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邂逅未来第2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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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邂逅未来 作者:未知

    了,纪幽静突然嗓音变低,近乎自嘲的一声:“可是,我还是很高兴,你能认出我来。”

    闻及此话,身旁的黎若磊脸色一变。我紧锁眉尖,苦苦思索她这话的含义,难道齐瑜和她是旧识?

    黎若磊摸向了腰间的传呼机,低头看了下显示屏,低声咒骂一句,对我瞪道:好好在这里呆着,别乱走!

    我见着他走进了单独隔开的苏醒室拨电话。竖起耳朵听不见隔壁手术间的任何声响,也不见齐瑜和纪幽静两人走出来的影子,心里欲是着急起来。唯恐出了什么意外,因而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几步,悄悄探个脑袋。

    夜间黑漆漆的手术间只亮了盏灯。齐瑜站在边上一手插着工衣袋,另一手的手指使劲地扣着推车扶手,背着光的脸看不清其表情,唯那工衣的冷线条在光下愈发地森寒。纪幽静则背对着我,隐隐可见她纤弱的肩膀不停地咄颤。

    她哭了?不,隐约传来的是一阵低笑,这高高低低捉摸不定的尖利笑声打从心底让人毛骨悚然。

    “够了!”齐瑜忽然愤怒地吼道,狠狠地一拳砸向了侧身的壁橱。

    壁橱激烈地晃了晃,伴随的是那笑声愈发猖狂起来,且不可抑制。

    我摸住了胸口的心跳,闭上眼,仿佛那天在直升机上听着刘祥的狂笑:这才是你,姐姐——

    蓦然,笑声歇住了,她状似苦痛地咳嗽了两下:“我走了。”

    说完,她转过身。我来不及缩回脑袋,与她面对面地对视。霎时她怔了下,我也愣了愣。

    心速加快,我模糊地望着她脸上复杂而挣扎的表情,却由于金丝眼镜掩盖着,无法辨清她眼中所蕴含的。

    眨巴下眼睛,我艰难地把视线挪开了。然后,看见了齐瑜靠着的壁橱,刚刚的晃动在减缓,而在最上方的架子上有件物体仍在摇摆不停,俨是个玻璃罐。

    “齐瑜!”我大喊一声冲了过去,在玻璃罐恰要坠下的瞬间,毫不迟疑地将他一推。

    顺着我巨大的冲力他被迫跌到了几米远的地方,一向冰冷的脸对着我显出惊惶失措的神色。

    我随之匍倒在地,紧紧地闭上眼,等着玻璃罐砸到身上的剧痛。

    耳边,噼里啪啦的一声巨响!先后夹杂了两声痛苦的呐喊:“唯唯!”

    连他们都叫我唯唯了?!我双手扒地,不满地咕哝,感觉脊梁骨上被什么小山般压着。是玻璃罐吗?不对啊,玻璃罐怎有这么重。而且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来临。稍微侧转头,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让我大惊失色:“纪督察!!!”

    是的。在那千钧一发时刻,纪幽静用自己的身体扑在我身上护住了我。鲜红的血,源源不断地从她背部淌下,浸湿了白色的工作服,若是盛开的荆棘,刺得我心头满是血。

    我急得就想爬起身。归来的黎若磊匆忙在我们旁边蹲下,沉稳地按住我肩头:“别动!”

    齐瑜也惊醒了,起身和黎若磊一起谨慎地将纪幽静从我背上移开。

    我坐起,看着他们两个检视纪幽静的伤情。这一刻,一秒等于一年啊。

    不知多久,黎若磊转头对我道:“刘薇,去叫人帮忙。”

    “啊?”我恍惚未能回神,死死地盯着纪幽静的脸,这张除去了眼镜的容颜,原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艳美……这才是她吗?

    黎若磊捏了把我手臂:“别担心!去叫人!”

    “好!”我一个激灵立马站起,直线冲到手术间值班室,拼命地摁那墙板上的呼叫器。

    不多久,赶来的同事打开了待命手术间的门。

    纪幽静很快被送了进去。我欲进去帮忙,被黎若磊拒绝了。

    “你在外面等!”他的口气严厉,不容辩驳。之后无情的隔离门在我前面砰地合上。

    我无可奈何地在廊道徘徊,不时抬头望望鲜红的三个字“手术室”。满脑子是千万个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救我?为什么她之前对我说的话又似是含有敌意?为什么最后她看我的神情,是如此地令我——心口划过一道窒息的疼。

    从手术间走出一位同事,我立即上前询问情况。她摘下口罩,说:“库存的血液不够,正向a市的血液中心呼救。但她的血型非常特殊,怕一时很难能有。”

    我问:“什么血型?”

