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四哥
车夫的脚铃,叮叮当当地,由远及近打南边而来,往东边的岑家而去。
车里坐着的小姐,被这小地方的人们传为岑家的童养媳,连这拉洋车的车夫,都不免为这长得如梨花般的小姐感到惋惜。
虽说这岑家在本地算得上是大户,但与这小姐有着婚配的岑四少爷从小就是个混不吝的角se,自从15岁那年离家出走后,这十年间也不见有人影回来过。
有去过北平的同乡人都说,这混不吝的岑四少如今可是北平城里叱咤风云的有钱人。不曾出过远门的人却都以为,这不过是那些人随口编出来吹捧岑老爷的话罢了!
真真假假,就连车上的麓鸣儿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到底在做什么营生。她倒希望他别回来,这样自己还能在岑家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过她更希望有一日岑家可以以一纸休书结束这段名存实亡的关系。
尽管岑家人待她不薄,她也曾想过在这呆一辈子,但年岁越大,接受的新鲜知识越多,她便愈发想要到外面去走走,不说实现什么远大抱负,至少她还向往自由。
“小姐!到咯!”车夫在岑家的大门前驻了脚,笑着用挂在脖间的白汗巾抹了把汗。
“谢谢。”麓鸣儿搂着一大捧莲蓬,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又从衣兜里m0出几个铜元递了过去。
“小姐!鞋!”车夫笑指着车上那双月白绸布鞋冲她的背影喊道。
麓鸣儿看了看自己那双沾了河泥的双脚,低着头跑过去提溜起车上的鞋子,又对车夫道了句谢,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岑家的大门。
赤着脚在炙烤的地面上跑着,奔跑的速度也不由地加快了几分。刚跨进正院的月亮门,屋内还在叙话的母子俩便听到了她那清泉般的嗓声,“阿娘!阿娘!我给您采了莲子!”
斜靠在床头的岑太太,从有些虚弱的病容中挤出一丝微笑,对着边上侍奉汤药的岑牧野说道:“来了,你可好好给我待着!”
岑牧野笑笑,并未搭话。
“阿娘阿娘!”麓鸣儿和小鹿似的满心欢喜地直蹦进来,直到她发现床榻边上的陌生男人,才没敢再失礼地多往前走一步。
她对那位年轻的先生颔首,又笑着望向岑太太,“阿娘有客在啊?鸣儿一会儿再来。”
“他算什么客?”岑太太抬手招呼她,“你快来!到我跟前来!”
麓鸣儿听话地挪着小步子上前,垂首站在她身旁,与那男人的距离也不过半臂,但却不敢看他。只把眼睛盯在岑太太的面上,觉得她今日的气se像是有了好转。
“你这孩子,大热的天,又跑去采莲蓬!”岑太太伸手过去m0了m0她被日头晒红的双颊,心疼道:“好好的面皮,仔细回头晒脱了相!”
平日里岑太太这么说,她也总要顺着她调侃几句,但现下有外人在,她只好低低着头,抿唇笑笑。
这一低头,正好发现坐在她面前的男人似乎是在盯着她的脚看,一时尴尬的缩了缩带泥的脚趾,脸上的红又加深了许多。
小小粉neng的脚趾带了些已经g透的泥土,岑牧野倒觉得野趣横生,她一缩,他便更加觉得可ai,唇角跟着不自觉地弯了弯,抬起眼来看看她。
麓鸣儿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对床榻上的岑太太说道:“阿娘,采莲蓬弄脏了脚,我去冲冲。”
岑太太也探身过来瞧了瞧她的脚,笑了笑,“就在我这院子里冲吧,让你四哥帮你打水。”
四哥?
麓鸣儿瞪大了双眼,吃惊地看着坐在她眼前的岑牧野,“四……四哥?”
手里一松,一株株的莲蓬哗哗掉了下来,落在她的脚边,还有那男人的脚边……
岑牧野坐着低身去拾,她也弯腰下来,两条长辫垂下,正好扫在岑牧野的脖颈处。
痒痒的,她没察觉,岑牧野也就忍着。
“阿野,瞧你都不回来,一回来就把你鸣儿妹妹给吓着了!”岑太太看着这两个孩子,忍不住打趣,jing神都好了起来。
岑牧野把最后一株莲蓬给拾了起来,合着手里的那些全都一并放到了麓鸣儿的怀里,他对岑太太道:“娘,不是我不回,是我爹不让。”
“你要不在外面瞎混ga0,你爹能不让你进门?”岑太太敛下面上的笑意,教训道。
“我哪里瞎混ga0,挣钱也有错了?”岑牧野忍不住为自己申辩。
岑太太摆摆手,“我不知道那些,总之,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记住就好。”岑太太说着,又拍拍麓鸣儿的手,一副温和的态度道:“去吧,让你四哥给你冲。”
“不……不用了……”麓鸣儿把莲蓬放到一旁的桌上,提了裙摆就紧着往外跑。
“还不快去!”岑太太用力拍了下岑牧野的后背,催促道。
岑牧野嘶了一声,站起来,边走边埋怨,“她亲生还是我亲生啊?”
