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幺妹第2部分阅读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幺妹 作者:rouwenwu

    目细长上挑,跟在杨下德身边微微笑着的却是她的孪生妹妹杨下礼。

    “幺姨前几年只说是无趣,我们三催四请的都不肯来看这热闹,今日莫不是为了张报辰?”杨下德是个肆无忌惮的,颇似杨幺当年,三人又极熟,打趣惯了,杨下礼在一旁抿嘴直笑。

    “他又不是我家哥哥,我看他作甚?”杨幺好脾气地笑道。

    “五年前杨岳背着幺姨,去参加张杨两家的抢水战时,若不是张报辰及时援手,幺姨从斜坡上滚下来,怕不会毫发无伤吧?”杨下德嘻嘻笑道。她这几年对辈份上的叔叔杨岳从来都是直呼其名,偏是无人去管。

    杨幺一拍脑袋,顿时想了起来,倒是杨下礼观得杨幺的眼眉,“卟哧”笑道:“幺姨竟是全然不记得了,真真是忘恩负义了。”

    杨幺轻描淡写道:“忘恩这两字是没错,负义却是没有啊。”眼睛却不禁向被杨家众少年拥聚着的杨岳看去。

    “幺姨也不用费神思量,小岳叔早把这人情给还了。”杨下礼心思细密,正好省了杨幺费神,她也懒得再问,一笑而过。

    “幺姨是个不操心的,张杨两家年年为了钟山上梯田的水权争斗,你全不上心,你可知道这胜负的规矩?”杨下礼偏是不急,慢悠悠地问道。

    杨幺理所当然地说道:“打赢了就得水权,就是这个规矩。”

    这下,不止杨下礼气得直笑,便是杨下德也作起鬼脸,嘲笑道:“幺姨说得真便宜,百十来人一堆儿打架,便是赢,情形也是数不尽的。”

    杨幺毫无愧色,闭嘴等着杨下德嘲笑完,只听得杨下礼继续道:“只有生擒,方算出局。全部生擒,是全部出局,那便是完胜,可以独占水权,若是对方有一人跑了,便只能得了头趟水,若是走了一人以上,便按九一开,二人以上,八二开,如此推算,直到五五开。”

    杨幺不由咋舌,这样的规矩,要全胜是难于登天,杨下德又抢着道:“以往两家每每是四六开,五五开,只有这四年,钟泉的水总是从我杨家的田上先过,方轮得到张家!”

    杨岳啧啧出声,暗忖杨岳天天练把式,夜晚挑灯读书倒也值了!杨下礼看她神情,忍不住伸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啐道:“没见识的,守着宝剑当柴刀,亏得小岳叔拿你当宝,若不是为了还你的人情,张家这四年半点水也捞不到!”

    杨幺嘴角微微一抽,嘻笑道:“那是咱三哥太会做人!”也不再说,只是与杨下礼戏闹,忽见得杨下德重重跺了跺足,急急地走了开去,两人互视一眼,齐声道:“张报阳来了。”

    此时,大家都已到了斧头湖边斜坡上,张家村的人却聚在了斜坡下,只见万绿丛中一点红,一个十四五岁的高挑女孩子站在一群少年当中,谈笑风生,眉眼生得极好,只是鼻梁极高,倒让她在娇媚中带了股英武之气。

    那女子眼角不时看着杨家的来路,眼见得杨岳与杨家众人走近,眉角一挑,拨开众人就向杨岳那边走去。

    杨下德早就拦在半路上,那少女只不当回事,迎面走了过去,两女正要对上,少女突然被身后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拉住了,两人说些私语,那张报宁也走了上来,说了几句,那少女似是颇听这两人的话,随着他们退回了张家人群中。杨下德也气哼哼走了回来。

    杨下礼指点着,笑道:“那便是张报辰,和她三姐张报阳了。”

    杨幺看着一脸不如意的杨下德,也笑道:“倒是和咱们家的下德一个性子!”又纳闷道:“咱们两家平日里走路都要绕着走,不到打架时绝不见面,这张报阳啥时候和杨岳看对眼的?”

    “胡说!”杨下德大声喊道:“杨岳什么时候和她看对眼了?”声音大得直让坡下的张家人都掉眼看了过来。

    杨幺嗳哟叫了一声:“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声。我说错了还不行么?”陪着笑,冲着瞪过来的杨岳与长辈们点头哈腰,糊弄了过去。

    杨下礼忍着笑,扯着姐姐与杨幺走远了些,说道:“张报阳算是个有气性的,我也佩服。她学了一身拳脚,倒是比张家寻常人都厉害。去年眼见得他大哥、二哥都满了十五,张报辰却还差了几月,张家没得领头的,死活扮了男装来打架,居然和天康叔打了个平手,却在小岳叔手下过不了三招,连败了三回才服气!小岳叔年年要放一个,头一年是他家的大哥,后来是他二哥,去年就放了她!俗话儿说,美人儿爱英雄,张报阳的美名是平江县方圆百里都有名的,不输给咱们家下德,看着咱小岳叔这样的人物,还有不动心的?”