    她答:“rh阴性o型血,而且还是其中的小r分型。当然,只要是rh阴性o型血也是可以的。”

    我怔怔地听着。黎若磊曾提过,这种血型他见过的病案里仅三个人拥有。应该说,这是巧合中的巧合吗?百万分之一的机率都被我和纪幽静遇上了。

    眼看她要走,我伸手拉住她:“我的血型跟她一样,用我的吧。”

    “她的不能用!”突然插入的厉声让我们俩一惊。

    我回头一看,于凡简单地套了件白大褂,沉静地站在我面前。

    “于主任?”她惊异地问道。

    “联系新生儿区的张护长,她定期备有这种血型的血液。”于凡沉着地下达指令。接着,他看向我,勾起了温和的笑:“没事的。”

    蓦然间,我眼眶热了。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搂住我,下巴颌顶着我发丝,微微的颤抖传到我心底深处:“若磊打电话给我时,我都吓了一跳。对不起,我来迟了,没能及时赶来接你。”

    看来黎若磊在隔离间拨电话时,也不忘叫他过来接我。

    我靠住他肩膀,揪住了他胸前的襟口:“不。是我不好。我没想到,她会救我——”说到痛处,我噎住了。

    他愈紧地环抱我,碎碎地低语,像是要把我所有的悲伤不安全部纳入他的怀里。

    这股温柔足以让我心碎。可现在不是贪恋的时候,深吸口气,我将他推开:“于凡,你进去帮忙。”

    “有他们两个在里面了。”

    “不。我不放心。”我确实无法安心。那会黎若磊和齐瑜查看纪幽静的状况时,两人均是一脸的凝重。

    与他争论了两句,见手术间的红色警灯熄灭了。

    我心跳漏了一拍:结果是好,是坏?

    走出来的是黎若磊,他褪下术衣和手套,对向于凡:“你来得正好。”

    我忐忑地十指交握,看着于凡走过去。他们两人交谈了几句。

    模模糊糊地辨听着,貌似纪幽静的外伤引发了什么症状,他们不敢进一步处理。紧接黎若磊又示意手术间里的齐瑜和麻醉师出来。

    我这才往敞开的手术间门里望去。

    齐瑜很是阴郁的样子,恶狠狠地扯下手套走出手术间。

    他们几个走到旁边设立的监控室探讨病人病情。

    我按捺不住,两眼不觉就往病人那里瞟。

    见着纪幽静静静地躺在术台上,身上盖着整洁的术单,口上戴着呼吸罩。应该不是全麻。她紧闭的两眼突然睁开,眼角明显地扫向我:过来!

    我猝然似是被电击了般,这似曾相识的阴冷目光,在我来22世纪的第一天,那人也是这么对我说:刘薇!你两个月的房租——

    可我双脚俨是不听使唤,若受了蛊惑一般,一步步朝她走去。

    她晶亮的眼珠瞟到我额头被玻璃碎片划到的一道痕,道:“你总是这么傻的一个,傻得让人恨!可我何尝不傻,居然救你?难道这是同一命运的牵袢?”

    末,她切齿,齿间溢出一串朦胧的低笑,唇角继而流下一抹粉红的泡沫血丝。

    我一见,知她病情有变,马上欲唤人。

    她却是抢先道:“等等。我救了你,你总得报答我吧。”

    “你先别说话。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急道,紧张地瞅望着监视屏幕上剧烈起伏的生命线。已有同事冲出去喊人了。

    她锁住了我眸子:“别让他们解剖我的尸体!”

    我为这句话愕然,甚至以为是听觉错误。

    而她道完,眼皮一垂。紧随屏幕的生命线变成了直线,监护器发出了沉重的嘀声。这样的声音并不陌生,可如今却像教堂弥撒的钟声,慢慢地,又重重地敲击着我的灵魂。

    一切过于震撼而变得麻木。

    望着他们冲上来,拨开我,对她进行心脏复苏术。

    于凡紧紧地抱着我,用力拍打我的脸,急切地“唯唯、唯唯”一声声唤我。

    如今这个时候,我已无法去在意他们叫的是谁。只觉得,所有的声音、影子、光,渐渐地离我远去了。

    唤我不醒,于凡当机立断抱起我,直奔治疗室。

    另两人见状,黎若磊对齐瑜点点头,他留在原地指挥急救,而齐瑜立刻尾随我们而来。

    治疗室里,于凡将我平放在床上,解开我襟口,对旁边的护士道:“听诊器。”

    我一听这象征着冷冰冰听筒的三个字,脑子猝然一醒,伸出右手就抓他的腕处:“我没事。”

    他轻柔地反握住我的手:“我知道。”

    对此,齐瑜可老大地不赞同:“你别尽宠着她。”

    我这会没气力跟他较劲,想的尽是纪幽静的话,既是忧心又是不明所以。

    于凡抹着我额头的汗,知我不想打点滴,扶我起来喝糖水。

    我骨碌碌吞了几口,看旁边齐瑜仍是一张很难看的脸色。

    过了些时候,黎若磊走了进来,问:“她好点没?”

