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万里第16部分阅读
清空万里 作者:yuzhaiwen
少的枣红色马匹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她皱了皱眉头,有点心虚地低下了脑袋,却感觉他不急不慢地骑着马匹已经越过了她的面前,不带任何停留地往前走去,她下意识地抬起脑袋,却被六月的太阳劈头晒了下来,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皇上驾到,跪!”她被突然刺进耳朵里,有点尖细的太监的中音吓得愣了愣,却在这一愣神,发现周围所有人都矮了一截,全都跪下身去,只剩下她像傻冒似地杵在原地,消化着刚刚的情景。
“嫖姐姐!!”一边的弘晖急忙拽了拽她的裤腿,“你不要脑袋了,快跪下来!”
她收到弘晖的警告,再看到一边的兵哥哥已经皱起眉头要向她走过来,没再敢往八爷那儿望,腿一软,就跪了下来,使劲低着脑袋,有好一阵子都不敢再抬起来,听着队伍继续往前走的声音,视野里却只剩下被她的呼吸吹得飞扬起来的尘土……
“嫖姐姐!快抬头!”弘晖用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不抬啦!刚刚差点脑袋都搬家了!”她挥掉刚刚吓出的冷汗,心里严重不平衡地嘟了嘟嘴巴,什么嘛,该死的封建社会,哪有跪着送男朋友出差的道理,还差点吓得脑袋搬家……
“你不抬会后悔哦!”弘晖一边贼贼地哼了哼,一边过来扳了扳她的脑袋瓜子。
“不要碰我刚刚才保住的脑袋!”她的两只手还撑在地上发抖,脑袋却拗不过脖子上小爪子的力道,微微向右看了看……
一双略带笑意的眸子在离她有点远的距离向她看来,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身下的坐骑不改速度地往前走,他拉着缰绳的手也不见得有丝毫放松,只是他的人却淡笑着回过头来,视线确实是砸在她身上的……是砸在这个跪在这里感叹脑袋没掉的她身上的……是砸在今早还被他调侃的她身上。
她怔怔地看着转过头来的他,欣喜地想要读懂他眸子里的深意,但终究是因为距离太远了,她只知道他把视线淡淡地压在她身上,笑意朦胧,看不真切,不过一会,便收了回去,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车队渐行渐远,周围的人都从地上起了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扬长而去,偌大的街道又恢复了往昔的景象。
“嫖姐姐,都走了啦!不用跪啦!”弘晖站起身,拍着身上的土。
“……哦……”她也不打算再跪了,两腿一升,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手往后一撑,仰头看了看蓝天,“弘晖?”
“恩?”
“你喜欢跪着和人打招呼么?”
“……”
“唉!”她伸了一个懒腰,从地上爬起来,“走吧,回去睡觉!”
“咳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从她的身边传来,她转头看了看一边的弘晖,拍了拍他的背:“怎么又咳上了,最近老是看你咳咳咳的!”
“许是刚才吸了马队的灰,害我喉咙口痒痒的!”弘晖皱了皱眉,扯了扯她的衣角,“嫖姐姐,我要去玩啦,别睡觉了!”
“就知道玩,我荷包空了,要玩可以,你付账!”
“……哼,你想等八叔回来,看到八叔家的炕头多一个我睡你们中间吗?恩?”
“……”
“八哥又在偷笑个啥?”走在队伍前头的十三阿哥一边向后瞥了一眼,一边问着一同并肩前行的十四。
“八哥不是一直都笑着的么?”十四没有跟着向后瞥,倒是稍夹了夹马腹,视线笔直地往前头看。
“那倒是,唉,十四弟,你刚刚瞧见啥了,吓了一大跳似的?”十三闲聊似地瞧着身边的十四。
“没啥,一个傻冒而已。”他的视线依旧不肯往后看,高傲地往前摆着。
“啥?”
“不懂给主子行礼的傻冒,只知道给主子添乱的奴才!”他没好气地冷哼了两声,脚也更用力地夹了夹马肚子。
“……”
“你笑啥?”
“没啥,只是瞧你刚才头也不敢回,想是挺惧那傻冒的?恩?”
“……”他斜视了十三一眼,没出声。
“四哥不在这,总得找个陪你抬杠的不是?”
“合计着,四哥临走前,倒是嘱咐好你了?”
“唉,这知弟莫过兄嘛?哈哈?”
