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闺秀 夜有轻寒第26部分阅读
一品闺秀 夜有轻寒 作者:未知
心。他告诉林晓霜,会分给她其中的一成时,林晓霜并无异议,因着大虎在军中,边军将士又是为了守护四方百姓,就算是为了大虎能够在战中减少危险,白干她也是愿意。
山庄所处的地方叫新安镇,参与制药的这些村民都是附近村子的原住民,当年秦氏关中起义,他们是最早征召入伍的一批。冬日正是农闲时,村民们无甚进项,燕王此举,无异可以给村民们增加收入,这倒是个利己利人的好法子。林晓霜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看是否有人不明白,指点一二。但是这些人都不是第一次做,基本上没有问题问她,她要帮忙,纯朴的乡民们却不让她动手,所以她只能取了书在屋里看,看累了又出去与蝉儿等人交谈几句。
过了几天,林晓霜发现屋里多了笔墨纸研,又添了练习书法一项。很快地就有消息传来,边境果然起了战事,这次不是单纯的部落入侵,草原最大的部落乌苏拉部在中原战乱这几年,趁机吞并了十来个小部落,脱脱部和塔斡尔部被燕王大败后,也投靠了乌苏拉部,如今大安的西面和北面建立起了一个强大的联盟国家,对外称乌苏汗国。为了夺取资源和领土,也为了显示国威以震慑各部归心,乌苏汗王突列亲自率兵,对大安边境展开了突袭掠夺,尽管燕王临走时做了安排,可惜新去的统帅更改了原有的格局,马上启用了自己的人,这些新去的将领不熟悉敌情,第一战就败北,北门关边镇失守,乌苏大军直入大安边境七十里。
西北大营退守望谟镇,败军伤亡惨重,林晓霜从祁亮口中得知这一切时,心怀忐忑,焦虑不已。她不知蔡大虎是否安全,战争残酷,刀剑无情,第一次她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并没有她想像的平和,就算内战结束了,还有外战,大安还未强大到可以蔑视一切国家的境界。
在这种情况下,伤药的制作加快了进度,多制一点出来,就有可能多救治一个伤兵,林晓霜干脆在国子监和梅塞公主处都告了假,一心一意呆在庄子上,研制起了药材,结合前世的经验,她还配制了一些增强抵抗力的药,希望能有用。
这样的日子是很累人的,要缓解紧绷的神经,音乐是最好的治疗药,庄子上的村民们偶尔也会唱歌提神,林晓霜也爱唱歌,不过她所会的,既非村民们所唱的山歌,也非京城里伶人艺伎所唱的雅曲,她只会唱流行歌曲,那东西在这里却不能叫做流行。这里的音乐都是舒缓的,悠长的,就连山歌也一样,她所会的歌曲,大多却是轻快的,节奏感强的,尤其那歌词,少有几首不带爱啊爱的,唱出来怕是要骇人一跳,于是不管蝉儿和胖大嫂她们如何撺掇,林晓霜只称不会,就是不开口。
她说不会唱的时候,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凉飕飕的。寻着那丝凉意看去,对上了燕王冷俊的脸,可是那人在与别个说话,她之前的感觉,兴许是错觉。
祁亮除了开头几天,后面的日子晚间并未在庄子上,燕五身边多了另一个人,那人姓兰,名希夷,样子文刍刍的,颇有文气,天气寒冷,众人皆穿了夹袄,裹得厚厚的,此人却只着一件单薄蓝衫,似乎不觉得冷,光凭这一点,便可知他功夫不弱,比祁亮、甚至比燕王都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人来历成谜,观其行,更像江湖中人。林晓霜和他未曾说过一句话,只因兰希夷比燕王都冷,她从未见他笑过。
过了好几日,待药快要制完时,祁亮出现了,他给大伙儿带来了好消息,燕王的旧部——鹰军将士只有少数人受了轻伤,大虎亦安然无恙,林晓霜得知,连日来紧绷的情绪有所缓解,那晚她为御寒气,又喝了胖大嫂自酿的米酒,当祁亮质了她的谎,说她歌声很动听时,大家善意地起哄让她来一个,她便借着酒劲,起身道:“来就来!”
