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妖娆弄世 晋江VIP完结第2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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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娆弄世 晋江VIP完结 作者:yuwangshe

    啊——!”一声惊叫从朝露殿发出,守在门外的嫣然原本正昏昏欲睡,此刻一吓,立刻推开门冲了进去。却见帝后在床上坐起,她赶忙上前道:“帝后,帝后,这是怎么了?是做噩梦了么?”她拿出手绢替帝后擦汗。

    洛梦还在喘气,她一身大汗,似乎还未从梦境中缓过劲儿来。梦中,她见到轩以漠一箭刺穿了伏席胜的心头,鲜红的血液飞溅而出,染红了那一身戎装。

    “帝后,帝后?”其他宫女和太监赶了过来,想看看怎么回事。

    嫣然一边给帝后擦汗一边朝他们道:“无事了,你们都退下吧,让帝后好好歇息。”众人应是,正要离去,洛梦忽然道:“站住!”

    她一边喘气一边吩咐道:“立刻传安将军进宫!”

    二十年

    安远南在梦中被人叫醒,急匆匆地赶往皇宫朝露殿。嫣然领了他准备进入帝后寝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踏入了。才踏入两步,洛梦听到有动静,急忙下床朝他飞奔而来,猛然想起了什么,又在安远南面前站定,朝嫣然吩咐道:“你在门外看着,不许别人进来。”她要说的话,不能让别人听到,否则可能会引起人心慌乱。

    眼看嫣然领命出门,又将门带上,她终于按捺不住,上前抓住安远南的双臂:“远南,你赶紧派人前去紫乌!”

    “出了什么事了?”安远南不解:“你怎的连鞋袜都未穿?身上也未批些厚实的衣物?”

    洛梦脸色焦急,低声道:“我在梦中看到席胜出了事,你快派人去紫乌救他!”

    梦?安远南松了口气:“梦……非梦,只是个梦罢了,你太过担忧,伏日大军不少,不会轻易让天子受伤。”他想了想,解下身上的披肩给洛梦披上,拉紧。

    洛梦却犹在担心:“可……”她也知道不可能仅仅因为她的一个梦境而派军出征,再者前去紫乌的伏日大军不少,而伏日叛乱才定,已经不可能再多派兵马。

    安远南叹口气:“这样,我即刻派人快马加鞭前去打探消息,你不必太担忧。还是深夜,你先睡下吧!”

    他看着洛梦仍然恍惚的面孔,又看着她的赤脚,忍住内心的渴望朝门外道:“嫣然!进来伺候帝后就寝!”

    第二夜,甘泽殿内仍然烛火明亮,洛梦与陆言风在处理折子。

    “帝后?帝后?”陆言风连呼几声,却未见洛梦有任何的反应,他禁不住弯腰在她耳边呼唤:“帝后这是怎么了?”她已经走神了不止一次了。

    洛梦这才回过神来,红肿着的眼暴露了她的睡眠不足,她放下笔道:“没事,就是昨夜未睡好。”昨夜的梦搅得她一夜未能安睡,今日更是神志恍惚。

    陆言风想了想说道:“帝后若是太累,可留下折子明日再批。”

    “不必,”洛梦摆摆手:“走一走醒醒神即可。”她起身站了起来,陆言风便伸出手臂给她扶持。两人一同走到甘泽殿外,看着夜空。虽是春暖花开,夜里还是有些冷意,洛梦一身华服抵不住这寒意,陆言风看在眼里,朝嫣然道:“去将帝后的披肩拿来。”嫣然称是,将挂在一旁的披肩拿来,陆言风顺手接过,给她披上。

    洛梦任由他的动作,却毫无所觉一般,她喃喃道:“不知何时,远南的人才能回来。”她是在等消息,她要亲耳听到席胜安然无恙的消息。

    “回来?”陆言风疑惑,他刚想再问些什么,却听有人传报:“安将军求见!”

    大门紧闭的甘泽殿内,只有三人,陆言风在左,安远南在右,洛梦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安远南忍不住向前一步,扶住她:“洛梦……”他一心急,将洛梦的本名叫了出来。

    洛梦深呼一口气,颤声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她不相信,不相信!

    安远南不忍:“梦儿,你何必要再逼自己呢?”天子被箭矢穿胸,奄奄一息之时,他命人将消息封锁,直至战局平定。

    “逼自己?逼自己?”洛梦的眼泪猛然决堤,她紧紧抓住安远南的手臂,哭声压抑:“不逼自己我如何能接受?他答应过要回来,要与我长相守,他答应过,答应过!”她知道哭声不能让外面的人听见,只得拼命压抑,身子却控制不了地摇摇欲坠。

    安远南和陆言风看她的样子,早已心碎满地,上前同时将她扶住。

    洛梦脑中一片混乱,想到的全是伏席胜抱着她说长相守的模样,那一声声梦儿,一句句长相守,以及冬日里两人的火热纠缠,那温暖了她的身与心的男人,现在却已经离世,而她却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要她如何接受?如何接受?!