“什么好事,这般热闹?”从后面骑着马走到队前的八阿哥插了句话进来,让两人同时回了头。
“八哥,十三哥正找我抬杠呢。”十四斜视了一眼一旁的十三。
“要抬杠等会也算我一个。”八阿哥淡笑地应了一句,转而收回了笑脸,严肃地开口,“只是……现下,皇阿玛传旨,出了城,加快前进速度。”
“儿臣遵旨!”调笑瞬间在三个皇子面上消失的毫无踪影。
十三与十四互点了头。
“众将士听令,加快前行速度!”
“喳!”
娃娃
六月的北京,日头开始渐渐毒起来,可这到了夜里,还是凉风阵阵,虫鸣声络绎不绝,此起彼伏,星空缭绕,闪烁不已,此等良辰美景,却发生在刚把八爷送出北京城的夏春耀身上,她深叹了一口气,感受了一下啥叫万念俱灰,反头瞧了一眼趴在自己背上,盖着她的外衣,睡得飘逸无比的弘晖……
好想哭哦,为什么这种谈恋爱的好时辰,她得背着敲诈了她一天的地主阶级的奶娃娃,送他回家呢……
也不知道八爷他们走到哪里了,他没有和陌生人乱讲话吧,没有被什么色狼瞧上吧,没有捡地上的东西吃吧……没有……
“死小鬼,不准流口水到我衣服上啦!”感觉到背上一阵冰凉,她轻轻地将他托高了些,让他的脑袋搁在她的肩膀,继续踏着沉重的步子。
“唔……”小鬼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啪嗒啪嗒”动了动小嘴,将温温的小脸在她的脖口蹭了蹭,蹭得她翻起一阵惊天动地的鸡皮疙瘩……突然可以体会雍正大人为什么心甘情愿被这个小鬼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小鬼绝对有做祸水的潜质,让人好甘心被他奴役哦……
看了一眼就在眼前的四爷府,她加快脚下的步子,却终究怕吵醒背上的小鬼而没有跑起来。
两盏灯笼在府门前晃动出一阵摇曳的影子,她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走上了台阶。正准备敲门,叫几个下人迎他们的的少主子回去,却听见背后一阵马蹄声,她的右手还留在红漆门的门环上,左手托着弘晖的小屁股,将脑袋转向了身后,只见四阿哥正从马上翻身下来,随行的小厮立刻弯下身,去接主子落马的脚,许是刚从宫里回来,一身朝服在黑夜里扎眼的可以。
要说这空调效应也是来得快,四爷一来就伴着一阵凉风,吹得她条件反射地毛骨悚然了一下,抓着门环的手立刻溜了下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跪再说,身子一蹲下去,这才想起身后还背了个乌龟壳,一瞬间的上重下轻,加上她小脑临时罢工,平衡不能,两腿蛤蟆似地一弯,“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四……四……四爷吉祥……”虽然她请安的姿势有点失败,但至少她的声音还是很有诚意的,不是吗?呃,还有颤音呢……看在她还不辞辛劳,不要工钱,不为名利地替他送儿子回来的份上,虽然,中途几次燃起过想把他儿子卖去当童养夫的不良想法……但是,悬崖勒马,她忍住了,华丽地忍住了,所以,她还是良民,所以……请千万别砍她脑袋……
“……我是该叫你起身,还是叫你继续坐着?”四阿哥垂下眼帘,双手环胸,看着背着弘晖,坐在地上的她,敢情她这请安的,比他这被请安的还舒服,坐在地上还怡然自得了,这等请安法也该拿去发扬光大一下不是?哼……
“……”呜……她也想起来啊,可是他家儿子严重限制她行动来着,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左手托着弘晖,右手撑着地面,两只弯着的脚想要使力爬起来,却在刚要爬起来的片刻,倒抽了一口气,歪着身子,又坐了下去……
四阿哥皱了皱眉头,看着她有点难受地缩了缩脖子,还不住地打抖,挑了挑眉头:“怎么,还知道丢人了?脸红个啥?”
“……”tnnd,谁丢人了,是他家那个流氓儿子在她脖子那里乱吹热气啦,吹得她腿都软了,呜……死孩子,竟然在他阿玛面前调戏良家闺女,啊……不要……不要吹了,救……救命啊……
他看着她皱着眉头,仿佛隐忍着什么似地死咬着唇角,任由那抹红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子,没多说什么,只是勾了勾唇角,俯下身子,拉起她右手的手肘,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向后瞥了一眼,他那正在别人的脖子上进行非礼活动的儿子,均匀的呼吸一次一次地吹拂在某人的脖子上,带起一串串轻颤,硬生生地压下眼里的笑意,故作掩饰地清咳了一声:“今儿个又上哪儿了?”
