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闺秀 夜有轻寒第15部分阅读
一品闺秀 夜有轻寒 作者:未知
林小姐的私产,充了公可就没什么便宜可占了。
在这里坐了半炷香的功夫,摘星楼的小二过来唤林晓霜了,知道祁亮来了,她便起身,像个客人似的假意和尤大如说了几句,这才转身去了摘星楼。
进了楼里,发觉竟然不是祁亮一个人,燕王也在,他穿着一身紫色长衫,衣襟袖口处镶着金线,乡了腾云纹,发束高冠,别人戴的都是白玉冠,他的却是墨玉,与头发同色,隐隐露出几丝霸气,与他俊得有些邪气的面容倒是相匹配。
林晓霜打量着他,他也在打量林晓霜,双目幽幽,带着几丝冷色,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立时就打了个喷嚏。
背过身掏出手绢擦了擦鼻子,林晓霜这才回过神来,向座位上的人福了福:“见过王爷!”
“免礼。”秦容宣淡淡地说道。
林晓霜直起身来,看到含笑坐在燕王身边的祁亮,扯出一抹笑容来,问道:“请问……我可以坐下么?”
祁亮的笑容更深了,他觉得林晓霜很有趣,居然不怕燕王。
秦容宣指了指自己的对面,没有说话。林晓霜却知道他是允许了,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视线不可避免要落在对面那人的下巴上,他的下巴线条并不柔和,正中处有个小凹痕,正是这一点和那双冰冷的眼睛,中和了他略显阴柔的面容,不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女人。当然,还有他的身材,他又长高了些,林晓霜虽然长大了,在他面前仍旧像是当初的孩子。
三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燕王垂目喝着手中的茶水,薄唇与水做着亲密接触,让林晓霜从下巴略往上抬的视线正好落在上面,唇形真好啊,让人恨不得咬上两口,和以前她喜欢的一个男明星的太像了,她看着看着,然后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
第一第一
皇帝家的基因就是好啊,哪怕是个丑皇帝,也能娶到天下最美的女子,所以天家容易出美人,但是秦容宣,绝对算得上美人中的极品。他今年该有十九了吧,这个曾经令乱军闻风丧胆的六皇子,十四岁上阵杀敌,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他的事迹是来京后林晓霜才从旁人口中得知,若是早点知道,初遇时她绝对不敢戏弄于他,幸好……他没发现!
对面的美男吃过她的口水哎!这样一想,林晓霜顿时觉得无比窘迫。
“给她!”秦容宣突然发话,林晓霜疑惑地睁大眼,看到祁亮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大大的布包,方方正正,递到她面前。
“什么?”她诧异地问道。
“别人托我带给你的东西,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祁亮笑道。
林晓霜打开布包,里面是个篾片编制的筐,闻到一股药味,她心头一动,解开活动盖上的铁丝扭,看到了里面的雪莲等物。
“啊!是大虎哥给我的吗?你从哪里遇到他的?”她抬头,欣喜地看向祁亮。
“我随王爷出征西疆,回来时蔡都尉托我带给你的。”
“多谢王爷,多谢祁大哥!”林晓霜没忘记向那个一直不说话的王爷道谢,“大虎哥成都了?上月他还只是个千夫长,对了,都尉的官比千夫长大吧?”
祁亮噗哧一笑:“那是当然,他有勇有谋,王爷见他是个不可多得之材,临阵提拔的。”
“他是你什么人?”一直不出声的燕王突然问道。
“邻居家的哥哥。”林晓霜答道。不是她不想承认两人的关系,而是大虎还在考验期,两人未正式定下,她身为女儿家,不得不顾忌,万一大虎要是不遵守承诺,她好有退路,就是父母对老太太这边,也只说了为她相中了一门亲,口头上定下了,男方在军中,却没说是谁。
“这些都是药材吧?”祁亮问道,“你拿来做何用的?你又不是大夫。”
林晓霜郁闷地看他一眼,知道她不是大夫当初还硬要她去给小狸治病,这人还真是……“这是补药,给家中长辈调养身子的。”林晓霜答道。
“对了,你怎么会参加国子监女科考试的?”祁亮问她。
这种事没有必要瞒着,林晓霜如实答道:“是田司业的夫人推荐了我。”
“哦?”这次发出声音的是秦容宣,“你有哪一点让她赏识了?”