祁亮带头鼓掌,蝉儿笑看着她:“林姐姐终于肯开口了。”蝉儿是个活泼的小姑娘,小晓霜一岁,在她的要求下,两人姐妹相称。
刘伯得知,心怀不安,报与燕王知晓,说林晓霜是主,他们是仆,如此行事只怕不可,求燕王定夺,燕王却回道:“她爱怎么便怎么,你们照她说的做就是了,不必问我的意见。”
刘伯是跟了燕王多年的老人,如何判断不出林晓霜对燕王来说与其他人有着不同,欣喜女儿能与她结交之际,也嘱咐了蝉儿要好好侍侯,不能有半点闪失。
林晓霜站起身来,入眼是靠在树枝上的兰希夷,单手拎着酒葫芦,旁边放着一把长剑,她心头一念闪过,张口歌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这首歌正好符合古曲韵风,音阶排列正是羽、徵、角、商、宫,简单易记,婉转动听。歌声一起,便吸引了众人,兰希夷仰望苍穹的目光也收了回来,落在林晓霜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惊诧。
林晓霜唱到江山笑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原来却是蝉儿抱了琴出来,放在了燕王面前,燕王正抚琴与林晓霜相合,见她看来,微一颔首,她滞了一滞,便接着唱了下去,曲子不长,很快便唱完了。
蝉儿拍着手道:“太棒了!林姐姐,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王爷的琴也好,你们真是天作之和!”
“噗”地一声,祁亮喝到嘴里的喷了出来,他咳了几声,哈哈大笑:“琴……天作之和!蝉儿你的成语真是越用越好了,哈哈哈……”
蝉儿不识字,这些日子见林晓霜练书法,生了学习的心思,正央求林晓霜教她呢,这丫头偏生对成语很感兴趣,觉得四个字四个字地说话是有学问的表现,这下子可丢脸了!
林晓霜听着祁亮的话,觉得有丝别扭,她走到蝉儿跟前,小声说道:“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蝉儿,你错了。”
见祁亮笑得不可开交,父亲神色不安地看着林晓霜,蝉儿也知道说错了话,讷讷地上前,对面无表情的燕王说道:“主子恕罪,是奴婢说错了!”
燕王却并未如蝉儿料想的生气,竟然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无妨,你才开始学成语,这样说……其实也不算错。”
远处的兰希夷不相信似地掏了掏耳朵,冷冷地看着林晓霜,半晌方才收回了视线,又将头对准了天。
这段小插曲过后,林晓霜摸到了一点门道,那些晦涩难懂的琴谱她学得辛苦,不如放弃,在记忆中搜索着与这个时代的曲声相近的歌曲,她闲时弹奏,自娱自乐也好。她将笑傲江湖的曲子重新演奏了一遍,这是她记得最熟的一首歌,连过门也加了进去,便是比当日所唱更加好听。
燕王没有问这曲子是哪里来的,却对她说了一句:“这曲子很好听!词也好!”
历时半月有余,药终于全部制完了,林晓霜收拾了包袱,准备回家。门口有扣击声,她随口叫道:“请进。”
蝉儿进来,背上背着个包袱,伸手就来拿林晓霜的,一把甩到了背上:“小姐,走吧!”
“蝉儿,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叫起我小姐来了?”林晓霜疑惑道。
“王爷将我给了你,以后我就是小姐的人了,哦不对,这以后我不能说我了,要说奴婢,奴婢见过小姐!”蝉儿蹲身行了个礼。
“这怎么可以,你可是王爷的人,而且我家也不缺人手。”
“小姐你可不能不要蝉儿,蝉儿还要跟着你学写字呢。”
“这个……”林晓霜无奈要拒,却挨不过蝉儿的软磨硬泡,被她弄得不好开口,只得单独寻了燕王,问询他的意思。
燕王见她独自前来,摆手让兰希夷出去。兰希夷抱了剑,嗖地一下就没了人影。
林晓霜说明来意,燕王道:“这件事就这么罢了,蝉儿会点拳脚功夫,在你身边也可保护你。”
“可是王爷,我不需要人保护。”林晓霜急道。
“我的人,哪有不需要保护的?”燕王忽然道了那么一句,林晓霜顿时愣住,燕王见她瞪大了眼睛,解释道,“你帮我做事,某些有心人总会知道,打上这个烙印,你就是我的人。”
张着耳朵躲在外面偷听的祁亮撇了撇嘴,心道这解释真是欲盖弥彰,却被远处飞来一颗石子,击中膝盖,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下。
“谁?”燕王推开了窗户。
“王爷,是属下,刚看到兰公子在这里,我想试试他的身手,一掌拍过来却拍了个空,他一闪身就没了踪影,我这就去追他,我不信就真的沾不到他的一边衣角!”祁亮煞有其事地咬了咬牙,飞快地跑远。
跑得远远的,祁亮才停下来,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兰希夷的声音凉凉地响在耳边:“自己鬼鬼祟祟,还要冤枉别个!”
