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一厢情愿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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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厢情愿 作者:未知

    ,甚至额上还冒着细汗。萧挽缘笑一笑,上前贴心地扶了他到上位坐下来,心里对二房的手段更多了一点了解。就是不知家里的那位大夫,是得了二房的好处呢,还是也蒙在鼓里利用了。

    既然孩子没事,庄瑶略坐了一会儿也就回去了。萧挽缘打发了所有下人,回到内间才见庾睦还张着眼睛等她。不由放轻手脚靠了过去,俯下身来摸了摸他的脸:“怎么还不睡?还有哪儿不舒服么?”

    庾睦经了这么一场惊吓,整个人都像是没了精神,又似乎是累过了头,待她到身边躺下,便翻身趴进她怀里,轻轻地靠在她肩上蹭了下。萧挽缘对他这般不经意间透着亲近依赖的举动很喜欢,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下:“没事了,快睡吧。”

    “对不起……”庾睦面上有点难堪,不知是愧疚还是伤感,伸手圈在她腰上,呢喃地道歉。

    “说什么傻话呢,又不是你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你。”萧挽缘心疼地摸摸他散开的长发,才伸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一下,沉吟片刻,才低声问道:“庾睦……我带你去外面住一段时间,好么?”

    怀里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庾睦似乎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无神的眼睛眨巴了两下,想回答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萧挽缘却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又揽住了他亲了亲:“咱们去林清华那儿,在她们隔壁买个小院子住几个月,好不好?”

    第四十章 锦心

    一瞬间的呆滞后,庾睦面上显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欢喜,衬着方才苍白的面容都有了一点血色,甚至抿着的唇角也带了漂亮的弧度。萧挽缘心里一软,笑着屈指在他额上敲了一记:“有这么高兴?……既然不喜欢住在这里,以前怎么都不跟我说呢?”

    “不是不喜欢……”庾睦摇了摇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把脸仰起来,微微叹了口气:“不在这里……要去哪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挽缘一愣,几乎是被他问倒了,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游魂的状态,而且还是一缕被困在山上不能离开,只能看着萧江愿不断虐待庾睦的游魂。而等到她占据了萧江愿的身体后,则很快就取代了她的身份,成了“萧家大小姐”,虽说在山上过了几个月的贫寒生活,但终究还是回到这个富贵显赫的家里,努力取代萧江愿,想真正把自己融进这个大家族,甚至还想过,要继承萧家的产业,把萧家的生意掌握到自己手中。

    那么,若是脱离了萧家,她能做些什么呢?

    若是有一天,有人发现了她的秘密,一旦萧家不能成为她的护身符,她该怎么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下去呢?又要拿什么来安生立命,来养家糊口?

    她如今,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若是连她都无处安身,庾睦该怎么办?他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萧挽缘难得地沉默下去,庾睦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摸不清她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待在萧家大宅而生气,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原先闭着的眼睛也张了开来,低声唤了声“妻主”,便有点不知所措地呆着。

    萧挽缘这才回神,把他揽回身边拍了拍,笑着安慰:“嗯?我在想你的话呢……要是咱们有一天不在萧家了,我该怎么养活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妻主……”

    庾睦显然没有想到她的沉默是因为这个问题,好是愣了一会儿,待萧挽缘温热的手摸到他颈上,才怕痒地缩了一下,很快却又往她身边靠过去:“我也可以做事的……我们可以不用下人,花销用度也别那么好,用不了多少银子的……”

    “你是说你很好养……是么?”萧挽缘反应过来,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耳垂,既心疼又欢喜,一时忍不住,便俯身贴了上去,呢喃着在他唇上辗转亲吻:“傻木头……”

    这么好的一个人,萧江愿怎么就能忍心那样待他呢……

    眼看原本淡色的唇被她弄得粉润润的,萧挽缘不由有些情动,随即懊恼起自己引火烧身的举动,轻咳了一声,把他按在自己怀里:“好了,别瞎想。等明天回过大相公和老爷,咱们就搬出去。”

    庾睦对她的克制似乎有所察觉,先是张着嘴喘了几口气缓过来,之后便抿了唇忍着笑意,连带着眼角也勾得弯弯的。含笑应了一声,果真乖乖缩进她怀里合上眼。

    一夜无梦,待到翌日早上,萧挽缘也丝毫没有叫醒他的意思,想着反正昨天晚上出了那么一趟事,就说他还没好全,必须卧床休息,想必庄瑶看在孩子的份上也是不会介意的。

    再说,她今天要说的事恐怕得磨好一阵子才能磨下来,自然也舍不得让庾睦一直站在庄瑶那里立规矩。因此索性自己换了衣裳,吩咐霜清和暮雨留下来伺候,只叫锦心一人跟着自己往庄瑶那里去请安。

