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引皇妃第31部分阅读
药引皇妃 作者:
留下的哀伤,雪漓梦中醒来,己是天色微亮,习惯性地往身边靠去,却是空空的冷被,好像己经起床很久了。
“宸?”她唤了一声,没人回答。
自己穿衣起床,对镜梳妆,准备出去找找,风一天却进来了。
“风哥哥!你这么早?”她嫣然一笑。
风一天却痴痴地看着她,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不早点,怎么见得到你?”
“你在说什么?”雪漓微微一怔。
“漓儿,你这个样子真美!”风一天目光绮丽,闪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光。
雪漓在他的目光下有些不自然,尴尬地一笑,“风哥哥,你是不是……没睡醒?”
“是!我是没睡醒!自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开始做梦,每天都做梦,梦里全是你!”风一天朝她跨了一大步。
“啊——你别过来!”雪漓惊吓不己,往后退了一大步。
风一天却不顾她的惊吓,上前抱住了她,“漓儿,原本我不想把心事说出来,可经过这一次,我想明白了,我必须对你说清楚,当我得知你在宫里遭了那么大罪的时侯,我真恨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去找瞿若,我承认,我试着接受瞿若,借以忘记你,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漓儿,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雪漓在他臂弯里拼命挣扎,“风一天,你疯了,快放开我!别忘了你跟宸是兄弟,你怎么可以作出如此不耻之事!”
风一天却更紧地抱住了她,“对!我和他是兄弟,可是兄弟之间什么都能让,唯有感情不能让!我可以为他卖命,但是我不能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让给他!”
“什么让不让啊,我本来就是他的!”雪漓大喊,希望能喊醒这个疯狂的人。
“不!那是因为你没跟我相处,只要你给我个机会,你会发现我比他好!你原来不也自认为属于殷雪翼的吗?现在还不跟了宸墨!”风一天的唇快要凑到她脸上了,温热的呼吸喷得她汗毛直竖。
雪漓惊慌不己,开始哀求,“风一天,我求求你先放开我,我求求你,有话好好说!先放开我啊! 等下被他进来看见就不好了!”
“原来你只是怕宸墨看见?没关系,他出门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风一天加紧了手臂抱她的力度。
“原来只是怕我看见!若我没看见就可以什么都做吗?”门口忽然想起冷冷的怒吼。
风一天惊惧地松开手,惶惑地看着司宸墨,“你不是出去了吗?”
“哼!幸得我回来,否则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司宸墨冷冷地哼了一声,踱了进来,脸色铁青,连脖子都泛着青色。
雪漓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宸,不是这样的,我和风哥哥之间什么也没有,你听我解释。”
司宸墨却一把推开了她,将她推倒在地上,“还解释什么?我亲眼看见的还用解释吗?哼,风哥哥.叫得多亲热!”
“不是!不是这样的!”雪漓转而向风一天求助,“风哥哥,不,风一天,你向他解释清楚啊!我们真的是清白的!”
风一天却痴痴地看着她,“漓儿,我本来就爱你,我不会否定自己的心,也不打算瞒着宸墨。”
“好!好!”司宸墨咬牙点着头,“一个己经承认了,你呢?雪儿,或许你更喜欢别人叫你漓儿,风哥哥,继续叫他风哥哥啊,为什么要改口?如果不心虚为什么要改口?”
雪漓只觉得自己百口难辩,俯在地上哭泣,“我没有!我没有心虚,我真没有对不起你!宸,你相信我?”
“说吧!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我这顶天大的绿帽子戴了多久了?”司宸墨怒吼,许是过度气愤,身子微微发颤,扶住桌角才站稳,“一个是兄弟,一个是我最爱的女人!你们就算要偷情也要跑得远远的!为何要在我面前让我看见?”
“对不起,震墨,我真的以为你走远了!”风一天竟然顺着他的话来说,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够了!”司宸墨盛怒之下,从桌上拿起纸笔,急速挥毫,手也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写完,他将一张纸扔在雪漓脚边,“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苟且之事有多久了,更不想再看见你,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你给我滚,从此滚得远远的!”