“回王爷话,估计是因为与司业夫人志趣相投而已,具体她欣赏民女什么,民女也不清楚,王爷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她好了!”林晓霜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带着一点讽刺意味,回答的声音便也冷了几分。
祁亮忍不住在肚里偷笑,他还没有看到过哪个女孩子见到燕王不被他迷住,也没有哪个人在他面前胆子还这么大,就连阿岫郡主在燕王面前,也不敢发她的小姐脾气,这个林晓霜却是完全不同常人,不迷醉于王爷的美色,也不怕他的冷峻威压。
他以为燕王会生气,可是没有,他只是冷冷地看了林晓霜半晌,说了一句话:“明日,别让本王失望!”
那人说完便起身走人,祁亮赶紧站起,跟着他出去,经过林晓霜旁边,匆匆将一包纸递到她手中,还对她挤了挤眼。
“我跟他有啥关系!”林晓霜摇了摇头,收起心中的不解,看向手中的纸包,原来却是大虎的信。反正房间是有人包下的,她也就不急着走,坐着专心看起信来,厚厚的一叠,详细讲了大虎的生活与他在边关的见闻,大虎知道林晓霜对什么感兴趣,讲了一些当地民众的习俗,还有脱脱人和塔斡尔人的衣着打扮,生活习惯。
最后在信的末尾,竟然用另一种文字记下了一首歌词,大虎说这是当地的一个土著民族很流行的一首歌,他学会了,将来唱给她听。以前他总要林晓霜唱歌给他听,林晓霜要他唱时,他总说不会,没想到去边关没多久,竟然学会外文歌了。
大虎同志是羞涩的,林晓霜猜测他一定知道歌词的意思,可是他没有写中文,写的是当地文字,很不巧,晓霜妹妹正好跟着司业夫人学习了这种文字,虽然还不大熟,但是慢慢翻译,连猜带蒙的,明白了歌词的含义。怪不得大虎不敢直白地写出来,因为这是首情歌。
林晓霜翻译完了,坐在那儿笑得前仰后合。原来歌词大意是哥哥妹妹约会,想牵妹妹的手,被妹妹的兄长发现,推了一跟头,再次约会想亲妹妹的脸,妹妹的爹突然跳出来,打破了小子的头,这哥哥历尽艰辛,才娶才了心爱的妹妹,他发誓一辈子对她好,永远不分手。
“哼,狡猾的小子,还以为我看不懂!这要是我真不懂去找懂的人问了,岂不是惹人笑话。”若是大虎在面前,肯定要被林晓霜扭耳朵。
收到情书和礼物,林晓霜的心情顿时大好。这时那个见过面的小二推门进来:“姑娘,订好的菜您是在这儿吃还是带走?”
既然订了吃的,那两个怎么就走了?林晓霜摇了摇头,既然有人付了银子,没必要浪费,她站起身来:“可以外送吗?”
“可以的,您府上哪儿,咱们直接派人送过去。”小二道。
“猫儿胡同的林府,知道吗?”
“是翰林院的林侍讲大人府上吗?”
林晓霜记得大伯父好像就是这么个官职,反正猫儿胡同只有她一家姓林,想来就是了,于是点了点头。
“那好,晚饭时我们会派人送去姑娘府上,您只管放心好了。”
林晓霜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白食嘛,眼珠一转,她吩咐道:“菜应该挺多吗,你分成两份,拣些适合老人家吃的,送到林家老太太屋里,交给大丫头闻竹,就说是三太太孝敬老太太的,其他的给我送到西院张太太屋里。”
“好的。”小二答应着出去了。林晓霜提着她的雪莲又回到了舒心斋,她在这边有间屋子,可以放自己的东西。
等林晓霜回到家,已是傍晚,她踏进院里时,摘星楼的饭菜已经送来了,吴姨娘看到一个个大食盒提进来,上面有着摘星楼的标记,知道那边卖的都是价格不菲的珍肴野味,眼睛都绿了,还以为张氏会请一家子吃,结果食盒提进了屋,人家就把门关上了,直到她去传开饭了,那边却说不用管了,让吴姨娘和九小姐自己吃,一时气得不轻。
林崇严和儿女围坐在张氏屋里的桌前,吃得津津有味,林晓霜让人每样盛了点,送去给秋姨娘。林念堂竟然也在张氏屋中,他现在天天放了学头一件事是给张氏请安,林晓霜他们倒也没有排斥他,只是看到这边在吃好的,他姨娘和姐姐却没有,他要走的,是林崇严将他留下了。
林崇严现在根本不敢在张氏面前提吴姨娘的事,张氏说什么就是什么,眼见得母女俩是故意给那边添堵,他也装不知道,半点不过问。
林念堂默默地吃着,林崇严和张氏夹什么给他,他便吃什么,自己一筷子也没有夹。林晓霜想,这一顿山珍海味吃到他嘴里,只怕是半点滋味也无。
不一会儿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闻竹和月桂过来,剪了几枝梅花送给张氏,并向张氏道谢,林崇严这才知道张氏还送了一桌去老太太那边,不由得直咋舌,等人走了,他问道:“这得花多少银子!”
