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瑶华(完+番外)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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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华(完+番外) 作者:rouwenwu

    走到胤祥营帐附近时,一个太监拦住我们,那太监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道:“格格,我家主子已经歇了,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说吧?”

    我一言不发绕过他继续向前走,那太监眼明身快的一把抱住我的腿哀求道:“格格饶了奴才吧!格格饶命!”

    我淡笑着蹲下身道:“我饶了你的命,谁又来饶我的?”

    那太监被我吓得手一哆嗦松了开来,我在他眼中看到犹如修罗饿鬼般的自己,不由笑得更是开心。我本无意伤害任何人,但也绝不任人宰割。

    本来黑暗的帐篷忽然亮起一盏昏暗的油灯,胤祥虚弱的声音从帐中传出:“是瑶华格格吧?请进!”

    我沉默的走入帐中,见他也如胤禵般趴卧在床上,脸色同样白得吓人,心中不由生出几分不忍。但想到我的推测,只能把不忍又吞回肚里,冷着脸看他。

    胤祥咳嗽了一声,对我身后跟进来的太监道:“你先下去吧!不要再让别人进来,知道吗?”

    “奴才明白。”那太监低头退出。

    我对身后也同样跟进帐的喜福使个眼色,她稍一犹豫也退了出去。

    两个下人走后,我们俩四目相对,却都不知如何开口,帐篷里陷入沉寂。

    我见胤祥半晌无言,只用一双满是哀伤的眼看我,生怕自己再多等一刻就会心软,于是冷哼道:“怎么十三阿哥这会儿成了闷葫芦,我听说今个宴会上你可是舌璨莲花,一席话说得四方惊叹呢!”

    他脸色又白了几分,轻喘着道:“瑶华格格……我……我对不起你。”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再不吱声,只是不住的咳嗽。

    “对不起我,十三阿哥能有什么事对不起我?刚才十三阿哥不是还在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吗,又怎么会对不起我?”我冷笑的看着他。刚才他的一句话,已让我心凉了半截,终于还是被我猜中了吗?

    胤祥一句话不说的任我发泄,看着他那比纸还白的脸,我肚中诸般恶毒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来,叹道:“我只问你,这事是不是他指使的。”

    他听我这么一说,不由大声的咳嗽起来,猛喘着气道:“不是……不是,没人指使,是我……我禁不住台吉策凌的央求,他又送了礼,我才……”说着他痛苦的低下头,似乎不知该如何继续。

    “何必呢?”我见他如此,来时那股怒火已转为平静,悲哀的望着他:“何必编这样的谎话骗我?咱俩虽相交不深,但你平素为人我是知道的,我本以为你也是了解我的,没想到为了他,你竟如此对我?”

    “……”胤祥被我说得哑口无言,不知所措的回望我。

    忽然帐帘一挑,一人从外面走入,冷声道:“不错,这事是我让十三弟干的。”

    我转过头,毫不意外的看到一脸无动于衷的胤禛,望着他没有表情的脸、无感无波的眼,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彻底抽离。明明心中已认定是他,可总有个声音不断告诉自己:也许是你弄错了,也许根本和他没关系。

    现在那声音终于完全消失,留在我心底的只剩下如黑洞般的空旷。

    “四贝勒有没有空,瑶华想和你谈谈。”

    “好啊!”他平静的道,然后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胤祥:“你想谈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再来打扰十三弟。他今个为了你受了皇阿玛的杖刑伤得不轻,你就不要再在他伤上撒盐了。”

    “为了我?我看是他咎由自取。”

    “果真如此,他也不会弄到这步田地,如果他肯照我说得去做,又怎会无缘无故挨十下杖刑。”胤禛又冷淡的扫了眼趴在床上的胤祥道:“他若不是顾念你,又何必和胤禵滚打,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心中大震,一直有些不太通顺的地方终于理清。的确,胤祥完全没必要和胤禵一起发疯般的扭打,即使是胤禵先给了他一拳,可那是在宴会上、在康熙面前,百十双眼睛看着,自然有人为他做主,他实在没必要因小失大。那他为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他想帮我把这件事情拖下来,可又不愿违背胤禛的意思,所以用了和胤禵同样的笨办法。

    我转头望向胤祥,他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我深吸口气,现在才觉得胸口舒服了些。胤祥毕竟有他的难处,这件事也不是他的本意,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胤禛。自从那日他突然发疯,到今天是该我们完全摊牌的时候了。