    杨幺暗暗摇头,这女孩儿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杨下德与杨下礼也不过比自己大三岁,偏是女孩儿早熟,且这时日女孩子十四五成亲常有,倒也开始识得这“情”之一字了。

    正思量间,脑袋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杨幺因着勉强扮幼儿扮了五年,如今方才好了些,最是烦别人这般对她,顿时怒气冲天,转过头去要骂,却看见杨岳满脸不豫地站在身后,她顾不得杨下礼好笑,立时变了脸色,讨好道:“我老老实实呆在坡上,你且放心去使威风!”

    杨岳瞪了杨幺一眼:“使什么威风,只要你不在这里混说就帮了我了!”转脸与杨下礼说道:“下礼,你是个明理的,好好看着你幺姨,”又对一脸欣喜的杨下德训道:“听你妹子的话,别和你幺姨一起疯魔!”

    杨下德是个有心无脑的人,杨岳的训话她早不当回事,只红着一张俏脸,看着杨岳喜笑颜开,杨岳无奈地叹了口气,趁机又摸了摸杨幺金贵的脑袋,转身领着杨家众少年向湖边走去。

    杨幺远远地看着杨岳与张报辰越众而出,斗在了一起,听着张杨两家的呐喊助威声,忽地觉得无趣了起来,她趁着下礼激动观战之时,悄悄地退出了人群,独个儿走在湖边树林中。

    这种非自愿的无趣,正是五年压抑本性的后遗症,当年她要费心扮演一个与自身差距极大的幼稚角色,又不愿抛却本性与年龄带来的成年人理智,情绪总是变动得极大极快,久而久之,情绪就有了惯性,等她慢慢开始不用太过掩饰自己的时候,这种波动却不受她控制的不时发作。

    幸而杨幺知道这类事情不可急躁,只可慢慢恢复,五年种下病根,十年恢复总是没问题的。情绪不稳时独自平复,四处散步,却也是自得其乐。

    张家村与杨家村隔着斧头湖一南一北,遥遥相对,东面是钟山前一片洼地,西面是当初张报月、张报宁藏杨幺的油茶树林。斧头湖沿岸散布着几十个大小村落,并一些散户,总有二三千来人。

    树林周围散布着五六个不小的村落。想是张报辰的名头实在太响,村里的人大多涌到湖边去瞧张杨两家一年一次的抢水战,树林里沓无人迹。

    湘楚之地尽是低矮的丘陵,起起伏伏的树林中除了细细高高的杨树,处处是三四米高的油茶树丛,密密的绿枝上长着白色的小巧油茶花,星星点点,不少已经挂上粗黑的小果。

    杨幺轻轻摘下一个小果实,看着裂口处露出的饱满果粒,自言自语道:“真是榨油的好材料。”一句出口却听见有重音,原来是树丛后有人也说了同一句话,杨幺笑了出来,绕过树丛一看,却是一个老农正半蹲着为油茶树松土。

    那老农一脸皱纹,却收拾得利索精干,布满青筋的双手抓着一柄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锄着,将周围十步之内的土地不深不浅翻了一层。

    杨幺不知怎的,只觉得那老农用力平稳,不急不缓,呼吸间有一股说不出的节奏,连着身周的空气都随着这节奏一起一伏,慢慢带着她,居然让她落到低谷的情绪浮了上来。

    敏感地意识到这一点的杨幺不禁大喜,早知道外部训练对精神调节有不小的作用,却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得用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杨幺倚在一棵杨树旁,静静地观看老农松土,却没有发现自家呼吸极为自然地与跟上了老农的节奏。

    那老农眼中神光一闪,也不抬头看她,只忙着手里的活。远处斧头湖畔的喧嚣声隐隐地传来,却消逝在这一老一少的静默的空间里。

    不知过了多久,杨幺突然被一声苍劲粗糙的吆喝声惊醒,

    “混小子!”老农已站了起来,亮起嗓子大骂了一句,狠狠吐了一口吐沫,在泥地上砸出一个小洞,扛起锄头,怒气冲冲拖着破草鞋,“叭叽、叭叽”地走出了树林!身后惊起一片鸟雀乱飞。

    杨幺方叫了两声:“大爷,大爷!”忽见得树林边缘,走过了一群人,只见那老农远远地便脱下左脚的草鞋,狠狠掷过去,砸在领头的一个少年身上,弹起来飞得老高。仍不解气,又抄起右脚的鞋扑上去狠狠抽打,直打得“啪啪”乱响,嘴里还叫着:“叫你沉不住气,叫你长肉不长心!”