    大脑中猛地轰然一声,洛梦终于倒在了两人的臂弯里。

    梦中,看不尽的黑暗,将洛梦团团包裹住。她跪坐地上,泪水汹涌而出,她嘤嘤哭着,好似一个委屈的孩子。脚步声传来,她抬眼看去,却见是两个熟悉的身影,除了伏席胜和武正还能是谁?她一喜,匆忙爬起来,朝两人扑去。两个男人各伸一只手,将她围在中间。

    洛梦又哭又笑:“原来你们还在,你们都在!”

    武正笑得温柔:“梦儿,有他照顾你,我已放心。”

    “他?”洛梦愣愣地转头看向伏席胜:“席胜,你何时回大滇?”

    他却不语,洛梦慌了神,抓住他的明黄袍子不肯放:“你快回答我,你何时才回?何时?”

    伏席胜伸手抚摸她的脸庞,无限爱怜:“等我,我定会与你长相守。记着,等我!”

    洛梦大哭起来:“我等你啊,我一直在等!可你却回不来!”美人泪,一颗颗掉落,在空中便化为了虚无。手中一空,伏席胜消失不见,洛梦慌了,一转身却发现武正也已不见。他们都走了,走了,只剩下她一人,却还要她等着。等着谁?有谁可以与她长相守?

    她伤心欲绝,忽闻前方传来母亲的和蔼声音:“英英。”玄女,是玄女!她奔向眼前的女人,紧紧抱住对方:“母亲,母亲!他们都走了!走了!”她的泪水,一直未曾停过。

    玄女轻轻爱抚她的脑袋:“英英,时至今日,你还是放不下?这世间的情爱之苦,你还放不开么?”

    洛梦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她抬头道:“母亲,我要以我的半神之力,将他救回!”

    “放肆!”玄女的面目上现出了怒意:“生死由命,岂是你可以随意主宰?”

    洛梦噗通一声跪下:“母亲,英英这一生注定与情字纠葛,若他不在,我决不会独活!”

    玄女怒道:“身为半神,怎可以儿女之情为重?母亲早就与你说过,你就是脱离不了这个情字,才无法飞仙!”

    “母亲!”洛梦痛哭:“英英不希翼飞仙,英英宁可做一个普通的女人,与他一道老去、一道长相守!”

    “你!”玄女无奈:“我早知你这一生情路坎坷,原指望你能放下,脱离了半神之躯。岂知你如此执迷不悟!你心魔已成,这一劫过去起,就注定无法飞仙。”

    洛梦惨然一笑:“不羡鸳鸯只羡仙,我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若不能与他一道,这半神之力不要也罢!”她受够了生离死别之痛。

    玄女却道:“你以为你这半神之力便可将他救回?便是勉强将他救回,你又能活下去?”

    洛梦一愣,旋即道:“我便是死,也要换他一命。”她的脸上,竟显出了一种决然。

    玄女不语,片刻后将她扶起:“英英,若你还认我这个母亲,就听我一句,好好活下去!”眼见洛梦又要说些什么,她皱眉道:“不必多说!二十年之后,若你能过了这个劫,我自会再来找你!”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来完成;而她也希望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来使她的女儿在这时间内想开、能够抛开红尘情事。

    什么意思?洛梦不明,正想再问个究竟,玄女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她犹自在黑暗中呼喊:“母亲!母亲!你会救他么?母亲!”

    呼……洛梦从梦中醒来,才一睁开眼,便看到陆言风和安远南熟悉的脸庞。看到她醒来,陆言风有些欣喜:“你总算醒过来了,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了?洛梦皱眉道:“将我扶起。”陆言风依言将她扶起,靠坐在床头。

    梦中的情景犹历历在目,洛梦也渐趋冷静,她朝安远南道:“远南,若我没猜错,他是否安排好了?”这个男人,生前就喜欢步步为营,此刻恐怕早已安排好一切。

    安远南点头道:“天子已秘密下了圣旨,他驾崩后,由你执掌政务,我和言风会辅佐你。”

    “我?”洛梦笑得凄然:“他倒是盘算得好,要想稳住伏日目前的局势,也只能如此。”而有陆言风和安远南一文一武镇守,自是无人敢说个不字。她该怨还是该恨?恨他便是离开,也能将这一切安排妥帖,他临终时,可有想过她?想过他们的长相守?