“……回……啊……回……四爷的话,就……就在北京城瞎……啊……瞎转悠来着……”妈妈咪啊,要审问不会把他儿子接过去再回去问嘛,虽然他儿子未必会说实话,但这好歹也是家务事,她只是无辜的小跟班而已,呜……一边忍受儿子热乎乎的非礼,一忍受老子冰凉凉的审问,她还要不要活了,简直就是标准的冰火两重天,阿门……
他看着她极度扭曲的表情,也不再多问,向她伸了伸手,她立马如获特释,背过身去将后面的奶娃娃送回他阿玛手里,奶娃娃不满被移动呜咽了一声,四阿哥只好自己伸手将娃娃抱过来。
感觉人已经被接了过去,她正要松一口气,却突然觉得头皮一阵刺痛:“哎哟!痛!”
她用余光向身后斜视了一眼,只见小奶娃人离了她的身子,趴在四阿哥肩膀上继续流口水,可是爪子却把她脑后的辫子拽在手里,怎么都不肯松手。这也就算了,这个死娃娃竟然把她的头发抓在他阿玛脸颊边,呜,雍正大人,原谅她大逆不道的头发吧,它不是故意触怒龙颜的……
她憋屈地看了一眼凉凉地站在那的四阿哥,这辈子她也算没白活,把脸一次性在雍正大人面前丢了个一干二净了,哭丧着一张脸,用超级委屈的眼神看向垂眸看着自己的四阿哥,举起手,示意她是不是可以以下犯上地在他的脸颊边做一下文章……呃……当然,她绝对保证抱着尊敬,景仰,以及膜拜的心理做这件事……
四阿哥两手抱着斜躺在自己怀里的奶娃娃,只能别开脸躲过发梢的撩拨,向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赶快搞定自己祸国殃民的几根杂毛……否则他不介意帮她把她的头发就地正法了……
她痛苦地咽了一口唾沫,颤抖地伸出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的爪子,眯着眼睛,小心地靠近了雍正大人的脸颊,抓上了小奶娃的小手,扳着他手指头,哪知道这个死小鬼竟然完全不体谅她这个在皇帝面前抖散了骨头的小市民心理,死拽住头发的手,小手还过分地往他阿玛的脖子缠,她悄悄地瞥了一眼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声色,任由她祸乱皇族的四阿哥,再次咽了口唾沫,继续低下脑袋同死小孩斗争到底。
“……求你了,小祖宗,放手啦!!”她一边扳着弘晖的小爪子,一边咬牙切齿,头顶上传来四阿哥平稳地呼吸,这暖暖的呼吸从鼻间呼出,砸到她身上就变成了冷风,吹得她头皮一阵发麻,呜……不要两父子都来欺负她可怜的头发啦,她还不想当尼姑,她还要等八爷回来洞房花烛哩……
没办法了,只好使以j计,她放下手里的工作,伸出了两爪子,弯了弯手指,j笑了一声,伸进了弘晖的小蛮腰间,一个收力,立马得到怀里的小人不舒服地扭动了身子的反应,小嘴还轻叫了声:“唔……痒……”
拽着辫子的小手终于松了松,她立刻看准时机,将自己的辫子抽了出来,结果却因为反应太快,速度过猛,愣是将自己的辫子在雍正大人的唇上“唰”地抽了一把……一瞬间,她感到一阵五雷轰顶的声音在她头顶上砸下来……
完了,这下不被送去尼姑庵,也要把她的头发刮光光,挂上“公然挑逗未来皇帝大人”的招牌拿去游街了。
她颤着嘴,握着自己的辫子,摇着脑袋极力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可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缩,一个踉跄,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她也不含糊,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也不敢再看四爷的表情,连身上的土都来不及拍,捂着摔痛的屁股,张开脚,“呜呀呀”地连滚带爬,跑进了夜幕里,将她为了保命时矫健英姿不顾一切地挥发了出来。就算要被砍头,也得活过今晚,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而这时,被闹腾了一阵的小奶娃从朦胧间揉了揉眼睛,看着抱着自己阿玛,打了个哈欠:“……唔……阿玛……她送我回来的吗?”
“恩。”四阿哥没去看那个跑进夜幕的身影,转身,跨过门槛,走向府里。
“……唔,衣服还没还她呢。”他看了一眼披在身上的衣服,一边迷糊地靠在四阿哥的肩上……
“……”四阿哥牵了牵披在小奶娃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他的小身子……
“阿玛……”
“恩?”
弘晖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没什么力气地问,“我睡迷糊了吗?我好像看到你在笑?”