    庄瑶昨天晚上折腾了一通,一大早便觉得没什么精神,见她来了,也只将昨晚的事仔细又问了一遍,萧挽缘一一回答了,瞅着他心情尚好,赶紧扯到自己要说的事儿上。

    谁料庄瑶才一听她和庾睦要搬出去住,就立刻皱了眉:“不行,咱们又不是那种小门小户的地方不够住,你们本来就是独立的一间院子,也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事儿,要是嫌地方小,改明儿再叫人过来看看,给你们扩一扩院子,添点景致。”

    “爹,不是院子大小的事儿,我是想着,庾睦的身子要依赖林清华用药调养,我们搬到林清华那边去住,纵有个事儿也方便,”萧挽缘说话间竟有些红了眼眶,缓了缓才又道:“免得像昨晚上似的,当真把我吓得不轻。”

    庄瑶见她急得这般模样,只道她是担心子嗣,心里也生出一点动摇,却还是坚持道:“那就在你院子边上另辟个小院出来,把林清华和她家人请到咱们家住上几个月就是了。缺什么少什么也都好置办。”

    萧挽缘故作为难:“爹,我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只是林大夫的规矩,您也知道的……她一向有些清高,请她出诊一趟都是千难万难的,就算勉强她在咱们这儿住下了,恐怕也不肯尽心的。倒不如我摆个低姿态,她还肯全力施为。”

    “那就另找个大夫,你是咱们萧家的长房嫡孙女,怎么能随随便便住出去?”庄瑶还是不认同,摇头道:“叫旁人看了像什么?岂不是徒惹别人笑话么?”

    他反对的理由萧挽缘事先也都想到了,应对起来自然没什么困难,凑近了靠到他身边,半是恳求半是撒娇道:“爹,您就算不看我的面儿,也得看在您孙女儿的份上啊……咱们大院里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去年是庾睦,今年……又是二弟,虽说是他自己惹的祸事……可这接二连三的都掉了孩子,我心里头总有些不自在……庾睦这儿好容易又怀上,要再出点差错,您说我、我可怎么……”

    她这话拿捏得极有分寸,只提到庾睦和萧珀接连小产的事,并不提旁的,却也能叫庄瑶自然而然地想到家里的事以及两房的纷争,进而想到两房纷争的事可能会伤着庾睦腹中的孩子。

    庄瑶果然沉默了下来,挥手叫边上伺候的人都退了,自己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沉声问她:“昨天夜里的事,也是有人弄的鬼?”

    萧挽缘低着头不看他,声音里似乎还带着无奈,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幽幽叹了口气。庄瑶见状,心里自然明白,一咬牙把手里的绣品拍到桌上,恨道:“好,他们还真是能耐了!”

    “爹……那……”

    “你要是真觉得那样才好,那就依着你。”庄瑶既气又恨,张口道:“不过有一件事你得应我,你虽住出去,店里的事,可不许荒废下来。”

    听得他松口,萧挽缘自然无有不从,立刻保证一定会常常去店里,绝对不落下“功课”。庄瑶既应了她,便也不再多说,想了想,只是说道:“以你的意思,是不想带人过去伺候?”

    “嗯。”

    “把锦心带在身边吧,”庄瑶似笑非笑地朝她看了一眼,还不等她反驳,便又道:“他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事做得,什么事做不得,带过去于你和庾睦,都是有好处的……我晓得你如今一门心思都在你房里人身上,要真是实在不想收了他,等孩子生下来,自放了他去配人也就是了。”

    萧挽缘听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着实不能再反驳,只得躬身应了一声告退,带着锦心一道往自己院子里去。心里一面想着该怎么跟庾睦说这事,脚下就有些漫不经心,还没踏进小院的门,就一脚踏空,亏得扶住了一旁的树干才没摔下去。

    锦心面上含笑地上来扶她,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面上笑容一僵,只得尴尬地缩回手去:“小姐小心,这一段儿刚铺的石子,想是还没走实,不留神就容易摔着。”

    萧挽缘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转眼看他,却见他早已经把尴尬掩了下去,只露出一个极温顺的笑来。心里一动,不由张了口:“锦心,你喜欢我么?”