    安远南看着她的表情,又道:“现下落宝和玉簟皆被攻破,轩以漠和……和燕燕已被擒住,正等候帝后发落。”

    燕燕?洛梦猛然抬眼:“他们的孩子呢?”那个无辜的孩子,也算是伏日皇家血脉。

    “不知被藏在何处,燕燕和轩以漠绝不肯说。”安远南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洛梦:“天子说过要帝后亲启。”

    洛梦一颤,还是接了过来,只是手却颤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才将信封拆开,从里面掏出这封信,缓缓展开来。那上面的字迹,她最熟悉不过。流着泪,她慢慢看了起来。

    他说,梦儿,我身为天子,要狠下心来国事放在首位,只求你不要恼我。战乱才定,一切都需要休整,太平更是必不可少,而只要你登上权力的巅峰,安远南和陆言风定会尽心辅佐你,其他各国的君主也会因为顾及你而暂时不会起异心。至于雷泽,叶图掌握了一切,大可放心。至于叶图身上的蛊,他早已制出解药,就在朝露殿卧房的软榻下,只要你将解药给他送去,他定会尽心效力于你。

    梦儿,别难过,别怕,但我会一直陪伴着你,陪你登上权力的宝座。

    梦儿,其实我知道半神是长生不老的,我常想,待战事一定,定要找些炼丹术士来炼制长生不老之药,好与你长相厮守。如今已不能了,其实这未必不是好事,至少我可以在我最好的年华中离去,而不用在垂暮之年让你送我离去。如此一来在你的心中,我就将永远保持最美好的一面。

    他说,梦儿,我想自己可能回不去了,我以前想着,便是死也要让你无法逃离我,要你日日夜夜带着对我的思念和爱意入睡;可现在,即将离世,却忽然改变了主意,我不愿看到你因为我终生痛苦,我希望有个人可以陪伴在你身旁。

    来到紫乌的两个多月,我没有盼到你怀上孩子的消息,眼下,皇室血脉既不能断流,唯有将轩以漠的孩子以我们孩子的名义抚养成|人,将来继承皇位。届时,梦儿,选择一个男人一道离开皇宫吧,离开这是非之地,安安静静地过着你们的生活。

    信的最后,他说,梦儿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应该拥有一个优秀的男人去疼惜她、爱护她。

    洛梦的泪湿了衣襟,又湿了被子。伏席胜和武正,都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到头来,她却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她猛然将信揉成一团,掷与地上,哽咽道:“伏席胜,你什么都打算好了,什么都算计好了,就连你要离开,也不肯放过我!”她知道,伏席胜怕她想不开,特地嘱她要将那孩子抚养成|人、继承皇位,希翼用这十几年乃至二十年的时光来磨尽她的爱!好让她最终可以放下他,重新和别的男人一道长相守。

    她怎么忘了,这男人从来都是如此的精明,而她却偏偏爱上了这个男人。现在便是要寻死,也办不到。

    女帝

    洛梦渐渐冷静下来,泪水不再,她的脸上开始显现出一种冷然的神态,一种高贵的神态,她的眼中,出现了属于这个身份的威严。

    她开口道:“可有用水晶棺将陛下装殓?”

    安远南回答:“有,陛下驾崩当日安远志便已办好。”

    她略一沉吟,一字一句吩咐道:“安将军,因本宫已有身孕,不便前往紫乌,命你告知安少将安远志,即刻将陛下护送回大滇。”

    身孕?安远南微微一错神便醒悟过来,他低头领命。洛梦又说道:“将叛臣轩以漠及其妻……燕燕一同押送回大滇,本宫要亲自审问。记着,任何人不许私自对他俩用刑!”燕燕,终究还是她的姐妹,也是她的孩子。

    十几日后,劳师远征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回了大滇,这支胜利的大军却没有任何的喜色,每个人无不是一脸悲色,身上披着丧服。走在前方的一行人抬着一具水晶棺,缓缓迈入皇宫大门。皇宫大门的前方,是一条笔直宽敞的大道。而大道的前方,早已站着一行人,在这些人的首位,就是伏日的帝后,帝后身旁,左右各为当朝重臣陆丞相和安大将军。