    “十三阿哥好好将养,瑶华告退。”我行了礼后抬头挺胸的从胤祥帐中走出。

    帐外不见喜福和刚才拦阻我的太监的身影,想是他们要阻挡胤禛,所以被胤禛的手下带走了。

    我前脚刚出来,胤禛也从帐中走了出来。我冷冷的道:“四贝勒进去时见到我的侍女喜福没有?这丫头平日顽皮,可不要和什么坏人走到一起被不明不白的灭口才好。”

    “哦,帐外还有人吗?我进去时倒没看见。”胤禛漫不经心的回答:“想必是一时贪玩走远了些,瑶妹妹不用担心,相信她很快就会回来。”

    我环顾四周黑漆漆的夜景,觉得胤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越来越长进。不过,他也的确没有必要和个宫女过不去,相信喜福应该没事。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今晚月色不错,瑶华想月下散步,不知四贝勒有没有这个雅兴?”我边说边向前走,我知道他会跟上来,因为他想做决断的心情和我一样迫切。

    我和胤禛穿出营地,在夜晚的草原行走,路似乎没有尽头。良久,我看着身侧一直沉默的他,停下问:“为什么这样做?”问题刚问完,连我自己都想笑,为什么还要问这么傻的问题?因为没有彻底死心吗?

    他见我不再往前走,也停下来看着我道:“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心中的怒火因他这句话开始熊熊燃烧,冷笑道:“这么说我还要感谢四贝勒了?”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好像要看到我心里去。我冷冷的回望他,不许他有一丝侵入我的心田。半晌后,他停止了像进攻般的对看,叹道:“离开这里对你有好处,你不是一直想离开皇宫吗?去喀尔喀吧!那里很美,你会喜欢的。”

    我心里有丝诧异,他怎么会知道我想离开皇宫?面上却不露分毫的道:“谁说我想离开皇宫?就因为你口中那个美丽的喀尔喀,我就应该被发配边疆,嫁给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人?”

    “那你想嫁谁?”胤禛的眼中不再像初时般平静,那里面有诡异的光和影流动:“八弟?九弟?十弟?还是十四弟?我真是该死,竟差点忘了这些人为了你连性命也可以不要,只要你在皇阿玛面前吹吹风,哪个不是手到擒来。”他边说边凑到我耳边低喃:“或者你还有其他裙下之臣,不过也难怪,像你这么美丽到生动鲜活的女孩的确少见,怪不得当初连太子也舍不得杀你。可惜你年纪太小,要不然太子妃的位置非你……”

    “啪!!”

    他的话止于我的一个巴掌下,我不能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那里红红的一片,宣告着我刚才所做的事情。我没有想到真的会打到他,明明那一下并不太快,以他的身手应该可以躲开,可我为什么会打中他?他又为什么不躲?

    相对于我的手,胤禛的脸上一点印记也没留下,被我一掌打到,他却毫不生气,反而刚才还有情绪波动的眼变得冷凝。他冷冷的注视着我道:“离开或者卷入纷争,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如何选择,别让我失望。”说完就转身要走。

    被他这么一说,我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切全都明朗了。他在警告我不要和胤禩他们走得太近,他不希望因为他们当中有人娶了我而得到康熙的注意,所以就想把我扔去蒙古,想让我彻底从皇权的斗争中消失。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卷入他们的纷争,从来不想的呀!

    “你别逼我,”我喃喃低语,忽又冲着要离开的胤禛大喊:“你别逼我!!”

    本来已经举步要走的胤禛,听到我的话又退了回来,一反常态的温柔抚摩着我的脸道:“怎么就哭了呢?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爱流泪呀!”说着抬起手,那上面果然有一滴晶莹的水珠,我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掉下泪来。

    他把带着泪珠的手举到唇边,缓慢而优雅的吸允,那样子让我联想到暗夜中的吸血鬼。我慌乱的看着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生怕他扑上来吸食我的鲜血。

    但他只是轻笑着放下那只被吸允的手,道:“如果你真那么不喜欢喀尔喀的话,就学会忍耐吧!十年,十年后我会去接你,绝不食言。”说着迈步离去,不再有一丝迟疑。

    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我疲乏的坐到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只觉得心凄楚的发胀,胀得几乎把胸膛也裂破了,同时又总是断断续续的跳着。不断的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道:“离开这里吧!只要离开,那些皇子的是是非非就和你没关系了,只要能离开,就算是嫁到蒙古去也值得。