    锦心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直白的问题,一时竟想不到该怎么回答,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颔了首低下头去。

    “那是喜欢我什么呢?”萧挽缘却有些不依不饶的意味,又接着道:“这些日子来,我待你也并不算好。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看得出……我对你没那份心思吧?”

    “小姐……小姐的心思,奴才不敢妄自揣测,”锦心已经从最开始的惊怔中回神,低垂着头并不看她,只柔声道:“锦心是大相公养大的,不管小姐怎么,都……”

    萧挽缘有些腻烦,她看得出锦心不是什么“受人大恩无以为报而誓要以身相许”的人,脑子里闪过庾睦垂着脸眼眸黯淡的模样,便不耐跟他多浪费口舌,索性推开门,朝他道:“进来吧,我把话和你说清楚。”

    屋里亮堂堂的,窗格子上的帘子都被卷了起来,显是庾睦已经起了。萧挽缘先转过外间,果然看到霜清正给庾睦梳妆。听到门口的动静,两人都回过头来,霜清更是弯腰行了一礼。

    萧挽缘挥手让他下去,顺势接过白玉的簪子替庾睦簪上,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亲:“瞧你昨儿睡得不踏实才没喊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庾睦弯唇笑笑,却敏感地察觉到边上还有旁人,只眨了眨眼,并不说话。萧挽缘便也一笑,牵了他的手到一边坐下,朝锦心点点头:“你也坐下吧。当着庾睦的面,我跟你说清楚……大相公的确是提过要把你给我,不过这事我已经拒绝了。现在叫你来,就是想跟你说这话,也听你说几句实话。”

    “小姐的话……锦心不明白……”

    “没有什么明白不明白的,我知道你懂事聪明,也深得大相公的器重,”见庾睦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萧挽缘暗下拍了拍他的手,一手环住他的腰,才又道:“我也不说旁的,只跟你说一件事。”

    锦心眼也没抬,只是捏紧了手,明白她既说了这话,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终于轻轻“嗯”了一声,答应道:“小姐请说。”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种,你继续惦记着侍人或者侧室的位置,我忍耐十个月,等这段时间过去,就把你指给旁人。这也是大相公应了我的。另外一种,往后你尽心伺候庾睦,再别生旁的心思。等过两年,我在城里给你置一处宅子,给你一千两银子放你出去,卖身契也一并还了你。以你的相貌人品,定能找个老实人好好过日子,你看怎么样?”

    第四十一章 小年

    入冬后没到一个月,萧挽缘便请庄瑶照看萧易,自带着庾睦、锦心二人搬出了萧家大宅,住进了林清华家对门的一个院子。这个新住处不算大,连上厨房也只有两进五间,一间做了厨房,一间做了书房,一间给了锦心。剩下的两间,萧挽缘找人打通了,作为自己和庾睦的住处。

    搬出萧家大宅的事,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说明,只禀了萧柏青、庄瑶和萧老爷知道,自然也就没怎么操办。倒是林清华象征性地买了一串鞭炮,带着夫郎亲手做的几个小菜过来,说是恭贺他们“乔迁之喜”。

    只是两人一进门,就遇上了锦心,林清华先是一愣,继而便瞧见萧挽缘和庾睦一道走出来,面上不由有点怪,大约在心下很是纠葛了一番,才终于上前一步,递上了手里的篮子:“嗬,你这人……还真是变得快……”

    萧挽缘先是不解,待看到锦心乖巧地站回自己身后,才明白过来林清华话里的意思,不由起了捉弄的心思,低咳一声,掩着笑意道:“两位快请进来,锦心,你先去把林相公带来的点心热一热。”

    见她支使走了锦心,林清华也不再多说什么,听着她压着笑的声音,还以为她也正因为“左拥右抱”的事而尴尬无奈,想了想,她就算怎么喜欢庾睦,总归是个家财万贯,习惯了三夫四侍的纨绔子弟,她又何苦以自己家的情况去对萧挽缘指手画脚,也就敷衍着一点头,只是心里却没了从前那份亲近的意思。

    萧挽缘见状,已经忍不住喷笑出来,笑着拱手道:“看来我该代庾睦多谢林大夫的关心。只不过,林大夫实在错怪我了,我可没打算享齐人之福,锦心也绝不是什么侍人……所以,您就别摆着这副脸给我看了吧?”

