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倚天之声声慢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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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天之声声慢 作者:肉色屋

    见到你在山上,后听闻你是身体有些不适,未知此时如何?”

    听到这句话,殷梨亭忙补上一句,“看我,见到你便欣喜得将这件事情忘记。”他拽过莫声谷,上下打量一番,“你不是应在终南山一带,怎会前来此地?”

    “此事说来话来,过后我再向六哥你详细解释。说来我还没拜会各派前辈,既然六哥在这,还要烦劳你一一为我引见。”

    “看我,见到你一时激动竟将这件事情忘记。”殷梨亭抓着莫声谷的手臂,将他一路往前带。

    莫声谷其实很想问身边的六哥,这明明是华山昆仑峨眉三派围攻五毒教的秘密聚居地,你一个武当弟子怎么会在这里。但转念一想方才殷梨亭与峨眉弟子相处的样子,心中却已有了六七分猜测,只是他着实怀疑自己这个在某些方面有点迟钝的六哥是否明白这一番举动背后蕴藏的深意。“六哥,当初丁姑娘和纪姑娘是否都上了武当,可还有他人?”

    “嗯,当初是静玄师太带着两位师妹到的武当,并呈给师父一封灭绝掌门亲书的信函。”莫声谷脸上也带上一点疑惑,“也不知那封信函究竟写了什么,师父居然思索了两天才回了封信,再命我亲自送到峨眉。待我到峨眉时,恰巧知道了围攻五毒教之事,我寻思同为武林正道自当襄助,便主动请缨,好在灭绝掌门也不嫌我突兀,允我一同前来。”

    那是因为灭绝老尼已经把你当成一家人了……莫声谷在心中嘀咕着,没打算在事情尚未尘埃落定前说出。从方才的情况可以猜出,订婚是两边掌门都有意向的事情,而至于结局如何,端看殷梨亭和纪晓芙相处的样子;再者,这件事情似乎只有殷梨亭浑浑噩噩,连纪晓芙那个小女孩都知道这件事情。莫声谷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纪晓芙,看着那个比初相见时多了几分开朗从容的少女,不知未来是否会按照书中的设定走向那个结局。

    “七弟,这位便是峨眉掌门灭绝师太。”殷梨亭引着莫声谷走到几位师太面前,向正中那位行礼后便介绍道,“师太,这位就是我七弟莫声谷。”

    方才与莫声谷有过片刻眼神对视的漂亮师太对着莫声谷微微点头,脸上冷厉的神色柔化了几分,“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见到莫七侠便知此言不虚。”

    莫声谷还处在震撼的状态中,满脑子盘旋的都是“灭绝老尼怎么可以这么漂亮呢”的奇怪疑问,但幸好他应答礼仪都不曾有失,回答一番后就跟着殷梨亭转到另一边向昆仑派西华子和华山派白垣行礼。

    将这些客套礼仪全部做完后,莫声谷被殷梨亭带着坐在一群小姑娘中间的时候才蓦然回神。这个六哥,也太不计较男女之防了吧……他难道没有发现其他两派弟子瞪着他的样子写满了想要吃了他的不甘吗?峨眉一众女弟子似是发现了周围的气氛,但皆是抿唇轻笑,并不点破。

    丁敏君此时已然换防回转,觑见这边状况,便落座在纪晓芙身边,目光在小师妹和殷梨亭身边逡巡一圈后染上淡淡笑意。便在此时,纪晓芙好奇开口道:“莫七侠,听你方才简略说明,似乎你身上所中之毒已解,未知可否详细解说?”

    闻得此言,丁敏君失笑着伸出手指戳着对方的额头,“纪师妹你是将莫七侠当成讲故事的人吗?不过话说回头,为什么师妹你称七侠为莫七侠,却称六侠为殷六哥?”当场又是一片笑声。

    殷梨亭见纪晓芙发窘的样子,解围道:“纪师妹年纪比七弟要大,怕是担心称一声七弟过于狂妄吧。”

    莫声谷却是看着丁敏君,上次匆匆一面,他便隐约觉得此女子性情与书中所写大不相同,此刻更是笃定了这样的猜测。不过……先有个漂亮的灭绝老尼,再来个正道丁敏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他心中思绪纷繁,不曾注意下目光便一直落在丁敏君身上,倒将对方看得不好意思,轻咳两声撇开头,莫声谷惊醒之下只觉得汗颜,在那些女弟子玩笑之前,匆忙讲起自己的经历,只是隐去了范遥杨昶等人的身份,关键处更是模糊带过,但饶是如此,整个故事在莫声谷的巧妙将说下还是跌宕起伏。