    这一下措不及防,杨幺不禁吓得住嘴,悄悄地走近一看,挨打的竟是张报辰,他身后一群脸青鼻肿的张姓少年噤若寒蝉,不远处的垂头丧气的族人也无人劝阻。

    美人儿张报阳一脸不忍,却是踌躇着不敢上前。张报辰一动不动,牢牢站在原地,低着头,任由那老农乱打。

    杨幺暗暗咋舌,更是屏气吞声,生怕被张家人发现。只在心里猜测这老农只怕是张家的大长辈,可惜她一向不理这世仇争斗的事,对张家人的辈份全无一点认识,断是猜不出来。

    半晌,那老农似是打累了,一边骂一边气哼哼地把鞋子套回脚上,向张家人挥挥手,喊了声:“都给我滚!”

    待众人作鸟兽散后,他用力踹着张报辰的屁股,让他拾回落在远处的另一支鞋,一脚又把他踢进了树林。

    张报辰被踢得一个踉跄,拌到了突出地面的一节树根,顿时飞了出去,他不敢使力保护自己,全无防范地趴跌在地,“澎”地一声重重落在了杨幺的脚下!

    张报辰吐出一口沙土,转头就看到眼前一双小小的草鞋和粗布裙角,“嗳哟”一声,顿时从地上蹦了起来,一眼看到忍俊不禁的杨幺,不由又“啊”地叫了一声,红潮从脖子漫到了头顶,如同煮熟的大红虾,嘴里结结巴巴地道:“你……”

    “你什么你!”那老农见他这样,越发怒目而视,骂道:“不长脑子的笨蛋,这么多年都改不了一个急性子,但凡你沉得住气一点,杨天康怎么能把你引开了,活捉了你的那帮兄弟?”

    张报辰闷头闷脑,突地冒出一句:“我原是想把杨天康活捉的!”老农见他还敢还嘴,嗓门更是大了,吼道:“屁!你就是以为杨岳那小子被你打败了,你就尾巴上天了!你也不想想,杨岳足足大了你五岁,怎么会不到一柱香就被你收拾了?他不就蒙你这笨蛋么?”杨幺听得暗暗心惊,这老农方才在这林中不动,却对远处的动静一清二楚。

    张报辰顿时不语,脸上却尽是委屈,老农瞪了他半晌,突地捶胸顿足嚎哭了起来:“张家的祖宗!我咋就生了这些光长肉不长心的子孙!杨家那群土匪眼看着就要爬到咱家们头上来拉屎了!他们这些人还在想着那不着边的规矩!”

    杨幺在一旁看着张报辰眼圈都红了,却拧着眉、拽着拳头不出声,心里叹了口气,多纯良的孩子啊,却要被自家的哥哥和张家的祖宗给逼上歧路了!

    老农嚎了半天,忽地把锄头向张报辰劈脸扔了过去,向张报辰吼道:“给我滚过去,给油茶树松土!今天不把这林子里的都松完,不准睡觉!”

    张报辰一把接住锄头,倒退了三步方稳住身形,呐呐道:“阿公,油茶树天生天养,不用松土的。”

    这一下不仅老农气得几乎换不过气来,便是杨幺也恨铁不成钢,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废话这么多,叫你做你就做罢!”

    老农与张报辰同时转头看了过来,老农一愣,似是此时方才注意到杨幺的存在,面上却是一喜,说道:“你这小女娃倒是来得正好,正好帮帮我孙儿。”

    转过头虎着脸对张报辰说道:“你在这里锄地,何时那小女娃说你行了,你就不用锄了。否则,不用练习拳脚了,天天给我松土!”

    张报辰和杨幺同时大惊,张报辰说道:“阿公,她不是咱家的人!”

    杨幺连连点头,若不是怕老农拿她出气,她早把祖宗三代报上,大喊一声:“吾仍杨家土匪一伙!”

    老农冲张报辰吼道:“你管她是谁家的人?你只要好好磨你的性子就好!”转头对杨幺说道:“小女娃,你若是不便,阿公我去和你家长辈说!”低头想了想,又道:“这林子旁边就是李家村,你们家族长还得叫俺阿叔,俺一说准成!”

    张报辰一脸焦急,看了看杨幺,却忍着不出声,杨幺暗里抹汗,陪笑道:“张阿公,我家人在外未归,家里只有一个哥哥,还未成亲,白日要下地,若是我不在家,便无人做饭洗衣,纺纱织布,实在是过不了日子。”

    “不妨事,不妨事,你每日午间做多些饭,晚饭就不用操持,至于丝布,阿公我每月给你半匹布,可好?”

    杨幺暗暗叫苦,这张报辰说好点是个有原则的人,说坏点就是个木头疙瘩,这性子要如何调教?她全然不明白这张阿公的意思!只是瞅着他的语下之意,不把这树子翻个百十来回,这事儿可没完!