“……累了就快睡。”他没答,只是将小娃娃的脑袋按回了自己的肩头。
小娃娃的脑袋贴上了四阿哥的肩,视线越过他的肩头,分明看到那个拼命狂奔的身影,跑那么快干啥,又没有人追她,他家阿玛只是笑笑她而已,只是觉得她还比较好笑而已……只是……呼……
狂奔八百余里,挥了一头热汗,揉着还隐隐作痛的屁股,最后反身确定了一下,四爷的确没有派什么杀手沿路追杀她,也没有让什么官兵举着火把请她到刑部大牢去坐坐,更没有行使“关门,放狗”的命令给她来阴的,这才肯定自己以小人之心,度皇帝之腹了,压了一下跳到嗓子眼的心,将自己脑后的辫子拽到前面来,端详了一阵……
这好歹也是受过雍正大人宠幸的头发了,不知道,等将来雍正登基以后,会不会升值,将这一戳毛剪下来,搞不好可以卖个好价钱耶……嘿嘿……
一边想着一边跨进了九爷府的大门,正准备爬回自己房间睡大觉,摸了一把有点饿的肚子,不知道厨子大叔这两天又发什么脾气,断了她好几天的粮了,吃了那么久的包子,一下子没得吃,肚子空空的不说,连感觉都空空的,唔,好想吃暖包子哦……反正她现在也是来着,到厨房里a点东西来吃,估计泰管家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打定了主意,转了个弯就往厨房走,要去厨房得路过好几个九爷好几个小老婆的院子,她缩着脖子,掂着脚丫子,正准备贼眉鼠眼地溜过去,却见完颜夫人的院落有些不一样,灯火通明的有点夸张,又不似什么喜事,不过她也没打算管闲事,正准备一溜而过,却猛得被端着盆的小丫头撞个满怀。
一脸盆的血水浇了她一身,她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自己一身的猩红,再看了看那个一脸慌色的小丫头,唉,这不就是上次踹她一脚的小丫头么……这是干啥,发生啥凶杀案还是灭门惨案了吗?那她应该跑路,而不是站在这里发呆才对……
“你是哪房的丫头?”小丫头有点慌色,一把抓过了正要转身落跑的春耀,想要看清楚,一见是她,松了一口气,“是你啊!是你就好,是你就好,快快,快去换盆热水来!”
说完,没头没脑地将手里还盛着血水的脸盆塞进了春耀的手里。
“这……这是?”她不解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盆……好大一缸血,可她不是吸血鬼来的,这填不饱她的肚子,她要去吃包子……
“你还不明白吗,我家夫人要生了!稳婆刚进去呢,我得进去伺候着!”小丫头急地往房里探了探脑袋,面有难色地小声咕哝了一句,“你不是别个夫人房里的丫头,许是不会搞什么花样才对……”
搞花样?搞什么花样,她只是想到厨房搞点花样,变点吃的来而已,可现在整个人被搞得恐怖片形象代言人一样站在这里,呜……贞子都要被她吓趴地了……
“你还发什么愣!还不快去端热水来!”小丫头伸手将她推了出去,一根手指头在她胸口点了点,“我警告你啊,要是我家主子和快出世的少主子出什么事,你小心脑袋!”
“……”她只是路人甲而已,虽然她曾经帮他家夫人熬过不少次安胎药啦,但是生娃娃的是她家夫人,干吗要她来陪葬啦,呜,再次控诉搞连坐的封建社会,不过,控诉归控诉,为了脑袋,她还是屁颠颠地踩着步子跑了起来。
院落里传来女人生产时痛苦的叫声,她使劲地咽下了唾沫,顾不上自己与身血污,狂奔进热水房,老天爷,莫非她注定今天要把脑袋贡献出去么,请千万保佑人家母子平安啊……
盛满了热水,她探着脑袋送进了完颜夫人的房里,只见稳婆和小丫头正按住床上的产妇,扑鼻的血腥窜进她的鼻子里,她皱了皱眉头,却也顾不上这些,将热水送到了床边。
“水,热水来了!”她将热水放在一边,局促地站在一边,感到自己有点颤颤的,虽然知道生小孩是蛮痛的事,但也只是听说,而且家里的亲戚生孩子,她顶多只是守在产房外,等着医生出来而已,里面到底是个什么阵仗,她还真想都没想过,这下倒好,来清朝见识真人版,有必要这样给她长见识吗……
“丫头,别闲在一边,过来,帮我按着夫人的手。”稳婆一边说着,一边帮着产妇推拿……
“……哦,哦……这样可以吗?”她站在床边,看了一眼跪在床里头的小丫头,问道。
“恩,行!用力按住,不能让夫人乱动,她这胎胎位不正,很危险的!”小丫头一边嘱咐着,一边拿着帕子帮产妇擦着汗……
春耀低下头来,看了一眼嘴里咬着白帕的夫人,涨红的脸,深深皱起的眉,都让站在一边的她吓得有点缩,听着产婆的催促,不住地让她使力,连她都不自觉地捏紧了些她的手腕,挥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气氛让她被压得难受,连呼吸都变得好重好重,直到看见稳婆欣喜地将娃娃从身下渐渐挪出来……
“还有一点,夫人,再用点力!用力啊,夫人!”