    林清华被她看穿了心思,却也不尴尬,只怀疑地朝她看了一眼:“既不是你收的侍人,怎么偏就带了他一个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话说来就有点长了,林大夫要是有兴趣,进去坐下来,且等我慢慢说给你听,”萧挽缘乐呵呵地指了指站在身边的庾睦,轻笑道:“从早上起来,折腾了大半天,他有点累了。”

    庾睦原本静静地站在一边,忽听她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不由红了红脸,微微弯了弯腰,见礼道:“林大夫,林相公,到屋里坐吧。”

    林清华知道他的身子状况本就不耐操劳,又兼怀着孩子,更是受累不起。见他张了口,也就与夫郎相视看了一眼,两人携手进了屋。锦心将点心茶水都送上来备好便自下去了,萧挽缘自己动手给四人斟茶递水,这才朝林清华解释了锦心的事。

    那一日她给了锦心两个选择,便是看准了她十有八九会选第二条路。一则,她看得出锦心对她并没有多少感情,想嫁给她也不过是想替自己谋一个好出路而已。二则,她话里的厉害关系说得十分明白,她的心思都在庾睦身上,锦心就算当真成了她的侍夫甚至是侧室,也不过就是一个按月领分例银子的花瓶摆设。

    以锦心的精明和算计,断不会甘于成为冯明秀或是萧珀的父亲那样的侧室。这样一来,只要忠心伺候她和庾睦两年,就能换来宅子、银子和自由,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还真不愧是萧家的继承人,张口闭口就是生意经,你就不怕他当真不肯跟你做这笔交易?”林清华听得一愣一愣,见她竟然用这种手段处理了锦心,实在是有点难以置信,半是怀疑半是玩笑道:“要是他就是铁了心要跟着你呢?你把他带来这儿不是正给了他机会?”

    “哈哈,不会的,我这个样子,要不是有萧家大小姐的身份在,恐怕他还瞧不上眼呢,”萧挽缘自嘲地玩笑一句,伸手给庾睦捡了一块枣糕:“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家庾睦这样好养活的。”

    被她一调侃,庾睦也想起来那天自己说的“傻话”和她后来的笑言,不由涨红了脸,伸手在桌下掐了她一把。萧挽缘眯着眼笑笑,再看向林清华夫妻时,已带了点感佩:“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们的提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清华对方才对萧挽缘的误会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笑着应道:“往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有什么不熟悉的尽管来找我。我们在这条街上也住了些时候,虽说不上万事通,也总归比你们熟悉点的。”

    萧挽缘自然不跟她客气,待四人用了饭,便立刻请她给庾睦诊脉。直惹得林清华的相公也掩着唇轻笑不已。林清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到底还是回自己屋里取了药箱,替庾睦细细针灸一番,大笔一挥开了药方:“大人小孩都还说得过去。就是停了治眼睛的药,只靠针灸效果要来得慢些。”

    庾睦一直不多话,听了这句却立刻点头:“慢些不打紧的。”萧挽缘知道他怕喝了旁的药对孩子不利,也只好点点头,和他一道送走了林清华夫妻两人。

    锦心那里,自从“达成协议”后,就十分知趣,见他们两人携手进了屋,便无声无息地放下热水出去了。萧挽缘拉着庾睦到床边坐下,见他一双眼里虽没有光采,却带着喜气,不由伸手盖上去,不自觉间已经柔了声音:“真是根傻木头……”

    庾睦不解地抬头,刚唤了声“妻主”,便被她吻住了。萧挽缘抱着他躺下,才仔细看他的脸,笑着在他的长发上捏了捏:“往后就只有咱们两个人,冷了热了,觉得哪儿不喜欢了,都要和我说,知道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

    “这是咱们的家,你得住得舒坦,旁的什么都不用顾忌……”

    庾睦勾着唇浅笑,一边不住点头,伏在她怀里动了动,终于张开眼来“看”着她:“妻主……要是我能看见你……就好了……”

    “很快就能的……”萧挽缘揽着他轻轻拍了拍,伸手在他腹上摩挲了一圈:“等你好起来,就可以看到我,看到我们的宝宝。”

    庾睦被她的动作弄得有点痒,忍不住笑出声来,窝进她怀里,满足地点头:“等我能看见,家里的事,我会跟大相公学的,要是这个不是女儿,我们就再要个孩子……好不好?”