“放心,不会让你出半个子儿!”张氏淡淡地说道。
林崇严讪笑道:“我没什么意思,你的嫁妆银子,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决不过问。”
“我的嫁妆是留给女儿的,这么贵的饭菜,我可请不起,是人家看你女儿的面子送来的。”张氏瞪他一眼。她发觉女儿的话是对的,人善被人欺,女人在男人面前也不该表现太弱了,如今她硬气起来,林崇严反倒没了以前的强硬,事事都听她的,她在心中偷笑不已,对女儿也放心了,这么有计谋,将来嫁了人,她也不用愁她会被人欺负了!
“什……什么人这么……我明白了,是孟家,果然财大气粗啊。”林崇严捻着他那新留起来的几根胡子,摇头晃脑地说道,“咱们霜儿真有本事,又做了什么好事让人家开心了?”
“我哪里知道!”张氏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听念宗说,今儿霜儿考了两个最末,明日她还要去考,我有点担心呢,这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自有她的主意,你就不要操心了。”林崇严对这件事,倒是比她看得开。
林晓霜晚上烦得睡不着,一闭眼就是考试,只得抹了点宁神的香精在太阳|岤,这才美美地睡去,一夜无梦。第二天起来精神很好,神清气爽地去国子监,上午继续考音乐,这一科比较费时间,昨天还没考完,她坐在下面欣赏,权当听了一场古典音乐会。半个时辰过去,音乐会终于开完了,第一名还是颜可久,她一人独得两个第一,轰动全场,林若琴竟然得了个第二,她搂着林晓霜,轻轻叹气,林晓霜反倒安慰她说自己没事,替她开心不已。
当公布最后一名的名字时,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晓霜,连着两个最末,她已经出了名,大家都担心她受不了,就连颜可久也过来安慰她,谁料她摸了摸脸蛋,俏皮地笑道:“颜姐姐,没想到你与我各得两个第一呢,真是有缘!”
孟言欣哈哈大笑:“霜儿妹妹你果然厉害!我要向你学习,下一科我就算得了最后一名也不怕,我会坚持考完。”
“这就对了,”林晓霜笑着套了一句现代体育竞技的台词,“咱们重在参与!”
紧接着比数科,考的有算术题,还有几何题,林晓霜前身就是个理科生,没几下就算出来了,以无比惊人的速度交了卷。
“哈哈,那丫头看来是不会做,才这么早早交卷,看来她要创造第三个第一了!”围观的男生中那个叫倪桐的说道,他喜欢曾芙那朵傲芙蓉,知道她对林晓霜没好感,便跟着同仇敌恺了。
不少人对他的话表示赞同,有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林晓霜,这个女孩肯定是傻了,早早退出考试多好,这样一来,名气倒是有了,却是恶名,以后谁家会要这样的儿媳妇,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田司业前一晚和夫人谈起林晓霜的事,被司业夫人骂了半天他们国子监,说女子又不要上战场杀敌,考什么骑射,还道这样的人才若是不收进国子监,是他们的损失,她才学几天就有那样的成就,别说是人才了,简直就是天才。司业大人很委屈地辩解了半天,说国子监又不是他说了算的,坚决地和夫人站在了同一阵线。
今日看林晓霜头一个交卷,田司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夫人可是发话了,今天林晓霜得不了个正数第一,回家司业大人就别想进她的房门,这是把徒弟受委屈的气撒在了丈夫身上了!于是他匆匆赶过去拉住数科博士陈焕的手,就想把林晓霜的试卷拽过来:“这份试卷答得如何?快给我看看!”
陈焕奇道:“司业大人对数科也有研究?”
田司业这才想起,六艺中自己最不擅长的便是数科,尴尬笑道:“你来批卷,你来批卷,我只想知道结果。”
“这个学生连失两科,大人也好奇啊!”陈焕恍然点头,目光回到视卷上,只一眼便发出了一声疑问:“咦?”