    可另一个声音又严厉的警告我:你为什么要按他的要求做,他凭什么支配你的生活?他为了他的皇位要把你嫁到蒙古去,你应该恨他,报复他。

    我就这样在草地上不知坐了多久,久到似乎整个身子都结冰般的寒冷,然后我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起,一步步的向营地走去。那温暖渐渐把我从冰冻中解救出来,我出神的看着抱着我的人——这些年一直在我身边保护的巴尔珠尔,他沉默的抱我走回营帐。

    这个夜晚对我来说既漫长又短暂。

    回帐后我独自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胤禵说康熙很难驳台吉策凌的面子,胤禛是如何说动他来娶我。漫漫黑夜就如我看不到未来的人生,就算这次躲过,那下回呢?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不能再颓废,因为战斗开始了。

    喜福从帐外走进来,不知道她昨天有没有被胤禛的手下为难,看她的神色似乎没什么事,我实在没精神去关心她,只当昨天什么都没发生。服侍我梳洗时,她几次欲言又止,我只装做不知。有些事我现在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办,更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

    “喜福,如果我要远嫁喀尔喀,你会不会跟随?”我边揽镜自照边随意的问着。

    没想到喜福被我一问竟“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道:“格格对奴婢一直恩宠有加,不论格格去哪里,奴婢都会跟随,誓死侍奉主子。”

    我轻笑着放下镜子:“别说得这么严重,什么生呀死呀!你主子我还没落魄到那份上,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也总要拉几个垫背的,还轮不到你来吃苦,起来吧!”

    喜福诧异的抬头看我,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我身边的她这会似乎连手脚都不知要哪放。我见她如此拘谨,不禁摇头笑道:“怎么今天这么拘束?平日也没见你这样,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

    “不是……不是的。”喜福犹豫着道:“总觉得今天的格格和往日有些不一样,所以才……”

    正在她不知该怎么表达时,帐外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格格起来了吗?奴才李德全求见。”

    我心想果然来了,便道:“瑶华已经等候多时了,公公请进!”

    这位康熙身边离不开的总管太监进了帐几步走到我面前,打了个千道:“格格,万岁说好几日也没和格格聚聚,想趁着今早有空和格格一起用早膳,所以特让奴才来请,不知格格还要不要再准备一下?”

    我点头道:“瑶华准备好了,公公请带路。” 这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虽然他很不牢靠,但我还是要试着抓一抓才甘心,就算这根草最后也舍弃了我,起码我没有留下遗憾。

    我到康熙的营帐时,他正伏在案上看书,见我进来放下手中的书向我招手道:“瑶丫头,朕等你好一段时间了,快过来吧!”

    我恭恭敬敬的走到他面前行了礼,才被康熙拉着在他身边坐下。康熙望着我叹道:“到底是大姑娘了,懂得进退礼数。”然后对跟着我进来的李德全道:“传膳吧!”

    “喳。”李德全领命下去吩咐。帐篷里只剩下我和康熙。

    我本以为康熙会在此时提起昨天台吉策凌求亲的事,可没想到他却只是问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闲话家常。直到李德全去而复回的侍侯着我和康熙用完膳,他一句关于婚事的事也没提。

    我缓慢地咽下最后一口汤,同时把苦涩咽入肚中,望着康熙清亮的眼我只明白了一件事:一切已成定局,而我——无力回天。

    从康熙那出来时,我心情出奇的平静,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将和紫禁城彻底隔绝,不能言说的轻松便蔓延全身,可心底深处又有着不甘,不愿以失败者的方式退出舞台,难道命运真的无法反抗?因为胤禛是以后的雍正皇帝,所以我注定被他摆布?

    一整个白天,我一切如旧,让喜福替我挡去所有人。完全平静的生活,直到胤禩闯入。

    他脸色铁青的看着我,只说了一句话:“你就这么放弃了?”