    她正绞尽脑汁想法推托,却听那老农哈哈一笑,甚是满意地道:“小四儿,好好和这小女娃学学,一天十二个时辰,你若是能让她站在这里看你松土五个时辰不挪窝,就算你成了。阿公就传你张家刀法!”转身便走了开去,忽然又回头对杨幺说道:“小女娃,你若是天天看着阿公松土,三年便可治好心疾,但若是能调教好小四儿,你的心疾自然不药而愈!于你大有益处!”

    幺妹第5章  青梅竹马 【】

    杨幺心里正琢磨着以后日日躲在杨家村再不出门,看这老头去李家村找人。老农这话却让她瞠目结舌了半晌。待她回过神来,老农早没了影,却见得张报辰正干劲十足地松着土,一锄下去,碎泥飞起老高。

    “嗳嗳,你阿公叫你松土,没叫你挖坑!”杨幺见得这乱七八糟的一团,无名火顿时冲上脑门,一指老农当初松土的地方,瞪着张报辰道:“那边蹲着去,看看你阿公一锄下去是多深,有多宽,多久下一锄,你一点不差地想明白了,才能动手松土!”

    张报辰理都不理她,嘴上哼道:“我不听杨家人的话!”

    “杨家人咋的啦!有本事你和你阿公说我是杨家人,叫他来教训我一顿啊!”杨幺重重一脚压在一块碎土上,慢慢用脚尖把它碾扁碾成细粉,抬脸看到张报辰还倔着不动,冷哼道:“自以为是,顽固不化,难怪这么容易输给我哥!”

    张报辰猛抬头瞪着杨幺,他虽是只十来岁,却长得极壮,身高不输给寻常十四五岁男子,双目一瞪自有一股威风煞气,杨幺暗惊,嘴上却更是刻薄:“看什么看?你不是早知道我是杨岳的妹子了么?若是这般不情愿,早和你阿公说了,大家都不用浪费功夫做白活!松土就能把傻子变高手了么?”

    张报辰看了杨幺半晌,默默扛着锄头,走到先前老农松土之处,蹲在一旁,竟自顾自细细地看了起来。

    张报辰原本极有悟性,慢慢竟摸到些门道,渐渐脸上的煞气渐渐地散了开去,眉目神色一点一点平和起来。他原是张家人,此时便有所领悟,自家阿公是在教他凝神吐纳之法。

    杨幺却茫然不知,在一旁暗暗观察张报辰,有些浮燥的心神不一会儿便被他呼吸中的细微变化所引,不自觉地调整呼吸与张报辰相合,渐渐一同沉入了平和静寂之中。

    当她被节奏的紊乱惊醒之时,太阳已经西斜,张报辰还是蹲在那里,神色却有些不耐,杨幺不禁说道:“今日便到这里罢,你也到极限了。”这回,张报辰听话地站了起来,有些腼腆地说道:“难怪阿公要你教我,你功力果然比我深。”

    杨幺愕然,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苦笑一声,说道:“我这是无可奈何,和你开始那样用心完全不一样,没听到你阿公说我有心疾么?”见张报辰面露不解之色,又说道:“我有时候对周围人心神的马蚤动特别有感应,你只要能心神平稳,让我五个时辰不回神就满师了。”

    张报辰嗫嚅道:“方才我只凝神了半个时辰。”杨幺叹了口气,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说道:“毛病种了五六年,那能一朝解决,等待也是一种耐性。”张报辰茫然点头。

    这两人自是鸡同鸭讲,各自说着各自的理,偏是张报辰单纯,杨幺于武道无知,倒也相安无事。

    张报辰正要离开,回头看了杨幺一眼,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明日还来么?”

    杨幺点点头,回答道:“午后我会到此处来。”说罢,揉了揉额头,正要离去,听得张报辰说道:“你还和五年前一样瘦,好象都没长高多少,记得要吃饱饭再来。”

    杨幺终忍不住哈哈一笑,朝张报辰挥了挥手,喊道:“明日不见不散。”

    待她回到自家院子,闻到满屋饭菜香,杨岳正坐在院子里,小桌上已摆好了饭菜,她最爱吃的酸菜蒸肉又是满满一大盆,杨幺走过去坐下,端过菜粥就吃。

    杨岳看了她一眼,说道:“张家的布我们是用不着的,你只把自个儿的毛病治好了是正经。”

    杨幺瞪了杨岳一眼,哼道:“有你这样的哥哥,半点不得自由,我那毛病能好才怪。”

    “你自己心思重,在外面也罢了,在我面前仍是装模作样,饶是当初张家人绑了你,你都不动声色。我原想着你过几日自己也腻味了,没想到你一装就装了五年。”杨岳夹了一根酸黄瓜给杨幺,脸上似笑非笑:“不说前几年,就是今年腊月里,你何时会这样和我说话?”