“怎么了怎么了?”田司业一阵紧张。
陈焕也和倪桐想的一样,以为林晓霜是不会答才交这么早,没想到一眼下去,试卷上清秀的字迹,明明白白地写明了题解过程和答案,从答案看,完全正确,无一处错,他不觉惊讶!再仔细看题解过程,不由得拍手连道了三个妙字。
“此女原是擅长数科啊,可惜她前面……”陈焕目光炯炯地看向田司业,“大人,她若得了第一,能不能破格录取?”
田司业摸了摸下巴:“本来是可以,可是她有两个倒数,其他大人只怕不会同意。”
“这答题过程甚是妙,连老夫也不曾想到,这样的人才不进数科馆,实在是可惜。”
陈焕激动地等到时辰到,所有学生都答完了,数科博士们又花了一刻钟对答案,公布了成绩,林晓霜的名字第三次被考官念到,只是这一次她是咸鱼大翻身,得了个数科头名,全场哗然,嗡嗡声不绝于耳。众闺秀瞪着她的样子,活像是在看怪物。
颜可久上前道:“恭喜!”她是数科的第五名,果然是个全能型的才女。
“多谢颜姐姐。”林晓霜笑道。
“怪不得你半点不着急,原来是有把握的,”曾芙也过来了,“下一科,却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这谁知道呢?昨日我运气不好,今日时来运转了。”林晓霜笑道,“何况我一向不相信运气,我相信实力!”
曾芙低笑一声:“那我们就等着看看林小姐的实力,要知道你最后一科若是得不了第一,可就入不了学了。”
“多谢曾小姐提醒,我会记得。”林晓霜淡然而笑,并未被她激怒。曾芙冷哼一声,带着人扬起下巴走了。
得最后一名的姑娘用哀怨的目光看着林晓霜,似乎是在责怪她不该将这个倒数第一让出。林晓霜冲她咧了咧嘴,暗道:姑娘,你要好好保重,倒数第一难当啊!也许是林晓霜的际遇激励了她,那位姑娘也不曾退出考试,继续跟进下一场,领了号牌才走。
孟言欣高兴地搂住林晓霜的脖子:“晓霜晓霜,你怎么能这么厉害!”
“轻点,我脖子快被你勒断了!”
下午考第五场,也就是最后一场,考的是文章,命题是:人生只百年,当何为?
人人都在奋笔疾书了,只林晓霜呆坐在案前,闭目沉思良久。规定的时间是一个时辰,她足足想了半个时辰,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她所吸引了。
这一科因为考作文,所以观众离得远了些,但是林晓霜闭目沉思的样子还是能看得见。姐姐得了第一,林念祖早上乐翻了天,林晓霜答应他下午再夺个第一的,这会儿却一动不动,他不安地扯了扯哥哥的衣袖,小声地问道:“哥哥,姐姐不会是睡着了吧?”
林念宗皱着眉远观妹妹的表现,亦是不解,却不想让弟弟担心,于是说道:“不要紧,时辰还未到呢。”
注意着林晓霜的,还有两个人,他们站在楼台高处,在一个旁人看不见的角落俯视下方。
“六弟,还不曾见过你对哪个女子有兴趣,祁亮,你说的便是此女?”他看着林晓霜,唇角勾起,温文尔雅的外表,与秦容宣有三分相似。
不顾燕王杀人般的目光,祁亮无奈地回禀道:“潞王爷,正是她。”
潞王秦容苏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人虽漂亮,可实在是太小了啊,六弟,你的口味真是与众不同!”
秦容宣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突然一阵青光交过,杯中酒化为一条直线,射向秦容苏。
秦容苏身形一晃,却不避开,张嘴迎了过去,青光入口,半点未湿衣襟,他笑道:“好酒啊好酒,多谢六弟!”