祁亮冲他大吼道:“好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颗石子是你投的!”
“是又怎么样?反正你沾不到我一片衣角。”兰希夷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祁亮暴走,追着兰希夷就打,可惜如他所言,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沾到半分。
林晓霜回到家,身后跟了个小尾巴蝉儿。进了院门,她大声叫道:“娘,我回来了!”张氏的屋子却是门窗紧闭,不见丝毫声响。
林晓霜正在诧异,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秋姨娘红着眼睛从里面走了出来:“好小姐,你这是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着你……”
“姨娘,怎么了?我娘呢?弟弟呢?”林晓霜见秋姨娘哽咽有声,不由大是惊讶。
“小少爷被老爷接过那边去了,太太,太太……”
“我娘怎么了?你快说,她在屋里吗?我……我这就进去。”林晓霜察觉事情不妙,抓住秋姨娘问了一句,又拨开她的手,就要往屋子里冲。
“别进去,小姐,现在去不得,你才从外面来,身上带了寒气,且洗干净了换身衣裳再进。”秋姨娘拦住了林晓霜。
“姨娘你就照实说了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我这心里没个底啊!”
“太太……她小产了!”秋姨娘拉住林晓霜的手,“小姐你别急,太太就是怕你着急,才不让马上告诉你……”
“我娘……她好吗?”林晓霜红了眼圈,她一直盼着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小妹妹,可以让她疼让她爱,她在脑中设想过好多次了,甚至都梦到过,那一定会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她会亲自教她说话,带她玩,小妹妹会用她糯糯的声音唤她姐姐……
“现在太太刚睡着,小姐别吵她,你先去自个儿屋子暖和暖和,我在这里守着太太。”秋姨娘眼神闪烁道。
林晓霜知道,想必这一切是张氏的交待,母亲就算自己出了事,还是惦记着她,是因为怕她难过,所以想装得没事人一样吗?
“我娘身边一直都是你侍侯吗?”林晓霜问道。
“是的,小姐,夏昭她们都是姑娘家,没有侍侯过坐月子的人。”秋姨娘道。
“蝉儿,你侍侯过坐月子的人吗?”林晓霜转向蝉儿。
“会的,小姐,我娘生弟弟的时候,阿牛嫂生小娃娃的时候,都是我侍侯的。”蝉儿说道。
“好,那你随我去洗漱一下,过来换秋姨娘,”转向秋姨娘,她轻声道,“姨娘,蝉儿一会儿来换你,我们再谈。”
秋姨娘点头,看着她带蝉儿消失在视线里,才长长地叹了一声,回身进了屋子。
林晓霜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却见兰香和夏昭衣带未解,躺在榻上,盖着被子睡得正沉。她皱了皱眉,这俩丫头竟然趁她不在的时候偷懒?走上前想要掀开被子质问一番,入眼却是两人憔悴的容颜,两人都挂了黑眼圈,像两个熊猫似的。
“她们两个像是几天不曾睡觉。”蝉儿道。
林晓霜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对蝉儿比了个噤声的姿势,两人到了外间,来到厨房,灶上还有热水,蝉儿打了水来,两人将就着洗漱了一下,便又折回了张氏的屋子。
张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面色苍白,屋子里有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林晓霜记得之前秋姨娘的嘱咐,说太太几夜不曾合眼了,便只悄悄儿看了一眼,没有吵醒母亲。留下蝉儿守着,她与秋姨娘去了侧屋。
如何处置
“小姐,事情是这样的……”不待林晓霜发问,秋姨娘就准备陈述事实,却不想林晓霜抬手止住了她。
“姨娘,别的先不说,你先说说我娘的病情,再把大夫给的药方也拿来我看看。”
“是!”秋姨娘应道,先将药方奉上。
大夫开的方子中和平稳,从秋姨娘口中林晓霜也知道张氏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孩子没了,伤心过度。
“好吧,现在来说说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我娘这么谨慎,一心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成了这样?”折起方子来,她平静地问秋姨娘,“还请姨娘实话实说,一个字都不要隐瞒。”
秋姨娘没有隐瞒,她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没有加入自己的评价,一切只等林晓霜自己来判断。
如林晓霜猜想的,事情与那边脱不了干系,细问之下,事情竟然还与念祖有关。
林晓霜与大虎定亲后,张氏给林晓霜列了一张嫁妆单子,当时林晓霜还笑母亲,说她太过着急了,张氏的想法是把这些东西点一下,以后就全给了林晓霜,只可以添,却不可以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决不再动。林晓霜的本意,她给张氏那些财物就是给她用的,没想过竟然会又回到自己身上,嫁妆的事她以前就打算自己挣的,不过想了想,给女儿备嫁妆是一个母亲的心意,她若是拒绝,反倒惹得张氏不快,不如就听张氏的意见,反正出嫁前,她将自己的再匀出一份给张氏就好了,而且以大虎的为人来说,就算她出嫁了再帮着娘家,他也不会说什么。
念祖是张氏疼爱的小儿子,自然看到了这份嫁妆单子,问起来,张氏也没瞒着,告诉他这是姐姐的嫁妆。结果林崇严想小儿子了,时不时地会让林念宗带着念祖过去那边,顺便也想通过对小儿子从中协调,化解矛盾,与张氏重修旧好。张氏没拦着,林晓霜最近不在,也需要个人帮着辅导念祖的功课,念祖倒也听话,从不在那边留宿,再晚也会让父亲和哥哥送他回来睡觉。
念祖与念堂还算要好,有一日他去瞧念堂,见他慌里慌张地将手上正在写的纸收起来,林念祖好奇,就问他要来看,念堂说道:“你小孩子家看什么,这是你九姐姐的嫁妆单子。”
林念祖问道:“啊?嫁妆不是由娘备吗?难道六哥你还管这事?”