    当他讲到自己因身上蛊毒而被人掳走一路带往苗疆之时,众人一声低噫,殷梨亭更是着急地抓住他上下打量。

    “我无事。我所遇见的那人心思澄澈,行事如赤子,我不过与他闲聊两句,他便放开我的禁制,更为我解开蛊毒,倒是省了几分后患。”莫声谷说到此处,目光向昆仑派一转,“此番事说来还要多谢昆仑派的高则成和蒋涛两位师兄。若非他们出手,只怕我现在已在五毒教中了。”

    “既如此,自然要好好谢谢他们两位。”殷梨亭说完,立刻起身,率先向高则成二人走去。莫声谷带笑跟上,心中却是微微不安。那两人已经知道了蓝溪哲的双重性格,不知是否会宣扬出去,而自己与蓝溪哲同行的模样,又不知会被他们说成什么样子。唉,若不是顾忌言多必失、交浅不宜言深,方才在路上他便该好好探探对方的口风。

    就在莫声谷微带忐忑地和高则成二人讲起之前的事情时,两人出乎意料地配合,看着对方那般表现,莫声谷只觉错愕,下意识地怀疑对方也许被蓝溪哲的第二性格动了什么手脚。不过……眼前的难关终究是解了,而事情的经过便这样一锤定音——高则成和蒋涛在茶寮偶遇蓝溪哲与莫声谷,他们察觉蓝溪哲的表现有些奇怪,又接收到莫声谷的求助,于是三人联手赶跑了蓝溪哲,随即回到此地。

    殷梨亭再次代七弟向两位昆仑弟子诚恳地致谢后,却也到了午膳时分。大家分头忙碌起来,莫声谷瞧见蒋涛奉命往溪边再取一桶水,便匆忙跟上,打算趁着无他人在场时,弄清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匆忙跟了数步,眼前却失了对方的踪迹,他正犹疑时,身后有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慢慢飘进他耳中:“我本担心你处境艰难,如今看来,你倒是过得十分怡然?”

    第十三章 交心[]

    “说到怡然,有谁比得上我们古墓杨少侠?倒是我这几日风采露宿为恶人做牛做马,直到半个时辰前才在他人援手下来到这里,杨昶兄,以你之睿智,怎可因着此刻所见便盖棺定论、冤枉于我?”听得那道声音,莫声谷唇边已带上一点浅淡笑意。他转身看向来人,便见一袭温暖的鹅黄|色倚在树边,细碎阳光打在他脸上,映得那一分浅浅倦意都染上几许独特的风采。

    “是吗?”杨昶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低哑,似是因许久不曾饮水而染上的喑哑,“那为何我方才见你在林中四处忙碌十分自得,更是对峨眉那些弟子眉开眼笑?”

    “眉开眼笑?杨昶兄,你不要说得我像是个欲求不满的登徒子。”看着杨昶难得一见的倦意,莫声谷猜测他此番前来是为寻失踪的自己,心中大为感动,言语中更是下意识地放低姿态,只是他的玩笑却没有换来杨昶的好心情。

    他冷冷地扬眉,以神色令莫声谷靠近自己。待到莫声谷走到他身边时,却是握住对方的手腕,确定对方没有受什么内伤后才问道:“你不告而别,可是有意外之事突发?”

    “我是被迫离开的。”莫声谷极度无奈地摊手,将前事道来。

    听此一番简单述说后,杨昶眉心微拧,“我便是猜测此事与苗疆有关,才一路西行。只是我从不知苗疆的势力竟能影响中原,令我一路不得你之讯息,几乎以为自己猜错了方向。幸得前两日终有人发现你的模样与我要寻之人十分相似,否则我真已换了寻找方向。”

    “我怎么觉得是你手下寻错了方向?”想到自己这几日的生活,莫声谷悲愤不已,洋洋洒洒间已将自己的遭遇重新描述一番,“虽说我身边的蓝溪哲是个变数,但我这个十三少年,以及我身边那跑来跑去的小白犬,难道不是最好的标识?”

    看着莫声谷不断变换的生动表情,杨昶的神色间带上一抹趣味,松开对方的手腕后,突然心血来潮地抬起右手,以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对方的下颔,轻笑道:“你可是在怨我?”

    “怨?”看着面前那人唇畔那一分意味深长的浅笑,以及那笑容中写满的奇诡味道,莫声谷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在那一瞬整齐划一地倒立,随即后退两步,挣开这一分突来的暧昧。

    看着莫声谷这般反应,杨昶心中无丝毫恼怒味道,竟然愈发喜悦,之前看见他与丁敏君语笑嫣然时的淡淡不悦早已消失殆尽。

    难得见杨昶笑得这般洒脱欢快,莫声谷微抬头看着他,只觉得四周阳光都在那一刻沦为眼前人的背景,难掩其眉眼间透出的灼灼光华。怔忡了数秒后,莫声谷才含笑开口道:“在我被蓝溪哲掳走之后,虽我可从其间自寻一份从容,但若说我心中不曾忧惧却是不可能的。杨昶兄,看到你出现,我真的很开心。若我所料无误,你可是一路从古墓赶来此处?”

