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结同心(全本)第74部分阅读
药结同心(全本) 作者:肉文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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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一行行的滑下,小棂用帕子掩住嘴将哭声咽在肚子里。
马车沿着街道驶入夜色中远去了。
卢岩微微的探身,将手中的酒壶给对面的杯子里斟上酒,坐下来,又想起什么,给侧面的杯子里也斟上酒。
“小船大了,能喝点酒了。”他自言自语,还微微一笑,“大喜的日子,你娘不怪你的。”
他说着话冲对面笑,似乎看到对面刘梅宝正嗔怪的对他瞪眼。
桌面上摆着满满的酒菜,摆着三双筷子三个碗以及一个摇篮。
安坐的只有一个人,铺设着华贵包被的摇篮里也只是有绣着吉祥如意图案的被子而已。
“我先喝一杯,祝我们二娃百日大喜!”卢岩看着身旁空空的摇篮,满目的温柔,然后仰头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他又倒了一杯。
“祝我们小船当个哥哥。”他又看向旁边空空的座位,咧嘴笑着再次一饮而尽。
然后他又斟了酒,将目光看向对面。
他就那样痴痴的看着对面,两盏宫灯下,空空的凳子上似乎浮现那巧笑嫣然的身影。
“傻子,少喝点。”她抿嘴笑道。
卢岩仰头将酒倒入口中。也不再斟酒,举起酒壶对着嘴哗哗倒下来。
夜色渐深,外边的酒宴歌舞丝竹声依旧浓烈,卢岩的影子在窗上被拉的很长。
随着冬日夜风的盘旋,有低低的哭声从屋内传入院门口。
院门口护卫们石化般的面容浮现几分黯然,大家对视一眼,旋即又昂首挺胸的站得笔直。
进入腊月,药行山货行的生意便热闹起来。
保德安如今门面已经比原来扩充了一半。他们承接了卢岩下属军队的所有军用药,忙的都顾不上接别的生意,当然钱也挣得多多的。
用于滋补养生的山货都换了新的包装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进来购货的人来来往往,堂内忙而不乱。
忽的一处有些马蚤动。
“你卖我买,有什么要藏着的?”一个女声带着浓浓的不悦喊道。
牛黄蔡虽然做了大老板,再不是当初那个背着褡裢乡下收货舔着脸四处推销货物的小贩,但到了重要节点还是亲力亲为,听见动静立刻过来了。
“怎么了?”他问道,一面瞪了眼伙计。
眼前的女客三十多岁。穿着打扮极其奢华,脸上的眉如同卧蚕。怎么看都有些怪异,但听说这是今年京城里最实行的妆扮。
“太太阿胶你们卖不卖吧?”她手敲着桌面说道,染得红红的长指甲闪闪晃人眼。
牛黄蔡苦笑一下,又有些心酸。
太太…
“这位夫人,有的话怎么能不卖啊,不是没有嘛。”他打起笑脸说道。
“骗谁呢?”女客大怒,“怎么?嫌弃我不如芮城县的武家有钱有势是不是?你们卖个药还挑人了是不是?”
牛黄蔡听得糊涂。
“芮城县武家…”他皱眉问道。
“还装呢。你瞧这是什么?”那女客一伸手,在她身后的一个小丫头忙将一个瓷罐捧上来,一把顿在牛黄蔡眼前。“…臭显摆到我跟前来,这姓武的女人从小到大就和我比个没完,比完了男人比孩子,处处比不过我,如今竟然在一罐药上压了我一头,我是比她缺钱还是家门低啊?啊?问了你们几百遍了,就差给你们送钱了,说有了太太阿胶就先给我先给我,怎么人家都拿到手来寒碜我了,我还没个信呢!”