    “不然还能怎样?”我轻笑道:“本以为我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皇上会征求我的意见。可我错了,没人想知道我愿不愿意,就算我再怎么表示不满也没用。你还要我怎么做?剪了发去当尼姑还是趁现在逃跑?”越说我越觉得整件事可笑之极,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暮的,我被拥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胤禩轻拍着我的背道:“你放心,不会有事,一切有我,我不会让你嫁给那个人的,绝对不会。”

    我像看傻子般的看着他,在他怀里吃吃地笑:“你又能怎么样?你也只是个泥菩萨罢了,还期望能帮我?我告诉你,我也好、你也好、胤禟他们也好,都躲不过一种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是命运!谁都躲不过,今天是我,以后就轮到你们,谁也躲不过。”

    他抱的我更紧了,似乎要把我揉到身体里,大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人定胜天,只要有恒心、有毅力,没有事是做不成的。我就算是泥菩萨,也照样能把你拖上岸。”说着他一把拉起我的手,边拖着我向外走边道:“走,我们现在就去见皇阿玛。”

    我使劲挣扎,但他的力气却大得吓人,我不禁脸上变色道:“八贝勒,你疯了吗?现在去见皇上又能如何?”

    第六章 天意(修改)

    胤禩一言不发的拖着我来到康熙帐前,通报后见了康熙,他扑跪在地磕头道:“皇阿玛,儿臣自知不赦,特来向您请罪,如何惩罚儿臣都没意见,只求您能够成全。”

    康熙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我和胤禩,我被他看得有一种大祸临头之感。

    “你犯了什么罪?说来听听。”他漫不经心的问。

    “儿臣昨日听闻喀尔喀郡王之子台吉策凌向您求娶瑶妹妹,您老人家也有玉成之意。儿臣本不应再来,但奈何儿臣与瑶妹妹早已情投意合、两心相悦,断然无法分离,只能来求您老人家成全。”胤禩边说边磕头,我却感觉天旋地转般的难受。

    他在胡说些什么?是想帮我,还是想害我?

    “哦,竟有这事?”康熙眼中闪过我完全不能理解的光彩,盯着我问:“瑶丫头,是这样吗?”

    “我……”我张嘴想反驳,可手上猛然间疼痛起来。低头一看才发现胤禩抓着我的那只手竟自始至终没有松开,我使劲抽了抽手,却反而被他攥得更紧,仿佛要吞没我的手般。我僵硬的抬头看他,他神色平静的回望我,除了面色略显苍白外似乎一切无异。可他的眼中却掩藏了无穷尽的东西,似企求、似希冀、似满怀幻想,但当我犹疑不定时,所有的一切都融化了,混合成一种名为绝望的哀痛。

    “瑶丫头,你和胤禩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啊!”康熙的声音于此时响起,我震撼于胤禩眼中的哀痛,反驳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出口。只能茫然抬头,无声的张了张嘴。

    康熙轻叹道:“你不用说了,朕明白你们的意思,都退下吧!朕要好好想想。”

    胤禩又磕头道:“望皇阿玛成全,儿臣告退。”

    康熙点点头,挥手道:“都下去吧!朕累了,想一个人静静,都下去吧!”

    我就这样又被胤禩拉出康熙的营帐,陪我们一起退出的还有一众服侍的宫女、太监。

    隔天,康熙宣布摆驾回鸾,来时欢快的队伍回去时已完全被一种压抑的气氛包围,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回到紫禁城后压抑的气氛也没消失,反而日趋紧张。迎接我的是铁青着脸的胤禟和胤礻我,他们怨恨的目光透过我,射向身后送我回来的胤禩,而胤禩只是淡淡的对他们道:“如果你们是我,在那种情况下难道不会做和我一样的事吗?”

    胤禟、胤礻我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胤禩从容牵起我的手从他们身边走过,道:“如果我是你们,绝不会现在唱反调。”说着手上力道加重几分,斜瞅了眼想抽回手的我,不容质疑的把我拉进屋中。

    从那以后,胤禩、胤禟、胤礻我和胤禵形影不离,他们总在窃窃私语,当着我的面却欲言又止,就连姑姑宜妃召见了我几次也是如此。我看着他们为我的事忙成一团,自己这个当事人却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其实我就算不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已不紧紧是赐婚这么简单,它更关系着朝堂上的党争,不再是我所能左右的。

    当康熙问我话而我没有回答时,一切已经注定,我明知道自己在政治这片领域里站错了队,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站一次。

    当有一天我去给宜妃请安,她看着我叹息:“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我儿子没福分。”

    我听后只是沉默不语,心里琢磨着一切终于要尘埃落定了吗?