    “那不能怪我,只能怪咱杨家村人太奇怪,你出去看看,别的村可不是咱们这样过日子的。”杨幺听杨岳这般一说,越发觉得自己五年过得憋屈:“任谁见了一村子的人凌晨苦练武艺,深夜烧香念佛,领头的个个苦读兵书,都会和我一样心惊胆战!”

    杨岳不禁哈哈大笑,笑罢说道:“我反是觉得,任谁家有你装神弄鬼,活生生把自己逼出病来的女儿,倒是要天天心惊胆战!偏生落到了我家!”

    杨幺置若罔闻,一个劲吃自己的,倒是杨岳见她不理,越发起了兴致,又说道:“你看看你自己,处处自行其事,事事顽固不化,若是自家的道理行不通,便一甩头一闭眼,撒手不理。这般的任性,却不知哪来的见识,硬是强着自己!哪里像个十一岁的小女娃!”

    杨幺不理他,把碗一放,也不管杨岳是否吃好,便收拾起来。杨岳见她倔强,扔了手里的碗,扯过杨幺,硬抱她坐在膝上,说道:“不知你怎么又想通了,突地就这般真性情起来。我原松了口气,没料到你如今眼里越发没了旁人,这般可着劲折腾自家,能不让哥哥我着紧么?你倒是说说,我跟着你可有错了?”

    杨幺半天未出声,静静坐了会,突然转过头,瞅着杨岳一字一句说道:“我有病,你不知道么?再烦我就发病了!”

    杨岳一愣,突然大笑:“你且听那老狐狸的话,日日去陪张家老四锄地松土,自然不药而愈。”一时乐不可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杨幺的手自然松了。

    杨幺没好气地走了开去,见杨岳越发笑得毫无成形,怒道:“有人这样做哥哥的么?拿着妹子的病作笑料?”

    杨岳忍笑说道:“我不过想着张老四的傻气好笑,听哥哥的话,你明日可要吃饱了饭再去。”说罢,狂笑起来。

    “听墙角有意思么?!”杨幺终忍不住,吼了一嗓子,只觉得今天树林里的凝神功夫全白费了!

    往后几日,杨幺依着与张报辰约好的时辰去了树林,张报辰自个儿琢磨如何松土,杨幺闭着眼睛在一边闲坐,若是呼吸紊乱,心绪翻腾便把张报辰叱骂一顿。

    张报辰起先还顶上几句,到后来自知被骂必是分了心神,行功不畅,便渐渐事事顺了杨幺,一旦被骂便收拾心神,重新凝神。时间长了,功力自然长进,功力长进了,耐性竟也越发好起来。

    事情的顺利发展让杨幺以为张阿公拘着她全是为磨炼张报辰的性子,茫然不知全是为了辅助张报辰修炼内息,更不知连带着她也学会了内息修练之道。

    原来张阿公这套功法却不是祖传,只是年轻时有了际遇,偶然得到,修炼极难,讲究天授其道,非得其人不得入门。除他习得外,遍寻家族之人无人可练,便是张报辰也无法独自修行,却没想到天下掉下一个杨幺,呼吸间便入了他的道门。

    这张阿公家族之心甚重,自是不愿意传给一个外人,但他于武道天姿极强,知道杨幺从未学武且身子有病后,转眼间想出一个帮助嫡亲孙儿入门的法子,就是让杨幺与张报辰同时修行,杨幺凭天姿把握节奏,张报辰以习惯引导呼吸,虽不知结果如何,但却是值得一试。

    张报辰得益自是最大,杨幺也捡了一个大便宜。除内息开始筑基以外,每日的情绪起伏不知不觉只在午后几个时辰发作,平日里竟全无动静。这两人各得其所,越发合作愉快,便是刮风下雨也一日不缺地来这林中相守。

    不知不觉间过了大半年,天上已飘起了雪粒,家家户户打扫房屋,采买年货,准备迎接新年。

    杨幺与张报辰大年三十停了一日,未得见面,到了大年初一的午后,杨幺便有些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杨岳在一旁瞅了半晌,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不知道的,还当你要会情郎!”

    杨幺呸了一声,直接出了门到了隔邻的杨家长房老宅里,给大爷爷、伯父、叔父、姑妈请了安,扯着杨下德便回了家,把她向院子里一送,懒得看杨岳发青的脸色,便向村外走去,心里却越发乱得似油煎。

    方走到村门口不远处,突地从路边荒草丛中窜出来一人,把她吓了一跳,只见那人憨头憨脑地笑道:“过了时辰,我还当你不来了。”

    杨幺见着了张报辰只如迎下了天上的佛陀,翻滚的情绪顿时稳了下来,欢喜无限地笑道:“便是不拜祠堂,我都不能误了这时辰。”转念又疑惑道:“你们张家不是午后三刻祭拜祖宗么?”