秦容宣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他,目光被台下的人影吸引了。
只见一直闭目的林晓霜蓦然睁开了眼,磨墨,提笔,却是双手各一只。为了怕意外发生,也为了各人的喜好,每个考生面前摆的都是一个笔架,上面有五只毛笔,林晓霜挑了两只相近的,竟然左右手同时书写,这下连燕王也动容,微微张口,轻轻“咦”了一声。
“六弟看中的人,果然不同凡响!”秦容苏这次不是开玩笑,他说得很正经,盯着林晓霜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精芒。要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武功叫做双手互搏,少有人能练成,秦容苏恰好是这门功夫的传人,可惜这功夫太难学,除了他的祖师爷,门派里竟然没人学会,双手同书,双手互搏,其实同源,只是一为文,一为武,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认识下面这个小姑娘,好讨教讨教,若是得到了其中奥妙,说不定师门的遗憾就能由他来圆满了。
秦容宣被人称为冷血王爷,秦容苏也有一个外号——武痴王爷。这位皇子风流成性,武艺超群,却不喜政务,只醉心武学,早就曾向父亲提过要求,待战事一了,国家统一,要放他自由,他要去研究武学。皇帝对这个儿子也是没有办法,准了他的奏请,南临收复后,就允他离开了,将兵权交给燕王,他跑到深山老林逛了一趟,最近忽然想起这个弟弟了,回来看他,本来是看一眼就走的,却从祁亮处探听到不少好玩的信息,牵涉到了个小姑娘,于是他起了兴趣,留了下来,硬逼着祁亮带他来看林晓霜,于是有了今天的偷窥。
林晓霜提笔疾书:“登高远望,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天地有万古,人生只百年,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夫人生在世,须知身不再得,此日不再得,幸生其间者,当不可不知有生之乐,亦不可怀虚生之忧,苦中行乐,乐中品苦,常行悦心之趣,勿生失意之悲,处世不宜与俗同,亦不宜与俗异。诱而不惑,若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
林晓霜的字排列得整整齐齐,先前她计算过了,一行写二十五个字,她同时书两行,共五十个字,写了十行正好达到规定的最少五百字要求,之前闭着眼,是在想怎么写,并将之默下来,她的记忆力超群,双手齐书,其实是她最大的秘密,林晓霜是用右手,而本质的她,是左撇子,所以两只手她都能够写。
国子监的考官们都注意到了这个三个第一的林晓霜,她提笔答题时,就连祭酒大人也看得呆住,直到她收笔,所有人都呼出了一口气。未待她起身交卷,看到香炉中的香马上就要到尽头,祭酒大人却是耐不住了,亲自走下考场,站在了林晓霜身边。
“答完了?”亲切的话语,让有些恍惚的林晓霜回过神来,她忙起身道:“大人,小女答完了。”
祭酒大人直接从林晓霜手中接过试卷,拿到了评判席,坐下审阅起来,只看第一句,他便开始点头。
林晓霜之前就猜想过,想了半天,这毕竟是女科,命题谈的多半是人生修养,不会谈治国之策,果然猜对了。她们是女官,要学的就是修养品德,学的是处世之道,做人之道,若是去谈治国,谈理想抱负,只怕国子监也不敢录取这样的人。
评判结果直到一个时辰后才揭晓,其间等得人心惶惶。林晓霜再次成为全场的焦点,这时她已经静下心来了,就算是考不上也没什么了,她得到了一次锻炼,以后跟着司业夫人,还是一样能够学到许多东西。
祭酒大人深深看她一眼,起身公布了最后一科的考试结果,也不知是不是吊人味口,这次他居然倒着念。孟言欣得了倒数第三,险险过去,不知道总分如何。念到第二名时,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因为京中第一才女颜可久是第二名,那么,第一名是谁?
“六弟,你猜会是谁?”秦容苏凑到秦容宣跟前,笑得像只狐狸。
“这还用猜?”秦容宣白他一眼。
“第一名:林晓霜!”不知是不是错觉,祭酒大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祭酒大人紧接着张贴出了各科的成绩,令人惊讶的是,书画考试那里,林晓霜的名字赫然排在第四。
“过关了!”林晓霜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眼中迸发出璀璨的光芒,笑容绽放。
秦容苏摸着下巴盯着她:“笑得好美,六弟,怎么办?我也对她感兴趣了!你把她让给我吧!”
“呯!”回答秦容苏的,是一拳头。
王子来了
林府三位小姐均入了国子监,这是莫大的荣耀,老夫人吩咐了下去,府里摆宴,所有下人均有赏钱。虽然要往外掏钱让李氏很是心疼,不过自己的女儿进了国子监,这钱花得也不算冤。
对于林晓霜的突然脱颖而出,又引起一阵热议,知道是司业夫人的赏识后,老太太看林崇严夫妻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孟家给的两个名额,相当于是交换条件,而司业夫人与林家可没有什么利益关系,所以这完全凭的是林晓霜自己的人气,加上国子监考试的两个份量最重的第一摆在那里,李氏和秦氏都不由暗暗妒忌,为何自己就生不出这样一个女儿!