雪漓捡起纸一看,竟然是一纸修休书,心顿时犹如针扎,她扑上前抱住司宸墨的脚大哭,“不!我不要离开你!你说过我们会一直到老的!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没有人尽可夫,我没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相信你?”司宸墨一脚踹开她,冷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该怎么相信你?你的行为值得我信吗?未进宫之前就跟殷雪翼不清不楚,进了宫又和轩辕夜搞在一起,就连你的初夜也不是我的!而且还跟轩辕夜有了孩子!我告诉自己,没关系,别介意,只要你的今后属于我就行,只要我好好疼你爱你,你就不会变心,可是事实呢?今天又上演这一幕给我看!你在王府住了这么多天,是不是跟殷雪翼又重温旧梦了呢?我甚至怀疑,芥儿到底是不是我的亲骨肉!滚!你给我滚!”
雪漓被他踹到桌边,后脑勺撞在桌角,脑袋眩晕,更让她眩晕的是他连珠炮似的话,原来她在他心目中是这样的人!原来他一直在乎她的过去!亏他昨晚还说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他的唯一……
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权当自己看错了人!她折好休书,挺直了胸膛,擦去脸上的泪痕,“好!我走!只是,芥儿是你孩子,一定要找到他,否则你会后悔!”
他撑住桌角,呼吸不均匀,“滚!快滚回你的东南王府去!”
她心中剧烈一痛,高昂了头从他身边擦过,这样,可以不让泪流下来……
雪漓跑入晨风中,再也无法抑制的泪水在风中飞洒,跑不出庄子门口的阵法,她在树丛中乱拍乱打,直到手指划破流血她也没有发现。
这个男人!这个让她付出全部身心甚至愿意付出生命的男人!怎么可以如此对她?当她对着满掌的鲜血时,感到的却是心在流血……
身后悄然多了一个身影,“来!我带你出去!”
雪漓回眸,初阳下站着的是风一天。
雪漓怒火冲天,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哭道,“我恨你!风一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风一天一双斜飞的桃花眼此时似闪过一丝纠葛,只是平静地说:“跟我走吧!”说完便率先走进树林。
雪漓跟着他穿过树林,走过曲桥,一路泪如雨下,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切充竟是怎么回事。
在曲桥尽头,风一天站住了脚步,回身,“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雪漓恍若没有听见他的话,直愣愣地往前走,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回东南王府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不是把终生许给了司宸墨吗?为什么他会变得这么不讲道理?离开了他,何处才是她的归宿?
还有那个可恨的风一天,为什么会夹然像个疯子似的那么对她?她忍不住回头一望,风一天玄色的影子正在往庄子里走……
她猛然心念一动,大喊一声,“风一天”。然后拔足便往回奔。
风一天听见她的声音,停住脚步,“还有什么事吗?”
雪漓暗暗冷笑,脸上却堆上如花笑靥,“风哥哥,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漓儿如今没有地方可去,不如我们私奔吧?”
风一天微微皱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雪漓心下明白了几分,继续说道,“风哥哥,你刚才是怎么说的?漓儿如今己被休,便是自由之身了,漓儿愿意跟风哥哥天涯海角,四处流浪。风哥哥,你带漓儿走吧。”
风一天双眉一扬,“这个……皇上如今正是用人之计,我不能……”
“那不如风哥哥也找一处庄子,让漓儿居住,风哥哥有空便来看望漓儿,可好?”雪漓索性挽住了他的手臂。
风一天脸现惶惑之色,“漓儿,这金屋藏娇之事我岂可做得!”
雪漓立时呈现伤心欲泣的样子,“漓儿知道了,风哥哥也定是嫌弃漓儿不是贞洁女子,可是,风哥哥先前说什么来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风一天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雪漓脸色一变,质问道,“那是什么意思?你们今天到底是唱得哪一出?”
风一天面对雪漓直视她的目光,有些躲闪,“就是你看到的样子,没别的!”
“风一天!”雪漓大喊一声,“你不说是吧?好!从此刻开始,我就一直站在这桥上,刮风下雨,电闪雷鸣我都不进去!亦不吃不喝不睡,直到你肯说出来为止!”
风一天叹息了一声,心中难过的同时亦感到无奈,为什么女人都喜欢用绝食这一招……
“你跟我来吧!自己来看!”他沉重的语气让雪漓感到强烈的不安。
慌忙跟上他的步伐,回到山庄,风一天推开她和司宸墨昨晚所住之处,“自己看!”
雪漓疾步进屋,立刻泪雨纷飞。只见司宸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上起初的淡青色如今己泛绿,有的地方还渗透着紫色。
“这到底怎么回事?”雪漓转身流着泪问风一天。
风一天苦痛地闭上眼睛,“他中毒了,无药可解。”
“不可能!”雪漓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拉住风一天臂膀猛摇,“你是神医啊!怎么会无药可解?”