    “纪督察怎样了?”我却是抢着问他。

    他望望我们三人,低沉道:“晚十点四十五分正式宣布去世。”

    死了?为了救我?!

    眼前浮现她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模样,有着一双冰凉的素手的人儿说着话儿却是温润如玉。说起来,她对于我而言,既不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不是极好的熟人……以至一时真说不清心中这股汹涌彭湃的激流,是感激,还是悲伤。只道一股愁漫上眉梢,再也无法抹去:“我、得去见她最后一面。”

    于凡挽住我臂膀:“别急。再歇会儿也不迟。”

    我为这话打了个寒战。也是,纵使去见的,也不过是副皮囊,而人死了,剩下的这副皮囊哪里也去不了的了。

    走廊一阵脚步声,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黎若磊上前迎接:“谭姐,你来了。”

    日光灯衬映出谭蓉警帽上银光闪闪的警徽,和帽下那不怒而威的丽颜。她对着黎若磊说:“一路我都听你电话里说了。也就是说,她是意外引发的心脏病突发,没有其它致死原因,那么也不需法医和警方介入了。”

    心脏病突发?我煞一惊,素未听闻过纪督察有心脏病史啊。

    “嗯。”黎若磊轻轻应了声,又犹豫道,“请你过来,是因为我们几个琢磨,若可以的话,我们想申请尸体解剖。”

    啊?我惊愣,同时想起纪幽静临死前对我交待的最后一句,慌然抢道:“不行!纪督察已经声明过了,她绝对不进行尸体解剖。”

    他们几个全望向我。

    黎若磊拧着眉:“她对你说什么了?”

    “就说这个。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我答。至于她前面的几句我也想不明白,貌似她很了解我这个人似的,可事实上我跟她接触极少啊。

    齐瑜闷闷地一掌拍在桌案上:“你知道什么!人家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

    我屏上好长一口气,才不使得积聚的泪水流下:“我是不知道什么。只是心里明白,是她救了我一条命。我这条命总得为她的遗愿做些什么吧,纵使是要了我这条命。”

    他们三人脸色稍变。

    齐瑜郁闷得又要发火。

    黎若磊摆摆手按住他,冷笑道:“她这一招真是又恨又狠,不同归于尽都不行了。”

    我微簇眉,道:“什么同归于尽?她救了我,是仁义。”

    “救了你,是她自己都没有料到的事情。而故意嘱咐你不要让我们解剖尸体,却是——”黎若磊尽显迟疑之色。

    我反问:“你们为什么要执意解剖她的尸体?不是确诊为心脏病突发吗?”

    一阵沉默不答。

    有人送来了纪幽静的死亡病例给黎若磊签署。

    于凡接了一部分文案慢慢翻了几页,眉间肃然,转身用力握住我双臂:“唯唯,让我们解剖她的尸体。”

    我吃惊地看着他炯炯的双目,里面含着的光坚毅,甚至是企求。

    无法理解他们如此执着的原因,隐现的是我一直想去忽略的担忧,狠下心我道:“除非你们说出让我信服的理由,不然,我绝对不能答应。”

    结果他们三人又是一副无语的神态,我有点恼了:“怎么?不能说?”

    谭姐走了出来,笑叹着摇摇头:“不是他们不能说。是无法确定的事情,叫他们如何去说呢。”

    我愈觉莫名其妙。

    谭姐甩甩手上的电报,道:“已经联系上对方了。他也遣派了代表过来跟我们谈。”

    “事到如今,他自己还不肯过来谈!”齐瑜很不高兴道。

    黎若磊和谭蓉这两姐弟却是一致的态度:“既然有人来,我们且听着对方怎么说。”

    我只感到,于凡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没再放开。

    一行人移步到会议室。

    方进门,我乍吃愣。这正中间坐着萧美人,其臂上还吊着点滴,一双美目瞟到我显出气恼的神色,游移到谭蓉的一身警服,即是惊惶地垂下脑袋。

    她身旁立着廖绮丽,见着我勾起了得意的嘴角。

    我早知她与李娟搭档的事了,所以未有放在心上。

    黎若磊对她说:“廖医师,麻烦你了。接下来我们自己处理。”

