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一个繁盛后宫的建立第8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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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繁盛后宫的建立 作者:rouwenwu

    ,看到席间那种诡异的气氛时,更是如此……

    刚刚我带着龙某人是最后一个到的……唉,虽然我明知逃不过,却仍忍不住要拖一拖,再拖一拖,最后就拖晚了……到的时候,先来的五个自是远远迎出亭来,尚未施礼,已见到了我身后的龙某人……没办法,到什么时候,这家伙都是相当的扎眼啊。

    我心脏顿时停了半拍,一眼就向我老婆那边看去。却见他寒泠泠的眸子正紧紧盯在龙某人的脸上,不过,却未露出什么诧异之色。

    果然,他已经知道了!我无奈地想着,眼角一扫,正对上谢曦的目光,清澈的眸子在我脸上停驻片刻,便霍然转了开去,脸上神色淡淡,也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也没什么惊讶的表情,看来,这位也是一早知道了,汗……

    这时,二哥已带头跪下行礼,余者随之纷纷下跪,我则赶紧扶了这个扶那个。等大家都站起了身,我这才清清嗓子,转头对龙某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二哥,慕容澹,这位是卢衡,然后,嗯,你应该都认识的,独孤瑾、谢……枫、纪炎……”

    龙某人面无表情,听着我的介绍,目光在二哥脸上掠过的时候,停了一下,微微露出了一丝欣赏的意味……当然,是那种欣赏了……引得二哥眉峰一蹙,我则看得颇不是滋味:这家伙!老毛病还没改,随时随地都会发情!

    而到先生的时候,他则是微微颔首,而我这才注意到,先生眼中微露惊讶,直到听我说到他的名字,才骤然回神,脸上恢复了正常,一揖为礼。可我已明白过来:恐怕,他们一早就认识了,也是,当初擎宇楼和太后合作那么久,先生作为卢家家主,当然不会一无所知。还是不舒服,这次却是因为骤然想起了当初的事,心里忽然有些堵。不过,当我说到“独孤瑾”三个字的时候,就再顾不得这些了。

    只见龙翔天缓缓转过头,望向了玄瑾,最近总有些懒洋洋的神情彻底消失,目光锐利如刀锋,牢牢锁在玄瑾的脸上,面色阴沉冷峻,冷得都快赶上我老婆了,我后面说的他仿佛都没听见……这下我可有点晕了,本以为我老婆见到他会发彪,没想到他倒先彪上了,这是咋回事啊!再看看我老婆,不禁打个哆嗦,嚯,这边的眼神比三九寒冬还冷……随着两人目光的对峙,我只感觉身遭的空气骤然冷了下来,然后越来越冷,寒气一阵阵袭上来,本以为是错觉,但马上就发现,不是。只见地上的雪,渐渐地动了起来,然后慢慢漂浮,在两人脚下盘旋起来,旁边的梅树也开始嘎嘎作响,枝条颤动,积雪簌簌而下,也开始围着那两人旋转,却被我不小心吸了一口,不由“阿嚏”……一个大嚏喷打了出来。就这么一声,仿佛打断了什么,刚刚身遭忽然出现的无形的压力与寒意骤然消失,再抬头,那两人已不约而同转开了眼。

    我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鼻子,忍不住又是一个嚏喷。这时龙某已将眼神转到了谢曦的脸上,只见两人对望一眼,然后竟同时一笑,只是谢曦的笑容里带了几分涩然,而龙某人却露出了一丝自嘲,不过转瞬即逝,他已转头看向了小纪。

    小纪对上了他的目光,立时后退一步,躬身一礼。这次龙某人却头都没点,冷哼一声,便转开了眼。小纪却垂着头,一声没出。

    我赶紧出言打破尴尬,对二哥他们道,“这位是我的……朋友,龙……慑……”随口绉的名字,反正也没啥大用,随即话锋一转道,“好了,天气冷,大家别这儿站着了,赶紧到亭子里去吧。”

    原以为到亭子里吃吃聊聊,气氛会好些,没想还是妄想。虽然我老婆和龙某人好像暂时放下了较量一场的打算,不过,两人都是神色冷肃,自不可能陪我聊大天扯闲话。二哥见此局面,一脸兴趣盎然,满眼探究,也顾不上理我。先生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这次有二哥在,自然更是谨言慎行,不愿挑起麻烦。那边谢曦脸色也不大好,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至于小纪,更不可能帮我来调节气氛了。结果就成了前面说的局面,我不知所云地扯了几句废话之后,也只剩低头抹汗的份儿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打破了沉默……只见龙某人忽地重重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抬头对我老婆道,“独孤大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正想接口,那边我老婆已微微勾了勾嘴角,从容道,“正有此意,求之不得!”说着,转头向我道,“陛下,可否容臣告退片刻?”虽是在问我,可没等我回答,他已站起了身。