“宸墨原本就一身寒毒,身体奇冷,因大量使用紫檀作为药引,最惧怕的就是七叶笔桃的花粉,一旦沾上,便无药可救。这七叶笔桃原本己绝迹,竟不知是哪方能人培植出来的!”风一天摇头叹息。
雪漓回昧着他的话,半晌没有反映过来,待回过神来以后,便爆发出一声大哭,“不! 我不相信!你是骗我的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风一天,我恨你!你是骗我的!是不是!你说啊!你说你是骗我的!”
风一天眼角也渗出泪滴,“我没有骗你.而且这毒是你下的!”
“我?”雪漓倒退两步,“怎么可能?”
“这七叶笔桃的毒无色无臭,原本就看不出来。我检查过,你昨晚穿回来的衣服是用七叶笔桃花粉煮过的。”
雪漓忆起昨晚司宸墨抱过自己,而后用抱过自己的手抚摸过她的伤疤,最后亲吻过她的每一寸皮肤……
“竟是我害了他!”她身体一摇,险些昏倒在地。
风一天赶紧扶住她,安慰道,“漓儿,别难过,这事不怪你,怪我们自己低估了殷雪翼的能力,只不过宸墨的身体情况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谁会泄露他惧怕七叶笔桃这个秘密呢?
“你怀疑是我吗?”雪漓虚弱地问道。
“不是!若怀疑你怎么还会配合宸墨演戏把你赶走?他不希望你看着他死而难过,他宁愿你恨他!”
雪漓凄苦地一笑,“怀不怀疑都不重要了……原本就是我害了他!他的寒毒是我害的,如今这七叶笔桃也是我亲自下的……是我害了他……是我……”
“漓儿!你不要自责!这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赶你走就是不要你难过,你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安心?为了演这出戏,他是勉强支撑的,你一走,他就倒下了!漓儿,不要辜负了他这份心!”风一天心痛地劝着她。
雪漓想起他发怒时颤抖的身体,写字时发抖的手……
不再与风一天说话,她缓缓走近司宸墨身边,蹲下来握着他的手,泪水大颗大颗滴在他手背上,“傻瓜!你醒来啊!你忘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还是我心中的你,你自己说的,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忘了!就算你中毒了,也还是我心中的你,你怎么可以狠心赶我走?你以为没有了你,我还可以独活吗?”
风一天不忍再看,转过头,心中酸楚不堪,情不自禁洒下心酸的泪。
“风哥哥!芥儿就拜托你去寻找了,若找到了,把他抚养成|人,漓儿来生再来报恩!”
“漓儿,你要干什么!”风一天惊得回眸,却又凝滞在原地。
雪漓俯下身,覆上司宸墨泛青的唇,轻柔地,不舍地辗转,眼泪倏然而落,尽数滴在他脸上。贝齿微启,轻咬他柔软冰凉的唇瓣,凄然浅笑,只要再稍稍用力,就可以咬破他的唇,他的毒血就可以进入她的身体,他们也就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毒血?这两个字跃入雪漓脑海,也让她脑中灵光一现。依稀记得小时候坐在翼哥哥膝头听东方先生和翼哥哥说话,东方先生就提到过,“天下无不解之毒……”
她雀跃而起,“风哥哥!我找到解毒之法了!”
风一天亦一阵狂喜,“什么法子?你说!”
雪漓却抿了抿唇.道,“不过,你发誓,不管行不行,都要让我试一试,要发誓哦!”
“好!我发誓!不管雪漓的法子是什么都让她试一试!”风一天确实拿这毒没有办法了,与其眼睁睁看着司宸墨死去,不如试试雪漓的方法。这毒原本是殷雪翼下的,雪漓来自殷雪翼身边,或许真有解法也未可知。
雪漓眸中闪着亮光,回忆道,“我记得有人对我说过,天下无不解之毒,再毒的药也是有法可解的,只是世人不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去救别人……
“你是什么意思?”风一天警惕起来。
雪漓亮晶晶的眸子如星光般璀璨,“有一种法子叫过宫换血是不是?用我的血换他的血!”