    她脸色微黯,却不得不遵命把挟带的急救箱放到指定的位置,很不甘愿地走出了会议室。

    门谨慎地闭紧。谭蓉率先坐落于萧美人的对面。

    我看着这个“萧唯”的头越垂越低,几乎欲埋到了桌子底下,心里隐隐知晓,有些事情很快就要破茧而出了。不由紧张地手心捏出把汗。于凡摸着我的手背安抚我。

    听谭蓉冷清的嗓音正言道:“我们的律条是,第一,坦白从宽。”

    萧美人支支吾吾答道:“我、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而且,有纪督察——”

    “纪督察刚刚出了意外,很不幸已经过世了。”

    她慌得抬起脸:“她、她——”

    谭蓉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慢悠悠地继续说:“她过世前跟我们说了些话,当然也包括你的事。说到人在死之前,都会有些悔过之心——”

    听到这,早已心虚的她吓得跳起:“不!不!不!那不是我干的。是他们出的主意。”

    “什么主意?”

    她眼珠子一转,俨是感觉到自己中了谭蓉套话的圈套,由是举起左手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咬着唇口很辛苦的样子。

    谭蓉眼色一冷:“你别装!这里站的全是心脏科医师。”

    她犹豫地磨着牙,慌然地抬起眼角观看四周的情况。自然,个个都是一副很冷很专业地盯着她,她只好又缩回了脑袋。

    “已经说了,坦白从宽。难道你想去监狱医院?那里可不一定有最好的医师治好你的病。”

    谭蓉这话无疑戳中了她的致命伤。她断断续续地开始说话:“真的不是我。他们只是跟我说,只要我装作一个人,就会有人免费治好我的病。而且还会给我一笔钱,我以后就能衣食无忧,又健康地生活下去……”

    “你叫赵树雅吧?”

    “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还知道你有前科。不过,法官念你未成年,且因天生疾患自小被父母抛弃在福利院长大,没有惩处你,仅以教育为重。”

    我听着她们两人不停地一问一答,心里的骇然逐渐增大。原来此萧唯不是彼萧唯,真实姓名叫做赵树雅。也根本不是冰冻了一世纪而来的人,只是一名22世纪的不幸少女。因穷,因疾病,因贪婪,被人所利用,不惜同意对方在自己体内注射药物,按照对方的指令,佯装为齐瑜他们一直在等待的萧唯。

    如此一来,她不是萧唯,那么,谁是萧唯?萧唯在哪里呢?

    心口为此有点憋闷,觉察到于凡的手很重地扣着我的脉搏。我豁然,他们应该是很早就察觉了,赵树雅是冒牌货。

    我咬咬下唇。不知该不该询问,若过问,又问什么。脑子恰是一团乱,迷乱的线团其实只要挑出一个线头,然,这线头在哪?纪幽静吗?可她却是无法再回答我,因为我——

    门哒哒两声,谭蓉一句:请进。

    入来的竟是林秀茵。衣领稍翻,头发些微凌乱,喘息未定,其焦虑之情不言而喻。一双柔情万千的杏眼在见到齐瑜安然无事之后,慢慢地镇定了下来。

    谭蓉的下属帮她拉开了椅子,她整整衣物再坐下。

    “他遣你来的?”谭蓉问。

    “是的。”林秀茵平静地答,“因我的父亲身体不是很好,他也略有所知,于是遣了我代行。”

    谭蓉笑了两声:“话说,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林总监通告一声。你布下的探子和我那名不经意泄漏了情报的部下,已经一起被起诉,近日内法庭会有通告。请林总监到时务必出席。”

    “我明白。”答着这三个字的时候,林秀茵仅瞅着齐瑜,清秀的容颜绽放的是无怨无悔的骄傲。

    她爱齐瑜到了如此地步……我垂下眼,望着他交握我的手指。并不是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与他能拥有这份幸运吗?