    “不是女孩子也没关系,咱们的日子长着呢,”萧挽缘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伸手便把他抱住了,玩笑般在他耳垂上咬了咬:“不管怎么样,我心里都只要你一个人。你放心……”

    远离了萧家,耳朵里不再全是“老爷”、“大相公”、“大房”、“二房”,萧挽缘一门心思全分给了两件事,白天忙着在店里熟悉萧家产业的运作,晚上则完全陪着庾睦,甚至极有闲情逸致地给他腹中的孩子做做“胎教”。

    庾睦不知道她说的“胎教”是什么意思,却也对这样的生活极喜欢,直接表现就是粗了一圈的腰身。连林清华都打趣说他这是“心宽体胖”了。

    眼看又到年节,各处铺子里也开始盘账,萧挽缘忙得脚不点地,等把帐目盘算清楚回来,外头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到了近前却见自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不由紧走了几步赶上去,就着车上的灯笼,才看清车帘上绣的一个“萧”字。

    车妇见她回来,忙下车行礼,萧挽缘也点头示意不必,不解道:“今儿不是小年么?是大相公叫你来的?”

    “回大小姐的话,大相公在里头等您。”

    萧挽缘听到这里才真正惊讶了,庄瑶和萧江愿虽说“亲近”,却是从不“亲热”,萧江愿在山上一住就是两年,也没听说他曾去看望过,怎么她才搬出来两个月,他就亲自跑来看她了?

    她这厢不解,庾睦那里更是又惊又疑,他虽做了萧家几年女婿,却几乎从来没有和庄瑶这么“一对一”地说过话。听到庄瑶叫他坐下来说话,更是恭恭敬敬坐得笔直,提了十二分的精神听他说话,生怕漏了什么字眼。

    听他问了几句都是关于这两个月的事,便也一一小心翼翼地答了。庄瑶见他这么谨慎小心的样子,倒也颇觉好笑,又兼看他身形,孩子似也长得不错,心情自然好了不少,便也放缓了口气,说道:“这几日店里事忙,家里的事你要多尽着心,别叫你妻主忙完了外头还要忙家里,两头操劳。”

    “是,我记下了。”

    萧挽缘在门口一站,便听到了这么几句对话,推开门便瞧见庾睦端正严肃地坐着,一时就有些心疼,又觉得他正襟危坐的模样有些好笑,忙走过去,向庄瑶行礼:“爹,这么晚了,您怎么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敢情没事我就不能上这儿瞧你了?”庄瑶大约当真是心情不错,见到她进来,便带上了一点笑容:“今天是小年,给你送点年节的东西来。”

    “啊……哦,谢谢爹。”萧挽缘还有点不习惯,一愣之后才连连答应,笑道:“店里头盘着账,忙得都快忘了日子了。”

    庄瑶也点点头,看了一眼庾睦,才又道:“嗯,顺道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哦,爹请说。”

    “每年过了十五,这苏州城里的各家,都是要去拜会江南织造的,你娘的意思,今年就叫你跟着一道去见见场面上的人,你自准备准备吧。”

    萧挽缘听了这话,虽有点不解他特特朝庾睦看一眼的用意何在,却也只乖巧地点头答应:“女儿知道了,劳爹费心,还特地跑这一趟。”

    因天色也极晚了,庄瑶说完便不再多言,只让萧挽缘送到了门口,便自带着家仆上了车回去。萧挽缘直等车转过弯瞧不见影子,才耸耸肩往屋里走。心里想着要是庾睦还不累,就顺便问问这个“拜会”是怎么一回事。

    岂料还没进门,就见庾睦一人伏在桌上。原以为他是应对庄瑶累着了,正要抱他回床上去,却见他张开了眼,直愣愣地伸手抱紧了她。

    “怎么了?”他这般反常的举动自是让萧挽缘一惊,想起庄瑶说话前那个眼神,手上更不肯放开他,只轻声问道:“是不是大相公说什么话为难你了?”

    第四十二章 旧事

    第四十二章

    “妻主……我姨母她们,你还没有见过……”

    自从庾睦那天晚上的噩梦后,萧挽缘还是头一回听庾睦提起家里的人。想起他那日梦到家人也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惊悸得很,想必他家中也是有好一通故事的,因此也不多问,只把他放下了,轻轻拥了拥:“天大的事也有咱们俩一起想法子呢,你别急。慢慢和我说就是了。”

    “她们……可能会找你的。”

    “嗯,为什么事找我?”他一直闭口不说家里的事,却在这个当口提起来,想必也是跟庄瑶方才说的话有关。萧挽缘想了想,见他低着头不肯说话,便猜测道:“是为了见江南织造的事么?”