    那天,康熙的圣旨颁下:六公主晋封固伦纯悫公主,下嫁喀尔喀台吉策凌。郭络罗·瑶华指婚八贝勒胤禩,另择吉日完婚。

    那天,胤禟来见我时,第一次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平时他是那么克制的一个人,不论遇到什么事总是处变不惊。可那次他却抱着我流下了泪。他紧紧的抱着我,紧到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恐惧——仿佛只要他松手我就会消失般的恐惧。

    “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只接受一夫一妻,我也可以给你,我自信不会比八哥做得差,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却告诉八哥?”他指控的望着我,诉说他的不甘:“如果你早告诉我,也许我们现在已经……”他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眼泪从他凝滞的眼里像泉水般的流溢出来,如此清澈的泪水把他的睫毛都润湿了。那泪顺着他的面颊一直达到略微苍白的唇边,在阳光中闪耀着,衬得他如玉般的容颜越发妖艳。

    “表哥,我……”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他却惊恐的捂住我的嘴低喝:“别说,求你什么都别说,求你别亲手打破我最后的幻想,求你。”他边说边痛苦的抽动嘴角,浓密的睫毛下重又流出眼泪,停在面颊上,闪闪发光。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他却忽然欣慰的笑了,轻柔的抱着我像在呵护他最心爱的东西,闭着眼叹道:“你知道吗?我想有一天能这样拥抱你已经想了很久,像现在这样,似乎只要我一伸手幸福就会随之来到。我觉得自己好幸福,真的好幸福……”

    一直在我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掉了出来。他似有感应般的伸手接住那泪,满足的叹道:“够了,表妹,以后的日子里能有你为我流的这滴泪陪伴,我已心满意足。虽然我后悔和八哥的妥协,但我更不愿见你被嫁到喀尔喀去受苦,也许天意如此吧!”

    胤禟走后我心里空荡荡的难受,想哭却流不出一滴泪。胤禟的痛苦还可以在我这里得到发泄,可我心里的痛又该到哪里去发泄?

    这些日子空闲的我,终于察觉以前一直让自己隐隐不安的事情。自从回到古代,我总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想着别人的命运,却忘了自己也是他们的一份子。

    从来也没想过郭络罗氏·瑶华会在清史中留下属于自己的一页,她是胤禩的嫡福晋、她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她曾被康熙诉为妒妇,最后被雍正焚尸扬灰。

    我被这个结论震惊到无法言语,又想到胤禛说:“你是聪明人,别让我失望。”时冰冷无情的神情,寒意便冒了上来,焚尸扬灰的结局预示着他对我的恨是如何的咬牙切齿?

    我苦笑,原来从我进入这身体的那天开始就已经站错队,不管之后如何矫正,仍旧逃不出历史的洪流。世上还有比我更倒霉的人吗?竟连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怎么个死法都能预知,我现在倒宁愿自己从没读过清史,从来不知道关于郭络罗氏的一切。

    我心烦意乱的到御花园澄瑞亭闲坐,不想连小坐休息也被人打扰。一个有几分眼熟的贵族女子闯入亭中,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以怀疑的口吻问:“你就是瑶华格格?”

    我冲天翻个白眼,心想这是哪家的格格在宫里乱跑,竟来扰人清净?索性闭了眼,不去理她。

    少女见我如此无理,不禁怒道:“看你这么没教养,想必就是她了。我还当瑶华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女子,能搅得天下大乱,今日一见不过如此,也就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罢了。”

    我懒懒的瞥她一眼,回道:“你也不见得比我好多少,五十步笑百步。”

    “你……”少女被我一说更是怒上加怒,冷笑道:“说得好,我的确五十步笑百步,可起码我没因不想嫁到蒙古就找别人当替死鬼。”

    我一个激灵的看向她。的确,我因为太震惊于自己在历史中的身份和以后的命运,反而把那个替我远嫁的公主忘到脑后。想想一个花样少女要代替我被嫁到那么偏远的地方,我感到窒息般的痛。

    忽然,我仔细打量着纠缠我的少女,那是个打扮很规矩的贵族女子,齐整的穿着、一丝不苟的发饰,全是循规蹈矩的表现。和她此时脸上咄咄逼人、分外嚣张的气焰格外不协调。

    “你就是六公主吧?”我问,心里已有几分确定。以前各种宴会上应该是见过的,可惜康熙儿女太多,我从没上心,所以猛一见她没想起来。

    那少女被我一问,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亭里的长椅上,无力的道:“没错,我就是那个要去替嫁的倒霉鬼。”