林念堂苦笑道:“娘如今搬了出去,这些事她哪里还管,是爹吩咐我帮着看看,毕竟九姐姐出嫁也是件大事,不能唐突了。”
“有些什么好东西?我看看。”林念祖不由分说就过来夺。却见到最上面列的尽是买卖所得款项,卖的正是他家的东西,有屋中家什,有铺子,还有田庄。他记得林晓霜提过,还憧憬着什么时候去田庄上住一阵子呢,一见给卖了,心中大是郁闷,便问道:“九姐姐出嫁,干嘛连田庄给卖了?我都还没去看过呢!这田庄又不是她一个人的。”
林念堂一愣,只得说道:“你九姐姐嫁的是个县令老爷,嫁妆总不能太寒酸了,要是嫁妆太少,她会被夫家看不起的,所以卖了田庄,给她多备点嫁妆,反正那个田庄出产也不大好。”
林念祖道:“全给了九姐姐吗?那七姐姐怎么办?她嫁的也是个官,还是比县令大的丛五品武官,难道她就不要嫁妆了?”
林念堂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个……七姐姐有母亲的嫁妆,我姨娘这里,东西不多……”这么骗小孩子,他自己都忍不住脸红,他也觉得姨娘这么做有点不厚道,毕竟家里卖了这么多东西,全是给林晓妍凑的嫁妆,林晓霜半分也没沾着,说起来林晓霜是嫡女,嫁妆应该比林晓妍的还要多才对,而亲娘的私房钱,那是人家贴给女儿的压箱钱,给多少是人家的意思,别的人管不着,并不正式写进嫁妆单子。
“哦!是这样啊!”单纯的念祖哪里懂得这些,也就没再追问。
林念堂松了一口气,伸手要回嫁妆单子,念祖却不急着给他,扬着单子问道:“完了?还有别的呢?”
“就这一张,哪里还有了,等买齐了,才会一样一样地重新抄录,这不过是个大概预算。”林念堂道。
念祖脸上这才听闻,便将单子还给了他,说道:“娘给七姐姐备的嫁妆,有镶十二颗珠子的金翟鸟、金镶珊瑚圈、金手镯、金耳坠、五彩锦缎、绫、绡、洋绒、玉笔筒……好多好东西,九姐姐也要买这些吗?那可要花不少银子。”
林念堂闻言目瞪口呆,光是林念祖说的这些,加起来都比他单子上列的这些值钱得多,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问念祖是怎么知道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林晓妍如一阵风般卷了进来,一把抓住念祖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念祖看她神情不善,一把推开了她:“你干什么,抓痛我了!”
林晓妍眼睛一红:“都是林家的女儿,她是嫡女,多占些也说得过去,可是凭什么我就这么凄苦!”
林念堂见情形不对,忙开口道:“九姐姐,你别冲动,那是娘的嫁妆,姨娘不是也贴了她的嫁妆给你吗?”
“姨娘一个丫头出身,能有多少嫁妆?太太自己家境也不富裕,哪里就拿得出这许多东西来,念祖说的,你自己也听到了,哪一样不是贵重的?”
“兴许是金包银……”
“哼!”林晓妍冷门笑一声,“会吗?你以为会吗?她是娘的宝贝女儿,会舍得骗她?再说了,她嫁期未定,如今还是准备的时候,犯得着作假?那定是真的!”