    洛梦一袭白衣,站在风中犹如这世间最神圣却又最肃穆的女神。她看到水晶棺的出现,便缓缓踱步上前,陆言风和安远南一直跟随在她的身旁。

    明明这条大道并不长,洛梦却感觉走得极累,她一步一步上前,似乎耗尽了她一生的气力,才来到水晶棺前。水晶棺被缓缓放在地上,洛梦跪了下去,众人也跟着跪了下去。她伸出手触摸水晶棺,似乎这样就可以触摸那棺中的男人,那纠缠着日日夜夜的思念,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出口,透过她的手指在水晶上蔓延开来,包裹住了这美丽的光色,继而爬向了那俊朗的男人。

    她的思念,终于碰到了他,碰到了他英俊的面容,他结实而宽阔的胸膛。只是那曾经温柔注视自己的深邃双眸,已经看不到,那曾经给予自己温暖的胸膛,已经变得冰冷。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只能依靠自己,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只能独坐高位上,来实现他的愿望。

    他,是她的爱人,她的夫君,她这一生唯一的夫君。

    洛梦缓缓站了起来,凝望着水晶棺内熟悉的面庞,一字一句吩咐道:“将陛下带送至重生阁。”重生阁,是她命人赶建的殿阁,伏席胜将会安置在那里面,水晶棺中的他永远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她总有种期盼,期盼着夫君有天会苏醒,再次与她继续长相厮守。

    陆言风和安远南领命,重又跪拜在地,口中呼道:“帝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齐齐跪倒,向这未来实际意义上的女帝俯首称臣。

    夜,洛梦在安远南的陪伴下,来到关押重罪之徒的天牢,这个阴暗之城。绕过一个又一个的牢房,来到一间独立性和密封性都极好的小屋前,安远南一个眼神,身旁的人便上前打开了牢门。大手一推,安远南率先进了牢房,他高大的身躯挡在洛梦面前,似乎在探查牢中的人是否有异动。

    洛梦将手放在他的臂膀上,示意他让开:“不必紧张,燕燕不会对我下手。”她明白,安远南万分小心,是因为担心曾跟随妖医的燕燕会偷偷藏有什么毒物。

    安远南依言往旁边一侧,洛梦的面前,便出现了一抹熟悉的倩影。

    “燕燕,”她踏入房中,低声叹道:“你长大了。”已为人母的燕燕,脱去了过去的些许稚气,一身布衣的她,显示出了洛梦未曾见过的成熟。

    燕燕看着她,眼眶微湿,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起来:“梦姐。”

    再次相逢,两人似乎都有说不尽的话,却又猛然发觉,她们之间似乎已经无话可说。能说些什么呢?既然选择了不同甚至相反的道路,便是再浓郁的感情也无法再续。

    洛梦调整了一下心绪,朝身旁的男人说道:“安将军,你出去吧,不必担心。”安远南看了一眼燕燕,便退了出去。

    “燕燕,”洛梦决定直奔主题:“你的孩子在哪?告诉我,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他。我明确告诉你,这个孩子也是伏日皇族的血脉。”相信燕燕能够听明白。

    果然,燕燕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她的小腹,露出了解脱的笑容:“梦姐,谢谢你,有你照顾未然,我可以安心与漠哥哥一道走了。”她明白,轩以漠被处决是迟早的事情。

    洛梦眼神复杂,她抬高了声音:“你真要跟随这个男人?这个天下皆知的叛贼?值得么?燕燕!”

    燕燕却笑了:“梦姐,你也爱过,怎会不知这种感情?对我而言,对我们女人而言,爱人仅仅是爱人,而不在于对方在众人眼中是什么样的人!我和你的不同,仅仅在于我们所爱男人选择的道路不同,但不代表爱情就有对错之分。”所谓的叛贼,不过是政权斗争的胜利者给失败者的称号。她既然爱了,就不会让自己有后悔爱上的一天。

    两人久久凝视,屋子里只剩下可怕的寂静。

    半晌,洛梦淡然道:“你的孩子是叫做未然?”未了然,她明白燕燕起这名字的用心。

    看到燕燕点头,她又接着问道:“可有人知道这孩子叫这名字?”