    “那么,请说吧。”谭蓉道。

    林秀茵对我们点点头:“萧所长叫我带来的话有四条。”

    “萧所长?”我马上意识到:也姓萧?不觉间叫出口。

    “萧所长是梦冬研究中心的所长。”林秀茵没看我,径自道,“这四条话是。第一,他委托我带来了赵树雅的全部病历,且对赵树雅的全部过错给予免责声明,相信你们不会因此中止她的治疗。”

    “这点基本可以接受。他们是医师,治病不论病人对错。但是,警方还是会依法办事,视其轻重决定是否备案。”谭蓉面无表情地回复。

    林秀茵明显感受到了压力,清清嗓音继续:“第二条是,念在刘薇救了我女儿的份上,请尊重她的遗愿,把她的尸体归还我们予以厚葬。若不能,也请念在,她诚如你们所推测的,是我的女儿同母异父的妹妹。你们总不能为难你们深爱的女人的同胞姊妹吧。”

    “——以上为萧所长要我转述的第二条协议,对此大家有异议吗?”

    没人说话。屋子里寂静得像暴风雨前的大海,难耐的窒息竟胜于肃寒的秋气。首先禁不住的赵树雅额角泌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黎若磊见及,稍微调整她的点滴速度,又唤人把她先接了出去。

    她尚存有忧虑,离去前望向我,水灵灵的眼睛若是像捉救命草一般地满含企求。

    谁见了都于心不忍。我木然地对她点头。

    她被廖绮丽带走了。而我的脑子仍是嗡嗡嗡地响,无疑,林秀茵这番话几乎把我以前的所有推断全打翻了。她口中的刘薇俨然不是我,是指谁?!

    望他们个个默不吭声,却是像在等着什么。等什么?

    林秀茵眼角微挑,貌似目中的光向着我闪了一下。

    我不由哆嗦地溢出一声:“刘薇是——”

    “纪幽静督察。”林秀茵一一解答,“萧所长于二十六年前提前苏醒后,当时他急需一笔巨大的经费。而刘祥的父亲的发妻爱米沙夫人是无孕症,却是中东巨富的千金。因而萧所长借此机会,把你母亲遗留下来的卵子与刘祥的父亲的精子结合,诞生的试管婴儿就是刘薇。十年后爱米沙夫人去世,萧所长接回了刘薇,尽心地栽培她。刘薇得以一直陪在你身边。甚至在你苏醒的计划启动前后,她潜入中心,修改资料做准备,多次易容,负责对你全程的监视和记录。你之前南山路住所的匿名房东也是她。——而警方应该是从房东这个漏洞开始留意的。”

    谭蓉对此并不否决,淡淡地补充道:“具体而言,是在她舞会闹失踪,我们封锁她的住所那次,我们发现了房东这个漏洞。”话至此,她转过脸,对着我露出歉然,道:“因此,萧唯,对你和你的亲生女儿小美,我们感到非常的抱歉。为了引出幕后主角,我和齐家两老商谈后,也经过了齐瑜他们的同意,决意牺牲掉齐瑜和你的婚姻。”

    牵涉到女儿,我自是按捺不住地站起:“你说小美是——”

    “小美确实是你的亲生女儿,而不是刘薇的女儿。”

    “我的女儿——”我跌坐,手扶着额,刻苦地经受着这一波波震撼的告知,“那么,我真是——”末尾一句我简直是咬着牙齿挤出来的,视野一片迷离,几乎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于凡搂住我,揉着我的碎发:“唯唯。”

    我猛睁开眼,众人的目光有着善意的同情、深深的怜惜……还有期许,殷殷地注视着我。

    这和我之前一直所想象的:惊讶,不可置信,否决,抓我入疯人院……截然不同的场景,恰是我期盼许久的那一泓水,溢满了我饥渴的心。以至我毫不犹豫地张口:“我是萧唯。”

    “唯唯!”他的吻激动地落于我的额头。

    “不对。”我抓住他的手,连连摇头,“我只是21世纪的一名小文员,身体健康,与母亲相依为命。也根本不认识什么梦冬研究所所长,更别说什么冰冻沉睡一个世纪了……而且,我的相貌原本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林秀茵打断我的喋喋不休,道:“所以才说,你失去了一段至关重要的记忆。从你和你的生父相认开始的那段记忆,完全被你抹杀掉了。且冬眠技术未完善,无法完全制止你的身体的年龄成长,也使得你的容貌在这百年的沉睡中发生了一些改变。”

    怪不得连脑科权威都笃定我失去了记忆。“我失去了记忆?!为什么?!”我惊问。

    继而目睹他们默然的眸子里似是浮现一层凝重的涟波,我突兀地联想到了刘薇的猝死,而刘薇与我是同母姊妹……喃出:“你们为什么执意解剖刘薇的尸体?”

    于凡猛然握紧我掌心。

    我转头望他:“因、为、我、吗?”