“过宫换血?你竟然知道这法子?古老的医学典籍有一点点记载,可是并不详尽,亦从来没有人试过,因为一旦失败,丢的是两个人的命!不,我不赞成用这个法子!”风一天连连摇头。
“风哥哥,你可是发过誓让我试试的哦!”雪漓缠住他。
“好!要试也可以,我和他换!”风一天果断地道。
雪漓摇头,唇边的微笑像盛开的花瓣,没有一丝一毫即将凋零的悲戚,“风哥哥,漓儿原本就下了和他同生共死的决心,任谁也无法动摇,成功了,是他的福气,若失败了,也只是换个方式兑现漓儿的誓言而己;再则,若真失败了,风哥哥活下来的意义比漓儿大,试问,凭漓儿一人之力如何去寻找芥儿,如何率领这干教众?如何平这即将大乱的天下?”
“不!我不能看着你去冒这个险,对我来说,你是我最亲的人,我绝不能看着你去冒险.决定了,换我的!”风一天固执己见。
雪漓对他的话稍感惊讶,为何他又说出和适才差不多的混话?但这会儿也时间去计较,救司宸墨事大。
“风哥哥,若失败了,我定会自刎随他而去,风哥哥认为是两个人死好,还是三个人都死好?”雪漓前所未有的坚定让风一天心酸不己。
他忽然抱住了雪漓,声音硬咽,“漓儿,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你……”
雪漓有些慌乱,“风哥哥,你怎么又这样?”
“傻丫头!别怕!”风一天摩挲着她的头发,“你还记得殷雪鸿吗?”
“殷雪鸿?”雪漓在记忆中搜索,忽而尖叫,“你是殷雪鸿?你是哥哥?你没死!”
风一天微微点头.“我是殷雪鸿,我是哥哥,我没死!当年我被砍了无数刀,可是我没死,我屏住呼吸,假装死去,等他们都走了,我才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爬到宫外,后来被师父所救。”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你妹妹,可是却不和我相认,这是为什么?”雪漓临死前获得一份亲情,不知道是喜悦还是伤感。
“漓儿,我发誓,我每时每刻都想和你相认,但我不想再给你一份负担。宸墨和殷雪翼就够让你为难的了,再加一个我和殷雪翼为敌,不是让你更加痛苦吗?你会不会怪哥哥不和你相认?”
雪漓缓缓摇头,“不会!如今生死时刻,哪还有时间计较这些?哥,你若真疼妹妹的话就成全妹妹吧!”
“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风一天抱紧她再次流涕。
“哥,我们开始吧!”泪光中,雪漓笑得明媚,而那一抹灿若朝霞的梨涡笑靥却刺得风一天眼睛涩痛。
两个时辰以后,雪漓满头大汗,虚弱地在风一天的搀扶下下床,“快,扶我离开,别告诉他这一切,就当我己被他休了……”灰色泛青的唇边依然安宁如常。
最后一次回眸,他面色如玉,呼吸渐均匀,颊上竟泛起淡色红晕,那是雪漓的颜色。
她面容惨淡,却笑得倾城,这一换血,竟将他一身寒毒也换了过来,早知如此,早该换了……
风一天负着她离开山庄,在镇上寻了个隐秘干净的小院将她安置好,千叮咛万嘱咐,“漓儿,藏在这里千万别乱跑,这两日估计便要回玉京,我用银针封住了你的毒,等到了玉京再想解毒之法。我先回去看看宸墨。”
“记住……别告诉他……”雪漓抓住他的衣角微弱地喘息。
风一天含着泪点头,又道,“我给你留了个护卫,有事叫他,林威,你要看好娘娘,若有意外,你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
“是!属下明白!”林威朗声应道。
风一天凝目注视了雪漓良久,终狠心离开。
雪漓躺在榻上,稍稍休憩,自觉可以勉强移动便唤来林威,“林护卫,我觉得有些饥饿,可否请你去给我买碗粥?”