她这边喋喋不休义愤填膺,牛黄蔡却傻了一般。
他怔怔看着眼前桌子上瓷罐。
“许是人家存的…”他颤声说道。
“存什么存,新的,瞧瞧,”女客啪的打开盖子,指着里面的东西,“你不认得啊?用这谎话哄我,人家说了,就这个月才拿到手的,拿到的时候还有冒着热气呢…”
牛黄蔡缠着手端起这瓷瓶,死死的看着,似乎要吞下去,忽的他浑身发抖。
“新的,新的,上面写着呢,是…是…太太…”他喃喃说道,手抚过青瓷罐上一些奇怪的花纹。
“这也是数字,用于计数,叫阿拉伯数字,我还是用这个顺手,写个生产日期…”那妇人笑着说道。
永祯三年十一月十八日…
牛黄蔡喃喃含糊不清的念着,忽的狂喊一声,抱着罐子冲出去,在所有人没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跑得影子都没了。
“他这是抢我的东西”女客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绝尘而去的药行老板,一头雾水。
临近新年,各种活动也多了起来,卢岩正要踏出家门去总兵府,就听门外一阵嚎哭,哭的声音都变了调。
“什么人?”他皱眉带着几分暴躁。
如今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易怒,让手下人都胆战心惊。
“是牛黄蔡。”兵丁打听了立刻回道,“要见大人。”
卢岩沉面无声,听的门外一声高过一声惨过一声吓人的哭号。
“让他滚进来。”他怒喝道。
兵丁打个哆嗦忙去传唤。
不多时牛黄蔡连滚带爬的进来来,卢岩刚要训斥,他踉跄一步跪趴在他面前。
“太太…太太…”他涕泪四流的喊道。
这家伙失心疯了?对着大人喊什么太太,难道不知道太太这两个词是府中的禁忌吗?兵丁们吓了一跳。
“太太的阿胶啊…”牛黄蔡终于喊出完整句子,将瓷罐举起来,哭的撕心裂肺,“大人,太太做的阿胶啊…太太还活着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年关
临近年关,一场大雪覆盖了北方,京城这边也受到影响,天气变得阴冷。
太子穿着冬服,走近皇帝的寝宫时,皇帝正将一封奏折批复完成。
“给他传下去吧。”他说道。
太监躬身小步退出。
经过太子身旁施礼。
太子点头免礼,看到奏折是山西卢岩的,他不由皱皱眉头。
“卢副总兵又有什么好消息上奏?”他笑着对皇帝说道。
皇帝笑了笑,在椅子上挪动了下肥胖的身子舒缓一下,他已经坐了一天了。
“他要南下。”他说道,面上浮现几分忧色。
将官无令不得擅离职守,尤其是总兵副总兵这样的位置。
察觉皇帝的面色,太子便也微微沉脸。
“冬日边关最是要紧,他这是要做什么去?”他说道,一面委婉道,“父皇还是对他太宽容了…”
皇帝哈哈笑了,笑了又摇摇头。
“他去找他媳妇。”他说道。
太子愣了下。
“他媳妇?”他怔怔问道,莫非是家宅不宁,媳妇跑了?
连家宅私事都管不好,还可担什么重任?!
就在他猜测的时候,皇帝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太子听了又是惊讶更多的是愤怒。
“他竟然瞒着父皇!”他面色铁青,“父皇还特意给他妻子赐赏!他还弄个假的来接旨!他这是欺君!”