她浓重地呼吸着,看着不住地摇着头的夫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着白帕子的唇松了下来,上面带着几条重重的血痕,红艳地吓人,眼皮也开始重重地往下垂……
“夫人,不能晕啊,孩子还卡着呢!夫人!”稳婆一见她眼神开始渐渐涣散,觉得大事不妙,推了推身边的春耀,“快同她说话,不能让她晕,要不孩子和她都没了!”
“……我?”春耀迷茫地指了指自己,再看了一眼对面的小丫头,她能说啥,她和这夫人根本就不熟嘛,顶多就是有一次,她在九爷书房里那个那个,被她打断了好事,难道要她说这个,呜……不要吧……
“不成,我去瞧瞧九爷回没回来,夫人见到九爷或许好些!”小丫头率先反应过来,一把从床上跳下来,打开门就往外跑。
“快!快同夫人讲话啊!”
“……”她努力地往下咽唾沫,看着那快要合上的眼皮,下意识地捏紧了握在手里的那只手,也顾不上那么多,开始吼了起来,“不准晕,你不准给我晕,听到没有,我还没看过死人,你别随便夺走我的第一次!”
“……”完颜夫人的眼皮动了动,微微瞥向她一眼……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叫你不准睡,听见没。”她一边说着,一边捏住她的手,“我警告你哦,你要死了,你家女儿就没人管了,我就去欺负你家女儿,天天揍她,天天骂她,天天虐待她,让她没得吃,没得喝,没得穿,把她管到柴房里去!”
“……死……你……这……死丫头……”低弱的声音从她的口里发出来,让一边的春耀看到了希望似的……
“我就是死丫头,怎样!你睡啊,你要是死了,我不仅欺负你女儿,我还去抢你男人,抢你相公,抢你……哎哟!”她话还没说完就感到手掌里传来力道,捏住了她的手……
“……死丫头……你……你敢!”完颜一边低低地说着,一边开始继续用力……
“生……生啦,生啦!!”稳婆终于在她的配合下,将小婴儿剩下的身子脱离了母体,用剪刀剪去了肚脐带,将一身血污的宝宝放进了热水里,洗净,再用白布包好。
“夫人,是个小格格,你给瞧瞧吧!”稳婆将宝宝抱近了气喘吁吁的夫人。
她伸出颤颤的手,抚弄了一下小娃娃的脸蛋,转脸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夏春耀,再次转向稳婆,“爷呢……抱去给爷瞧瞧……”
“夫人,夫人,九爷在这呢!在这!”小丫头一把推开了门,一边欣喜地奔向面目依旧苍白的夫人。
九阿哥撩了撩衣袍,跨身走进了房间,瞥了一眼被稳婆抱在怀里的娃娃,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视线扫了扫站在一边,还在大口喘气,颤着手的某人,皱了皱眉头:“你杵在这里做啥?”
“呃?”她愣了愣,没料到他走进来的第一句话是质问她的,她的脑袋还在刚刚的惊心动魄中,实在反应不过来,只得张大嘴巴瞧着他……
“给爷滚出去!爷不想瞧见你!”他将视线从她身上挪了开来,径自负手站在床边。
“……”她挪了挪颤着的脚,抬头望了他一眼,从嘴巴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哼,咬了咬下唇,走出了房间。
她还没来得及瞧上那娃娃一眼,就被那个每月肯定有那几天的九爷给赶出了房间,鄙视地朝房里瞪了一眼,正提着脚步要走,却被从后头追上来的小丫头拍了拍肩膀:“喂!”