    到了这时,我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

    眼见两人转到后山,不见了人影,我这才收回了目光,心中忐忑不安,脸上却还是笑着,道,“吃饭吃饭,让他们叙旧去,咱们趁机赶紧把菜吃完!”想说个笑话,但显然失败了,只有先生礼貌地微微一笑。我气馁地收了脸上的傻笑,又叹口气,开吃。

    果然,没过多久,我最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只听砰地一声,山后传来一声巨响,我大惊之下猛然回头,只见一大篷雪雾正从那边腾起,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响……我这才反应过来,扔下筷子,拔腿就往后山跑。

    当我气喘吁吁跑到后山梅林中的时候,那边已经围了很多侍卫,正仰头看着上面,乱哄哄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至于众人注意的焦点,不用说,自然是那两位了。只见地上已倒了一大片梅树,腾起的细雪夹着梅瓣在空中飞舞,而那两人在半空的雪雾之中,缠斗得正激烈。

    我老婆还好些,动作轻盈,如流风回雪,带得银雾残香,流转飞舞,只有偶尔劲气激荡扫过下面的梅树时,才瞬间激散落花如雨。后山中的都是腊梅,正开得香,这下香气更是浓郁,熏人欲醉。龙某就差劲多了,一招一式,大开大阖,力道浑厚,往往一掌过去便有大片梅树顺势倒折,看得我这个心疼啊……这御花园里的可没凡品,都是贵得要死的!不对!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姓龙的没轻没重,如果伤到我好亲亲老婆就麻烦了,虽然我老婆武功高强,可难保没个万一不是?

    这么想着,我赶紧提声,让他们别打……没人理我……

    我又叫侍卫上去把他们分开,众侍卫面面相觑,口中唯唯诺诺,却没人真往上冲……说实话,这也不能怪他们,眼见这花残树折的,谁还看不出那俩人明显和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而且他们也知道那俩是我的人,自然多有顾忌,不能下重手,也不能用弓弩之类的东西,如此一来,更是束手无策了!

    我正自跺脚起急,只听身后一人道,“陛下不用太过担心,他们两人功力相当,而且也非以命相搏,一两个时辰内,都不会有事的。”声音清润,正是谢曦。

    我大喜回头,扑过去抓住他的手叫道,“谢大哥,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他们分开!我知道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可就怕万一么!”何况还有我的梅林,再打下去就全毁了……知道他们不会有事,不免又开始心疼我内藏库的银子了,不过这话就不能说了。

    谢曦看看我,又看看那边,忽而一笑,淡淡道,“何必分开呢?习武之人,得遇相若对手,痛快一战,实为幸事。何况,男人打一架正是消除心中郁结的最好方式。陛下,依我看,不如由他们去吧。”说罢,轻轻脱开我的手,径自走到一旁,优哉游哉地负手观起战来。

    我呆呆站在那里,一时竟忘了反应,心中仍被他刚刚说的两个字纠缠着……郁结……郁结吗?是啊,龙翔天落到今日地步,虽然整天仍是一副张狂模样,但心中又岂能真不在意?而玄瑾,之所以动不动就吃醋发彪,归根到底,不过是欲求一心人而不得罢了,这却是我,对不起他了……怔怔想着,痴痴看着远处缠斗正酣的两人,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半晌,我轻叹一声,竟不再多说,挥挥手,命众侍卫退后,然后也站到了谢曦身边,静静观战。

    说是观战,但那边两人越打越快,加之雪雾飞散,已难辨人影,我不过是望着那一矫健,一优雅的身形,呆呆发愣罢了。

    偶一转头,只见身畔谢曦望着那边眼神恍惚,竟也在怔怔出神。我心中一动,下一刻已脱口问道,“那你呢?你的心中可有郁结?”但话一出口,便清醒过来……这,还用问吗?