    杨昶面上微微一僵,那神情似是被人看破心中秘密而漾起淡淡尴尬,方才的耀眼笑颜也荡然无存。

    见对方收起方才的笑颜,莫声谷心中略微有些失落,此时才反应过来对方的声音有些干涩:“我先去为你取水。”

    “不用了。”杨昶摇头,伸手拽住对手的手臂,一句话在喉间翻滚两圈后终于吐出,“你难道不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我不是说你被掳走一事,而是我无法探寻任何有用的线索。”

    莫声谷本非笨人,缺的只是一点江湖经验。他看着杨昶,清楚听出对方话中的未尽之意。他既然知晓古墓在江湖中虽不显山露水,却还是颇有几分隐秘的势力,便能明白有能力在古墓势力的努力下仍将一切踪迹隐藏的对手是一个足够强大的存在。只是……苗疆能有这般力量吗?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掠过相似的疑惑。只是莫声谷是真的不解,但杨昶却将猜到的答案掩藏在眸底深处。

    “江湖从来都是看似平静,但你却永远不知这平静的假象下掩藏的是怎样的波涛汹涌。”杨昶淡淡说出这句话,眸底终究染上一分冷意。会隐藏莫声谷行踪的人,除了苗疆五毒教,便只有同样知晓此事并有利益冲突的范遥!此刻想来,范遥必是为了阳顶天,而期望莫声谷顺利进入五毒教,再通过莫声谷向五毒教求助。他看着眼前仍在蹙眉思索的少年,深知对方对“情义”二字在乎程度的他终是不忍将自己的猜测吐出,只能提点道,“正如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测最不可捉摸的东西,隔着一层肚皮,你又怎能知道那颗跳动的心是什么颜色?”

    “每个人的心都是红色啊。”莫声谷盯着杨昶,若有所思道,“你是否猜到了什么?”

    杨昶不言,却暗自懊恼方才说得太多了点。

    莫声谷却是摸着自己的下巴,一点点将线索串起,“我在江湖中认识的人屈指可数。扣除同门,会让你这般遮掩的人不过一二。而观你之神色,不似是碍于对方的身份,更像是不愿我多心,抑或是……伤心?”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眉眼轻抬,纤长的睫毛映着那一双灿若星子的黑眼,简单却犀利。

    “我常觉得你聪明得不似十三少年。”

    莫声谷只是微笑。

    “你不想追问那人之事吗?”

    “他这般做必有他的理由,既然他已经选择了,我何必在意?真正的朋友,是绝不会为了某些遥远的理由而背弃友情。”

    “当你有两个十分看重的好友,偏巧他们是对立的立场呢?”

    “哦?”听出对方话语中蓄意的刁难,莫声谷莫测高深地看了杨昶一眼,反问道,“杨昶兄,你可会和我那些师兄为敌?”

    “一般不会。”

    “既如此,我又怎会碰到难以抉择的时候?”看着杨昶略显错愕的样子,莫声谷大笑起来,心下遗憾若此刻有相机在手,便能拍下对方此时略显呆滞的模样作为以后嘲笑他的证据,“杨昶兄,难道我不曾跟你说过,我的心其实很小的,小到只能装下几个人。终其一生,我们会遇到很多人,也会结识很多朋友,但这其中,能被称为‘好友’的却是寥寥数人,而能被引为知己者更是少之又少。”

    莫声谷说着,目光却不看向杨昶,而是半蹲下身,折起树边一朵黄|色小野花,嗅着其淡雅芬芳,目光澄澈而真诚。“为好友,可上刀山下火海亦面不改色;为好友,可两肋插刀而无怨无悔。若他想行光明大道,我便与他并辔同行,或仗剑江湖,或探寻山水;若他欲往无间地狱,我便同他斩尽魑魅,灭尽魍魉,将森森鬼府亦踏成|人间坦途!”

    有大朵的白云从天际飘来,挡住耀眼的阳光,但却无法让少年周身的光芒降低分毫。有一阵疾风吹过,带起树叶阵阵的沙沙声,莫声谷的发丝衣角也随之起舞。他拿着手中的花正要起身,束发的丝带却被风带起,勾在粗糙的树身上,并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而迅速松开。他一声低噫,一手抬起拢住头发,另一手已伸手去捞发带。便在此时,又是一阵风拂过,那发带在风中打了个旋,迅速向天际飞去。

    莫声谷正要运起轻功去追那越飞越远的发带,却被杨昶制止。这么一耽搁,那小小的带子早已消失不见。莫声谷将目光转到杨昶脸上,见着对方脸上淡淡的笑意,他的目光迅速染上一点恼意,“你让我披头散发地怎么见人?”