    他抬眸,一如往常的深情,又有忧愁的不语。

    我瞬间全明白了。至此,我就是他们在等的萧唯,患有不明心脏病遗传史的萧唯。而这遗传来自于母系——妈妈,多少个日日夜夜所挂念的母亲,来了22世纪而不得不分离的至亲,难道在那21世纪的时候,就已发生了什么变故?

    若这是我失忆的症结,却是一个极好的解释,什么都可以理解了。

    雾眼朦胧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耳畔传来林秀茵清净的嗓音,往下念读萧所长的第三条协议:“第三条是,我要把我最爱的一对儿女接回去。”

    她这话一完,会议室的门砰地滑开。一名陌生男子闯入。

    谭警官的两名部下立刻上前,手模腰间武器。

    林秀茵倏地立起,急道:“等等。这位是奉萧所长命令,来接萧唯的主治医师,汤和辰教授。”

    我回望,见这名男子身材修长,相貌年轻,应也是风流俊逸人士,一副酷酷的墨镜遮去了所有的表情。

    黎若磊摸摸下巴,当即眯起笑眼,又是一声意味悠长的哦。

    齐瑜沉着脸,一双紧锁的眉状似严肃地思索。

    于凡慢慢站起,握在我肩头的两手愈是发紧。

    汤和辰走到了我和于凡面前,伸出左手:“自上次伦敦国际心脏会议一别,已有三个月了吧。”

    于凡仅沉静地答:“是的。”

    “那次会议上于主任所发表的wholdhearted一文,应该就是为了我们的萧小姐吧。”他的左手缓缓移到我面前。

    我皱眉,直觉地反感小姐这个词汇:“我不是什么小姐。我是不折不扣的穷人,每天啃面包过日子的人。”

    他的手在半空一僵。某些人士开始频频忍笑。

    我泱泱地暗叹口气,抬头仰望于凡的神色柔缓了起来。

    接着,于凡从口袋里掏出了样东西,扶起我左手,将那东西轻轻圈住我手腕,扣好,道:“我相信你。”

    我直瞅着他扣在我腕上的电子海豚手表,正是我21世纪的那一只琪琪手表。只觉得眼眶在发热,世界惟独剩下他那双平静而自信的眸子。

    深吸上口气,这将近一年的历练,使得我早已深知知难而退绝对解决不了问题。起身,我忽然想起什么,问林秀茵:“还有第四条呢?”

    “这第四条,萧所长说了,只有待你和琪琪离开后,方可告知他们。”

    “琪琪他?”

    “已在车里等候你。”汤和辰代林秀茵答。

    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戴墨镜遮着脸,貌似故弄玄虚的人士。懒得瞥他,径直往前走。在踏出会议室的那一步,克制了许久才没回首。因为,他说了,他相信我……

    中心正门中央,一辆长体蓝色轿车俨在守候我。

    汤和辰帮我打开车门。

    寒流袭得我直打颤。我忙钻进车厢,迎面扑上小男孩琪琪的热烈欢迎。

    “琪琪。”我心情复杂地搂抱着小男孩。记得林秀茵说的第三条,也就是说,琪琪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呢。所以与我、与小美、与刘薇,同样的血型。可于凡说琪琪没有心脏病征兆,那么,琪琪是真的没有心脏病了吗?还是,我与小男孩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这些疑问,都存在于我失去的那段记忆里。想来,关于那条青丝的记忆也是如此。而大概,是在林董住院后,萧所长才与林董有所接触了吧。

    这名神秘的萧所长,就是我生父呢……为何我要忘却他呢……

    车子疾驰。

    在这黯淡无星的夜晚,我牵着琪琪的手走入一幢私人花园住宅。沿路的景观如此熟眼,我不得疑问:“这里是——”

    “就是那日你们举行联谊舞会临时租住的场地。”汤和辰答,“当然,它一直都是我们的地盘。”

    我从他口中富含深意的提醒,明白了:这正是那夜与我跳舞的神秘男士得以成功逃脱的原因。

    至于那名神秘人士,他正立在二楼会客厅长长的落地窗前,听到我们的脚步声,稳重地转过身。

    “爸爸!”琪琪惊喜地大喊一声,如流星般飞扑入中年男子的怀抱。

    我微微勾起嘴角,道不出是啥滋味。有初闻弟弟能开口说话的喜悦,还有着与父亲再次相认的哀伤。我心底的感觉有着他,却还是直到今刻,仍未能清楚地记忆起他的一切……

    灯下,他略显苍白的鬓发,五官自是与琪琪、与我某种相似,而那双似是深海的眸子散发的森寒,令我情不自禁地退却了一步。难道这也是我选择忘却的原因?