“是!娘娘!”林威没有怀疑,迅速跑去买粥。
雪漓勉强支起身子,颤抖的手扯下一块衣襟,忍痛咬破手指,立下一份血书:
哥:
漓儿走了。
漓儿心知这毒无药可救便不甘成为他人负担,漓儿亦知你定不会替我瞒着他,我心如他,又怎忍目睹他为我心伤?是以,让漓儿离去吧,寻个山清水秀,遍地花开之处静静离去,等待下一个轮回再续你我兄妹之缘,再与他相逢于那片冰天雪地。
告诉他,来生,依旧那棵梅树下,一身红衣的女子是我,是我……
雪漓轻轻放下血笺,惨淡容颜,梨涡笑靥如初,只是那泪却止不住滚滚而下,滴落于血笺,浸润了布片,模糊了血字……
捂住胸口狠命喘息几口,似给予自己莫大的力量,蹒跚着走出小院,轻飘飘的步伐如踩在云端。
寻来一马车,令车夫将自己送至郊外有山有水的地方,满地野菊花似锦簇的地毯,绵延天边。
就是这儿了……
雪漓微微一笑,全身上下竟无半点银两,唯一值钱的便是头上的鸣凤钗。
一缕嘲讽的笑在唇边漫开,谁曾想到,这号令千军万马的象征最终不过世俗铜臭之物,沦落泥沼,便为车钱……
不再犹豫,摘下递给车夫,车夫双眼发出奇异的光……
终于轻松了……
雪漓平躺在满地花香里,高远的天空今日格外明媚,疲惫感渐渐袭来,轻合眼睑,胸中一痛,一口鲜血啧薄而出,染红了蔚蓝的天,血色间依稀是他温润的笑颜……
宸哥哥,来生再见……
她死了吗?若是,怎会如此辛苦?若不是,为何会被紫檀香包围?
紫檀香!莫非他也随她下了黄泉?这个傻瓜!
她为这浓烈的紫檀香惊惧,猛然睁开眼睛,那张如玉且泛着红润光泽的脸在眼前渐渐清晰……
她从没想过还能见到他,是梦?是幻觉?抑或,己在阴曹地府?
“我在哪?死了吗?”只这一句,便泪雨如倾。
滴落在她脸上的是温润的水滴,他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声音硬在喉间,“没死!傻妞!我怎么会让你死?我绝不会让你死!”
原来她真的没死!活着真好!活着见到他真好!他的手指好温暖,好温暖,似乎将生命的力量传递到她体内。
他,真的不冷了!
欣喜于这个发现,她泣然而笑,“你不冷了!宸!你真的完全好了!”
他泣不成声,将她从床榻上抱起,紧紧抱入怀里。是的!他不冷了!可她的身体,却变得寒冷如冰!
“雪儿!你怎可如此狠心!将我们都抛下,自己孤零零跑去那么美的山林,不是说好一起的吗?待我放下手中的事便一起归隐山林,你这个自私的丫头,却自己单独去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他埋首于她发间呜鸣。
“我错了,宸,我错了!”她真的错了,智慧如他,怎会找不到她?深情如他,天涯海角,不找到她又如何能善罢甘休?她恨他弃自己而去,而今她独自离去,他又如何不恨?曾发誓生死相随,原来到了最后关头,皆希望另一人独活!只是,另一入又如何能独活?如此,便顺其自然吧,即便是死,他的怀抱才是最温暖的归宿……
“知道错了就好!下不违例,否则定重重处罚!”他宠溺的语气依然如故,只是,还有下一次吗?她凄然一笑,其实她没有那么勇敢,她不想死啊,她舍不得他……
他似看出她的凄绝,抱紧她道,“雪儿,放心吧,你不会死,既然换血可以救命,那么我们就再换一次,我让风一天把我的血还给你。”
雪漓拼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疯子!”这样换来换去何时是个尽头!?若你胆敢换给我,我立时死在你面前!”
“不用死!大家都不用死!”风一天笑容可掬地出现在门口,“既然换血成功,我们却可以再换一次,却不是用你我之血,自有人愿意换.林威!出来!”
随着风一天一声厉喝,林威抖抖索索从风一天身后冒出了头,跪在榻前。
“林威,你刚刚是怎么说的?”风一天厉声问道。
“属下……属下看管娘娘失职,属下罪该万死……属下……愿意和娘娘换血……”林威伏在地上颤声道。
雪漓猛烈摇头,勉强说道,“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林威是我支开的,他有何失职?救我一命又需取一人性命,这是何苦?在你们看来,我的生命比他重要,因为我是你们的亲人,可林威的亲人又会怎么想?万物皆生灵,生命何有贵贱?这,我断断不能接受,我宁可死,也不要负疚过一辈子!”
“可你就忍心让我负疚一辈子!”司宸墨朝她大喊。
雪漓莞尔,柔声道:“我忍心,因为你是我最亲的人。”
只这柔声的话语,便春风化雨般,丝丝缕缕融化了他的怒气,他竟无言以对……
风一天忽道,“好了!好了!你们都不用这么伤心欲绝的,我想到法子了,回玉京,去天牢找个罪恶滔天的死囚犯来换血,横竖也是死,这还算他功德一件,阎王那儿还有话可说,这总行了吧?”