    果然,谢曦闻声回头,只看了我一眼,便一笑转头,再不理我。

    这时,二哥他们也赶了过来,我勉强对他们一笑,招手示意他们过来,一起观战。

    哪知众人尚未站定,远处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闻声望去,却是老李和子玉一前一后匆匆而来……他二人一人执掌内禁卫,一人执掌羽林卫,想来有人看这边打得太厉害,竟把他二人都请了过来。

    子玉见我闲闲站在一边看热闹,不由一怔,我无奈地冲他苦笑了一下。子玉这才回过神来,立时朝我促狭地一笑,这才与老李一起向我躬身行礼。当我伸手去扶他的时候,只听他在耳边轻声道,“陛下,齐人之福不好享吧?”

    好啊!幸灾乐祸!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我正要骂他,只听那边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秦大哥!怎么样,没事吧?”只见一人正急急从梅林中钻出来,那人身形纤细,容貌秀丽,正是我的精装版,李棠李公子了……这次回京,我已放他出了宫,据说他和子玉小两口日子过得甜甜蜜蜜,整天腻在一起,今天恐怕又是去看子玉,结果碰上了这么档子事儿。

    他转头看见我,这才觉得自己刚刚大呼小叫有些失礼,不由吐了吐舌头,却也没有如何害怕……经过了那么多事情,如今我们也算是朋友,所以我才给了他入宫腰牌,让他不时进来看看我,他也早不像最初那样怕我。见到他要跪下行礼,我连忙道,“好了小棠,别跪了,快过来吧!”我话音未落,只听身畔一人立时低声重复道,“小棠?”声音虽轻,却似乎蕴含了无数情绪,让我心头顿时一跳。

    我回眸一瞥,见谢曦正神色复杂地望着李棠。我心中立时一乱,虽然马上就转回了头,与子玉他们说起话来,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什么。子玉大概见我神思不属,寒暄两句,便拉着李棠,体贴地退了开去。这时二哥先生他们站在一边,子玉李棠他们站在另一边,而这边,只剩了我和谢曦两人……见附近无人,我终于鼓起了勇气,低声道,“没错,他才是真的李棠,当时我一直借了他的名字……”说着,偷眼看向了他。

    他的眼神早已转向远处交战的两人,恍若不闻,目不转睛,仿佛看得聚精会神,只是双唇却死死抿着,显得有些苍白。

    我知他定是想起了当初,心中难过,想出言劝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踟蹰片刻,这才张开了口,“谢大哥……”

    “陛下,”哪知他不等我说完,已开口打断了我,转头道,“草民忽觉不适,不知能否先行告退?”

    我怔了一下,只得道,“哦,那,那好,你回去休息吧!”

    眼望他匆匆离去的身影,我只觉心中满是苦涩,呆立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事情果然如谢曦所料,那两人热热闹闹打了半个时辰,直到天已全黑,忽然两人双掌一对,身形一分,各自向两边落去。

    我赶紧冲过去,见两人都是安然无恙,这才放下了心。

    这时,只见龙某人哈哈一笑道,“痛快,痛快!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再来打过!”

    玄瑾毫不犹豫地答道,“随时恭候!”他此刻的脸色比之刚才似乎的确好了很多。

    事情圆满落幕,我终于长长舒了口气,不过当我转头看到那七歪八倒的一片梅林时,又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泠泉宫,虽然白日看他已好了一些,不过为免除后患,还是要再好好哄一哄才稳妥。

    结果,充分印证了一句话:老婆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接下来的三天,我只能罢朝,老老实实在寝宫修养了……本来此前,他大概是过了兴头,很久没和我争过谁上谁下的问题了,结果那夜却是毫不犹豫,一上床就把我按到身下开始折腾,最后生生把我折腾了个半死才罢手。我心中有愧,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了。好在我的牺牲没有白费,次日他的神色终于恢复了正常,我才彻底放下了心,踏踏实实回自己寝宫,养病去了。

    直到第四天,我才终于歇过神来,傍晚在寝宫溜达了半晌之后,忽然跺了跺脚,提声吩咐道,“摆驾酹月宫!”

    不知为何,这几日我眼中总会浮现起那天他的样子,冷淡疏离中微微带着落寞。然后,就觉心中一阵堵得慌,夹着丝丝拉拉的牵痛,难忍难熬,坐卧不宁。到了今天,终于忍不住了,只想见见他,至于见到了又能做些什么,却是连自己也不知道了。

    自很久前那次,见到了小纪被迫穿上六品侍书礼服接驾的样子,我已经下令,西宫中人平日接驾无需着侍书礼服,若无品级,即使在正式场合,也只需着普通礼服即可。所以今天在酹月宫门口见到他的时候,他只穿了一身十分普通的湖蓝湘绣锦袍,外罩一件玄色披风。

    我见他穿得单薄,不由蹙了蹙眉,这时他正要跪下行礼,我连忙扶住了他,然后顺手摸了摸他身上的披风,果然只是夹的而已。回想前几日见他,似乎也是这件披风,只是当时心中有事,未曾多想……这帮奴才,我这阵子忙着柔然的事,这里来得少了,竟然就如此简慢起来。这边我脸色一沉,尚未作声,身后小禄子已呵斥起来,“吴安!你们是怎么服侍,这个时候还不给公子备上棉的?”