    我歉疚的看着她,康熙圣旨已下,现在说什么都太晚,只能长叹:“是我害了你,天意弄人,咱俩都是苦命。”

    六公主不解的望着我:“你有什么好苦的?能嫁给八哥那样的谦谦君子,说不定以后还能当……总之你以后的生活不知比我好多少倍,少在那里无病呻吟。”她越说越生气,脸颊都气得鼓胀起来。

    我听后只能苦笑,她未说的话想必是以后没准能当皇后,可惜我没那个命,胤禩也没有当皇帝的命。我们俩以后落到雍正手里,只余待宰的份,这样的我又比六公主好多少?

    “好啦!少摆张臭脸给我看,要远嫁的是我又不是你,反正我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要远嫁也不新鲜。”六公主挥挥手强打精神道:“我只是有些不甘心,所以想来看看让我替嫁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能让皇阿玛那么关心,把我那几个哥哥迷得晕头转向。”说着她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吃吃地笑道:“其实咱俩要算见面,每年家宴上总有几次吧!可我楞是没瞧见过你的正脸,因为我总是谨言慎行的低着头。我想你也没有注意过我吧!毕竟像我这样母妃只是贵人的公主,连奴才都不会正眼瞧,又何况是你这个大红大紫的格格。”

    “大红大紫又如何?”我苦涩的摸摸脸道:“六公主说要瞧我,现在也看到了,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连自己的婚事都任人摆布、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女人。”

    六公主古怪的望着我道:“什么任人摆布?在宫里有皇阿玛做主,出宫嫁人自然是丈夫做主,天下的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瑶华格格,我和你本不该交浅言深,可怎么说我也算替你代嫁,以后你的幸福也要算我一份。我要你快快乐乐的活着,因为我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幸福,所以你更要幸福,比所有人都幸福才行,你知道吗?”

    我被她瞪得下意识的点头,想想我俩还真应了句古话: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不由激起心中豪气,笑道:“我跟六公主一见投缘,左右无事,不如上绛雪轩坐坐,我让喜福弄点酒,俗语说‘一醉解千愁’,等喝醉了咱们就可以把所有不快忘到脑后。”

    “好啊!”六公主高兴的拍手叫道:“这个主意好,我这个中规中矩的公主也当够了,反正都要远嫁,今天就当回自己。”

    于是,我们在绛雪轩的院中推杯换盏,一杯又一杯的灌着,直到我完全喝趴在桌上。

    迷糊中有只手探上我的肩,使劲推了我两下。我无力的嘟囔:“六公主,我真的喝不下去了,饶了我吧!”

    扶着我的手一僵,接着大力的摇晃起来,几乎把我摇断气。我生气的挣扎,可惜酒醉实在没力气根本挣不脱那人的掌握。我努力睁眼辩识来人,却只看到个朦胧的影子。那人还在狂摇着我,我生气的大喊:“别摇了,要谋杀呀!”

    摇晃的手停了下来,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如果能谋杀的话,我倒希望选择谋杀你。”是四贝勒胤禛的声音,我大惊的挣扎着想后退,即使眼睛因酒醉而朦胧,即使脑子因酒醉而迟钝,但这个人的声音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胤禛的手紧抓着我的肩,牢牢控制我,低喝道:“别动!我问你一句话,问完就走。”

    我被他吓了一跳,很可耻的听话停了下来。真是不争气,怎么他不让动就不动呢?我生气的想,却终究不敢再动。

    “这就是你的选择?”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冷得可以把人送入冰窖。

    我被他一问,近日的委屈不甘全随酒意爆发出来:“我的选择?不是你的选择吗?我说过你别逼我,你为什么非逼我?为什么?好呀!现在你把我逼成这样,你知道我以后的日子有多惨吗?我告诉你,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我要报复你,要报复你。”越说越生气的我又挣扎起来,一不作二不休,我干脆一口咬到他腕上,拼尽全力的咬着,仿佛要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出来。不知不觉中,口中有了腥涩的味道,我却还是不松口,把全部的恨意埋藏其中。

    然后心安理得的睡去,梦里开始做着改写历史,尤其是改写郭络罗氏人生的美梦。

    一夜好眠,我竟然和六公主喝完酒后一觉到天亮,连晚饭都没起来吃。我埋怨的看着替我端来早餐的喜福,怎么就不能昨天晚上叫我起来呢?害我现在宿醉头疼不说,居然肚子也叫得一声比一声大,真是丢脸。