“这个办法好!怎么先没想到?让我可怜的雪儿白受这么多苦!”司宸墨大喜。
雪漓权衡再三,终道,“那也得人家同意才行,不可强逼!”
“行!依你!都依你!”风一天答道。
林威见不用死了,绝处逢生,亦欢天喜地对着雪漓磕头谢恩,泣然退下。
屋内的气氛便活跃起来,司宸墨才道,“好你个风一天!什么时候成了我大舅子,我竟然不知道!”
风一天笑道,“我平日与你对话,常常有意无意露点,你自己人笨,发现不了而己!”
雪漓虽情绪大好,但身子还很虚,适才发了一通火,更加无力,只是靠在司宸墨身上,看着两人斗嘴,微微抿嘴而笑。
司宸墨从怀中掏出鸣凤钗,重新插于她发髻,“这钗可立了一大功,没有它还没那么容易找到你!”
“是啊!本以为己成废物,谁知发现一车夫拿着把玩,小丫头手笔还真大!一回车钱就给这么多,下回啊,我就专门给你赶车好了!”屋内顿时笑声一片。
门外又想起轻叩声,“报!大少主!二少主!三少主八百里加急!”
“拿进来!”风一天道。
便有月神教教众递了一封信来,风一天拆开后转交司宸墨,只见上写:宫中巨变,速归!”
“看来我们得赶紧回宫!收抬一下,立刻出发!”司宸墨急令。
雪漓忧心满怀,“可是,芥儿怎么办?”
“去找!令天下教众继续全力寻找芥儿的下落,我们先回京,再者,你的伤也需立刻回京!”司宸墨眉间渐渐锁紧。
风一天有片刻犹豫,耳边回响某个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他还没有找到她,可是,目前的形势不能再踌躇,不知宫里发生了怎样的巨变。
雪漓重伤在身,司宸墨不敢骑马,便从水路逆流而上,回到玉京时,己是十余日后。
而玉京此时谣言四起,百姓纷纷传说皇上己被妖后殷雪漓害死,如今在位的是假皇帝。原本议论皇室轶事是死罪,但百姓竟然街头巷尾公然谈论,还有不少传单在百姓之中流传,可见这是有人故意在制造舆论。
司宸墨和风一天心知大事不妙,便乔装易容进城,随便向茶馆的小二打听,“我们是外地来的,却听你们都在议论皇上,可知这是死罪?”
这百姓中几乎没人真真实实见过皇上,是以小二也不认识他们,不以为然道,“这如何是死罪?妖孽乱国,人人得而诛之,是天道,客观有所不知,这原本就是宫里传出来的,句句属实。为此,太后呕心沥血,就在上月拟将妖后用火刑烧死,谁知从空中飞下无数黑妖,将妖后救走了!”
司宸墨和风一天交换了个眼神,这愚民政策的作用还真大。
那小二越说越得意,一打开话匣便滔滔不绝,“话说这太后真是巾帼英雄,关键时刻果敢不让须眉,当机立断采纳群臣废帝的建议,准备立皇长子为帝,登基大典就在这两日了!”
司宸墨脸色一变,风一天悄悄按住他的手,不动声色地问,“这皇长子不过是一岁多的娃儿,如何当皇帝?”
“太后垂帘听政啊!”小二讶异于风一天的见识浅薄,“就凭太后这文韬武略定能把国家治理得有条不紊。”
小二还在得意洋洋说得唾沫横飞,二人却不再与小二废话,立刻上了马车商议对策。
司宸墨满目哀伤,“这就是娘亲!她可是我真真的娘亲啊!难道权力就这么诱惑人吗?”
风一天道,“如今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全玉京的百姓都坚信她是在救国救民,众口铄金啊!而且你听那小二满口浮夸之词,很多都不是他的能力所能说出来的,可见也是有人在百姓中悄悄教授这些言论。”
“看来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回宫的好,她这么着急要举行登基大典,就是想赶在我们回来之前把大局定下来,想必宫里也全是她的爪牙,此时入宫,是羊入虎口。”司宸墨思忖道。
风一天点头表示赞同,“此时还没人知道我们己回京,着人去把曹子瑜叫出来再议,另叫他顺便带个死囚出来,先救了漓儿再说。”
“嗯,就这么着吧!先找个地儿安定下来!”司宸墨看了看在马车上一直昏迷的雪漓,缓缓点头。
于是,二人租了一处小四合院,暂时安顿。深夜时分,曹子瑜携了夜露而来。
一见面,他便和二位兄长相拥,“你们总算回来了!再不来这天下可要大乱了!”