    这句质问刚刚出口,就见杨昶干脆利落地扯下自己头上那条宝蓝色发带,“我为你束发。”随即拽着莫声谷一同坐在树边,十指如梳,一下一下。“我在你心中,是朋友,是好友,还是知己?”

    “知己难觅,否则又怎会有高山流水的佳话千古传唱?我尚不知,终我此生能否遇到这样一个人。至于你想要的答案……”莫声谷眯眼笑起来,“我会随便对阿猫阿狗说这些话吗?”

    “若他知道你将他归入阿猫阿狗,想必会伤心的。”

    “我倒真想看自诩华丽的他伤心的模样。其实他是一个不错的朋友,只是常常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又该牺牲什么。我只能说,他决定要保护的人很幸福。”

    杨昶为莫声谷系好发带,“你真是一次又一次让我觉得惊奇。每次在我觉得你很笨的时候,你总能有些看法让我觉得你还不曾沦落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承蒙谬赞,在下惶恐不安啊。”对于对方的玩笑,莫声谷全盘接受。他嬉笑着转身,看着杨昶长发垂落的模样才反应过来道,“你将发带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我一路奔波,又不似你夜夜安眠,自然觉得困倦了。”他看着他,眼中透出几分轻松后的倦怠,“作为累我数日奔波的祸首,你是否应为我寻一处安眠的地方。”

    “你可愿去见三大门派的人。”

    “不想。”

    “果然。”以杨昶的性子,自不愿和那些正道中人周旋客套。莫声谷将身子往树上一靠,突然开口,“若你不介意,我将我的身子借给你当枕头,反正此地清幽温度适宜,小憩一下倒是不错的选择?”

    “你既不介意,我更不会介意。”杨昶说着,便和衣躺在莫声谷伸直的大腿上。他本意只是和莫声谷开一个小小的玩笑,不曾想,这几日的奔走竟让他在此等放松的环境下沉沉入睡。

    莫声谷看着杨昶沉睡的模样莞尔一笑,也靠着大树闭目养神。

    过了片刻,殷梨亭见莫声谷久久不曾归来,一路寻将出来,却见到树边的两人。他正欲向前走去,却见莫声谷迅速睁开眼睛,见到他后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殷梨亭看着七弟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躺在他腿上沉睡的杨昶,又伸出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便颔首表示明了,随即小心向后撤去。在离去之际,他忍不住又一次回头,看着树边那一坐一卧的两人,心头忽而掠过四个字——如诗,如画。

    第十四章 浅谈[]

    暖风惊扰流云,却不敢轻扰那树边的两人。花与叶在风中轻舞,迈着旋转的舞步,却在那二人周围轻轻荡漾开,如涟漪微微弥散,更添几分温柔与宁静。

    莫声谷垂首看着杨昶,看着对方那在睡梦中柔化的清晰五官,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胸腔间翻滚。他与他,本就是江湖中萍水相逢的陌路客,甚至可以说,最初那场并不愉快的相遇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但所谓缘分,却是神奇得让人唏嘘。

    发丝垂落,与对方的相触纠缠,一如彼此间莫名的联系。正如初见时,虽觉对方奇诡却不觉对方阴冷;又如再见时,虽心中有淡淡怒意,却直觉对方可信。朋友之间的相处,也许凭借的便是这一分直觉——只一眼,便知对方可信可交心可成挚友。

    也许,便是心中的这番笃定,也许,便是杨昶那冷言低语时无法掩饰的关切,却也让他不知不觉中在心中为他留下一个位置。方才讲出的那一番关于朋友与知己的看法,诚然是他心中多年来形成的看法,但直到出口那一霎那,他才明白杨昶在自己心中已是好友。好友啊……那是无论对错,只会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朋友呢。

    许是莫声谷凝视的目光太过认真而带起些微的灼热,本已沉睡的杨昶睫毛轻颤数下,随后睁开眼,看着低头的莫声谷,眸中有着浅淡的笑意,“我的样貌可是突然改变了,竟引你如此注目?”

    “呵。”莫声谷轻笑一声,“我刚才只因思索人生道理而略微失神。”

    “人生道理?”既已苏醒,杨昶自然不再躺在莫声谷腿上,而是悠然起身。听莫声谷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说出这样四个字,他眸中泛起淡淡笑意。

    那样殊无防备而轻快的笑,莫声谷不曾见过,微微一滞后才开口言道:“杨昶兄,我可曾说过认识你是我的幸事?”