    庾睦依旧沉默着,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她,萧挽缘见不得他在心里纠葛,到底是牵着坐了回去,倒了杯茶递给他:“没事儿,反正我也不是真的萧江愿,你有什么话,尽管和我直说就是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我姨母可能会拿着我爹的事,缠着你跟她们做绸缎的生意。”庾睦咬了咬牙,终于把话说了出来,兀自低着头解释道:“去年你还不管事,她们都只当你还病着,可……今年你要是跟着去拜会织造,她们……说不定就要来纠缠你了……”

    “唔,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叫你难受得这样,”萧挽缘伸手握住他的手,把他死死捏着的手指一点点掰开来,见他掌心都掐红了一块,不免有些嗔怪地责备:“把手都掐出血印子来了,不疼么?”

    庾睦呆了一下,很快便摇了摇头,萧挽缘只得无奈地拿了热帕子替他擦手,扶着他坐下了,才伸手在他脸颊上掐了一下:“不过就是来打秋风的么,给她们点无关紧要的生意,让她们得些甜头好了。”

    “可是她们……”

    “她们待你不好,是么?”庾睦急着要开口,萧挽缘却打断了他的话,抱着他坐在自己怀里:“说实话,我都有点嫉妒以前的萧江愿了……她从小就认识你,见过那么许多样子的你……”

    “妻主……”

    庾睦一愣,被她的话题带得走神了片刻,萧挽缘这才低下头来亲他:“跟我说说你以前的样子吧……我不知道的那些时候。”

    “我爹……是我娘有一回出门做买卖,从外头带回去的……进门才半年,就有了我……家里几个姨母都在背后说过闲话,我娘明知道我爹只跟过她一人,她明知道的……可还是、还是疏远他,兴致好的时候才上爹那儿去……”

    庾睦沉默了片刻,还是依着她的意思开了口,说的虽含蓄,萧挽缘倒也听明白了大概,心道这女人可真够无耻的,明明是自己忍耐不住,先上车后补票了,本来就够对不起人家父子的了,居然还因为流言的压力就当真疏远他们,实在是枉为□人母。

    再想到庾睦这时候说得简单,可当时的日子绝没有这么轻松,也不由得替他心疼委屈,手上紧了紧,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温言道:“后来呢?你怎么遇上萧江愿的呢……”

    “后来我爹又生了个女儿,娘才对我们又好一点,可是……妹妹生下来就有点体弱,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庾睦也顺应着往她怀里缩,反手抱住她,才低声道:“那算是娘的长女,不少有生意往来的人都来祭了,萧……大小姐,也是那时候才认识我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挽缘点点头,轻轻顺着他的长发,心知往后去就是他们两人“青梅竹马”的一段,再往后,恐怕就是庾睦出了事看不见东西,一直到被萧江愿娶进家门了。因此也不再接着问,见他伏在自己肩上不动,索性抱着他躺下去。

    “你今天也累了,这些事儿咱们明天再接着说,好么?”

    庾睦温顺地点点头,却意外地抱着她不肯放手,低声喃喃:“妻主……我不想见她们……”

    “好,不想见就不见,”萧挽缘一向并不愿勉强他,更何况庾睦和他几个姨母本就没什么感情可言,自然点了头答应,伸手摸摸他微隆的小腹:“就说你怀着孩子,身子骨不强健,不耐烦见客人。”

    “嗯。”庾睦似是放下心来,舒心地点了头,才仰着脸笑了笑:“妻主……今天林相公来看我,我能看出来他穿的是青色的衣服了。”

    见他微仰着脸,似是等着自己表扬的模样,萧挽缘不由也笑了起来,在他唇上亲了亲:“等元宵的时候,我放灯给你看。”

    第四十三章 又一年

    正如庾睦担心的那样,得到萧江愿重回店铺,还将跟着萧柏青拜会织造的消息,才刚到正月,庾家的现任当家人就开始频频往萧家“串门”了,却是连着两次在萧家扑了空之后,才知道萧家大小姐近日根本不住在府中。