    “你来了。”他启口。

    “嗯。”我瞎应道,不明自己为何不能像琪琪一般飞奔而入父亲的胸怀。隐隐胸口揪痛着。

    “你要回他们身边吗?”

    我惊异地抬首,看着父亲两眼直射我腕上的手表。

    右手不觉摸向了海豚手表,上面遗留他的体温。老乡曾说过,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都带着它。表针一刻一划,每一秒、每一分都在记录着他对我的思念。他相信我,我终是不能负这段情。不因任何人,只因着自己,从何时起,已经变得在意去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定定地答复:“是的。”

    小男孩一听,眼睛大睁,泪光闪烁:“姐姐不要走。我好不容易才能跟姐姐、爸爸又在一起。”

    “我们当然可以在一起——”

    “不行!”父亲斩钉截铁地否决。

    我震惊:“为什么?”

    “他不够资格!”

    “感情不需要什么资格!”

    “本以为你经历了些事,有所改进,结果还是一样的任性、无知!”紧接,他抱起琪琪,对汤和辰道,“带她走吧。”

    我向前急踏上两步,被汤和辰拦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琪琪对着我伸出双手哭喊:“姐姐,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看到的其人就是我,就是我!”

    砰!大门紧闭,又隔绝了过往的一切。

    汤和辰伏低身,对我道:“若你现在反悔——”

    “我没有任何理由去反悔。”甩开他伸来的手,我深深地瞅望那紧锁的大门,心里隐约明白,那道门终有一天还是会对我开放的。只要是我选择的路,坚持地走下去。

    于是,坚定地走下楼梯。在正前方,果然,是他含着微笑在等待我……

    ————————分隔线————————

    (咔哒,咔哒,录音机转动的响声)

    “录完了?”他敲敲门,探头问。

    “嗯。”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正确说,她录到半截就梦周公去了。

    “若磊打了电话来,约了今晚大家一起去外面吃。”

    “几点?”

    “还有半个钟。”

    “啊?!你为什么不提前叫我?”

    “你、睡着了。”

    她讪讪地咕哝:跟一个太过温柔的男朋友在一起,偶尔也是有“坏处”的。

    他无辜地眨眼:“怎么了?”

    “没。”她慌忙摆摆手,接着,嘴角眯眯翘起,露出了灿烂幸福的笑容。

    结婚(上)

    嘀哒嘀哒,雨敲打窗扉,雨丝顺着玻璃滑下,泛起的水纹一圈圈地悠转。我一刻看得痴凝。

    恍惚,上星期那一夜发生的事是一场梦。

    又惶然,或许我并不是在22世纪。

    然,录音机卷带子的哒哒作响,破去了妄想的迷雾。

    刘薇去世了。

    她过往对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自愿成为他人摆布的棋子,皆都因这一死,带去了她所有的恩恩怨怨。

    我又何苦去追究……

    琪琪也走了。

    原来其人就是小男孩幻想自身成长后的影子。可见,我可爱的弟弟,一心一意想快点长大,有力量可以陪伴我和保护我。因而,弟弟借助了其人真实影子系统,终是实现了来到我身边的宿愿。

    我相信他还会出现在我面前,因而期待着那么一天的到来……

    而父亲,不知父亲跟他们说了什么话,更不知父亲为何这么做……

    一切,是因着我失去的那段记忆吗?

    因为那段记忆失去,我才会误会自己是借尸还魂,使得刘薇他们有机可乘,上演了这么一场戏……

    手无助地扶住窗台,双目空洞地望那黑蒙蒙的天。对于冰冻的那段记忆,我真是一点都记不清了……

    我终究还是在22世纪,重拾起自己萧唯的身份。后者大概是最值得庆幸的事吧。

    “唯唯。”

    身后他双臂轻轻圈住我的身子,左脸缓缓地贴近我的右脸,温吐的气息迷乱着我的心跳。

    我微闭上眼,可听到心一声声的告诉:我想要幸福,我只想要幸福……抬起脸,我对他笑道:“可以出发了。”

    于凡点点头。

    我随着他出去时,记起了摁下录音机的停止键。清脆的哒的一声,切断了过往,我开始憧憬起美好的未来。

    寒风夹带着雨丝,飘飘扬扬在城市灰色的街道。银白色的捷达似是雪白的一束光,在风雨中自如地穿梭而过,稳健地停靠在名兰大酒店的门口。

    服务生打开车门。我挽住男伴的手,刚穿过琉璃旋转门,就见到身着黄|色小洋裙的小余。

    兴奋地走过去,与好友双手击掌。

    小余感叹道:“好想念你,刘——唯唯。哎,一时要改口还真难。”