    “嗯?”

    “我与你初相识时,你便以屠龙刀相赠;后来,你又为我提供黑玉断续膏的线索。”说到此处,莫声谷忍不住笑起来,“其实那时,我心中十分恨你,若非你,三哥便不会遭遇这样一番灾劫。但后来又想,你将宝刀相赠时,必然不曾想到这样的后续,否则你不会因为愧疚而将黑玉断续膏的消息告知于我。”

    “你怎知我是愧疚?我行事从不忌他人看法,便被误会憎恨又待如何?”杨昶淡淡说着,眸中有冷厉之气划过。

    莫声谷自是将对方这份变化尽收眼底,露出了然的微笑,“我就知你不会承认。但若你真如你所言这般绝情,又岂会在后来多番帮助?”

    此时两人皆靠树而坐,虽不曾正对着彼此,但若有心,一侧头也能看清对方的神情。杨昶右膝屈起,闲散而坐,听得莫声谷此言,他侧首看了对方一眼,目光含笑,却不解释。江湖纷争之于他,是一个太过遥远的世界,偶尔游戏只为消遣。他当初会意外插手屠龙刀之事,本只为了那一双刀剑是先祖所铸,一时心血来潮想为他们挑选一个光明正大的门派;而当时赠送莫声谷讯息的举动,却也不过因着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衅而产生的不忿。

    若在平时,他必不屑他人将他设想成江湖正道,但此时,看着莫声谷那含笑的脸庞所闪耀的光辉,那些所谓的真相便死死埋在腹中,不愿说清。

    只听莫声谷的声音悠悠续道:“当初我心血来潮,大闹各地乡绅官府,你助我许多;尔后为我身上蛊毒,也叨扰你许久;此次我被人暗算,你又为我千里奔赴苗疆;杨昶兄,若非我太无能,便不需扰你至此。”

    “自我初见你,你便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进退有度,举止从容,令我大为赞赏。”杨昶唇角微微一勾,续道,“若不是你这般奇特的性子,我又岂会过分注意你?今日能闻得你的一句谦逊之言,着实让我意外。”

    “喂喂,难道我在你眼中就是那般不知天高地厚,自高自傲的小子吗?”

    “虽不中亦不远矣。”

    莫声谷懊恼地抚额,“算了,辩不过你。只是,你这般不计辛劳地屡屡相助,让我何年何月才能还得清你的情啊……”

    “这句话很早以前你就说过了。”杨昶侧转身子,抬手拨开对方微微垂落前额的发丝,“从那时到现在,我也没见你还过,故而你若不还,我也不会介意。”

    明明对方的表情不带任何调笑味道,更没有所谓的暧昧,但不知为何,对着那一双如黑曜石深邃的双眸,莫声谷竟觉得有些微的恍惚,更有一丝莫名的、不曾体味过的迷离不安在心底悄然蔓延,糅合着一声声的心跳,令那一抹淡红在脸颊悄然晕染。

    为摆脱这份陌生的不安,莫声谷急忙冒出一句话:“若我还不起,你岂不是吃亏。”

    “嗯?你先前那番关于朋友与知己的见解,难道不是说我在你心中是好友的地位?若你真心认为你我是好友,我便借你一句话——我既能为身为好友的你两肋插刀而无所畏惧,此等小事你又何须放在心上?”杨昶看着对方那片刻的手足无措,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心中想的那句话却是不曾出口——你说你遇见我是你的幸事,但在我看来,我遇上你才是我的幸事。我该庆幸,我因一时好奇而关注于你;我该庆幸,我因一时意气而欲设计于你;我更该庆幸,我早早便收起了我的戏弄之心,渐而真诚以待。

    这样的心情,是否便是那忘记儿子存在的父母常挂在嘴边的感觉?杨昶微眯着眼,眸中带着罕见的困扰。

    听得杨昶之言,莫声谷微皱起眉,“话虽如此说,但总是如此,我仍是于心……”

    “你若再客气我可真要生气了。”杨昶皱眉,方才的好心情在对方那急于道谢的表情下消失殆尽,话语中重又染上几分秋霜之寒,“你自责功力太弱之时,可曾记得你才十三?年龄上的差距并不是天分二字就能弥补的,待数年后你于江湖名声远扬,也许我需借重你之事,将琐碎繁多到令你厌恶。”

    “怎会?”莫声谷轻笑起来,“若杨昶兄真有需要在下之时——若有所托,莫敢辞!”