    不远处跪在锦帆晴霞身后的一名内侍闻声慌忙上前,跪下叩头,脸上却显出几分委屈,张了张口仿佛要辩解,这时,旁边的谢曦却说话了,“陛下错怪他们了,是我因有内力护身,向不畏寒,所以才让他们不必准备的。”

    我瞟了一眼那边的锦帆和晴霞,一个一脸愤怒,一个欲言又止。我立时明白,问道,“可是尚衣监还未把今年的冬衣送来?”见谢曦怔了一下,没说话,我知道我猜对了:宫里这帮子,都是老爷,有时做起事来,比外面的官老爷还拖。宫中的各处用度虽都是有常例的,但真办起来,一样品级也会分个三六九等。那些得宠得势或有钱的,不用问,早早有人送过来,而且必是最好的,至于其他,拖拖拉拉、以次充好都是常事,甚至拖来拖去拖得没了影,也不新鲜。我在冷宫住久了,这些实在是见得太多。而他脾气好,又一向不大在意这些,恐怕那些人只当他好欺了。可他又比不得别人,来的时候一应物件都不曾带,宫外也不会有人送进来,如此一来,竟显得有些困顿了。

    想到这里,我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当时便要发作,却又怕他难堪,强忍下去,但想必脸上已带了出来,一旁小禄子不由脸上变色,立时跪了下来。我皱着眉,摆摆手,让他起来,这才说道,“你去把前两日高句丽进贡的那件火狐皮裘拿过来……”至于那些踩低拜高的小人,回去再慢慢收拾。

    小禄子慌忙答应,谢曦却在一旁道,“谢谢陛下厚赐,只是如此贵重之物,草民实不敢当!”

    我不由苦笑了一下,低声道,“何必与我如此客气?不过是些身外物,我的就是你的,收着便是。至于那些有亏职守的奴才,我定会好好教训!”见他要说话,我却抢先道,“知道你不在意这些,可是我在意,就当是让我心安,收下吧,好不好?”

    他用墨玉似的眸子凝望了我片刻,忽而一笑,转开了视线,平淡地道,“那就多谢陛下了!”

    见他仍是一副疏远的态度,我不由轻轻咬了咬唇,心中酸酸涩涩堵得发慌,原地又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向宫里走去。一边走,一边仍忍不住偷眼瞧他,一边在心中胡思乱想:记得刚回宫那天晚上我来看他,两人明明聊得很开心,关系似乎也有所改善,只是后来我太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这儿就来得少了,纵使来了也呆不长,不知何时,我们的关系又退回了原地……等等,你说他是不是因为我许久没来有些生气了呢?或者因为前几日见到龙某,他竟……刚想到这里,我已不由使劲儿摇了摇头:越想越不着调了!事到如今,我还怎配作此奢想?

    看了看他一直低垂的眼眸,平静无波的表情,我暗中叹了口气,终于把视线收了回来。

    此刻已到正厅,因为恰逢晚膳时分,厅中已然备好了酒饭,我携起他的手,一起入席。桌子不大,还是圆桌,我可以和他离得很近,发现了这点,我心情终于好了些:就这样吧,这样已经够了,经过了这么多,你仍能陪在我的身旁,这,已经足够……

    在座位上坐定,我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众宫人内侍施礼之后鱼贯而出,可自始至终,却有两个人动也没动,这两个,自然是锦帆晴霞了。吴安是最后退出的,回头见他们两个还站在那里,连忙一脸紧张地对两人挤眼努嘴,晴霞见他那副样子,忍不住一笑,但立时就转开眼,看天看地看桌椅,却就是不再看他。锦帆不用装,他是根本就没看到,从头到尾只是一脸警惕地盯着我,好像生怕一眼没照到,我就把他家公子生吞活剥了……我暗叹口气,苦笑一下,道,“好了吴安,没你的事了,下去吧……对了,再送两幅碗筷来。”

    东西送来,我让吴安退下,然后对着锦帆晴霞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二位别站着了,一起吃吧!”