热热闹闹庆祝了几天,林氏三姐妹进入了国子监开始了她们的学习生涯。重回课堂,林晓霜的心情还是有些激动的,但是一个关键的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那就是选择班级的问题。
按照特长和成绩,各闺秀被分到了不同的学馆,林晓霜没想到,这里的课程设计与现代的大学在某些地方很像,比如有一些课,是公共课。因为国子学主要是针对在职官员进修所设,所以对没有功名在身的学生来说,太学馆是最好的选择,也无异于是众学馆中最好的,集中了课业最优、知识最广的众多学子,他们在这里汲取知识,备战未来的科举,基本上在太学馆深造过的,没人考不上举人的。
虽然女科的学生们将来不用参加科举,但是能够进入最高学府学习,对她们来说是无上的光荣,以颜可久为首的,成绩排前的大部分闺秀,都被分进了太学馆。林晓霜的总分成绩达不到入太学馆的标准,如果退而求其次,可以进入四门馆,可是她的文章是最好的,两个第一中,还有一个是数科,她绘画的手法与书法的别具一格,也引了书画馆的注意,所以分配的时候,竟然引起了争议,太学馆、四门馆、律学馆与书画馆都争着要人,这让林晓霜自己也始料未及。
司业夫人得知状况,乐得合不拢嘴,得意地瞟了一眼丈夫:“我教出的弟子,如何?”
田司业配合地说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夫人可想好了执教国子监女科的事?”
司业夫人摇头:“你知道我不喜俗务缠身,有这一个弟子就够了,你还是替我回绝了祭酒大人的好意吧。”
“你不给你的弟子指点一下吗?现在四个学馆争着要人,她到底要进哪个馆,若是定了,我好帮她想办法。”
“问我有什么用,自然是随晓霜,我猜就算你征求她的意思,她也会随便你安排。”
“为何?”田司业不解。
司业夫人微微一笑:“因为不管她进哪个馆,都一定是国子监最优秀的学生。”
田司业笑了:“你倒是有信心,她不是还有两项弱点么?”
“那是因为她没有学过,慢慢教导,我相信她会超越所有人。”司业夫人肯定地点点头,“夫君,你相信吗?她将来一定会大放异彩,成为世间女子的传奇!”
四馆争执引起了京城才女们的妒忌之心,她们这些成名已久的闺秀,竟然还不如一个考了两科零分的人吃香,这让姑娘们的心头很是不平衡,包括一向自认气度过人的颜可久心情都有些微妙,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
“但愿她不要进太学馆才好,我可不想与那样的人同班。”曾芙冷着脸对几个好友说道,“先说好了,若是她分来太学馆,不许你们理她。”
“她应该去律学馆吧,一篇文章说明不了什么,不过是凑巧合了考官大人的眼缘。律算可能倒是真的擅长。”
“但愿如此,她最好有自知之明。”
田司业征求林晓霜的意见,建议她选择太学馆,林晓霜思量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四门馆,原因无他,只图清静尔,对她来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学习,她的主要目的其实是藏书馆,所以分在哪里读书,区别不大,她主要靠的是自学。
林若琴在太学馆,林若秋在书画馆,三姐妹不同班,选择四门学馆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孟言欣也在那里。
谁都道林晓霜运气好,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一年的运气太好了,却不知四馆抢人也有原因。以林晓霜这样的家世,国子监的这些官员犯不上讨好她,真心想要她进馆的,应该只律学馆了,另外三馆之所以寻了理由来抢人,是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
考试过后,潞王回京的消息便传开了,这位出了名又极受皇上宠爱的闲散王爷跑到国子监,对祭酒大人说了,让他在不违规的前提下,多照看林晓霜。祭酒大人不敢问,只能依照吩咐办事,这命令又传达到了下面,有心人一打探,便知道了原委,于是才会出现抢人的一幕,这不过是为了讨好潞王。虽说潞王未担任任何职位,但是谁都知道这位王爷一句话,便可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潞王做了这件事,就跑到弟弟面前去邀功:“小六啊,你整天摆着张苦瓜脸,可是难以讨到女孩子欢心的,你那小心上人表现太过抢眼,只怕不屑的有之,嫉妒的亦有之,你明明心里牵挂着,还装什么死相,哥哥帮你打过招呼了,不怕有人欺负她了。”
“要你管闲事!”燕王冷冷地回了他一句。
摸了摸鼻子,潞王爷讨好地笑道:“六弟的闲事,我当然是要管了,别人求我管我还不定管呢,怎么样,介绍那姑娘给哥哥认识一下?”