    “说来此时有件事情,还真需要你出手襄助。”

    “哦?”若说莫声谷之前的耳朵是耷拉状态,此刻听闻此言立即竖立。

    但杨昶的话题却从毫不着边的地方扯起,“还记得你与范遥是如何相识?”

    “元大都内那一场兵荒马乱,我如何会忘?后来我猜知他是受你之托出现,只是想不透他如何会欠下你诸多人情债务。”莫声谷看着眼前之人,直觉今日他心情甚好,便将积压心头的疑惑道出,“杨逍范遥,明教的左使和右使,居然能听你差遣,我曾忍不住怀疑你是明教教主。”

    “我虽非明教教主,但与那位置之人确有几分渊源。你可知现任明教教主是谁?”

    “现任?我怎不知在阳顶天过世后还有人接任……”说到此处,莫声谷心头突然划过一个疯狂的想法,随即骇然地看着杨昶,“莫要告诉我阳顶天实则为杨顶天?”

    莫声谷最后一句话若在外人听来必然十分茫然,但杨昶却是点头证明了他的猜测。“我那侄儿生性好动,将墓中武艺习得九成后便不耐这种寂寞的日子而出谷游历,更在机缘巧合下入了明教大门并成为首座之人……”

    “你的侄儿?”莫声谷神色十分古怪,若他所记无误,阳顶天过世时已是四十出头,杨昶身为阳顶天的叔叔,究竟是怎样的年龄?但他转念一想,所谓辈分本就是很奇怪的存在,杨昶有个年岁比他长的侄儿,本也不该是奇怪的事情。

    杨昶自然不知莫声谷正在心中质疑他的年龄,续道:“顶天出得古墓后,不愿让人因他姓氏联想到先人,便取同音之阳;又恐他人因他之年龄而质疑他的能力,便从此易容。”说到此处,他十分不赞同地抿着双唇,“抛弃少年性子,伪装成中年人的模样,也亏他不觉这样日日伪装的生活索然无味。”

    “他爱胡闹,我便任他胡闹,只需他学其他云游的杨家人一般,每月寄回一封告平安的书信即可。那一次,我两月不曾收到他的信函,便潜入明教光明顶,并在密道中寻到几乎丧命的他。”

    密道?!莫声谷错愕万分,急欲知晓秘密的他却忘了掩藏自己的秘密,开口便问:“明教密道只容许历任教主进入,而其中更有无数机关,你居然轻松闯入?”

    “既是秘密,你又如何知晓这个消息?”杨昶饶有兴趣地看着莫声谷,眸底却带着几分悠然。他有的是耐性与时间慢慢挖掘眼前之人的秘密。

    “咳咳咳。”莫声谷用力咳了数声,硬生生扭转话题,“听你之言,阳顶天依旧存活于世,既如此他为何放任明教内斗、白眉鹰王自立天鹰教,任凭显赫一时的明教沦落到如此境地?”

    “未知平叔可曾与你说过,在墓中有一人因走火入魔而昏睡数年不醒?”看莫声谷迷茫的神色,便知他并不知晓此事。杨昶莞尔一笑,抬手掠过对方的眉角,“想是平叔不愿你因他事而乱了学医之心,故而不曾提及。我古墓之人遍寻天下名医,更曾允诺救醒顶天者,无论他要求何等困难之事,我们都会为他达成。只可惜此般条件、此番奔波,却依旧无法寻得一丝转机。”

    “这个走火入魔之人,想来便是阳顶天?”莫声谷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写满好奇,既然阳顶天未死,那么书中所写的白骨又是谁的尸骨?又或者……所有的进程早在自己的干预下混乱得一塌糊涂?

    “当初我于明教密道中将顶天救出时,他已一脚迈进黄泉,是我以随身携带的奇药并自身九成内力才吊住他最后一口气。”说到九成功力的时候,杨昶的话语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仿佛当初舍弃的不过是些许不值钱的事物。

    “那你现在的功力……”莫声谷忍不住担心。

    “不复当年,却足已啸傲江湖。”杨昶话语中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莫声谷松了口气,敛眉静思,随即恍然道:“莫非杨逍范遥知道了这次事情,故而对你心存感激自愿助你?”

    “自然不是。阳顶天之事,明教只有范遥知晓,其他人只道他莫名失踪。”关于此事,杨昶不欲多讲,莫声谷也无意追问。

    “先前你说平叔遍寻名医也对阳顶天之症束手无策,而范遥偏又在此时阻你寻我,莫不是因为治愈阳顶天的一线曙光便落在这以诡异著称的苗疆?”