    庾秀自诩跟萧家小姐姑爷十分亲近,却连这两人住在何处都不知道,这一来自然是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想向庄瑶打听两人的住处,谁料庄瑶根本懒得出来相见,只吩咐了管家出来寒暄打发几句,有用的话半句也没有。

    萧挽缘并不知道这边的事,却也是得益于庄瑶的举动,和庾睦两人过了个安生年。既不用去店里“做功课”,也不用应付来往的“客人”,只关了门一心一意地陪着夫郎和未出世的孩子自在逍遥。

    想想去年这时候她还和庾睦两人互相试探,互相摸索着心思,朝夕相处了一年,却能心意相通至此,不由也觉得甜蜜非常。见庾睦还躺着身边睡得沉,便忍着笑意在他面上亲了一下:“太阳都要晒屁股了,还不起来?”

    庾睦本就因怀着孩子有些嗜睡,前一夜又执意要支撑着和她一起守了岁,这会儿便睡得云里雾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要翻身睡过去。萧挽缘失笑地摇头,要是平常,自然就放他继续睡了,逢着年初一却不肯放纵,半扶半饱地让他坐了起来,笑着揉了揉他的脸,捏着声音学着儿童闹钟的声音道:“布谷,布谷,懒虫起床啦。”

    “唔……妻主……”庾睦迷迷瞪瞪地张了张眼,伸手便环住了她的脖子,习惯性地把自己凑了上去,像是要确认刚才那个奇怪声音的来源:“好吵啊……”

    “呵,你还敢嫌我吵,”萧挽缘爱怜地抱紧他以免他摔下去,一边朗声笑起来:“好了,不闹了。快起来,咱们吃过早饭去林清华家拜年。要是还困,等拜了年再回来睡……”

    庾睦神智还有点迷糊,呢喃着“嗯”了一声,隔了片刻才完全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不由有点尴尬,面上也压不住地红了起来。飞快从萧挽缘手中接过自己的衣物穿戴好,便要爬起来。

    萧挽缘笑笑,顺手把他揽到怀里:“这会儿才知道不好意思哪……”

    “妻主……”

    “好了,饶了你这一回。”

    见他当真红透了脸,萧挽缘便不再闹他,也不叫锦心进来,只和他简单吃了早饭,牵着他上对门去拜年。林清华是个极讲究的人,在这里住了大半年,院子里外便已经养了不少花草,虽是早春,却也有几朵腊梅开在枝头,横添了一缕暗香。

    才走到树下,庾睦便极敏感地停顿了一下,眯着眼扬起笑来:“妻主……咱们也种些梅花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啊,一会儿咱们从这儿顺一枝回去,要是种的好,说不准明年也就能开花,”萧挽缘一手扶着他,见他面上藏不住的艳羡,也不免心生遗憾,林清华和她夫郎能在这儿过神仙眷侣的生活,他们俩,却是总有一天还要回到萧家去的。

    两人说笑了几句,萧挽缘才伸手敲门,立在门口等了片刻,却不见有人应门,不禁转向庾睦疑道:“都这个点儿了,他们俩不会是还没起来吧?”

    庾睦先也是不解地摇头,萧挽缘刚要张口,他却又顿住了,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忽地伸手去摸索她的位置,压低了声急道:“妻主,咱们回去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啊?哦,那就回去吧,”既对方不在家,这个年自然是拜不成,萧挽缘应了一声便引着他转身往回走,谁料身后的门却“咿呀”一声开了,林清华满面疲惫地站在门口,见到他们俩,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呃……新年好啊……”

    萧挽缘下意识地张口说了这么一句拜年的话,见她面上绷得跟块石头似的,也不知该不该问她出了什么事,正在左右为难的当口,却听林清华张了口:“出去喝杯酒吧?”

    “喝酒?”

    萧挽缘一呆,随即听到屋中压抑不住的低泣,这才真正惊住了。她跟林清华夫妻两人相识虽不到一年,却是知道林清华待她夫郎一贯是极好的,更何况林相公身子不好,林清华对他从来都是照料备至,生怕他有哪儿不舒坦。甚至林清华离乡背井的缘故,虽没有明说过,萧挽缘也能猜得到,多半是为了她夫郎。

    此刻见林清华竟对屋里的人不管不顾,还要约着她出去喝酒,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了什么不对。庾睦面上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被她握着的手不停地动来动去,终于耐不住从她手心里挣出来:“妻主,我……我去看看林相公吧……”