    锦帆倒真不客气,立刻搬开椅子坐到了我的对面,目光灼灼地瞪着我。晴霞犹豫一下,坐到了我的左手。我这才拿起筷子,无视锦帆吓人的目光,安然自得地夹起菜来。在我吃了好几口之后,谢曦终于也开始举箸夹菜,晴霞锦帆这才跟着动了起来。这时,我偶一抬头,见到四人围坐、一桌共食的样子,不由心中一跳。这情景太熟悉了,记得那时,住在临安小巷中的日子,每天晚上都会出现这样的画面。只不过,那时的菜肴很简单,可都是我亲手所做;那时的桌子很小,可大家挤挤挨挨,只觉亲热;那时的几个人常常很疲惫,可总是有说有笑,热闹非常……

    思及此处,我心中一酸,再不敢想,顺手夹起了一块鱼肉,放到谢曦碗中,絮絮道,“这鱼不错,多吃点!刚从翁山泊那边送过来的,凿冰下网,可费了不少力气呢……不过这会儿的鱼,肉质特别肥厚,做出来也格外好吃。要说这做饭,手艺好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还是食菜要好,这食材,食……”

    说到这里,我骤然住了口,与此同时,只听啪地一声轻响,身旁谢曦手中的筷子已断为了两截,可我却没有丝毫的惊诧,因为我已经明白,他一定和我想到了同一件事情:曾几何时,在那座小小的庭院之中,我说过几乎一样的话,那时,一切还没有发生,那时,他还是我的谢大哥,那时,我还是一心要拐他私奔的小棠,那时,花正好,月正圆,一切,还都有希望……

    瞬间,屋内陷入了一片极度的沉默,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没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轻轻一笑,道,“味道很好,不过要破冰撒网,却有些劳民伤财了。”

    这时我僵硬的身体才渐渐缓过劲儿来,我勉强一笑,干涩地道,“是,我让他们以后不要送了。”

    一旁的锦帆仿佛要说什么,被晴霞拽了拽,竟然憋了回去。只是此时的我已无暇顾及,只觉心中窒闷欲死,伸手拿过酒杯,一仰头就喝了个干干净净。紧接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刚要放下酒壶,看到一旁谢曦杯中的酒只剩了一半,便要给他斟上,却被他挡住。我一愣神间,他已拿起酒杯,抬起手,不紧不慢却又一刻不停地喝了下去,最后,当他放下杯子的时候,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我呆了一下,这才擎壶为他蓄满了酒。

    然后,我和他,都不再说话。我只静静夹菜,静静喝酒,一杯,又一杯。辛辣的液体顺着喉间流入胃中,火辣辣的热气,似乎把胸中那股窒闷蒸散了些,心口也被渐渐烫热,只是体内却有一股火,慢慢腾了起来,仿佛是愤怒,仿佛是委屈,烤得人焦躁难安,却不知怒的是谁,委屈的又是什么……而他,虽然晴霞又为他拿来了一副新箸,他却再未用过,只侧头看着窗口渐渐褪去的日影默默出神,偶尔想起什么似地,举杯噙上一口酒。晴霞大概看到他心情不好,拉着锦帆,体贴地没去打扰他,也是未发一言。

    就在安静之中,窗外红日终于沉没,暮色笼罩了大地,此时的我也已半醉,身上烦热,脑中昏沉,早已忘了避忌,眼睛直愣愣地只是望着他。虽然光线朦胧,只能隐隐看到他的大概轮廓,可我仍是贪婪地不愿移开视线,并用记忆,将那张美丽的脸庞一一补全……笔挺的鼻梁,线条优美,长长的睫毛下是明澈宁定的眸子,点漆一般,丰泽的双唇,红艳莹润,衬着白皙肌肤,格外动人,特别是在那唇角微微扬起之时:犹自记得,他每每展颜一笑,便如春风拂面,暖彻人心。想到这里,心中顿时一痛,手上一抖,一杯酒已撒出了一半。

    就在这时,忽然我眼前一亮,原来是晴霞点亮了不远处的宫灯。桔色暖光顿时驱走了刚刚的昏暗与朦胧,驱走了我脑中的几分浑噩,但同时驱走了所有勇气。我几乎是有些慌张地霍然转开眼,掩饰地把手中酒杯放到桌上,拿袖口擦拭身上的酒渍,随口道,“真是,不知不觉就喝多了,搞了一身,真是,真是……”

    锦帆哼了一声,接道,“喝多了就赶紧回去睡觉,在这儿耗着干什么?”