    这一次,杨昶真是有几分意外,“你倒是敏锐。不错,范遥当初会欠下我诸多人情,却不是为了他嘴中那些稀奇古怪的理由,而是为了我那个侄儿。此次再度设计于你,怕也是这个缘由。五毒教驭蛊之术神秘莫测,既然医道正途不解顶天之症,便只有寄希望于那些左道。你若能进入五毒教,于我们行事确实轻松许多。”

    莫声谷苦恼地揉着眉心,“若在昨日,也许我能信心满满地应承下来;但如今,三大门派正磨刀霍霍想要攻打五毒教,只怕接下去会是一片混乱。”

    “哈,如果战斗会影响到我们的步调,那便让这场战斗——无法开始!”

    第十五章 苗女[]

    莫声谷看着斩钉截铁丢出这番话语的杨昶,双唇轻抿,眉眼间带上一分促狭的笑意,“中原正道可不是墓中那些听你号令的小鬼,你又要如何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抽丝剥茧,溯其源头。”说话间杨昶已从怀中抽出一张叠了好几层的纸,摊开后将它递到莫声谷面前,“一路之上,我不曾寻到你的消息,却意外探知此处异状。为防万一,我命人将此处消息详细探查。如你所见,此次纷争源自华山派一个叫鲜于通的弟子。”

    言语间,莫声谷已接过消息详细观看。

    大约四个月前,鲜于通在江湖上追杀一位□掳掠无恶不作的凶徒时,一路赶入苗疆,却因为不熟悉此地地形而被对方脱逃。鲜于通懊恼之下却发现自己陷身在连绵山岭之中,不辨方位,于夕阳西坠后,他不得不敲开山中一户人家的门扉,以求借住,便因这一场借宿,鲜于通认识了这户人家的女儿,更因此绵延出一段感情。鲜于通在此地逍遥月余后,想起尚未告知师门长辈自己近期行踪,惟恐他们担忧自己的安危,便想苗疆女子提出欲回师门一趟。

    不料苗女听闻此言,竟在鲜于通身上下了金蚕蛊毒,打算用此极恶蛊毒威胁他留下。鲜于通此时方知此苗女竟是五毒教之人,但他对于此等威胁自是不从,不顾蛊毒发作,一路赶回华山,在半途几乎身亡,幸得毒发时有一位神医从那边路过,才令他捡得一条性命。

    痊愈之后,鲜于通速速回归华山并将此事前因后果禀明掌门,华山掌门闻言大怒,便联合其他两个门派进发苗疆,欲一举铲除五毒教。

    “我曾听闻,金蚕蛊毒发作时万分凄厉,鲜于通竟能熬过这番痛楚,实属难得。”莫声谷盯着手中那密密麻麻的字迹,眸中神色却微沉,“但我还听闻,金蚕蛊毒取人性命只于片刻之间,鲜于通居然能撑到半途遇到神医,也委实厉害。依我看,那下毒的女子只怕是盼着对方回心转意,刻意控制了分量以便解救吧。”唇角的笑,为的是这寥寥数语却已让他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书中曾言,鲜于通对一苗疆女子始乱终弃,被下了金蚕蛊毒后巧遇胡青牛,才捡回一条性命;便是在此时,胡青羊将一颗芳心系在鲜于通身上。

    平叔曾说过,他有弟子加入明教,那个弟子不会正巧是胡青牛吧?若是如此,看到平叔对他与三哥的恩情上,此事他便不能置身事外——只是谁能告诉他,胡青羊此刻是生是死?

    “为什么我觉得你话语中有淡淡的讽意?”

    “啊?有吗?”莫声谷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板正面孔道,“同为正道一脉,我怎会做出耻笑同道的事情?只不过心中有些许疑惑不解,如果华山掌门如此在意此事,怎不亲自出马?”

    “在他们看来,五毒教并不是什么需要警惕的对手,否则这回行动也不会只有三个门派出面。”

    莫声谷想着自己方才见到的人,若有所悟地点头,“除了峨眉是灭绝师太出面,华山和昆仑都不见掌门,原来是这个原因。”

    “是的,灭绝数年前方接掌掌门,许多事情仍是亲力亲为;而华山白垣与鲜于通皆是此任掌门的得意弟子,将来的掌门之位当由他们之一接替;而昆仑西华子是昆仑掌门最信任的师弟,由他出面却也是意料之中。”杨昶负手而立,任凭风拂起他的长发,“可以说,此次围攻五毒教虽是三派联手,但地位最高者却是灭绝,只要能够让灭绝萌生退却之心,此战便能偃旗息鼓。”

    “灭绝……”好吧,虽然莫声谷亲眼见到的是一位看起来并不严肃的漂亮尼姑,但对于一个人根深蒂固的偏见和恐惧并不是朝夕之间就能改变的。“反正峨眉和你们古墓算起来颇有交情,峨眉派创始人郭襄女侠更是因为杨大侠而终身不嫁,想来这等艰巨的劝说任务除了你,再没有其他人可以胜任。”