“啥事?”她回过身去,郁闷地应了一句,好歹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表彰她一下也就算了,竟然还叫她滚,nnd……
“没想到,你刚刚挺有胆子的嘛!”小丫头嘿嘿地笑着,“我代我家夫人谢谢你,也代小格格谢谢你!”说完,蹲了蹲身子……
“呃……”被人家这么一谢,她立刻有点飘然,什么不爽都扔到脑后去了,“嘿嘿嘿嘿,我也就胡说一通……还好,夫人自己有本事……”哎呀,谢来谢去,多不好意思……
“你也真胡说到点子上去了,扑哧!”小丫头捂着嘴巴笑了笑。
“啊?你都听到了啊?”她张大了嘴巴问。
“可不,你不还说要抢九爷吗?我看九爷当时一听见,脸都绿了……估摸着,是为这在同你发火呢,唉,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主子心里嘛,还不都觉得这下人没章没谱,就乱了章法了。啊,对了,忘记告诉你,我的名字了,我叫子荷。”
“我……”
“你的名字,在府里有名的,大家都知道,下蝽药嘛!哈哈哈”
“……”她可以选择不要用这种方式出名吗?实在太沦丧了……
“对了,我家夫人刚刚同我说了,叫你到我们房来,可好?”子荷笑着说。
“……哈??到你们房??”
“恩,这小格格一出世,夫人身边有两个娃娃了,我一人也忙不过来,你过来,帮忙带小格格,可好?”
“……”比起保姆,她比较想当杂工和无业游民耶……自由和偷懒空间都比较大。
“刚刚九爷也应承了夫人的,你不用担心有啥事。”
“哈??”现在是什么状况,刚刚还对她发了一通脾气的人,竟然招呼都不打就将她卖了,呜……好凄惨,这好人果然做不得……八爷,世态炎凉了,他家弟弟好无良,他才出京没多久,她就要被卖去给人当保姆了……
“就这么说了,你明早来同夫人请安吧。”子荷说完,便回身进了屋子。
她回头看了一下屋里的影子,九爷还是和所有人保持一定距离地站着,交代着不重不轻,不冷不热的话,她也懒得再看,踏着步子准备去挖点水洗一下自己一身的污……
才走出院落,就听见路上几个小丫头的议论声。
“听说又是女娃娃?”
“可不是,我家夫人叫我好生听着呢,不会有错的!”
“受宠又怎样,生了俩了,都是赔钱货,美啥呀!”
“也没见九爷对她有啥不一样,等咱们夫人生男娃娃了,才让她们那房脸色难看呢!”
她一身血污地从她们身边经过,立刻换来她们禁声地指手画脚,她打了个好大的哈欠,忘记了自己的肚子因为没吃到包子,咕噜噜地叫,飞奔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门,看着空空的床铺,唉,果然,天气一暖和,春桃偷情大军就和苍蝇一样一起出动了……
洗了把脸,换下了脏衣服,爬上了床,正准备倒头就睡,却突然感到鼻头一阵微痒……
“哈欠”一个喷嚏从她的嘴里毫无道理地跳了出来,她愣了愣,使劲地吸了两下鼻子,搞什么啊……感冒了?还有人在背地里骂她……唔,以她华丽的人缘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没有去想太多,她疲惫的身子卷进了床里。
明天……谁知道会怎样呢……
糖糖(上)
俗话说,坏人当不得,好人不好做,这句话具体是什么概念,夏春耀以前没明白,但是现在却深有体会。话说,由于口没遮拦,当了回护产丫头,普渡新生了一把,却把自己的青春给赔了进去,看看她现在的造型吧……
头发湿答答的滴着水,衣服也被浸透了,好在古代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还不至于春光外泄,手里捏着湿帕子,瞪着那个光着身子坐在水盆里,拍水拍得不亦乐乎的小娃娃……
“啪啪”两声水花砸在她已经没有造型的头发上,她哀叹一声,也懒得反抗了,习惯似的,继续抓着帕子擦着柔弱无骨的身子……
”学了几个月,你现在照顾起娃娃来,也有模样了。”一边的子荷走笑嘻嘻地说,“小格格很喜欢洗澡嘛!”
“……我觉得她比较喜欢玩我……”她转过身哀怨地看着子荷抱着另一个两岁大的小格格,突然有一种置身托儿所的感觉……
自从被抓到完颜夫人房里当保姆,已经四个月过去了,看着这小娃娃一天天地长大,她突然有一种老了感觉,唔……岁月不饶人哇……八爷,再不回来就要等着给她收尸了……
“哇哇!!”小娃娃猛得打起了水花,拍在她又在思春的脸上。
“……你可以了哦!为什么每次这种时候就打断我的思路!”她低低地对着盆里的小娃娃吼到,这个死娃娃,每次她发一下小春,想一下八爷,她就开始不合作地使坏,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九爷生的女儿会抽风……
决定不再给她嚣张的机会,将她的小身子从水盆里捞了起来,放到一边的床上,用帕子擦了擦她的身子,再将衣服一件件给她穿上。小娃娃仰躺着乱扭,翻来翻去地不合作,仿佛对裸奔情有独钟。喂喂喂,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她爹,喜欢没事不穿好衣服跑出来散发荷尔蒙,诱惑未成年少女,不行,过来好好穿衣服,看她夏春耀怎么调教出一个顶尖淑女!