皇帝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你怎么想这里去了?”他皱眉说道,“这不过是件小事,你想太多了。”
“父皇,这怎么是小事?这是欺君的行径,他今日敢在内宅事上欺瞒,他日就敢在政事上欺瞒,父皇,不可纵容啊。”太子单膝跪下进谏。
皇帝扶额。有些无奈的笑了。
“起来,起来,无须多礼。”他抬手遥扶。
太子顺势而起。
“你想太多了。”皇帝站起身来,看着太子说道,“这个人很简单,你想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便是什么样的人。”
这话什么意思?太子皱眉,有心再问。皇帝忽的咳嗽起来。
他身子肥胖,咳嗽起来更为厉害,几乎喘不上气,大殿里一阵人仰马翻,太医内侍宫女挤得满满,一直过了好半日,才好了。
看着皇帝服了药睡去,太子才告退出来。
东宫里,一个女子正坐在太子常坐的位子上品茶,一旁侍立的宫女内侍恭敬有加。
看到这女子。太子露出宠溺的笑。
“皇兄。”怀柔公主站起身笑着施礼。
太子示意她平身,自己也坐下来。怀柔公主将热茶亲自端过来。
太子与怀柔公主同母所生,相差十岁关系长兄幼妹最为亲密。
“父皇身子怎么样了?”怀柔公主问道。
太子没说话,一个内侍冲室内的人摆摆手,侍立的宫女内侍立刻鱼贯而出。
“不怎么好。”太子这才说道。
怀柔公主也是满面愁容。
“父皇太辛苦了。”她叹息说道。
“是啊,父皇已经很辛苦了,偏有些人不思为他分忧,反而仗着恩宠顾私不顾公。”太子有些烦躁的说道。
“哦?什么人惹皇兄这样不满?”怀柔公主笑道。
“还能谁。卢岩。”太子说道,“孤有时候甚至觉得父皇对他比对孤还好。”
看着年近四十的皇兄说出有些孩子气的话,怀柔公主咯咯笑了。
“皇兄。父皇对他好,还不是为了你。”她笑道。
他们父子夺回江山不容易,要想坐稳也不容易,父皇如此辛劳为的还不是江山稳固,将来自己接手时少些辛苦。
太子的面容缓和,轻轻叹了口气。
“那个卢岩,倒是干才,只是,为人桀骜不驯,只怕…”他摇头说道。
怀柔公主手拄着下颌,想了想。
“哦,卢岩。”她点点头,印象里翻找出这么个人,“看上去的确有点孤傲。”
听到小妹跟自己意见一致,太子心里很舒坦。
“不过看上去还有点傻呆。”怀柔公主又笑道,“应该不是个心思诡秘的人,听说出身也很简单,怪不得父皇如此厚待他,这样简单的人对于皇兄来说实在是太合适了…”
她说着又停了下,想到什么抿嘴一笑。
“如果能把他变成自己人,那就再无担心了。”她说道。
太子有些不解的看她。
“哎呀,就是联姻嘛。”怀柔公主笑道,一面自己又笑了,“不过人家已经成亲了,咱们家的女儿们也不可能去给人家做小。”
太子神色变幻。
“皇兄,你真想呢?”怀柔公主笑道,一面摆手,“可别,没人会同意的,司礼监都过不了关。”
“如果,他妻子不在了呢?”太子忽的说道。
怀柔公主一愣。
那就是做小了,填房虽然也不怎么光彩,但皇家赐婚的话就不一样了。
太子迟疑一刻,招手示意怀柔公主近前,与她低语几句。
“什么?”怀柔公主满面惊讶,“竟然有这事?”
太子点点头。
“你瞧,这样的大事他竟然瞒着孤,如果不是需要离境,只怕还要瞒着父皇。”太子说起这个就愤愤,“这种人桀骜难驯鲁莽肆意行事,什么事做不出来。”
怀柔公主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那是说找到了?”她忽的问道。
“不知道,说是有准确的信息,还活着。”太子说道。
“那就是还没找到…”怀柔公主沉吟一刻,“如果,找不到呢?”