    我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一笑道,“急什么,现在还早吧?你们难道都是这么早睡的?”

    哪知这次锦帆还没说话,一旁的晴霞却冷笑一声道,“我们不比陛下,贵人事多,我们整天无所事事,自然睡得早。”

    我呆了一下,然后迟钝的大脑反应了半天才终于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却哪里接得上口?他们现在形同幽禁,不要说出宫活动,即使只想在后园中逛逛,也须报给当值的侍卫长知道,还要带上人,才能离开酹月宫,而外面的消息更是半点不通,彻底与世隔绝,平日定是闷得很了……怔了片刻,我终于笑道,“总在宫里呆着,是挺闷的……对了,开春儿后我要北幸祭祖,一起去吧!浚稽山大着呢,要玩起来,几个月也玩不完,春天林子里都是花,漂亮得紧呢!……原来跟你们说过的,还记不记得?对了,那时说的是秋天的风景,不过……”

    “够了!”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曦却霍然起身,厉声打断了我。

    我吓了一跳,立时住口,呆呆看向他,然后,下一刻,我才想起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浚稽山,我的确提过,是在我诱他与我私奔的时候……我木然坐在那里,半晌,终于苦笑了一下,原来我和他所有过往,一切甜蜜,都已成了无法碰触的伤口,夫复何言?……

    慢慢抬起头,只见他面色阴沉,脸颊却是绯红,不知是因为也喝多了些,还是因为一时间心神激荡。他的手指紧紧抓在桌边,用力到关节都有些发白。只见他急促地喘息了半晌,才慢慢平复下来,手指慢慢放开,终于,他无力地跌坐到椅中,轻声道,“对不起,陛下,草民喝多了,请陛下恕草民失礼之罪!”

    我再也呆不下去,晃晃悠悠站起身,惨然一笑道,“好了,好了,我这就走,这就走……我不该来烦你的,别想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以后有什么事,有什么要求,尽管与我说,我总会尽力,我……”

    这时锦帆却骤然打断了我,怒道,“够了!收起你的虚情假义!恶心!”

    “虚情假意?”我身体猛然一僵,心中仿佛有一根弦被这刺耳的一句话斩断,积郁了很久的火焰轰然爆发,瞬时变成烈焰,焚尽所有理智。我猛地一挥手,顿时桌上的碗碟被扫落一片,碎了一地。这时我才缓缓转过头,紧紧盯着锦帆,一字字道,“虚情假意?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受够了!你凭什么把一切都怪罪在我的头上?虚情假意?我哪里虚情假意?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连退位诏都写好了!我他妈蠢得竟真想抛下一切跟你们走!”说到这里我猛然顿了一下,不再理一脸震惊、哑口无言的锦帆,慢慢转向谢曦,望着他瞬间苍白如纸的面庞,僵硬的表情,极轻极轻道,“那时,只要你一句话……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从头到尾就只是敷衍我,哄着我……”这时,再也忍耐不住,眼中酸涩难耐,终于,泪水缓缓而下。

    他的表情已在泪光之中模糊了,我早忘了擦拭脸上的泪水,只是拼命睁大眼睛,死死瞪视着他,耳中嗡嗡隆隆,脑中轰轰作响,迷乱之中,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跟我走?就为了你那个什么狗屁责任?我能放得开,为什么你放不开?为什么你不肯放开!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说爱我,说在乎我,可转眼就会为样其他东西毫不犹豫地把我扔到一边!假的!假的!你才是虚情假意!你心里只有你的复国大业!你根本不在乎我!”猛然吼出最后一句,我象把所有力量也一起吼了出来,瞬间,身上一阵虚脱,跌跌撞撞后退几步,终于坐到在了地上。

    在那一刻,压抑了许久了伤痛与绝望一起迸发出来,我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全身又是虚弱,又是寒冷,忍不住缓缓缩起了身子,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膝,头埋在膝上,把那一脸狼藉深深藏了起来。可抽噎的声音却藏不住,清晰地回荡在寂静如坟墓一般的屋中,那样的可笑,可耻……

    随着泪水不停地流淌,酒意也随之慢慢流淌了出来,身体的颤抖渐渐停息,理智也渐渐归来,然后我终于意识到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抽噎终于止住了。我僵硬地坐在地上,半晌,一动不动,这时,忽听一个极轻极轻的脚步声接近了我,很慢很慢,我却瞬间紧张了起来,身体不由又缩了缩。听到脚步声顿止,我也不知道是轻松还是失落,狠狠咬了咬唇,终于慢慢抬起了头。