燕王的脸更冷了,直接来个不理人。
潞王不死心地问道:“就这么宝贝她?见一面都不许吗?你不介绍我认识,我自己找上门去!凭本王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姑娘一见我还不得芳心暗许,你可不要后悔!”
祁亮看着潞王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心地说道:“王爷,潞王真的去了。”
“不用管他!”燕王说道。
祁亮提心的不是林晓霜,而是潞王,他对林晓霜有信心,与燕王的第一次见面,那姑娘可是让有洁僻的燕王吃下了她的口水,风流的潞王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全家最开心的当数林崇严了,三个孩子都进了国子监,送来请他教的学生更多了,束脩多还是其次,学生家长们见了他都是连声恭喜,真道他会学识渊博,教的孩子个个有出息。
吴姨娘最近彻底没了声气,做什么都是静悄悄的,林晓妍也变得沉默了,不像以前那么爱在父亲和兄长面前撒娇。林崇严闲时教导吴姨娘所出的一双子女,让他们好好跟着兄长姐姐学习,平时有什么不懂的,要多向兄姐请教,林念堂点头称是,林晓妍却只是低垂了头不讲话,尽管弟弟劝了她半天,她依旧是不甘心,在她看来,自己比林晓霜强得多了,只苦于没有那个运气,换了是她参考,绝对不会像那个乡下丫头考末等,她相信自己也一样能拿几个头名。
林晓妍钻进了牛角尖,她觉得这一切本应是属于她的风光,就因为林晓霜是嫡女,挡在了她的前面,所以原本属于她的一切都被林晓霜抢走了。
林晓霜不傻,她察觉得到林晓妍那种带着嫉妒与恨意的眼神,她也不虚,压根不再理会。
生活照旧,在四门馆的学习很有规律,下课休息时,身边有孟言欣陪着说话,四门馆的学生大多出身寒门,林晓霜算起来是世家出身,开始同学之间有些疏远,接触的日子多了,便也打成了一片。
林晓霜的性子是极惹人爱的,她说话风趣,博闻强记,腹中故事又多,最重要的一点,她会说很多种方言,就算不会说,学几天也会说得很地道,那些外地来的同学们先因这一点喜欢上了她,她不会像京中的其他学子,嘲笑人家不甚标准的官话,她会用对方的家乡话与与人交谈,让那些外地来的学生觉得,似乎她就是他们的老乡。
每一地的人情风俗,她似乎都了如指掌,同学们问她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林晓霜摇头,回答说这些都是从书中知道的,由此让大多数人更佩服她了,衷心认为她的第一不是凭白得来的,那些说她坏话的人是出于妒忌,因为她书读得多,学得多,记得多,比很多人都强。
时间长了,国子监的学生们发现了一个现象,四门馆的学生课间都不爱出来,经常围在一起讨论,说得眉飞色舞,而大多数时候说话的是林晓霜,同学们围在她的课桌周围,或是请教问题,或是听她讲故事,四门馆成了国子监最团结的一个班级。
这一日大家正在津津有味地听林晓霜讲海国夷事,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学生,兴奋地叫道:“特大消息,咱们国子监来了几个外国学生,大家快去看,还有几个是黄头发蓝眼睛。”
“真的吗?来了几个?是哪儿人?是不是林同学讲的西州人?”
“好像是跟着吐谷浑王子一道来的,有五六个,他们是来我们大安求学,想学习中原文化,皇上特准了他们入国子监学习。”
吐谷浑王子?那岂不是林若琴未来的继子?难道是吐谷浑单于诺波来迎亲了?
林晓霜拉了孟言欣的手,与大家一起跑出去,外面的学生已经挤成了一堆,走廊上迎面来了一行人,果然有五六个异国装束的男女,国子监祭酒和两位司业也都陪着,走在前面的三人,左边的是燕王,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一本正经,中间的男子黑发黑眸,英俊强壮,身着吐谷浑人的长袍,定是吐谷浑王子了,而右边那位长着一双桃花眼,容颜俊美,面色白皙的男子,却是前些天在去舒心斋的路上被林晓霜戳眼睛外带踹了一脚的登徒子。
听到司业大人唤那人王爷,林晓霜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他!可是这不是那个死人妖吗,怎么会?看到那人往这边看过来,林晓霜赶紧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小丫头,你躲什么?”潞王速度很快,笑嘻嘻地来到林晓霜身边。
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林晓霜,林晓霜咳嗽一声,放下了手。
“大家还不见过潞王爷与燕王爷!”祭酒大人分别指了指两人,向学生们说道。
“见过王爷!”