顶尖淑女是啥东西?小娃娃明显对此毫不感兴趣,眨巴着眼睛继续在床上裸滚,小脚在空中乱踢,手掌也跟着乱拍,很明显,比起淑女,她比较喜欢当猴子……
“爱新觉罗?糖糖!算你狠!”她捏着拳头在小家伙的面前晃了一圈,吼出她的全名,示意她最好有点出息,猴子和淑女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
“噗嗤!”一边的子荷爆笑出声,“唉,我还真没想到夫人会同意你给小格格娶这个名字呢。”
说到这个名字,夏春耀愧疚地看了一眼窝在床上的小娃娃,想起娃娃满月那天的光荣事迹,一大堆的玩具丢在小娃娃的面前,什么拨浪鼓啦,小布偶啦,可她啥也不要,眼巴巴地指着刚走进门,还没啃完早餐的夏春耀手里的糖包子,一个劲地傻笑,她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就听见完颜夫人没什么特别表情地对着她说:“这娃娃命是你给救回来的,九爷也没特别交代取什么名儿,你就看着给取一个吧。”
恩恩恩? 这名字对于人的一生何等重要哇,像她夏春耀明显就是一深受其害的主,这不是把生杀大权往她手里摆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糖包子,再看了一眼小女娃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没什么出息地就对她手里的糖包子有兴趣,总不能叫爱新觉罗包子吧……
“……叫糖糖可好?”
“糖糖?”完颜夫人叨念了一阵,怔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倒是个甜名儿,就依你好了。”
于是乎,爱新觉罗?糖糖就这样诞生了,阿门……希望她将来长大不要来追杀,她这个没文化乱取名的始作俑者……
给糖糖穿上了衣服,将她抱在了坏里,细看看,这眼眉嘴鼻,绝对遗传了她阿玛秀气兮兮的基因,细眉,大眼,翘鼻,小嘴,唉,也不枉她阿玛努力做功了,九爷的小蝌蚪质量也实在不错,给了一副这么好的皮相,只是……
“……难得长得这么漂亮,竟然还乱流口水。”她拿起帕子擦了挂在糖糖嘴边的口水,一边哄着,一边推开了门,走了出去,四处闲逛着,这小娃娃就要多晒太阳,促进维生素d吸收,将来才能长得高,别像她娘那没文化的,天天把她丢在家里养白白,害她变成三等小残废,矮冬瓜,每次都得仰着脑袋看八爷,连玩亲亲,都得把脚踮得和跳芭蕾似的,她这是为了她将来的相公着想。
说到未来相公,她低下脑袋看着怀里,歪着脑袋继续流口水的娃娃,皱了皱眉头,唔,她辛辛苦苦的少女养成计划,将来还不知道便宜了哪个死小子,心里好不平衡,nnd……唔……这怎么和她爹的变态想法有点相似……果然,遗传基因是个千古之谜啊……
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四下无人……嘿嘿……偷亲一下没关系吧……就亲一下,她养了她这么大,除了喂奶,她目前没有功能,不能亲力亲为,但是什么洗尿片,洗衣服,洗澡澡,陪吃,陪玩,陪睡的三洗,三陪,三温暖都做足了,怎么说把初吻给她也一点不过分哦……
“呐……亲一下,反正也没人知道,将来你还对你相公说是初吻,这个又验不出来的,你不说话,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啊,那我亲了啊!唔!”说完,低着脑袋就啃着那带着奶香的小嘴巴,唔,软软的,好舒服,哎哟哟,死se情狂,谁让她用吮得吃她的嘴了,她的嘴巴又不是奶嘴,靠靠靠,这才多大,就会这么se情的招数了,不愧是九爷的女儿……唔……不过……好舒服哦……允许她多耍一下流氓……
“……你在做啥?”一阵阴晴不定的声音带着疑问的上扬从她的背后甩过来。
她猛得直起了背,让怀里的娃娃不满地扭了扭,干笑了两声,转过身去,看着站在一边皱着眉头的九阿哥,咽下了一口唾沫:“……九……九爷吉祥……”这下死定了,被人家阿玛当场抓住自己非礼自己的女儿,还把人家俏生生的初吻,像个老色狼一样夺走,呜……谁让他生个这么走媚惑路线的女儿……造孽啊……
“……”他垂下眼帘,瞧了她一眼,再看了一眼她手里抱着的娃娃,依旧没啥特别表情……
“哇……噜……”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初生糖糖不惧爹,小娃娃一看见美男,立刻对眼前这帖蝽药失了兴趣,扭着身子就向九阿哥张着小爪子……
这小不要脸的,她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了,这么快就在她面前和别人搞劈腿,nnd,就算这人是她爹,也不行,尤其是这个,女儿生了四个月,一眼也没来瞧过的臭爹,哼,咱不理他,不能被美色诱惑,美色算个啥,等八爷回来,她再让她见识一下啥叫天仙下凡,保证立刻让他口水横流地不记得自己姓爱新觉罗了……
“……九爷,奴婢我……”她努了努嘴,福了个身,正准备告退……抬起头却见九阿哥的身影已立在眼前,垂下的眼帘瞧着她……呃……怀里的宝宝……
“……听说,名是你给起的?”他淡淡地问,微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叫什么名?”