她看向太子。
太子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皇妹什么意思?”他问道。
“如果卢大人的妻子被李长三所害,想必卢大人此生与李贼不共戴天,父皇感念卢大人丧妻之孤,赐皇亲国戚之女与他抚慰…”怀柔公主说道。
太子眼睛一亮,满面喜色。
“对呀。”他站起来,又坐下来,“不过这个赐婚的人…”
他看向怀柔公主。
怀柔公主明眸善睐。只是明媚的面容上掩饰不住少寡的孤寂。
“别看我。”怀柔公主笑了,摆摆手,“我可没想改嫁,我要为我的夫君守一辈子呢,我可不能让士林之首的崔家出现二嫁之妇。”
太子看着她带着几分疼惜。
“姐姐妹妹们没有合适的,郡主总有合适的,人选好说,只要是咱们嫡亲姊妹便成。三皇姐家的女儿聪慧可人也到了年纪正合适。”怀柔公主说道,“如今最要紧的是…”
她话意到此便不说了,太子领会,他起身在桌案前写了一张纸,密封好唤人进来。
“将这个传与南边诸人。”他说道。
来人领命接过密封的文书退下了。
樊城的天气虽然没有下雪,但也冷了很多,赵家小饭店已经新翻修了,凭着赵老汉的手艺,虽然算不上多么红火,但在城里的生意也稳定下来。一家人欢欢喜喜的迎接新年。
“这个花儿我们丹丹带着最好看。”赵娘子将一朵扎绒花给卢舫戴上,左右端详笑眯眯的说道。
卢舫身上穿着一件新做的大红袄。挽双鬟,小孩子好养活,几天的好日子就让脸色好起来,粉嘟嘟的鲜亮。
“初三花灯游街,丹丹可敢去做玉女?”赵大娘问道。
樊城过年很热闹,尤其是今年为了安抚民众,展示朝廷的恩惠。官府一改宵禁,过年三天欢庆,举办灯会。
在灯会上有传统的扮演神仙送福的把戏。街坊上便有人请卢舫去扮作金童玉女中的玉女。
“可以拿红包吗?”卢舫问道。
会有富人家图个吉利给彩头,另有官府也给几个钱做赏,赵大娘笑着点头。
“我去。”卢舫说道。
刘梅宝知道了一口回绝。
“天又冷,晚上更冷,人多,又是灯又是炮仗又是火把的,太危险了。”她认真对卢舫说道。
卢舫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挣了钱,就能回去找爹了。”他忽的低声说道。
刘梅宝一愣,旋即眼一酸。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爹一定回来接我们的。”她蹲在卢舫面前认真的说道,“不是娘不带你回去找,而是我们不能乱走,外边到处都是坏人,我们不敢也不能信任何人,他一定回来的,如果我们乱走了,他可能就找不到我们了。”
“爹真的会来吗?”卢舫抬起头看着她问道。
刘梅宝点点头。
“会,一定会,说不定现在就在路上了。”她坚定的说道。
卢舫脸上浮现一丝浅笑,点了点头。
“那我不去了,我在家陪娘和妹妹。”他带着几分小大人的模样说道。
刘梅宝亲了亲他的额头。
床上传来孩子翻身的声音,母子二人忙过去看,见柔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翻身滚到床边,所幸被子挡着没掉下来,正仰着身子瞪眼看过来。
三翻六坐八爬爬,如今的柔儿翻身很是利落。
母子二人守着柔儿逗玩一番,铁勺在外边喊丹丹。
“去跟哥哥玩去吧。”刘梅宝说道。
玩儿是孩子的天性,最初逃难的惶急时刻已经渐渐从记忆力退去,如今卢舫还是喜欢跟孩子们一起玩的。
“看好妹妹,别跟人打架。”刘梅宝抱着柔儿出来嘱咐道。
铁勺应声,先一步蹬蹬跑了出去,卢舫紧紧跟着,垂在两边的小辫子跳啊跳。
刘梅宝将柔儿背在身上,和赵娘子收拾大堂,卖阿胶抛去成本原料得得钱不少,一多半都花在房子修整上,余下的本着手中有钱心中不慌的原则,都被赵老汉夫妇好好的藏起来,雇了一个跑堂的伙计之后便再舍不得雇人了,杂七杂八的活便有他们三人一起干,卢舫和铁勺也可以做小工,完全应付的来。
此时过了饭点,又临近年关,吃饭的人很少也都散去了,刘梅宝和赵娘子一边收拾一边说话,忽的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响。