    就在咫尺之外,他静静而立,跳动的烛光中,他的脸明暗不定,看不清表情,也看不清眼神。

    我放弃似地低下了头,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是我无理取闹……我知道,你做的对。其实,我也一样……我可以跟你走,你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给你,可是我再不孝,也不能把祖宗的基业,慕容氏的江山,拱手让人……所以,我最后的选择……也不是你……我,没权责怪你……”然后,我闭上眼,埋下头,再不开口。

    而他,也只是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很久,很久……

    198被困

    那日之后,我好一阵没去过酹月宫:实在是没脸去啊!当着锦帆晴霞的面,哭了个一塌糊涂,真是没这么丢过人啊!这回让我还怎么在他们面前端皇帝的架子?

    可躲也是躲不了一辈子的,终于有一日,我再也耐不住心中深切的思念,硬起头皮,又去了一趟。

    不过出乎我的意料,死锦帆竟没像我想象的一样,逮着机会就拿那天的事情狠狠损我一顿,反而从头到尾也没说过几句刻薄话,甚至连眼神也不像之前一样,总是恶狠狠的了。晴霞眼中的恨意也减弱了很多,有时我偶一回头,经常会发现她正用估量的眼神看着我,见对上了我的视线,才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弄得我心里一个劲儿发虚。而他,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不卑不亢,温和有礼,唯一共同的就是,他也和那两人一样,自始至终对那天的事情绝口不提。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总算松了口气,于是,一切照旧……只要朝中有一点可能与他相关的事情,我就会忙不迭地凑到他那里,赖上半天,美名其曰:请他参咨政事。不知他看没看破我的小花招,反正他从未戳破过就是了。而锦帆晴霞不知是不是终于开窍了,不再想方设法从中阻挠,冷言冷语也少了很多,甚至经常不等吩咐就走了开去,给我和他留下了一个独处的空间。对于这种改变,我虽然不明所以,不过享用起来却毫不犹豫,现在每次都是踏踏实实、心安理得在他那儿混到很晚,就差过夜了……唉,就差过夜了……

    至于其他人那里也没少去马蚤扰,今儿这儿逛逛,明儿那儿留留,如今我可真有点如鱼得水的感觉了。而且更让我欣慰的是,数月以来那几个竟一直相安无事,顶多偶尔来一次唇枪舌战,全武行却再没上演过,真是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快乐的时光总是跑得飞快,感觉不过是一晃间,寒冬已去,到处桃红柳绿,又是一年春来到。而我也按预订计划,准备北上祭祖……大燕规矩,每年都要遣使在浚稽山祭祖,而每九年的大祭,要由皇帝亲自主持,今年正是大祭之年。礼部已准备了数月,如今一切妥当,我终于声势浩大地出发了。

    当然,我信守诺言,带上了谢曦他们,还有二哥、先生、玄瑾和小纪,假公济私游山玩水的好事,自不能忘了我家诸位娘子么!至于龙某人,我犹豫一下,最后却也带上了,让他看看我大燕泱泱大国的威仪,省得再生异心,是吧?

    对了,在浩浩荡荡的北上队伍中,还有一个特别的故人,岳纹。上次他为妹妹弄到解药,送回家中,终于获得了他父亲的原谅,重入宗谱。而去岁秋闱,我特为江南士子举办了一次恩科,他也参加了,而且成绩不错,二甲第三,被分配在了礼部。虽只是一个九品小官,不过这次大祭礼部所需人员太多,因此他也被派了过来……所以他在这里可与我无关啊!对他来说,这是一次学习的好机会,对我来说,在礼部一群老头子,半老头子之中,能看到这么一个美人调剂一下,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当然,前提是在我看到的同时,不能让我的众位娘子看到,这稍微考验了一下我的应变能力,不过对于久经考验的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由于这次我存了借机游玩的心思,所以提早出发了半个月,时间宽裕,一路上玩玩乐乐,这叫一个逍遥自在。我可是好久没过过这么惬意的日子了……自左右丞相的职务被废除,所有政务都压在了我的头上,小周他们顶多起个参谋作用,所有奏章最后都要经过我的批阅才算处理完毕。一天两天还好说,日子一久,真真是要人命啊!只有此刻,小周他们才可全权处理普通政务,而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如此拖拖拉拉,足足走了半个月才到浚稽山,这时离祭祀大典还有十几天的时间……这也是我精心算好的,这边风景很美,我可以带大家玩几天再沐浴斋戒,时间刚刚好。