    喜福摊着手无辜的道:“格格,奴婢昨天可是叫了您半天,您都说不吃的。”

    是吗?我怀疑的看着她,昨天酒醉的事全都模糊的犹如雾里看花,只记得自己似乎干了件非常大快人心的事情,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又记不太清。

    虽然肚子很饿,但头疼不断折磨着我,让我食难下咽,无奈只好停筷。敲门声响起,喜福开门后福身道:“八贝勒吉祥,您请进,格格这会儿已经起来了。”

    我抬头看到胤禩带着个小太监进来,那太监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

    “瑶妹妹,觉得好些了吗?我命人做了醒酒汤,对宿醉最是好的,你还是喝些吧?” 胤禩毫不扭捏的笑着。反而是我自从被康熙赐婚后,还是第一次见他,想到以后要和他一起生活,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别扭。

    “是呀!格格,八贝勒今儿一早就来看您,可您酒醉未醒,所以贝勒爷就先回去了。难为贝勒爷有心,命人做了醒酒汤,您还是喝些吧!”喜福见我半天不说话,急忙在旁帮腔。

    “谢谢八贝勒。”我向他点头致谢,示意喜福把汤接过来。

    不想被胤禩伸手拦住:“还是我来吧!”说着从那个小太监手中接过碗,到我对面坐下,用勺在碗中不紧不慢的拨转两下,盛了一勺在嘴边吹凉后方递到我唇边。他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到好像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我却被他搅得心烦意乱。看他把勺子在那碗里拨着时,仿佛自己也成了那碗汤,心跟着一起转。

    我怔怔的看着他,似乎从来没认识过他般,耳边响起喜福含笑的声音:“格格,奴婢先去沏壶茶再来伺候。”她边说边笑扯着小太监离开,关门声传来,我在心里怒诉她弃主先逃,直骂了千遍万遍,可也抵不过屋里只剩我和胤禩两人的事实。

    我偷眼再看胤禩,他老神在在的举着勺子望着我,我脸一红急忙想接过来,他却轻笑着躲开,一幅喂不到我誓不罢休的样子。无奈我只好张嘴,让他喂了几勺,羞愧得几乎想挖坑把自己埋了。以我如今的“高龄”,居然还被人喂东西,这脸丢大了。

    胤禩每喂一勺脸上的笑意便加深一层,终于他颤抖的把勺递给我:“我不闹你了,自己来吧!不过,你刚才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我接过勺狐疑的看着笑眯眯的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愚弄了。不禁拿勺指着他怒道:“好你个胤禩,连我都敢欺负,看我修理你。”说着便扑上去,举拳就打。

    他含笑任我打了几下,才一把抓住我的手道:“第一次听你叫我的名字,再叫一遍,好吗?”那眼中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欣喜,我一颤的别开眼,心里对自己刚才不合时宜的举动懊悔得要命。在宫中多年一直紧守礼仪的我,怎么忽然就上下不分的直呼其名了?想来想去,也只能认为是刚才气氛太轻松,让我恍惚中有回到现代的感觉。

    胤禩以为我害羞,便放开道:“好了,你快喝汤吧!昨天皇阿玛赐婚还没去谢恩,等你吃了饭咱们就去。”

    我一听赐婚的事脸色立时难看几分,果然人要面对现实,可这现实未免太惨,而且竟还连累到别人——六公主,真是损人不利己。我艰涩的开口:“八贝勒,赐婚的事……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六公主……”

    “别说了。”胤禩脸上没了血色,打断道:“瑶妹妹,无论如何这件事皇阿玛已经下旨,没人能改变。”

    “可是……”我想争辩,却被他举手遮住口:“不提这事,好吗?你也说过我是泥菩萨,自己都保护不好。而我这泥菩萨现在能保护的只有你,至于别人我不想管,也没能力管。如果别人要怨要恨,让她冲着我来!瑶妹妹只要一直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就好。”

    一阵湿意涌上眼眶,我眨了眨眼想把眼泪眨回去,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流出。我胡乱的抹脸,觉得最近自己越来越爱哭,真是丢人。

    一只手温柔抚过我的脸,小心的擦去那上面的泪痕,我于泪眼模糊中看到胤禩那如水般柔和的眼神,不禁低头喃喃道:“我不值得你们对我这么好,真的不值得。”