“…也不用刻意找寻,就这里吃一口吧”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进来。
“这等小门店,怎么好?”立刻有两三个声音反对。
“小门店也有小门店的好,大家走了一路也累了,咱们也不讲究什么,难道还有比飧饭更难吃的吗?”先头的年轻声音笑道。
飧饭这个词入耳,刘梅宝的手不由顿了下,下意识的向门口看去。
厚厚的门帘被掀开,走进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男子,在他身后紧跟着进来三个人,都穿着普通的布衣棉袍,但却掩不住凶悍之气。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不识
豁出去,不过了,继续双更,直到团聚,省得憋死你们也郁闷死我。
这几人是军中之人,刘梅宝再次确认了。
飧饭,是军营中兵丁外出行军打仗所带的伙食,就是将米煮熟后放到水中曝晒得出一些干米饭。
这种饭味道可不怎么好吃,但对于行军在外的将士来说却是救命的口粮。
能说出这个,再看他们的气势,刘梅宝很熟悉,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四人察觉敏锐,立刻回看过来。
刘梅宝借着晃动后边的孩子移开了眼神。
“几位要点什么?”赵娘子放下手里的活热情的迎过去。
“酒打来一壶,热腾腾的菜随便来些,要有肉。”其中一个大汉大声说道,一面拉开凳子。
刘梅宝注意到,待那个年轻人先坐下后,他们三人才坐下来,显然这年轻人地位要比他们高。
那年轻人忽的撩眼看向她。
他面容瘦削棱角分明,唇边蓄了一圈的短须。
刘梅宝只看一眼便忙低下头,心里却是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倒似哪里见过一般。
这个念头闪过,她心里不由有些慌张。
如今除了卢岩以及他身边的那些亲近人,就是遇到认识的人她也不敢轻易搭话,人心隔肚皮。
要是被人认出来就糟了。
她转过身忙忙的收拾桌面,感觉身后视线灼灼。
“客官还要点什么?有茶汤来一碗暖暖身子吧?”赵娘子不动声色的挪了两步,遮挡着这年轻人的视线。
年轻人的异样落在其他三人眼里,大家便递了个男人之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露出笑容没说话。
年轻人收回视线,面色异样,低下头似乎有些神不守舍。
“几位稍等。”赵娘子点了菜忙向后院去。顺便喊了刘梅宝一声。
在客人多的时候,刘梅宝因为是年轻妇人一般都在后院帮忙,很少到前边来,赵娘子也警惕着只怕有人起了不良之心,从不放她一人在前边,此时要进去便招呼她跟着进去。
刘梅宝应了声,拎着木桶向内走,感觉身后好几束裸打量的目光。
“这妇人身材不错”一个汉子对旁边一个低声笑道。
汉子露出会心的笑。二人都看坐在正中的年轻人。
年轻人凝神看着那妇人的北影。
刘梅宝伸手掀通往后院的门帘,身后忽的响起一声喊。
“刘梅宝!”这声音中气十足。
刘梅宝和赵娘子都一同回过头,二人的神色是一般的迷茫。
“客官说什么?”赵娘子问道。
陈清没有看她,只是看着这年轻背着孩子的妇人,见这妇人看自己一眼,眼中有不解有好奇,只是没有慌张。
认错人了?这一停顿,那年轻妇人掀帘子进去了。
“没事。”陈清说道。
赵娘子笑了笑再次让他们稍等自己也进去了。
陈清望着依旧晃动的门帘一脸疑惑不解。
“小爷。”旁边的大汉笑嘻嘻的用胳膊撞了撞他,“这女人不错。”
陈清被他一撞回神,瞪了他一眼。
“不可能啊。”他又喃喃自语。
“小爷要是喜欢。女人肯定扑过来”另一个大汉哈哈笑道
“是啊是啊,我可还记得咱们去赴宴时那些女人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小爷”一个大汉跟着笑道。
“少胡说八道。”陈清瞪了他们一眼。
店伙计从后院颠颠的拎着茶汤过来了,给他们逐一斟上。