    杨昶剑眉轻挑,研判的目光向莫声谷轻轻扫去。“神雕侠侣,绝迹江湖。古老的往事我不觉得没有人记得,但……我总觉得有些时候你真的知道太多了。”

    “哈。”莫声谷干笑一声,暗自反省自己在杨昶面前太没有戒心。

    “罢了,你身上古怪的事情向来甚多,也不差这一件。”一边说着,杨昶一边起身,“我向来受不了名门正道的繁文缛节,所以鲜于通这方面,唯有交予你处理,而我便去探寻那位苗女的消息。若我需要闯入五毒教,自会借助你的名头,希望你在五毒教中的‘地位’真能如你形容的那般好用。”

    看着杨昶潇洒离去,莫声谷跟着起身,看着他那背影,一句担忧忍不住出口:“边疆之所,风俗自与中原大不相同,我担忧他们喜怒无常,你行事间定要多加小心,莫要犯了他们的忌讳,无端惹出几番波折。哎,可惜此处并无笔墨纸砚,不然我为你修书一封,也许蓝溪哲会因此多信你几分。”

    杨昶闻言回身,眼角眉梢间带上一分极浅的笑意,向来冰冷的双眼中竟染上几分罕见的邪气,“声谷,你似乎忘了我的江湖经验远比你多。又或者是,你突然发现你喜欢上我而忍不住关心则乱?”

    原本正认真思考着还有什么话语需要叮嘱的莫声谷听得此言,先是抬头,脸上满是因思考而来不及回神的茫然,在醒悟之后迅速染上几分愠怒与尴尬。“杨昶,我怎不知你也会开这样的玩笑。”

    杨昶十分愉悦地看着莫声谷此时的模样,却是笑而不答。转身又走了几步后,突然抛出一物,稳稳落在莫声谷怀中,“若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将此物亮出,也许有些江湖旧人会卖我一些面子。”

    “嗯。”莫声谷拿起那冰凉的铁牌,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他低头看了眼铁牌上雕刻的那只雕,再抬头时杨昶早已经没有踪影。想起他方才那句玩笑,莫声谷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心中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在马蚤动,似乎还差一点就能让自己明白那份心情因何而来,但这临门一脚却死活没有醒悟。莫声谷皱了皱眉,不愿多想,却忍不住嘟囔一句,“你口中所谓的旧人只怕是峨眉老尼吧,杨昶你果然和尼姑有j情!”

    “什么尼姑?”一道悦耳好奇的女声突然从树后传出。莫声谷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是纪晓芙。

    “我方才没有说话,定是你听错了。”

    “是吗?”纪晓芙狐疑地看了莫声谷一眼,随即笑道,“林中午餐早已做好,六哥说你正躲在此处偷懒睡觉,让我们不要前来扰你,但我想着人不吃饭身体总是撑不住的,便为你留了一些。”

    莫声谷顺手将铁牌收到怀中,听着这句话还真涌上几分感动,想起眼前人未来的宿命,他忽然想开口警示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也许是神色间透出太多异常,莫声谷再将注意力放在纪晓芙身上时,便看到小女孩脸上那显而易见的疑惑。

    “刚才睡下的时候不曾察觉,现在才觉得整个人饿得慌。说来还真亏纪姑娘的细心,不然六哥绝对不会想到这么多的。”

    “殷六哥只是粗心了点,我听闻他……”纪晓芙刚起了个头,想想又觉得不妥当,急忙将下面的话语咽下去。

    “我六哥重情重义,年少有为,着实是佳婿之选,你说对不对啊,六嫂?”看着纪晓芙如情窦初开的少女那般关心殷梨亭,莫声谷心下微喜,暗自觉得书中那一场三人间的悲剧应是不会发生,言语间也带上几分轻松,忍不住跟对方开了个玩笑。

    纪晓芙啐了一声,步履匆忙往前方赶去,走到一半,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刚才竟有一个苗疆女子寻到此处,与鲜于通师兄说了不过三句话,却被他们华山派抓住,我看着有几分不忍。丁师姐却劝我说,江湖的事情从来不是那样简单,此刻看着那女子可怜,却不知那女子手下有过多少条人命。所以莫七侠你一会见到那女子时,可千万不要心软。”

    “苗女?”刚和杨昶商议过事情的处置手段,下一刻就听到这样让人意外的答案,莫声谷脚下步伐微滞,心底却泛起莫名的不安。见纪晓芙还在等着自己的答案,他点头应道,“你放心,我是不会轻易心软的。”

    说话间,两人便回到众人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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