“别急,稍后再说。人犯可带来?先救雪儿要紧!”司宸墨拍着他的肩安抚他。
曹子瑜抹了抹眼睛点头,“带来了!在外面!”
“嗯!我们先出去,让风一天给雪儿抬伤。”司宸墨便携了曹子瑜出去说话。
“二师兄,你可知太后她后日便要举行登基大典,废了你,立皇长子啊!”曹子瑜迫不及待把这次太后发动的政变告知司宸墨。“而且,我己被她罢免侍卫统领之职,皇宫和京城全是他的人!”
司宸墨点头,“我早己知道,所以才把你叫出来,可有人跟踪你?”
“没有!我一路十分谨慎。”曹子瑜摇头。
“那就好!发生这么大的事,难道端亲王就没一点行动?”司宸墨问道。
“别提了!”曹子瑜叫苦不迭,“教中出了大事,不知是什么人冒充我们的人在各门各派j滛掳掠,无恶不作,如今,各派人士联合围攻我们总教,教中告急,教主己经回去主持大局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可有通知端亲王宫中之事?”司宸墨眉头紧皱。
“有!估计己经收到,但是还没有教主的回音。”
“你过来!”司宸墨思索良久,附耳在曹子瑜耳边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可记住了?”
曹子瑜双手抱拳,“是!曹子瑜记住了!二哥放心!”
司宸墨又交给他一个小口袋,“这个拿去!这次辛苦你了!”
“二哥说什么话!自家兄弟的事说什么辛苦不辛苦!曹子瑜先走了!”曹子瑜接过口袋,极为谨慎地藏在身上,飞奔而去。
司宸墨转身入内,风一天己给雪漓过宫换血完成。此时,雪漓安详地卧于榻上,肤色如常,呼吸均匀,司宸墨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二人将囚犯处理掉以后便开始商议对策,直至天明。
这看似平静的玉京城里暗隐着翻天覆地的大事……
第三日一早,大越皇宫内宫。
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大皇子轩辕瑜身披簇新的龙袍,在宫中跑来跑去,一不留神摔倒在泥地里,龙袍沾了一身泥。
太后勃然大怒,“嬷嬷们呢?都干什么去了!今儿可是大日子!误了事哀家揭你们的皮!”
一群嬷嬷急急忙忙将轩辕瑜抱起来,七手八脚给他换上新的龙袍,连连作揖,“小祖宗,可别跑了!奴婢求你了,这可会要了女婢的命啊!”
轩辕瑜哪管那么多,随手抓起梳妆台上的胭脂盒又蹭了一脸的胭脂,搞得嬷嬷们手忙脚乱。
刘嫔如今一身太后朝服,站在太后身后笑容满面,春风得意,终于扬眉吐气。皇上不待见如何?受冷落又如何?她一样可以当
太后,一样可以全倾朝野!
太后嗑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过于张扬的笑容上,她自知得意过度,慌忙稍稍收敛。
“准备去登基大典!”太后将头昂得高高的,权利的回归使她终于找到了踏实感。
在她的观念里,女人未必就比男人差了分毫,凭什么天下就是男人的?她为何不可做一代女皇?不过,这个愿望终于快要实现了!小皇帝?不过是一个过度罢了,终有一天,这天下是她的!
太后牵着轩辕瑜的手,宫女太监肃立而起,簇拥着他们准备走出凤藻宫。
此时,一声尖细苍老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太后和皇后一时方寸大乱,“他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守城的侍卫都是废物!竟无任何人禀报他回京的消息!”太后暗自琢磨。
不过,毕竟时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她很快便沉着下来。这皇宫内内外外已全部换成了她的人,谅他司宸墨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只见司宸墨亦一身龙袍,领着侍卫直闯凤藻宫,身后好跟着老态龙钟的靳公公。
“儿臣参见母后!”司宸墨如往常一样向太后请安。
太后却没有只字片语回复,司宸墨亦不等她开口,便自己起身。
他假装无意之中发现,大惊小怪道,“瑜儿!你怎么可以穿着这身衣服玩?这可是要杀头的!赶快脱下来!”转身又把矛头指向刘嫔,“刘嫔!你怎么管教皇儿的?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也能纵容?”
刘嫔自司宸墨进来就没了底气,此时被呵斥,早乱了方寸,颤声道,“不是……不是臣妾,是……母后……”
太后一皱眉,索性道,“没错!是哀家给瑜儿穿上的!哀家顺应民声,接纳百官联名,要废了你这被妖女迷惑的昏君!”