陈清便状似无意的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从受了什么灾,日子可好过最终不动声色的转到这家店的人员身上。
“那是老板逃灾路上收养的义女,也是逃难的,男人死了,带着两个孩子。”店伙计乐呵呵的说道。
这不是什么秘密。赵老汉土生土长这里的人,他家几个孩子街坊四邻清楚的很,这世道流民逃难的人多了去了。刘梅宝这样的也不稀奇。
陈清眉头皱起来,摸着下颌的短须。
“哪里人?”他问道。
“山西的。”店伙计爽快的说道。
“山西的?”陈清忍不住站起来。
吓了其他人一跳。
“小爷,认得?”旁边的大汉反应过来了,迟疑问道。
“这不可能啊。”陈清紧紧皱着眉头又坐下来,“可是太像了…”
听到他喃喃自语,大汉们对视一眼。
“天下相似的人不少”一个迟疑一下说道。
而另一个则一拍桌子。
“把人叫出来,问问不就得了,真要是熟人,还是一件喜事呢。”他大声说道。
说这话便赶那伙计去叫人。
伙计一脸为难,正拉扯间,外边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夹杂着叫骂。
显然是孩子们打架了,这常有的事,就他们这些人来说,别说小时候了,就是现在还说不定隔三差五的打一架呢,大家不以为意,还在轰着那伙计去后边叫那妇人来。
陈清犹豫一刻,还是放弃了,抬手要制止大家的乱起哄时,就见那年轻妇人快步迈出来,一眨眼就奔出去了。
堂内的其他人甚至没反应过来过去的是谁。
陈清猛的站起来,几步跟着出去了。
人都说当娘的耳朵长,孩子们的哭闹声起来时,刘梅宝第一个就听到了卢舫的声音。
铁勺和卢舫出来玩时,她嘱咐过不许打架,不过那是针对铁勺说的,没想到此时果然打架了,只不过打架的不只是铁勺还有卢舫。
街道一旁的巷子里,卢舫正骑坐在一个男孩子身上,挥动着拳头不停的打下去。
旁边铁勺也正和两个孩子扭打在一起,旁边还有两三个孩子鼓噪叫骂拍手笑的。
“还给我还给我。”卢舫一边打着。一边尖声叫着。
他毕竟年纪小,很快就被身下的男孩子翻压过去。
“臭丫头片子!”那男孩子大约七八岁,长得粗壮结实,脸上留下被卢舫抓打过的痕迹,眼角破了,抬手摸了下发现血,抬手就冲卢舫打去。
铁勺力气大已经掀开了那缠着自己的两个,见状嗷的一声就要扑上去助卢舫。刘梅宝比他更快,一把抓住那男孩子的手。
“你干什么打人!”她喊道,一面伸手去拉滚到在地上的卢舫。
她此时面容凶恶,哪有往日笑嘻嘻的模样,低头看卢舫,发鬓也散了,带的花儿也掉了,脸上衣服上都是土,眼睛紧紧瞪着,带着恐惧以及倔强。
“野孩子先打的”那男孩子结结巴巴说道。
“你再说一遍!”野孩子这词入耳。刘梅宝顿时声音拔高,握着那孩子胳膊的手不由用力。
孩子跟孩子打不害怕。但一个大人纵然是个妇人,凶巴巴的抓着自己吼,那孩子终于被吓到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你个贼婆娘,敢打我孩子!”对面奔来一个胖妇人,见状大骂。
刘梅宝也察觉自己情绪过于激动了,不管怎么说。她是大人不该跟孩子闹,只不过,看到卢舫受欺负。她真的控制不住。
她忙松开手,待要说几句歉意的话。
那奔过来的胖妇人已经劈头盖脸的骂起来,用的是当地方言土语,很多话刘梅宝听不懂,但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刘梅宝只是拉过卢舫转身便走一言不发。
那妇人见状骂声更胜,干脆追上来点着刘梅宝的鼻头。
“你个死老婆子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了。”赵娘子也出来了,见状立刻一头撞过来。
那妇人猝不及防跌倒,顿时拍腿大哭。
那妇人显然是这里的人,很快家里的男人们也出来了,这边赵老汉也得到消息,拎着炒菜的大勺也过来,四面都涌来围观的人,眼瞅着一场小孩子的打架,就要变成大人之间的斗殴,事情发展超出了刘梅宝的意料。
真是的,都是自己太冲动了,她自责不已,一面将卢舫抱起来,一面想着要缓和一下,还没开口,就听一阵呵斥并脚步嘈杂声从外传来。
“让开让开干什么?”