    心暖暖的,比任何时候都暖……

    从康熙那谢恩出来时,迎面撞上了我最不想见到的人——胤禛。他和十四阿哥胤禵站在廊下,不知在争论什么,胤禵满面赤红,胤禛却无动于衷。听到我和胤禩的脚步声,两人同时扭头看来。

    “四贝勒、十四阿哥吉祥。”我淡淡的福身,换来胤禛冷漠的点头,而胤禵则尽可能平复心情,冲我一笑。

    “八弟,去谢恩吗?当年太子爷就说不知谁有这个福气娶到瑶妹妹,竟是八弟,真是让人羡慕。”胤禛说着羡慕,脸上却无动于衷,只是他的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腕。

    “四哥说笑了。我们刚从皇阿玛那里出来,正要回去,不想碰到你和十四弟。”

    “我也是正好碰上十四弟,今个咱们倒都是巧了。”

    “就怕是有人故意做巧。”胤禵愤恨的声音忽然插入,把本来还算和谐的对话搅乱。

    胤禛淡然道:“巧不巧无关紧要,十四弟是去见皇阿玛吗?正好我也要去,不如一块吧!”

    胤禵满脸厌恶的挥手:“不了,我怕被人陷……”

    “十四弟既不是去见皇阿玛,那就和我们一道回去吧!”胤禩打断他的话,上前拽了下不太情愿的胤禵,又转头对胤禛笑道:“四哥,我们失陪了。”

    “好。我也该走了,不能让皇阿玛久等。”胤禛点头后,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我皱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我身边走过时,一直被他握住的手腕似有意般地露出,那上面有排清晰的血印,感觉似曾相识。

    “还看,再看就被他卖了。”胤禵愤愤不平的说。我转头看了眼气鼓鼓的他,不禁皱眉想到一种可能。

    胤禵见我不回嘴只是蹙眉看他,越发不高兴起来道:“怎么?我说错了?小瑶子、八哥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告诉你们,我今个才知道原来你的婚事都是四……”

    我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他说话难道从来不挑时间、地点吗?在乾清宫附近嚷嚷,万一让别人听到……我刚想阻止胤禵,胤禩已先一步道:“十四弟,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左右无事,不如到我府里坐坐。”

    胤禵的话被打断,索性住口,只是眼睛不停的在我和胤禩间来回打转,气愤之情渐渐消失,转而换上种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的眼睛黑得发亮,冷冷的道:“原来你们早知道,我看恐怕就我不知道。我就不明白,好好的兄弟朋友怎么一个个都变了样,四哥、八哥、九哥、十三哥,现在连小瑶子也……”

    “十四弟,人总是要长大的。”胤禩无奈的看着他,脸上满是对这个弟弟的心疼:“我们都长大了,其实连十四弟也长大了呀!”

    “没有,如果长大是这样的话,我宁愿不要。”胤禵一幅受伤表情的喊着,踉跄着跑开。我失神的望着跑远的他,心里反复念着胤禩的话,大家都长大了。

    康熙四十五年七月

    长长的送嫁队伍如一条红色飘带飞扬在京郊大地上,阳光照耀,红得越发眩目。我不由自主地闭上眼,耳边再次响起六公主临行前的殷殷叮咛:“你一定要幸福,比任何人都幸福。不过我也不会输你,我相信我会比你更幸福。”

    望着她满含期待的眼,我只能无声的点头,然后送她欣慰的离去。却又总不停地想:如果她像我一样知道结局的悲惨,还会不会用那清亮的眼看我,说着要幸福的话语。

    两年前惊天动地的两桩指婚,似乎被所有人遗忘在角落,直到今天才有一桩被送走。和当初的轰轰烈烈相比,六公主的送嫁很平淡。她离开时眼里也有忧愁,但更多的是终于解脱的庆幸。用她自己的话说:我今年已经二十二岁,再不嫁就成被人笑话的老姑娘了。

    两年时间转瞬即逝,胤禩似乎看出我对这场婚姻的恐惧,他从没提起成婚的事情,只是温柔的凝视我。他的眼光像清澈的溪水,一滴又一滴落入我心田,缓慢却坚定的融化我心中的寒冰。

    也许……我拼命摇头地睁开眼,把混乱的念头抛飞,触目所及,六公主的送嫁队伍已消失在地平线。

    “我们走吧!去城里找个酒楼,我要放松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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