“废帝?”司宸墨冷笑,“大越律例,没有后宫废帝一说,母后凭什么废了儿臣?”
“凭什么?就凭这万名请愿书!就凭这百官联名信!”太后甩出厚厚两扎信笺,“律例乃人定的,当然也能应时改之,哀家今儿就要改了这律例,铲除妖女,废黜昏君!来人!把这昏君给哀家拘禁起来!”
“谁敢上来!朕治你们谋逆之罪!”司宸墨一声怒喝,凤藻宫侍卫惧于他的威严,一时不敢上前。
只见司宸墨双眼微眯,下令,“来人!给朕把这帮妖言惑众,意欲谋反之人通通抓起来!”
不知从何处突然涌现大批侍卫,将凤藻宫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本守卫凤藻宫的侍卫个个被刀架住脖子,缴械投降。
太后大惊,皇宫侍卫明明早已由她的人张瑞统领,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司宸墨的人,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张瑞!”她竭声大喊,“你滚出来!你是怎么办事的!还不将这些叛军通通就地诛杀!”
司宸墨一声冷笑,“带张瑞!”
却见张瑞被人五花大绑而来。
太后倒退一步,不知这形势是如何发生了巨变的。
凤藻宫外忽传来急促整齐的脚步声,似有上千人将凤藻宫围住一般,曹子瑜一身大将军服迈步进来回禀。“回皇上,御林军已经控制整个皇宫,那些在大殿联名造谣生乱的官员也已经尽数拘捕,正在押往刑部大牢途中!”
太后终于绝望,满脸死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念道,“这一夜之间,怎么会乾坤颠倒?”
司宸墨却淡淡一笑,“母后,难道不知道,若想掌朝政,得先抓兵权吗?没有兵符,母后也敢篡位,儿臣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原来前夜他交给曹子瑜的便是号令十万御林军的兵符和任命曹子瑜为大将军的诏书。
曹子瑜连夜带兵将玉京提督和皇宫侍卫统领张瑞捉拿,接管了玉京和皇宫的防御军务。
这一切做得悄无声息而且极为谨慎,没有一个活口跑出他的控制,是以,身居内宫的太后竟然毫不知情,殊不知瞬息天下已换。
其实,太后如何不知这兵权的重要性?
奈何兵符被司宸墨带走,遍寻不着,她才会急急忙忙要趁司宸墨回来之前举行废帝并立新帝大典,可惜,司宸墨竟然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刚好赶在大典之前出现,难道是天意!?
“曹子瑜!”司宸墨的声音忽而变得沉重起来,“把犯上作乱的主谋,当今太后和嫔刘氏带下去!”
凤藻宫顿时哀号震天,刘嫔爬到司宸墨脚下哭着磕头,“皇上,皇上饶命啊!臣妾是受太后怂恿,什么都不懂,是太后恐吓臣妾,一切与臣妾无关啊!请皇上明察,请皇上看在瑜儿年纪尚小,不能没有娘亲的份上饶了臣妾。”
司宸墨一脚踢开她,“与你无关?那妖妃祸国的谣言也与你无关嘛?”
“这……这是……琳妃在散布谣言,不是……臣妾……”刘嫔战战兢兢打量司宸墨的脸色。
“哼!不知悔改!”司宸墨不屑地冷哼,“带琳妃!带宫女阿单!”
琳妃虽眼瞎失语,在阿单的搀扶下倒是一身傲气进来,阿单一看见刘嫔就指着她说,“就是她,常常来看娘娘,还把娘娘写的字拿去到处散发!”
“刘嫔,你还有什么话说?”司宸墨沉声道。
“皇上……皇上……臣妾错了,臣妾……知错了……求皇上饶命……”刘嫔伏在地上哀求。
司宸墨冰冷的表情不为所动,侍卫便上前拖起她就走。
正在一边玩耍的轩辕瑜忽然大哭起来,嘴里直换着“娘!娘!”
刘嫔原已绝望,此时见他大哭,心中真真切切悲戚万分,却又看见了一线生机,哭得涕泪磅礴,“瑜儿,瑜儿,娘舍不得你!你快求求父皇,求父皇饶娘亲不死啊!瑜儿!”
轩辕瑜竟似听懂了她的话,跌跌撞撞跑到司宸墨身边,小手抱着他的腿,仍是“娘,娘,”叫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