    张报辰摸头道:“我爹爹原不许我出门,是我阿公将我赶了出来。”

    两人相视而笑,一起向西面树林走去。

    待得入了林中,张报辰依旧蹲下,杨幺只管站在一旁,雪越发下得大,杨幺与张报辰身上慢慢盖满雪花,便是脸眉都渐渐地被雪粒盖了起来,融入林中的冰雪世界。

    各村各姓皆开始祭拜祖宗灵位,爆竹大作的声音都无法传入他们耳中。寒风阵阵,不说张报辰,就连杨幺也无知无觉,只恍惚着随着身周似有似无的熟悉节奏,不知不觉地吐吞内息,时间越长,吐吞得越发与身周的呼吸节奏相符,渐渐有气息轰然在身体内自发而生,神识突明。

    杨幺却全然不知,只是本能地睁眼一看,不知何时张报辰已站在身边,笑嘻嘻地叫她,只见他气凝于神,全是一番新气象,原来两人竟是同一感觉,张报辰自知是筑基成功,欢喜非常。

    杨幺笑道:“怎的我全然未发现,如今你这凝神的功夫算是小有所成,明日便可以开始松土了。”

    张报辰一脸欢喜,正欲说话,却听得附近传来了隐隐的锣鼓声,一愣后笑道:“李家今年又请了县里的戏班子来助兴。”

    杨幺一听,便动了心思,道:“今日你功课也满了,我可要去看戏了。”见张报辰也是一脸雀跃之色,不禁问道:“不是年年都有么?你还这般眼馋?”

    “我只听兄弟姐妹们说过,却没有看过,阿公总说精于勤,荒于戏,时时不可懈怠。”张报辰叹了口气道:“你怎的也未曾看过?”

    杨幺没好气道:“以前全顾着安身立命了,那里还知道这些不着紧的东西。你叹什么气,想去就去罢。至少今日未曾误了正事。”

    张报辰毕竟只有十来岁,哪里有不好玩的。又有杨幺在一边撺掇,两人便兴冲冲地向李家村而去。

    循着鼓乐声走到李家祠堂后,四周燃着十来处熊熊篝火,照着众人红彤彤的笑脸,高高架起戏台上唱得正是元曲的四折戏,一个老生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的却是人山人海,一眼看过去,平江县十里八乡的人家竟是来了不少,总有七八千的样子。

    杨幺听了一会,纳闷地问道:“莫非他唱得极好?”唱腔平常,动作迟滞,实在不过尔尔,便是乡下人和她一样不懂欣赏,也断不至于沉迷至此。

    张报辰拖着杨幺一个劲地向前钻,全顾不上回话,待到挤到了台前,方回道:“不是为了看他,听我大哥说,这次李家请来的戏班里有个省城里的大角,人极美嗓子极好,最会唱《西厢记》,连武昌城里的蒙古人都常请进府上去。”

    杨幺不由失笑,追问道;“你也知道《西厢记》?”

    张报辰讪笑道:“我虽是没看过,但也听过张生与莺莺,这出戏和关先生的《感天地动窦娥冤》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只是但凡年节,关先生的那折戏是不上的。倒是这《西厢记》年年都唱,大哥、二哥、三姐都是看过的。”

    杨幺暗忖,杨岳怕不就是因为这出《西厢记》,才被那张、杨两家的“莺莺”当成了“张生”?好笑间忍不住也对这出戏有些期待起来。

    张报辰转头看了看杨幺,见她一脸兴致勃勃,不由问道:“杨岳怎会不带你来看这热闹?”不待她回答,又恍然大悟道:“他那样本事,怕是大年三十也要苦练用功,你父亲长兄也不在家,难怪不曾看过。”

    杨幺一愣,努力回想这五年来大年三十的情形,却只记得自家捧着年糕点心,坐在燃着茶饼的火盆前装废物,不关已事不开口,一问连摇头都欠奉的样子,杨岳是否说过什么,完全没进过耳朵。

    正回想着,突然被张报辰轻轻地摸了摸头,同情地说道:“你个子矮,坐到我肩头上来吧。”

    真是好孩子!杨幺被摸了头的无名火一时发不起来,看了看身前挡得严实的人墙,又看了看比自己高了两个头,壮得像小牛犊子一样的张报辰,点点头,扶着微蹲的张报辰,爬到他肩上。张报辰犹自嘀咕着:“太轻了,你这五年咋完全没长呢?难怪阿公说你有病。”

    心理疾病会严重到抑制人体的成长?杨幺前世似乎偶尔听见过这样的事例,却完全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张家的阿公能一眼看出自己心上有病,杨家人会完全不知么?朝夕相处的杨岳,精明利害的姑妈,洞悉世事的大爷爷,杨幺咂咂嘴,懒得再想这许多,五年来就是因为想得太多,才落下病根,如今是没有精力再去琢磨这些了。