“是真的也与你无关,万一是夫家给七姐姐的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未来的七姐夫对她的好。”林念堂也是急了,他知道林晓妍的性子,生怕她闹出什么事来。
可林晓妍是拦得住的吗,她丢了那么大的脸,不怪自己设计谋算别人,反倒怪林晓霜先一步谋划害得她颜面尽失,弄得现在只能嫁人家作填房,她的夫婿不过是个七品官,与蔡大虎这个丛五品相比,在她眼里当然是差了太多,心头早憋了一肚子火,于是袖子一甩,便冲了出去,寻着吴姨娘闹了起来,直逼着吴姨娘也要给她备一份和林晓霜一模一样的嫁妆。
如今为了她的嫁妆,家底都要给掏空了,吴姨娘哪里来的银子给她添妆,受不住只得胡说道:“如今我也是自身难保,老爷还为上次的事怪着我呢,太太的嫁妆单子以前我在老太太身边的时候见过,根本就没这么多,就算她这些年一文未花都存着,也不足这其中的五分之一,这事只有你自己去办,不管她是哪里得来的,怎么说你也叫她一声娘,你的嫁妆也当是由她置办,你去,就这么说……”她凑到林晓妍耳边面授机宜,两母女嘀咕了半天,“太太要面子,又要保你那姐姐的名声,你只管闹,她为了息事宁人,定能讨得几分,总比你一样也得不到的好!”
结果就是林晓妍上门了,闹了,张氏没想过世上会有这么厚脸皮的女人,就算他们没搬出来之前,自己的嫁妆都不是她们该动的,如今人都搬出来了,竟然还敢打这份嫁妆的主意。
听着林晓妍厚颜无耻地说做母亲的总不能厚此薄彼,好歹也该给她三分颜面,否则就嚷嚷出去,让人都知道林家的这位主母虐待庶女,她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去撕了那张嘴。
林晓妍尤自滔滔不绝地说道:“我道太太这么急着搬出来是为了什么,原来就是想把林家的银子都用在了姐姐身上,怎么说我也叫您一声娘,你这样做未免太过了些。”
张氏忍着怒气,深吸了一口气道:“管家的一向是你姨娘,你们不是嫌我不会管,要夺了去么,现在搬出来了,你要嫁妆,自去找你姨娘要去,别来打我的主意,那是我的嫁妆,我爱给谁给谁,你管不着!”
林晓妍冷笑一声:“太太可是哄我呢,您那点家底谁不知道啊,老太太那里还抄录得有当年你入府的嫁妆,可没这么丰厚,姐姐是有本事,可她又不是公主,宫里的赏赐能有几件?那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可不好说,莫不是在南临时就攒下了的?太太可别说是姐姐自个儿挣下的,她一个小小女子,能做什么营生得那么一笔家当?倒让人浮想联翩呢!”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氏气急,站起身来。
秋姨娘赶紧过来扶住她劝道:“太太您别气,小心自个儿身子。”转向林晓妍,又劝她道:“九小姐,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的,太太是你母亲,怎么能对长辈……”
秋姨娘话未说完,却被林晓妍一巴掌扇在了脸上:“主子说话,哪有你这个下人插嘴的道理!”
秋姨娘跌倒在地,张氏这下再也忍不住,挥掌就向林晓妍扇去,口里念着:“她没资格,我总有了吧,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规矩,否则传了出去,让人知道咱们林家有这样不知耻的女儿,没得连累家人丢脸。”
林晓妍挨了一掌,恶向胆边生,尖叫道:“丢脸的是你亲生女儿,你怎么不说她不要脸,小小年纪就勾引了蔡大虎,还和孟家公子,还有那个什么长信侯府的不清不楚……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她也别想有好名声,去她的国子监,明日传开来,就让她滚蛋吧!”
张氏急了,顾不得自己的身子,扭上去就拽住林晓妍要将她拖回来,并喊人进来将她绑了,却反手被林晓妍一推,跌倒在地,她又去拉林晓妍的脚,林晓妍一挣,就踹在了她的肚子上,顿时张氏一痛,腿下一阵濡湿,就晕了过去。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秋姨娘爬起来冲过来,已经是晚了,她抱着张氏掐起人中,连声呼喊,林晓妍看到张氏的裙下流出血来,也给吓住了。
秋姨娘狠狠地道:“还不快去叫你爹,若是太太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被杀头吧!”