    燕燕明白她的意思,回答道:“除了带着这孩子的温诺。”

    “温诺?”洛梦了然:“难怪这次没找到这人,原来是奉命事先逃走。好了,燕燕,告诉我孩子在哪,我会让这个名字延续下去,延续你和轩以漠的爱情。”

    轩以漠和燕燕的处决定在了七日后,洛梦没有前去,她派人给二人送去了毒酒,而不是赐予他们砍头的刑罚,这是她最后能做的事情。

    又过了十日,一个大约七个月的孩子送到了大滇的皇宫中,温诺既已完成了使命,便不再留恋世间,他咬舌自尽。

    大滇将于一个月后举行帝后登位大典,过了这个大典,帝后将不再是帝后,而是女帝了,伏日开国以来的第一个女帝,各个附属国也从未有过女帝。这事情在民间引起了各式各样的议论。有人说,女人不应称帝,但又立刻有人反驳道——帝后不仅助伏日修文帝完成了平定大业,而且怀了修文帝的子嗣,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待皇子成年,依旧是伏日皇族血统继承皇位,这并无不妥。

    民间议论纷纷,各国的君主却将一份份厚礼提前送上,所派遣前来祝贺的官员赞誉之词不绝于口,称颂帝后的卓著功勋,表示将继续并永远臣服于伏日。当然,是否真的是永远,不得而知,但至少洛梦还在,他们便不会有所动作。

    这日,甘泽殿内依旧烛火明亮。丞相陆言风在和帝后说着明日大典的事情。

    “明日大典正值开春,届时还请帝后完成祈福仪式,”陆言风说道:“负责看雨的官员已经确定明日巳时会有一场春雨,帝后只需将一杯水洒向空中,不多时将会下雨,即可完成。”

    洛梦点头:“言风,这里只有你我,不必如此拘束。你该明白,我很感激你和远南的协助,若没有你们俩,我是镇不住这伏日的异心者。”

    陆言风淡淡一笑,如玉的面庞上露出了关切:“过了明日,你就真的要‘安心养胎’了,嫣然那边都安排好了吧?”他指的是从明日开始,除了嫣然谁也不能轻易接近洛梦的事情。当然,太医那边也需要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不能有任何的消息走漏出去。

    “嫣然是个明白人,办事也素来滴水不漏。”洛梦说道,忽然想起了什么,朝陆言风看去:“启云和展月如何了?”

    闻言陆言风笑了:“他俩挺好,展月平日里的性子虽泼了些,但在家父家母面前倒也乖巧懂事,眼下就差一场婚事了。”只是目前展月仍是展烨,便是女儿家的身份示人,也不是展月。

    洛梦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这恐怕是战乱平定后唯一的一件喜事了,展月那里我会安排的,不过还需要等上一段时日。”这是她欠了展风后唯一可以偿还的方式。

    她朝陆言风伸出手:“陪我走走吧!”

    第二日的大典在华丽而威严的音乐声中举行,因顾及帝后的身孕,便删减了诸多的繁文缛节。

    现在已是辰时,很快就要举行春雨祈福仪式了。高台上,洛梦端坐凤椅,她一身锦衣华服,如云的发式上点缀着属于帝后的凤簪,精致的妆容下,是连日来操劳的疲惫。身旁除了嫣然和两名宫女,便是陆言风和安远南,前方的祭台上,早已预备好一杯清水,只等巳时的到来。

    高台下,文武百官列队整齐,恭敬等候着春雨的到来。

    静默间,忽有一人出了列队,上前大声道:“禀帝后,臣有一言不得不说,便是赐了臣的死罪,臣也要一吐方休!”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虽不知此人想说些什么,但看其脸色,心中便都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陆言风低头在洛梦耳边轻声道:“此人杨清,乃是礼部郎中,通晓古今史书,腹中才学极高。只是为人较为迂腐,平日里过于刚正,得罪了不少人。”

    洛梦点头,淡漠道:“你说罢!”料想他也不会说出什么好的话语来。

    那杨清得了令,便朗声道:“自古以来,男子为尊女子为卑才是天理纲常!这天下岂能由女人主事?而今伏日修文帝为平定战乱而死,一群心怀叵测之人伺机而动,竟要将这天下改姓!实为大不敬!以臣之见,这些人才是天下之敌,才是战乱之源!”

    他一说完,立刻掀起了浩然□,众臣或惊惧而不敢言,或作漠然旁观,或与杨清理论。一时间,这大典变得嘈杂不堪。

    安远南站在高台上,大手早就握紧,恨不得上前手刃此人。他知道,这杨清所说的心怀叵测之人,指的是他们安家,是在说安家试图夺取天下。他一生忠于伏日皇族,虽早有思想准备、料到会有人借题发作,但如今被人当众侮辱,心下难免气血不平。

    吵杂间,帝后威严的声音以内力发出,直透众人之耳:“谁说这天下要改姓了?”她的声音,包含冷意,众人安静下来,朝台上看去,接触到的是一双冰冷的凤目。一时间,所有人竟有种台上之人好似修文帝的错觉。

    那杨清一副大义凛然的不怕死的模样:“今日未改,不代表明日不改!”