“免礼。”一声冰冷,一声热情,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显示出了这两位王爷的不同的性子。
“这便是我们的四门馆……”祭酒大人对外宾介绍道。
燕王玩弄着手上的扳指,站在潞王身边,对林晓霜点了点头。
“丫头,你胆子不小!”潞王爷笑得有些狞狰,他以为林晓霜接下来会很惶恐,没想到她脸上飞快地浮起一丝甜美的微笑,“初次见面,请潞王爷多多关照!”
潞王一愕,随即浮起一丝诡异的笑:“那是,本王一定会好———好——关照你!”
若琴易夫
“晓霜,没事吧?”等那群贵人走远了,孟言欣悄声问道。
林晓霜摇了摇头,虽然潞王笑得很狞狰,可不知怎么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人不是个狠角色,如果他要报复她,早就该来了不是吗?其实当她伸指踹脚命中目标撒腿跑开后,那人虽然叫抱着身子缩成一团,却还有力气对她喊话,就知道他伤得并不深,心慌意乱地回头看过一眼,当时似乎张可恶的桃花眼满含着笑意,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如今看来却是不假。
武痴潞王,她虽然以前没见过,却早就听过,在南临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位王爷除了武功,还有个很大的爱好,就是恶作剧,只是她不明白为何挑上了她。
六个外国学生,其中两个是吐谷浑王子,听名字一个叫伊加,一个叫卡迪,另个四个,一个来自墨赫,名叫施洛耶,三个来自撒尔罕国,分别叫做罗克、安和波莱卡,金发碧眼的帅哥便是这三位,他们都是本国的贵族,到中原来,只为游学。撒尔罕国与墨赫的来客会说一点吐谷浑话,吐谷浑王子能说几句简单的大安话,他带了一名译官,是中原人士,有那名译官在,言语上倒也没有麻烦。
以上信息都是林晓霜听来的,译官译的只是部分对话,那些人之间的单独交谈,并没有译过来,她听到施洛耶对罗克说,大安国的女子长得好娇小,不过看起来很温柔,不像墨赫的多是母老虎,不如回家时娶一个带回去。罗克听了只是笑,波莱卡接过话去,说罗克有未婚妻了,他没指望,自己倒是可以考虑。
悄悄地听了一阵,从他们的对话中,林晓霜判断出墨赫是一夫多妻制,撒尔罕国是一夫一妻制,吐谷浑是两种混合,自由结合。
孟言欣得到过哥哥的明示,知道林晓霜与燕王相识,如今看来,不止是燕王,潞王也与她相识,她有些奇怪,按说林晓霜既然是燕王的人,为何潞王爷见了她会是这般模样?听到林晓霜说无事,她也就放下心来,是了,有燕王在,她担什么心,没准潞王爷就是故意捉弄她的。
两位王爷孟言欣都见过,进宫寻姑姑时,远远的见过几次,姑姑告诫过她,这两位王爷都是惹不得的,所以她尽量地躲着他们,没直接碰过面。燕王今年十九,潞王今年二十六,都没有娶亲,虽然那两张俊颜也曾让她心跳得像小鹿奔跑,可是她知道这两个人都离她太远,沾不到,也沾不得。
姑姑的意思是想将她许给太子容豫,容豫是皇后之子,与燕王同岁,只大月份,很快就要到二十了,他是储君,要娶的不是一个两个,宫里已经在张罗着为他选妃。不过爹爹对此事却持反对意见,他说皇上没有这个意思,如果孟家硬要凑上去,只怕适得其反,而且一来孟言欣的性格也不适合宫闱,二来她不可能做正妃,所以这件事还没有定论。
孟言欣对太子的感觉倒还好,温文尔雅,容颜俊秀,只是看他经常咳嗽,听说身体不大好。今天见到两位王爷,她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拉了林晓霜闪到一旁,凑在她耳朵边说了出来。
“你说我是该听姑姑的还是爹爹的?”她征求林晓霜的意见。
“为什么要听他们的?你自己的意见呢?”林晓霜问她。
孟言欣扯着衣角,羞涩地低着头:“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想请你帮我出出主意,姑姑一向疼我,她说只要我愿意,就会说服爹爹,就算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