    幺妹第6章  流水落花 【】

    台上的老生已经退下去了,人人翘首以待大角儿的出场,杨幺坐在张报辰肩上,比众人高了一线,四周一扫,便看到了不少熟人的脸,杨家长房里的哥哥姐姐,侄儿侄女,还有伯伯叔叔都来了不少,而张家的张报阳也与两对年轻夫妇站在人群中谈笑。

    那四人怕不就是张报辰的哥嫂?张家人传宗接代的积极性倒是比杨家强得多,杨幺瞅瞅正一脸兴奋的杨天康,杨家的长房长孙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倒是二房平泊叔连孙女都和杨天康一般大了。

    正胡思乱想,台上丝竹幽幽呜咽了起来,台上却仍是空空落落,越发引得众人伸着脖子苦等,忽儿后台帘子里响起一段酥酥麻麻的软音,“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帘子挑起,纤长袅娜的葱绿身影以水袖掩着面目,轻轻巧巧地步入台中,一个扭腰,一个旋身,长长的水袖洒在两肩之上,微转头小小给了一侧凤眼娥眉,那般自怜自惜之意,直愣愣撞进了人的心里,活生生把人的心来回揉搓。

    乡下人哪里见识这样的风流调调,个个目瞪口呆,屏住了呼吸。偏她又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听到此处,杨幺方才醒过神来,这角儿唱的不是《西厢记》却是那《牡丹亭》,一转眼看着台边柱上挂着戏名《还魂记》,心时越发肯定。

    这曲子虽传说是明代汤显祖所创,但世上悝词小曲原是起于人间的悲欢离合,便不缺那人间才子应情而作。《感天动地窦娥冤》源自的东海孝女,《西厢记》借着唐时的《会真记》、《莺莺传》,人世几番沉浮得了机缘,方才显于世上,闻于众生。这《牡丹亭》起于明代话本小说《还魂记》,想着在这元末之时有了雏形,也是应然。

    “……情切切不知所起,意浓浓一往而深……”

    那台上的美人儿唱得一时喜一时怨,台下的众人听得一时惊一时叹,个个如痴如醉,便是杨幺也被这柔柔缓缓的唱腔,似颦似喜的眼眉,细弱娇媚的甩袖折腰勾去了三魂七魄,只如杜丽娘在梦里觅着那柳梦梅一般。

    待得那丝竹渐渐地沉寂,众人方才如梦初醒,对着空无一人的戏台哄然叫好,那声响直把这戏台子都要掀翻。

    杨幺一时忘情,松开扶着张报辰后脑的双手,击掌叫好,却没察觉张报辰不知何时松开了抓着她两脚的双手,身子顿时后仰,眼见得手足乱挥要跌下地来,受那踩踏之灾,

    所幸张报辰猛地回过神来,反手抓住杨幺的衣服,一把扯到身侧,可巧杨幺的身子不知为何似被人托了一下,又与身旁的人挨挨挤挤地,居然也有惊无险地稳住了。

    两人均是惊得面无人色,相顾失言,半晌作不得声。此时下一段的武戏《关大爷单刀会》又开了啰,两人却再无心思观看,一起挤出了人群。

    杨幺惊魂方定,吐了口气,看着张报辰尤有些痴呆的脸色,骂道:“也不见你击掌叫好,怎就敢松了手?”

    张报辰费力想了半晌,方吞吞吐吐的说道:“那姐姐一出来,就好象和我心里的什么地方一撞,合在了一起,浑身都妥贴了起来,汗孔儿只往外面冒热气!全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了!”

    杨幺听得目瞪口呆,啐道:“你也和着你三姐一样疯魔了?那不过是在作戏呢!”

    张报辰却一声不吭,不知在何处神游,忽地张嘴念道:“情切切不知所起,意浓浓一往而深……”

    从一个十一二岁小男孩的嘴里听到这句话,杨幺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又听张报辰正色问道:“杨家妹子,你可明白这句话?”

    我不明白!杨幺在心里大吼一声,狠不得一巴掌给他一个清醒,忍了又忍,嘴上试探道:“你明白?”