张氏搬出来只带了几个贴心的下人,夏昭和兰香被她打发了出去买线,内院除了秋姨娘与她再无别个,外院只有个看门的小厮,听到张氏的呼喊跑了进来,却见主母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还好这里离药善堂不远,他赶紧跑了去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赶来将张氏救醒,林崇严那边也找了稳婆过来,最终胎儿却没保住,落下地,已经看得出来是个成形的男婴。
张氏醒来后看着林崇严,第一句话就是问林晓妍在哪里,她要亲手杀了她。
“出了什么事?是妍儿过来通知我你摔倒了,若不是她,我们也不会这么快赶来,你怎么还怨她?”林崇严尚被蒙在鼓里。
张氏哈哈一笑,状似疯狂:“林崇严,你养的好女儿,狼心狗肺的东西,谋我的嫁妆不成,竟然下毒手,我要让她为我儿偿命!”
她挣扎着下床,被林崇严拦住:“你别激动,孩子已经没了,你且安心养病,一切有我做主”。张氏的话让林崇严震惊,林晓妍已经给他认过错了,上次的事被吴姨娘揽在了身上,他以为是女儿还小,都是那个糊涂姨娘教的,若不是儿子女儿求情,吴姨娘也一再保证再不犯错,都被他送到尼姑庵去了,如今都快出嫁了,林晓妍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他不敢相信,或者说,他不愿相信!
张氏看着他,半晌方道:“你不让我去也可以,你给我绑了她见官去,这种想要弑母的女儿,留不得!”
林崇严道:“你先养病,我会处理的,若她真有罪,我定不饶她,见官却要不得,你总得为其他孩子着想,若是咱们有人牵连了官司,对孩子们的未来可是有影响的。”
张氏想到两个儿子,反应过来,说道:“好,不见官,饶她一命,让她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她心肠这般歹毒,只怕日日念佛,佛祖也饶不了她!”
“好好好,都依你。”林崇严顺着她的意思答应下来,只想让张氏好好休息,别再纠结这个问题。找了秋姨娘来问,秋姨娘也如实说了当时的情形,这次再不能饶恕,错确实在林晓妍。
林崇严痛心不已,回去一个个地找了来问话,林晓妍还想隐瞒,抵死不认帐,硬说是张氏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她没有推人,更没有踹人。
念祖闻道是她推了张氏,跳出来就扑了上去,扯着林晓妍的袖子一阵乱踢乱打:“你这个坏人,你还我弟弟来……”他哭得稀里哗啦,因为有父亲在场,林晓妍这会儿不敢放肆,任由他打,一面按吴姨娘先前的授意,装出一副可怜样,眼泪婆娑地看着父亲不言语。
林念宗见状,过来拉开了他,说道:“念祖,别这样!”
“哥,你干嘛护着她,她害了娘和弟弟啊,她不是好人!”林念祖挂着鼻涕看着哥哥,眼睛瞪得多大。
“晓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念宗看着妹妹,很是伤心。
“哥,我没做过,我真的没有,是秋姨娘胡说八道,我是打了她,这点我承认,她报复我才这样说的。”林晓妍还在辩解。
“那么娘呢?难道她也在说谎?”
“娘……娘是受刺激了,糊涂了。”
“你真的是……无可救药了!”林念宗摇了摇头,“原本我还当你是妹妹,先前的事,就当你年纪小不懂事,受人挑唆,现在看来,还真给霜儿说对了,是我心太软,才会上了你的当!我把你当妹妹,可你从来没把我们当成亲人。”
林念宗对林崇严说道:“爹,你得给娘一个交代。”说罢拉上弟弟走了,来到张氏的住处,却被秋姨娘拦住。原来张氏发了话,谁也不见,只让人赶紧找林晓霜回来。
林念宗猜想晓霜是在宫里,托孟言欣帮忙进宫递个话,等孟言欣进了宫,才知道林晓霜好些日子没去梅塞公主那里,这下倒让人着了慌,也不敢告诉张氏,请了假,和孟言轲一起,满大街地疯找林晓霜,因为这个缘故,林崇严也怕林念祖再出什么差错,就接了过去住在那边。他倒是想全搬过来呢,可惜张氏不允许。
“小姐,派个人去那边说一声吧,这些天可把少爷急坏了。”秋姨娘并没有追问林晓霜去了哪里,说完了,只向她提了这么个建议。
事情发生不过两日,林晓霜很后悔,早知道她提前两天回来就好了,那么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惜这世上的事,不是人所能预料的,她抹了抹眼角,问秋姨娘道:“难道我娘不允,就没人过来了?”