    “那即是说,爱卿并无证据可以表明天下要改姓?”洛梦冷冷道。

    “这……”杨清倒是答不上来了,他本就是个无心机之人,今日一说不过是看不惯这女子为帝,哪里想得到该如何应对?他想的,不过是大不了一死。

    洛梦站了起来,拿起祭台上的盛满了清水的杯子,眼神冰冷直刺杨清的双目:“神明在上,若是我——安非梦,有一丝异心,那么便叫这春雨不要落下!”她一说完,便将玉手一挥,杯中清水随着她的动作洒向天空,点点落下。

    登时,众人皆惊愕地看着高台。众人皆知,这祈福仪式不过是做个样子,农官早已算出今日巳时会有绵绵春雨,可现在尚有半个时刻才到巳时,怎会有雨?一时间,人人皆伸长了脖子看向天空,甚为紧张。

    天空正是晴朗,如何会有雨?杨清不屑。

    谁知过了一会,天空中竟然开始暗了下来,乌云渐渐密集,大风也扬了起来。众人呆住了,杨清也错愕当场。紧接着,伴随着电闪雷鸣,大雨竟然落下了!大雨,是大雨,而不是春雨绵!一时间,不知是谁先呼了一声:“定安帝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一声既出,众人便都跟着匍匐在地,口中称万岁。

    高台上,雨滴击打在早备好了雨棚上方,发出了噼啪噼啪的声音。

    洛梦的眼神冷冷盯着还在怔怔出神的杨清,一字一句道:“杨清,朕要你从今日起任史官,将即刻起伏日所发生的一切给朕一字不误地记录下来,朕要你睁大眼看着,谁是祸乱之源,谁是忠心之人!”字字句句隐含着怒意,犹如冬日的冰,令所有人的背上都起了一层寒意。

    女帝(二)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衣物是越来越单薄了,只穿两件衣物即可。而定安帝因为身孕不便,几乎都是在朝露殿不出,所有奏折皆搬到朝露殿批改;当然,早朝还是要上的,但会在定安帝面前用帘子隔开,说是因为太医曾言女人孕期易被疾病传染,而春季又正是易染风寒之时,故此。

    转眼,又过了三个月,夏季来临。

    这日,嫣然手提一个食盒,朝朝露殿的书房缓缓走去。原本这活是不需要她亲力亲为的,不过现在但凡是定安帝的梳洗寝食,都由她来一一伺候。她来到书房前,恭敬道:“陛下,嫣然送小食来了。”听到定安帝一声准许,她才一手推开门进了去,又赶紧将门合上。

    美艳的定安帝正在和丞相陆言风说着什么,看到她的进来,洛梦笑了:“嫣然,赶紧的,我得消消暑气。”她露出了些许孩子气的笑容。

    嫣然赶紧上前,将食盒放在桌上,一揭开盒盖,便有一股冰气散出——原来是两碗冰镇提子。一碗端给了洛梦,一碗端给了陆言风。陆言风朝嫣然问道:“这是你亲手做的吧?”

    嫣然明白他的意思,恭敬道:“丞相大人,是奴婢偷偷做的,没人知道是陛下要尝。”一个孕妇吃这个?传出去还不惹人起疑?

    闻言陆言风才放了心,洛梦拉着他在桌边一道坐下:“放心吧,嫣然办事素来谨慎。”

    她才要将一颗晶莹剔透的提子送入嘴里,小勺却在唇边停下,她抬头朝嫣然道:“未然今日没有哭闹吧?”

    提到这个白白胖胖的未来的小皇子,嫣然脸上也露出了属于女人的慈爱:“没呢,今日倒是挺乖,我出来前,李嬷嬷抱着他还朝我笑呢!”他日若是能和一个英俊的男人有一个这般可爱的孩子,该多好!她偷偷瞄了一眼陆丞相如玉的面庞,又迅速将视线移开。

    片刻后,她收拾好东西,告退离开。

    洛梦舒了一口气,觉得热意退了不少,忽觉一阵凉风拂来,她诧异看向身旁给她扇风的陆言风,吃吃笑了起来:“当朝宰相居然做起这原本是奴才干的活,传出去不是要吓坏一群人?”

    陆言风无奈一笑:“你就别取笑我了,难道给……给你扇扇风也是罪过?”他原本想说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到头来却将这几个字吞咽下去。

    洛梦不再逗他,说道:“我今儿一早就收到了炎图来的信,是欧索图写的,他说妹妹欧萨娜看上了伏日的朝中臣子,若是我同意,便遣人正式来伏日办理联姻一事。”呵,这炎图的女子真是大胆,这欧萨娜的性子和她兄长欧索图一样!