    所以,到达浚稽行宫的第二日,我就带了他们几个和十几名贴身侍卫溜出行宫,打猎去了。人多太显眼,要让随行那帮老古董知道,又要被唠叨了,之前我已因一路玩玩闹闹,被他们认为态度不端正,念唠了好几次了……其实,在我看来,祭祀就只是个形式,就像参佛一样,最高境界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而对祖先最大的尊敬,则是守好祖先留下的江山,祭祀之类倒在其次了。汗,话题扯远了,接着回到打猎……而且,人太多了也没必要,整个浚稽山都是禁地,在我来之后,方圆几十里都有士兵巡查,何况还有我那几位武功高强的娘子在,怕什么豺狼虎豹,杀手刺客?……

    浚稽山并不是一座山峰,而是绵延数百里的山脉,行宫与祭坛都在南麓之下。这里是草原与森林交界之处,向南大片草原平缓地起伏延伸,直抵河边,向北覆盖着茂密的森林,随着地势逐渐抬升,树木渐渐稀疏,慢慢变成灌木,一片一片的草丘,不毛的荒地,最后只剩高耸的山峰,皑皑的白雪了。

    其实我比较喜欢南边的草地,那里此时正开满了野花,片片深紫浅黄随风摇曳,配着湛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美得如同梦幻。当然,我想往那边走,还有一个理由……那边地势平坦,跑起马来可要容易得多啊!……对我这个只偶尔在皇家猎场象征性遛过几圈的人来说,在茂密的林中,崎岖不平的路上策马狂奔,实在是有点难度呢。无奈我的几位夫人想都没想,一离了行宫地界,就很有默契地纷纷纵马钻入了林中,好吧好吧,知道林子里面猎物多,要去就去吧……这时,我不由叹了口气:唉,还是先生明智啊,自己不擅长的还是尽早藏拙为是,我要也跟先生一样,早说不去,不就省得这时出丑了吗?只是虽然陪着先生在行宫读书,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为了维护自己在诸位娘子眼中的高大形象,如今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浚稽山这一带人烟稀少,都是老林子,棵棵树都有环抱粗,参天挺立。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马踩下去微微下陷,一点蹄声也听不到。踏入这里,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越往深处走,越觉得静谧幽深,除了偶尔一两声鸟鸣,就是一片寂静,仿佛连树叶飘落的声音也能听到。偶尔上方一阵沙沙之声,抬头一看,却是一只松鼠趴在树枝上,正好奇地看着我们。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恐怕它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我们这样的客人。看到它讨人喜欢的样子,我顿时有些愧疚:好像我带着人来大开杀戒,实在有些对不住这一片宁静平和啊。

    不过那几位就没我这样的慈悲心肠了,在我和小松鼠用眼神交流的时候,只听嗖地一声轻响,然后,砰地一声大响,小松鼠吓得出溜一下没了踪影。我循声望去,只见龙某人正打马往前冲去,掠过一片树丛时,俯身抄手,不知从哪儿拎起了一只狐狸。狐狸的左眼上插着一只雕翎,入脑甚深,位置却恰到好处,不伤皮毛。这时我早把刚刚生出来的那点慈悲之心抛到了脑后,兴冲冲地也打马赶了过去。到得近前却发现,在狐狸右眼上也镶着一物,却似乎是一根细细的树枝。

    这时,龙翔天已转向了玄瑾,挑衅地一笑道,“独孤大人,暗器功夫不错么。不过,为什么好端端地有弓箭却不用呢?莫非……不大会用?”

    那边玄瑾微微眯起了眼睛,缓缓道,“怎么,龙兄可是又要比试一次?”

    看来这话正中龙某人的下怀,只见他毫不犹豫地笑道,“不错!如何?”

    玄瑾并未立刻回答,却望向了我。

    旁边二哥见状扑哧一笑,低声道,“果然是出嫁从夫,好贤惠的夫人呐!”

    只是他的声音虽小,又怎么瞒得过玄瑾,玄瑾立时瞟向他,扬了扬眉。

    我赶紧抢先道,“好好好,你们比去吧,不用陪着我们这一堆人慢慢溜达了。晌午林子外见,我给你们做评判,然后咱们烤野味吃,好不好?”

    玄瑾犹豫片刻,又看了看我身旁的谢曦,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我身后的侍卫提声道,“你们好好保护陛下,不得轻离,记住了吗?”他这句话表面上是对我身边侍卫说的,但我知道,这也是对隐在暗处的影卫发出的命令。

    我身后众人自然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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