“这倒不是,老爷今儿还来了两趟,让柳絮做了吃的送过来,说咱们这里没有厨子,在酒楼叫的饭菜不适合太太吃。大少爷也会每晚过来,偷偷看看太太,问问有没有你的消息。”秋姨娘道。
算他们还有点良心,林晓霜心想。拉着秋姨娘的手,她说道:“这几天辛苦你了,姨娘,就不用告诉他们了,反正来了就知道了。”
稍晚些时候,林崇严来了,见到林晓霜,先是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林晓霜谎称是宫里的贵人交待了事情,不能对外人说。听说是这样,林崇严也不好多问,却又责怪起女儿来,说道:“若不是你执意让你娘搬出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林晓霜静静地看着他,慢慢说道:“我是疏忽了,是我对不起娘,没有照顾好她,可是若是娘在家里,爹就能护得她周全吗?我们与吴氏和林晓妍分开两处,尚能给她们找上门来闹到如此地步,若是没分开,只怕尸骨无存了!”
林崇严看到女儿清冷的目光,忽觉背脊有些发寒,但林晓霜说的是事实,他也无话可说。
“事情过了,还是劝你娘搬回家吧。”末了林崇严来了这么一句。
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他们兄妹几个,张氏早就咬牙和离了,林晓霜相信如今弟弟没了,张氏又闭而不见林崇严,想来这次真的是寒透了心。
“不知道爹怎么处置吴氏和林晓妍?”她问道。张氏回不回去,林崇严值不值得他们母女原谅,这一点才是关键。
意外来客
“吴氏送到庵里修行,至于你妹妹,徐姑爷两月后就要上任,索性过几天就将她送去徐家。”
这就是林崇严对这两位的惩罚?林晓霜气得哈哈大笑,直笑出了眼泪。
“推我娘、踹我娘的可是林晓妍,我娘说要送庵里的也是她,您是不是搞反了?”林晓霜收住了笑,嘴角尚挂着一丝嘲意,“应该是林晓妍送到庵里修行,将吴氏嫁出去才对。”
卖妾与人,便也是与人为妾,岂不也是嫁了,她盯着林崇严,看他怎么回答。
林崇严老脸微红,忍着羞怒道:“这如何使得,你妹妹还小,一切都是受了吴氏挑唆,她在家受人宠着,嫁了过去,有婆家管着,总会改一改,至于吴氏,我已吩咐了将她送去家庙吃斋念佛,为其行忏悔,看在念堂的面上,总不能真将她给卖了。”
“何须看念堂的面?她是什么人,念堂唤母亲的,可是躺在屋子里的这一位!”
“无论如何,是她生了念堂……你不能不为你弟弟考虑……要以大局为重……你也是有错的,我也不与你计较……悔过自新……”
晓霜心头越来越是失望,林崇严具体说了什么,她已经懒得再听,此举不过是想找一个让母亲原谅父亲的机会,奈何父亲冥顽不灵,听不进劝去,罢罢罢!她不相信没了爹,她们母女会活不下去。
“我看看娘去!”突兀地打断了林崇严,她起身径直去了张氏的房间,醒来就过来侍侯的夏昭面无表情地看了林崇严一眼,也跟着出去了,茶水也不曾递上一盅。
林崇严说得口干舌燥,还得自己动手倒茶,他愕然地睁大眼,胡须一抖,气道:“毫无规矩!”可惜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人听他言语。
林晓霜站在床前,呆呆地看着张氏的睡颜,那苍白干裂的唇紧抿着,眉头皱成一团,一眼看去,她不像三个孩子的母亲,她还那么年轻……算了算,张氏今年不过三十四岁,在林晓霜眼中,这个年龄还在算是年轻人,她的未来还很长,她应该获得幸福。
她轻轻握住张氏的手,号了号脉像,虽说不是很精通此道,但从脉搏跳动的频率来看,张氏的脉像还算正常,之前也问过了秋姨娘,张氏落胎时看着凶险,所幸老天保佑,最终没有造成大碍,只要好好调养,不会有事,但是可能要狠狠地花上一笔。
只要母亲平安,多花点钱算得了什么,林晓霜随即吩咐下去,让夏昭和兰香明日就去采购,鸡鱼肝脏、蛋类豆类、牛||乳|羊||乳|、枣子枸杞、蔬菜水果,她列了一大张单子。流产后的保养其实和坐月子差不多,要多多补充蛋白质和维生素以及各种微量元素,反正这伤了元气,要补才补得回来。作为一个研究植物美容方面的专家,林晓霜当然也研究过这方面的课题,知道女人哪些日子需要补充些什么,还制定过专门的小菜谱。她决定自己亲手给张氏做三餐,还原一个健康美丽的娘亲。
张氏动了动眼皮,缓缓张开了眼,看着女儿,一串珠泪滑落。