    我理解地笑。自从认回自己的身份,医院的工作自是不能继续胜任了。一夜之间,我的莫名辞职,改名,引起狂风似的众说纷纭。然,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他们五人和谭蓉决定,继续对外隐瞒我冰冻一世纪的事。就连最亲密的小余,和最信任的原上司李娟,都不能知其中隐情。

    想起昨天回中心,办理离职前最后一项交接手续时,李娟是那么用力地握紧我的双手:“虽说要尊重你的决定,可我还是想继续等待你回心转意的一天。”

    我很是歉然,却苦于不可以说出真相,只好对她瞒隐下去。

    遐思的会儿,与小余一同被服务生引着,来到一处幽静独立的厢房。

    齐瑜俨然也刚到,正脱下一侧外套。老马刚从新西兰出差回来,错过了那夜的好戏,抓着瞿正阳探问详细。瞿正阳不高兴地翘嘴,因为他那夜也刚好不在。老马只能回头问黎若磊。黎若磊自然是老道地趁机敲诈一番。

    见到我们三人。应该说,是见到我,他们的目光略有改变。

    或许,他们在很久之前就一直怀疑我才是他们在苦苦等待的人,而如今,事实得到了验证,感觉又有微微地不一样了。因而,这一个星期,不知是我无意识地在躲他们,还是他们有意地在避开我,彼此都没有碰过面。

    只有于凡,在那晚尾随我和汤和辰,到达父亲的私人花园别墅接回我后,时刻陪伴在我身边。夜晚,他知我心,就睡在客厅的两用沙发摊开的便利床。好几次,看得我忍不住,想唤他入房睡。他反而先对我摇摇头,中指点住我的唇,体贴地化去我的忧愁。

    短短一个星期的同居,我在日常生活中逐渐习惯他的身影,他的嗓音,乃至他的味道——因工作需要残留的淡淡的消毒水味,加上衣服清洁剂的兰花香。冷,傲,又道不清的淡雅,这种吸引是致命的。

    他对我笑笑,牵住我手带我入座的刹那,我拇指微微地颤了颤,他握得更紧了。

    “点菜吧。”黎若磊坐正身子,唤,“waiter。”

    我兴致勃勃地翻开就近的金色菜谱,看这家店的气派就知不俗,怎都得好好吃上一顿免费餐。

    服务生打开旁立的电脑系统,一个个认真地记录下菜单。轮到我了,我清清嗓子,一手点住菜谱上的两只金潺潺的大螃蟹:“我要这个——”

    齐瑜一个冷眼当即扫过来:“不要那个。给她一碗清粥就可以了。”

    “啊?”我甚是不悦地瞪回去:切,是你掏腰包吗?

    齐瑜自若地用消毒毛巾擦洗两手,冷冷对waiter道:“她自己点的菜色,麻烦另记帐。”

    “是。”waiter应答。

    我忿忿地揪餐巾:以我那么点可怜收入,且现是无业人士,自是不能,也舍不得如此奢侈。眼睛瞅瞅身旁男友。

    齐瑜又道:“别指望你男友会替你付这笔帐。”

    由是,我从这话听出了另一层含义。

    于凡轻声解答道:“你体质容易过敏,这类食品不能吃。”

    “我以前吃海鲜没事。”我揪着眉道,自己在21世纪确实没有什么食物过敏史。

    “可过了这么久,很难说了。”

    我明白了,冰冻一世纪,我的身体必然会发生一些很难推断的改变。

    “改天回中心一趟。”齐瑜瞅了我一眼,结论道。

    我的心陡地发颤。这似乎正是我与他们都想逃避的,随着真相的揭露,固然有柳暗花明的欣喜,可也意味着一种复杂的情感遂之而来。我,再不是名医师,还是一名病人。

    “我感觉,很好。”我涩然道。

    他们把我踌躇的神色尽然看在眼里。黎若磊摸摸下巴,道:“只是普通的全身健康检查。当然,

    若你不愿意,可以延迟上一段日子。但希望不要太久。”

    “为什么?”我眼皮跳了跳。

    “我可能会出国一段日子。”

    听他口上说得一副风轻云淡,我仍是瞅见了他漆眸下掩埋的沧桑,心口一道苦涩的疼。

    而始终静静旁听的小余马上惊叫出声:“黎主任要离开中心吗?”

    黎若磊笑眯眯地对着她竖起指头:“要麻烦小余医士暂时保密了。”

    “是。”小余异常懊恼地搭拉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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