    “那你去吧,自己当心点,等会儿我来接你,”见林清华既不答应也不反对,萧挽缘也只得自己做了主,点点头把庾睦送到屋子门口,看着他走进去坐下来,才朝林清华摊了摊手:“走吧,这会儿哪还有酒馆开着门啊,干脆上我家去喝酒吧。”

    她一边说着就转了身,林清华也默默跟了上去。萧挽缘一边推门进屋,一边吩咐锦心烫些酒来。也不去管林清华在想什么,径自拖着她坐了下来:“林大夫,我家可就只有这么两坛子酒,你就是要借酒消愁也得悠着点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清华显然是心情极不好,根本不理会她的打趣,自顾自拍开了一坛酒的泥封,就一连喝了三碗。萧挽缘默默地陪着喝了几口,见她还要接着喝,不由叹了口气,伸手按下了。

    “喝醉了我就把你扔回对门去……要是撒起酒疯来,也不知道你夫郎一个人能不能制得住你……”

    “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清华狠狠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再端起碗来。萧挽缘颇无奈地点了点头,心道我可不就是做这一行的么,都换了个世界换了个身体了,还得兼职给人做情感顾问。

    “他的心太重了……”林清华虽有些愤愤的,却还是张了口,又懊悔又气愤地捶了捶桌子:“我都快要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了。我从家里出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么,他怎么还那么拧?!”

    “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是说他最近身体好了很多,比在家里的时候开朗了么?”见她说得没头没尾,萧挽缘也只得连猜带蒙:“你做什么惹他瞎想的事了?还是有什么误会?”

    “我恨不得把心掏出了给他收着,好叫他别那么重的心思,”林清华痛苦地摇头:“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我说了几百遍了,我不在乎。他回回都答应得好好的,一眨眼就又跟自己磕上了……他那个样子,我真的是瞧不下去……”

    萧挽缘之前也听说过,林清华的夫郎连着两回怀着孩子又掉了,如今基本上是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在林家的时候,病得几乎是奄奄一息了,林清华才摸清楚他的病大多是心病。

    “林家的那点家底,我全都可以不要,我们两个就这么过一世有什么不好的?”林清华不住摇头,说话间又忍不住灌了自己一碗酒:“要是实在想要个孩子,我们就收养一个。他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

    “唔……为这个……”

    “这到底有什么值他这个样子呢,见天地拿着这个事自己跟自己打擂台,平常就瞎琢磨,昨天晚上喝了几口酒才倒腾出真话来,就又吐了血。他这个样子,我……这日子要怎么过……”

    “吓,吐了血?”萧挽缘一惊,劈手夺过了她手上的酒坛:“那你还跟他闹,这一来,他不得更添了心思么?方才听着像是……哭了吧……”

    “我……我见不得、实在是见不得了……”

    “见不得你也得见啊,”萧挽缘原以为两人只是闹了别扭,现下知道竟然是这么回事,心里也替她难过起来,却还是理智地往外推她:“那你还想不想跟他过了?”

    林清华甩开她的手,眼眶已经有点红:“你说呢?我想不想和他过,你说我想不想?!”

    “既然还想在一起,那你这算怎么回事?心里难受就把他一个人丢着……你也知道他心重,不想想他这会儿什么感受?”虽然被她甩开了,萧挽缘也并不以为忤,只把他送到门口:“他说不通,你就再换个法子说,他心里别着,你就想法子给他顺过来。你不是医仙么,他心里有多少伤,你给他上多少药。一年两年不成,五年十年还不成么?”

    林清华摇头,却也没再推开她,只叹了口气:“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庾睦的性子比他消停多了……”

    “呵,咱们啊,是这山瞧着那山好,”萧挽缘笑着摇头:“就方才,我和庾睦还嫉妒你们逍遥快活呢。”

    林清华回了家,庾睦自然就跟着萧挽缘走了,临出门还不时回头看一眼。萧挽缘不知他和林清华的夫郎说了什么,见他一脸的放心不下,只好伸手把他往怀里揽了揽:“好了,咱们回去吧。”

    “妻主……刚刚,林相公什么都不肯说,可是我能感觉到,他一直都在掉眼泪……你说,林相公这么喜欢林大夫,林大夫为什么事要和他那样置气……”

    “咱不琢磨这个事儿了,啊?”

    “妻主?”

    庾睦一愣,不解地抬头,眯着眼看她。萧挽缘不由自主地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谁的感情路都不是一帆风顺,又何必拿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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