    “哦?”陆言风也来了兴趣:“两国若能联姻,倒是桩美事,就不知这位公主看上的是哪位同仁?”

    “安远志!”洛梦笑道:“也只有武将,才能将炎图女子的心打动了!”却不知这位炎图公主是如何见到安远志的,定少不了一场比试吧?呵呵。

    陆言风也笑了:“那倒是!不知安大将军可知晓此事?”

    “没呢,”洛梦摇头:“等会我派人去传他和安远志入宫,再说此事。”

    一个月后,伏日与炎图联姻,安少将安远志迎娶炎图公主欧萨娜。那夜的婚礼,在定安帝的主持下格外的隆重。已怀有身孕八个月的定安帝端坐高座上,平日里冷漠的脸庞也露出了些许笑意,将绝美的容颜衬托出了分外的妖娆。一时间,众人皆为之倾,更有一些醉酒的文官大着胆子上前吟诗称赞定安帝的美丽,只是舌头有些麻木了,吞吞吐吐了半天都无法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引来众人的哄堂大笑。

    定安帝摇头浅笑,这满堂的红色,让她想起了与伏席胜的大婚,不觉间一丝悲伤袭上心头。

    一个月后,定安帝诞下未足月的皇子,传言皇子诞下之时,宫中出现一道红光,乃是神仙降下赐福,因此小皇子身体格外健康,也比一般婴孩长得要更快些。

    各国又相继送来贺礼,祝愿定安帝和皇子身体安康。

    而定安帝诞下皇子不过十几日,重又上朝理政,勤政之为,博得了朝中臣子的敬佩。加之定安帝近来常会突然摆驾各个重要公务所,还喜欢临时提问些细节问题,众人更是不敢在公务上有所怠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定安帝逮住了错着,扣了俸禄还要被责骂。

    这日,退了早朝后,安远南和陆言风被传入甘泽殿议事。

    甘泽殿外,安远南等候着定安帝的召见。而那里,除了洛梦和陆言风,还有许久未见的陶清和陶冰。案几上,摆着陶清和陶冰这几个月来搜寻的伏日国内贪赃枉法之人的名单和证据,洛梦翻了看来,看了不过几页,便扔在了一旁。

    她闲闲向后微微一靠,紫色的华服在大椅上铺开漫天的贵气。她朝陆言风说道:“陆丞相,这名单上人不少,证据确凿,但朕不是要你每个人都一一查办,你明白么?”

    陆言风作揖道:“臣明白,只需将部分人拿掉,主心骨一散,其他人自然会乖乖吐出赃款。”一一查办,怎可能有这精力?而且涉及面太广,只会令他们更加团结,朝廷反倒被孤立起来。

    洛梦点头:“此事就要你劳心劳力了,必要的时候,可采取陆丞相认为应该采取的手段。”离心离间,严刑拷打,吐了赃款可以从轻发落甚至——可以不收监,现在国内正是需要大量财力来重建战后状况的时期,因此必然不可能照着台面上的那一套,否则费事费力还会引起人心浮动。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便是让某些人“正常消失”也是可以的。

    她又朝陶清陶冰二人道:“此事由你们协助陆丞相进行,一切皆听他的吩咐。”陶清陶冰不仅武艺高强,办事也稳妥而细心,可以成为陆言风的得力助手。

    看到他二人点头称是,洛梦挥手道:“行了,你们告退吧!朕还要召见安将军。”

    他三人退了出去,安远南踏了进来,朝洛梦作揖:“臣安远南拜见定安帝。”

    洛梦啄了一口茶,轻笑道:“方才是陶清陶冰在场,如今只有你我,何必如此见外?”她一笑,发髻上的金步摇便晃了晃,将她的脸色映衬出了美丽的神采。

    安远南淡淡一笑,不再言语——他本身也是个不擅长言语的人。洛梦站起身,来到他面前:“去御花园走走吧!”

    御花园内,洛梦遣退了众人,只带着嫣然,和安远南一道在湖边缓缓踱步。

    “远志和欧萨娜可还好?”她朝身旁的安远南问道。

    对方微微点头:“挺好,欧公主性子爽快,远志倒和我有几分像,不怎么说话,两人倒是一对。”提到这个虽是钦定却也较为完满的婚事,他从心底为亲弟弟高兴。

    “那是挺好,”洛梦笑道:“就不知安大将军的婚姻大事可有着落?”