林晓霜倾身上前抱住了她,伸手抹着她的泪:“对不起,吵醒您了!娘,这时候可哭不得,会把眼睛哭坏的,你放心,女儿回来了,一切有我。”
张氏抱着女儿瘦小的身子,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定,她相信女儿能够为她顶起一片天,这一点,她早就意识到了。“那两个呢?”她问林晓霜,语焉不明,但她知道女儿明白所指。
“出嫁的照样出嫁,另一个送家庙。”
家庙!张氏冷笑,那还不是变相的维护,不仅好吃好喝地供着,一旦有机会,不照样搬回屋子里去,吴氏当真好手段,当年她与林崇严少年夫妻,恩爱自在,又有老太太从中插手,反倒让林崇严对吴氏存了生疏,如今却……
“我要和离!霜儿,你不怪娘吧?怎生让你和念祖随了娘才好,你给想个法子。什么功名前程,你也不必替他考虑了,做人首要的是有良心,我宁可儿子一世没有功名,也好过做个无行之人。”
“那哥哥呢?”林晓霜问道。
“他……他已经大了,随他选择吧,若是你们都跟了我,当然最好,娘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们。”
“娘,您手里不是有嫁妆么,若是过平常日子,凭那些就足够咱们这辈子用度了。”
“那些东西是你的,娘不会动用半分,娘算是明白了,女人得有自己的私房钱,不能将一生都系在男人身上。我与你爹在一起十多年,以前日子虽苦,心不苦,如今日子好过起来,他却变了,你要吸取娘的教训,娘希望你能幸福一生。”
林晓霜见张氏萎靡不振,极度灰心,安慰道:“娘,人都是会变的,因环境而异,坏的能变好,好的也能变坏,有些人能共患难,却难以同富贵,当断则断吧,放弃了,未必未来没有美好的明天。”
张氏见她小小年纪,说得深沉,忍不住笑了:“看我有这么好的女儿,说起事来一道是一道的,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若是你弟弟不能与我过,将来你出嫁,就接了娘去跟你一起生活,可好?”
“就算弟弟跟着您,我一样可以接您一起过啊!”林晓霜笑道,“放心吧,凭他如此行径,若他还要那点名声,要他的前程,娘的心愿一定能达成的,反正他不缺儿子,不是还有念堂么。”
林晓霜成竹在胸,张氏却是忐忑不安。她催着林晓霜找林崇严过来谈和离的事,林晓霜却让她等几天,先不提,张氏不知其意,想想女儿大概是累了,她年纪还小,却被这么多事压在身上,又是宫里的,又是学业,又是这些烦心的家事,难免疲怠,便依她所言,只等自己养好,出了小月子再去与林崇严理论。
“娘,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林晓霜见张氏并没有就此消沉,心中大定。先前可她可被吓得不轻,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生怕张氏出现感染,或者是情绪不稳受到刺激,如今见两样险情都排除,紧绷的神经也就松懈了下来。至于胎儿的逝去,对于见惯了现代世界随意堕胎的她来说,反倒不算什么大事,只能说小弟弟与他们无缘,但愿他来世投胎,能够落生,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林崇严见没人理他,只得回去,彼时让柳絮做了饭菜送过来,林晓霜却已经侍候着张氏吃好了,她看了看柳絮提来的饭菜,糖水鸡蛋想来是给张氏的,另外几样小菜,想来是给她的,她让夏昭提了下去,由下人分着吃了。
柳絮将那边的情况向林晓霜做了个汇报,与林崇严所说的差不多,柳絮表示想要过来照顾太太,林晓霜没有答应,让她继续在那边侍候,她对柳絮说:“你只管好好做,答应你的,我自然会做到。”
柳絮红了红脸,讷讷地回去了。晚间林念宗和孟言轲一起过来,见到林晓霜,喜出望外。问起她的行踪,林晓霜含糊着应付过去了,如今她是可以自由进出宫禁的,那两人也知道有些事不是他们男人好打听的,便没有多问。
孟言轲见左右无事,也没进屋就要告辞,林晓霜告诉林念宗母亲醒了,让他过去一趟,支走了林念宗,她和孟言轲说起事来,原来她知道他门路多,想到医仙韩章手札上所记的几个方子,有几味药难寻,便请托了他帮忙寻找。
孟言轲见她容颜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