰朔猛地一震,心中一遍遍喊着:知道了!他们知道他是谁了?……可是一转念,他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再细细思索了一下,他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满头黑线地看着步杀:“你偷听我说话?”
他偷听?!步杀二话不说抽出汲血,冷冷道:“要动手吗?”
冰朔看着他,好整以暇地笑道:“你要以大欺小吗?”
那嘴角的酒窝,那温和灿烂的笑容,让步杀真恨不得一刀劈了它们。但最终,他还是忍着手上的青筋,将汲血收回鞘:“你到底走不走?”
冰朔不理他,嘴角的弧度却扬得比平日更高,他转身望向那正饶有兴趣看着他们的怪人:“请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那人正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右手手肘搁着膝盖,悠闲地托腮看戏。闻言,不由懒懒一笑道:“我叫从容,是娃娃的主人。”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