“……呃……”她左顾右盼,开始寻找逃跑路线,这下死定了,过了她额娘那关,可过不了他阿玛这关,阿门……
“爷问你话,你哑巴了?”他立着眉头,明显不悦起来。
“糖……糖糖!!”她下意识地将答案抛了出来,话一出口,就后悔地直想抽自己两巴掌……
“……”他愣了愣,眉头打结似地笼起来,看得一边的她触目惊心,胆战心惊,心惊肉跳,毛骨悚然,却在下一瞬,仿佛释然似地舒展了眉头,看得一边的她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冷汗直流……
这……这算什么意思……九爷翻脸比翻书快,她是知道的啦,但是这么扭曲的变化……看看看看,还在继续变化哩……竟然还变得柔情似水,侠骨柔情,欣然接受,甚感安慰起来……就一个名字而已,至于搞四川大变脸么……她的名字都还没这么耸动呢……
“让我抱抱。”他轻轻地说着,仿佛风一般地吹过她的耳朵,她的耳根子一下子就软了,完全和手里的糖糖一样,抗拒不了男色诱惑,忽悠忽悠地将手里的娃娃给人抢了去……
“你还傻站在那儿干啥?”他明显动作僵硬地捧着手里的柔软的身子,不知该怎么摆弄,皱着眉头看着她,眼神里对她在一边发愣的行为明显不满。
她受到警告,抓了抓脑袋,帮他调整了一下抱娃娃的姿势:“手托着腰,要不她会闪着的。”
“这样?”他皱着眉头问她。
“恩,另一只手,托着脑袋!”
“……”照着做……
“对。”她摆弄完毕,站在一边,欣赏了一把美男戏娃图,呃……怎么有点别扭,没有一点父慈女孝的感觉,倒颇有一种美男抱炸弹视死如归的感觉,“……九爷……你的手太僵了……”她不得不提醒他一声,糖糖的小腰是不盈他这一握的……
“……”他白了她一眼,明显对她的多嘴不满,径自看向了怀里的小娃,别扭地咳了一声,松了松手里的力道,让小家伙可以在他的怀里乱钻。
“哇哇……咕咕……”糖糖吮着自己的手指头看着面前的人,使劲地傻笑,小嘴巴一嘟一嘟的……
“……她说啥?”他听着比八哥还天书的奶娃娃用语,歪过头来看着站在一边的她……
“……呃……大概是在叫您阿玛吧……”她是在说,这个大哥长的好美型哦……不过估计这句话翻译过来,她又要挨一通板子了,睁着眼说瞎话,睁着眼说瞎话啊……
“……她在流口水……”他皱着眉头,实在不想承认这个小弱智一样的家伙是自己的种,除了这张脸,他是一点也看不出自己和这小娃娃有啥根本联系……
“……”她无语地看了一眼这位华丽的大清皇阿哥,有点常识好不好,小孩子流口水有什么好稀奇的,她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不是照样流口水,呃……当然这不是什么好骄傲的事情,实在是某些人无药可救地秀色可餐了一点……
拿起了手帕,掂起了脚,她的手伸进他的胸口,帮着小娃娃擦了擦口水,小娃娃明显不合作地晃了晃脑袋,嘟着嘴巴继续看着面前的九阿哥,看得面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