    张报辰又沉默半晌,方回道:“若是再有方才那合了心的知觉,便是有些懂意思了。”说罢竟自顾自向村外走去。

    疯了,完全疯了!杨幺摇摇头,追在张报辰身后,见他沉着脸,眉间似有忧色,以往那般纯正平直之色似乎褪色了许多。

    张家的希望,长房的小四儿因为一场未成形的《还魂记》在十一岁的那年摆脱了稚嫩,迈入了青春期。

    不知幸或是不幸,此时,在张报辰的身边不是能以叱责将他拖回正途的父母长辈,也不是能引导他向平常男人发展的兄长,甚至不是能将这种疯癫经验与他分享的三姐。

    在张报辰身边的是杨幺,是一个在他单纯的生活中取得了仅次于家人、家族的地位,在可预见的将来,会将这种地位保持下去的同为十一岁的女孩。

    但是,可以断言的是,这个女孩里成年女性的灵魂,当时已经很悲观地预见到这个男孩极为坎坷的感情生活。并且,她没有阻止。或者说,她认为阻止不了。

    杨幺站在杨家村附近的岔路口,目送张报辰小小的身影远去后,默默矗立了许久。

    她很确定地认为,如果没有意外,张报辰和他三姐一样,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

    姐弟恋不是重点,重点是,张报辰不是张报阳,那美人也不是杨岳,没有时间和机会让他们再次见面,而少年的痴狂总是会事情超出人们的想象。

    杨幺很喜欢张报辰,也很想治好自己的毛病,所以,她不喜欢现在发生超常规的事情。

    所以,当杨幺一把推开院门,走进自家的堂屋里,却看到一个眉目如画,却英气勃勃的眼熟男子正与杨岳谈笑风生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扑上去替张报辰小朋友抽他一耳光!丫的,叫你欺骗纯洁少男的感情!

    “是幺妹么?!”正愣神间,完全被杨幺忽视的另一个青年男子跨上一步,曲身蹲在杨幺的面前,喜不自胜地说道:“我是二哥,二哥杨相!”

    杨幺面无表情,那人妖自然是自家二哥领回来的,就说呢,省城里的大角儿怎么过好好的日子不过,跑这乡下地方来唱戏了,唱的还是新戏,若不是有咱二哥这样的面子,张报辰的初恋不定要推后多少年。

    “他是你什么人?”杨幺指着人妖问着自称为二哥的人。

    就算是从没见过杨幺的杨相,也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如果敢说是朋友你就死定了”的意思,不由得在杨幺与人妖间左顾右盼,眼见得自家三弟只在一边捧着肚子狂笑,全无解围之意,头回见面的小妹妹却越来越有翻脸的迹象,也顾不得客人脸上的表情,一狠心,一咬牙,扭头闭眼说道:“不认识!”

    杨幺哼了一声,斜眼睨着人妖,只见他卸了浓妆的脸在灯光下越发莹润如玉,身姿挺拨,头顶却是一顶黄木道冠,身穿广袖青罗道袍,台上的蛾眉凤目换成了此时仙风道骨,就算是白面上一阵青一阵红,仍是嘴角含笑,风流意态真是挡也挡不住!

    杨幺见得如此美人,总是打骂都舍不得,心里越发堵了一口气,冲着杨相吼了一句:“不认识就不要带回家,当心被骗!”摔手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身后杨相可怜巴巴的问着杨岳:“三弟,妹妹是不是怪我五年都没有回来看她……”

    杨岳轻轻地笑着:“二哥,怪只怪玄观道兄的桃花劫太多了些……”

    我呸!杨岳你丫就一辈子听墙角吧!

    杨家四姑娘对客人的不欢迎是很明确的,但也挡不住客人厚着脸皮在家里蹭吃蹭喝蹭床睡。

    小门小户,只有堂屋里设了一个火盆,燃着油茶果榨油后剩下的大块茶饼,上架暖笼,把堂屋烧得暖哄哄的,散发着油茶清香。

    杨幺就算再不情愿,也无法整天呆在被窝里。当她在油茶树林中里等了一个时辰,都没有等到张报辰时,她就只好悻悻然地回家,坐在暖笼上和玄观道士面面相觑了。

    杨相把从武昌、潭州城里带回来的糕点一股脑儿堆在了杨幺面前,待杨幺挑三拣四地每样吃了点后,杨相笑嘻嘻地说:“咱妹子真是好!”

    杨幺诧异地抬头,问道:“我怎么好了?”杨相一愣,仔细思考了一阵,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很好!”

    杨幺不由得啼笑皆非,转头看向杨岳,却见他也是一脸好笑与不解,正自个儿琢磨间,就听得玄观缓缓地道:“吃好东西不独吞是好妹子,关心朋友也是好妹子。”

    听到玄观硬朗清亮的声音,杨幺不由得一阵恶寒,就是这同一个喉咙里唱出的柔媚之声把张报辰的魂都叫走了,就连自己都昏头昏脑差点摔死!真他妈不值!

    许是杨幺的愤愤之意太过明显,玄观越发懒懒地倚在圆椅上,手指慢悠悠地抚着身上一领毛毡,杨幺的眼色随着那手指动来动去,忽地觉得这男子真真是个尤物,张报辰栽在他手上也是不冤了。

    此时杨相却喝道:“小玄,你再对我妹子使媚功,我就和你绝交!”杨幺顿时一得瑟,醒了过来,眼见得杨相、杨岳皆是一脸不满地看着玄观,就见那玄观哈哈一笑,脸色一变,忽地又是一脸气宇轩昂,再无一丝媚态。

    杨幺顿时跳了起来,抖着手指着玄观,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平时被压制住的狂燥眼看着要发作出来,却被杨岳抱到一边,轻声细语安慰:“急什么,有什么好急的,五年来不都是明白了么,和咱家来往的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