    闻言安远南顿住了脚步,洛梦也停下了脚,朝嫣然一看,嫣然便知趣地退下了。她将手轻轻覆上男人的手臂,柔声道:“远南,你总要为自己打算打算,小翠对你是一心一意。”她知道安远南为何不肯成亲,她也需要安远南的衷心,但经历了爱人的痛失,她不希望以斩断对方情爱的方式来获得这个男人的衷心;她所尝的痛,不希望自己所在乎的人也品尝到。

    安远南面无表情,缓缓道:“此事就无需你操心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会打算好。”他清楚自己的倔,而他也并不打算改掉这个脾气。

    洛梦看他表情,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洛梦!”他叫出了她的本名,英气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认为这是为我好,对我来说却不是!你让我,让我斩掉心中的想念,我唯一可以拥有的想念,这近乎残忍!”他向来冷酷的脸上出现了复杂的表情,眼中的情深令洛梦不忍。

    那双眼的情深渐渐炙热起来,洛梦心中一颤,才后退了一步,就被男人拥入怀中,刚硬的气息顷刻间充斥了她身上的每一处,令她慌乱。

    安远南抱紧她,不肯放开,低沉的男声带着挥之不去的忧伤:“梦儿,就这一次,就这一次,让我抱抱!今生今世,我既认定了你,就不会放开……我要一直守护你身旁。我要的,不过是你的一个回眸,一句关切的话语,你若是有些许的心疼我,便不要再提方才的话!”

    片刻后,他缓缓放开了洛梦,面色有些微红:“对不起,我,我失态了。”

    洛梦却微微一笑:“好了,该聊正事了。”她转身靠近湖边,小脚轻轻一踢,岸边的一颗小石子便下了湖,荡起了一波波的涟漪。

    她说道:“伏日作为主国,在培养军队一块向来不遗余力,但也因此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如今各国正需要太平来发展,战乱之事短期内不会再起。我想了许久,要做到拥有一支能够随时上战场的军队,又要减轻朝廷的负担,只有一个办法。”

    洛梦转身看向两步开外的安远南:“让兵士们在驻扎出屯田,平日里除了忙些农活,也要进行操练。遇上农忙时节,若无法兼顾这两者,朝廷会拨款派人前来将农活做完。这样一来,就不必让朝廷负担所有的粮食费用,而且还可以在农忙时节给那些无地之人多一个挣钱的途径。”

    闻言安远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是个好法子,只是要现在实行么?”

    洛梦摇头:“当然没那么快就可以实行,还有许多前期的事宜需要你去办,诸如好好休整大军,统计军中人数,查看军队的每一个驻扎处的田地情况,这些都需要时间来完成。”

    她露出了笑容:“若是能够成功实行,将是帝国军中的一个大的改变。”她的笑容,带着无双的美丽和睿智的神采,将男人的心神都给迷了去。

    洛梦绝对想不到,日后史书给她的赞誉之词,出自杨清之手,那记录着严肃历史的书籍上写着:上天赐予了她无双的容貌,还有过人的智慧与魄力,这是一个美丽且极具魅力的女帝。

    秘密

    十年的时间悄然逝去,小皇子伏未然已俨然有那少年初长成的模样,而那双深邃而乌黑的眸子里,已经显出了大大超越年龄的成熟。这自然与皇家的教育脱不了干系,他享受着这世间最尊贵的待遇,也承担着这世间最沉重的担子。少年在定安帝的孜孜教诲中长大,性格出奇地沉稳与内敛,居然和他的父亲——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际意义上的父亲都很相似,莫非真是血缘的关系?

    这日上午,洛梦批改了些许奏折,忽觉有些疲惫,便放下笔,带上嫣然一行人朝未然的晨曦殿走去。

    才到殿外,便听到长剑破空的声音,洛梦淡笑——这孩子又在练剑了,小小年纪,却非要陶清陶冰教他些较难的招数,他一声不吭勤练剑术,倒也有一股不服输的气势。

    洛梦制止了殿外太监的出声,将众人留在殿外,只带了嫣然悄悄踏入院中,一入眼的便是少年练剑的身影。

    “谁?!”少年察觉到了有人的到来,一声喝问,年纪虽小,却有股不可小觑的霸气。待看清是他的母亲,乌黑的大眼中闪过欣喜,举止却仍旧保持皇家的优雅。

    他快步上前,脚步落地无声,足见轻功之好。少年说道:“母亲!你怎么来了?” 一旁的陶清和陶冰也上前叩拜。

    洛梦微笑看着他,这个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孩子,她用手轻轻拂开少年额前微湿的发丝:“未然,又在练剑呢?”话说回来,她已经太久没有练功了,忙于国事中,都快忘了自己会武功这事情了。

    伏未然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快:“是,母亲,我这一招已经练了有些时日了,却还是不见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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