岑牧野出来,正看到麓鸣儿一手挽着裙摆,一手费力地去取台子上的那盆水。看了一会儿,确定她真是气力不够之后,才慢悠悠地踱了步子过去。
他把衬袖挽起,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而易举地拿起那盆水。手稍一倾斜,那水便从上而下流了下来。
夏日的井水冰凉,刚一触到她的脚背,她便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凉?”岑牧野开口问道。
“呃……还好。”没有那么矜贵,只不过身t的条件反s而已。
冰凉的井水轻轻泼在她的脚上,渐渐地便觉得通身都凉爽了起来。
她做梦都不会想到,那个在记忆中只会欺负她的岑家四少爷,今日竟会乖乖的站在这儿替自己冲脚?
不过她始终觉得,这人是个惹不起的货se,刚刚听岑太太的话里,岑老爷应该也不会让他在这久留,如此自己应该就不会与他有太多的接触。想到这儿,心里才踏实一些。
“好了。你的鞋呢?”岑牧野把盆放了回去,四处看了看。
“我自己去拿吧!”麓鸣儿刚要迈出步子,就被岑牧野拉住了胳膊。
“站着别动,我可不想再帮你冲一回!”
一句话就把麓鸣儿噎得站住了脚,果然不是什么好心人,不过奉了阿娘的命令罢了。
岑牧野提着她的鞋过来,又扔了一条布给她,“不用我替你擦脚吧?”
“谢谢,不用。”麓鸣儿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鞋,放到地上,看了看他。
这是要他走的意思,她并不想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去擦自己的脚。
可岑牧野没反应过来,而是与她对视了起来。他心中暗道,这nv孩儿似乎b从前水灵了,胆子也大了,不知道如今再欺负她,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哭鼻子?
他突然觉得有些意思,便连眼里都染了笑意。
“四哥不走吗?”麓鸣儿不知道他为什么盯着自己看了许久,也没有走的意思,双脚都快风g了,他还呆呆看着自己。
岑牧野清了清嗓子转身说道:“嗯,要走的。”
岑牧野走后,去岑青山的书房请安。说是请安,不如说是聆训。
岑青山为人一向板正,当年从京离任后,便回乡休养。与岑太太杜氏育有三子二nv,对每位子nv的教导便是安分守己,恪守本分。
长子英年早逝不提,次子岑牧云虽说t弱,但在本地中学是一名教员,也算做的是教书育人的好营生。三nv儿岑沐雪早就嫁了人,也是贤妻良母一名。五nv儿岑沐雨与麓鸣儿一般大,小nv孩自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唯独这四子岑牧野,x情最为顽劣,从小就不服管束。自15岁离家出走后,与黑帮白道均有沾染,据说是在北平做起了各种赚钱的生意,但岑青山从不认为他能做出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来,于是自那以后,岑青山就不许他再归家,要不是岑太太身t不适,他回来探病,岑青山此番是绝不会让他进家门的。
不出所料,父子俩在书房中的谈话进行的很不愉快,为了不把老子气病,岑牧野及时终止了话题,退了出去。
岑牧野这次回来,很是低调,否则那些十里八乡知情的官员知道了,少不了上门献一番殷勤。但确实低调得有些过头,连岑青山都不准家人为他接风洗尘。他只好在岑太太的院中,陪着母亲随意用了点家常晚饭。
二哥岑牧云,五妹岑沐雨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也赶过来同他叙了叙话。兄妹几人聊到了入夜,才各自散去。
岑牧野本是要住到外面去的,但岑太太不允,偏让他回自己的小院里。他知道,麓鸣儿如今就住在那里。而母亲的这番用心,他又怎能看不出?
这时,他便有些怪他的二哥,都这么多年了,怎么也没育出半个子nv来?承接香火的重担就这么活生生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但想到了二嫂,他又变得有些愁绪。
北平的风,总不如这里来得清爽,伴着草虫的鸣叫,他尽量放缓脚步,最后还是来到了麓鸣儿的屋檐下。
灯影幢幢,少nv曼妙的身姿映在纸糊的窗棂上。
许是在更衣吧?
岑牧野背过身去等待。
不管怎样,今晚同榻而眠,是逃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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