一队官府差役分开人群走过来。
赵老汉的大勺在对面那个比自己高一头的男人头上得手,那男人正要回击。
“干什么?干什么?造反是不是啊?”为首的差役大声喝道,手中腰刀刷拉出窍,指向那男人。
这个帽子可太大了,男人一哆嗦下意识的后退。
“他们先打人的”那边男人忙说道。
“他们先打的。”赵娘子也不甘示弱大声喊道。
双方顿时又吵到一起,差役大声呵斥让安静下来。
“都带走都带走。”他说道。
此话一出,双方都大吃一惊。
“官爷,是小孩子打架,我们大人吵的过火了,没事的,没事的,”刘梅宝忙说道,一面对对面的妇人点头施礼,“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不好,孩子们的事我不该插手,大娘子你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
见她如此,那边胖妇人也反应过来了,忙摆着手说没事,又自我检讨。
“你瞧你瞧,官爷官爷没事了,我们街坊领居就跟上下牙,一天不磕碰几回还不习惯呢。”那边的男人也忙赔笑道,为了表示,还一把抱住赵老汉的胳膊,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四周都是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此时都忙作证。
“少废话,有话衙门里说,”为首的差役却是大手一挥,丝毫不理会,“带走。”
话音一落,七八个差役扑过来,将他们推推搡搡向官府而去。
“差爷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闲?”围观人的目瞪口呆。
“估计是要敲几个钱花花。”有人分析道,“老赵的饭店挺发财,准是没有孝敬到。”
这个推测获得大家的认可,纷纷点头,很快散去。
没人注意一个差役一直没走,就站在赵家的饭店门廊下。
“陈爷,按您老说的办了…”他点头哈腰一脸谦卑讨好的冲陈清说道。
陈清看着刘梅宝等人被带走的方向点了点头。
“你们安排下那妇人我要亲自单独问话。”他缓缓说道。
第二百七十七章 旧知
府衙的大牢里两家人分别关着,隔着木栅,赵老汉夫妇和那对夫妇互相指着。
柔儿由赵娘子抱着,小孩子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是对新地方很是好奇,瞪着眼转着头看来看去,嘴里不时咿咿呀呀。
“我可怜的儿,来这种不吉利的地方。”赵娘子一面心疼一面愤愤,对着那边啐了口水,一面念叨着让牢里的冤魂鬼怪莫要惊吓到她的孙女。
那边的妇人也不示弱,张嘴嚼骂。
“都少说两句吧。”赵老汉和那家的男人闷声喊道,“什么时候了都。”
这边刘梅宝揽着卢舫,给他整理头发,擦拭脸上的污迹。
“娘,我惹祸了?”他低声问道。
刘梅宝冲他安抚一笑。
“没有,不是你惹的。”她柔声说道,擦去污迹看到他脸上的一片瘀青,“疼不疼?”
卢舫摇摇头。
“为什么打架啊?”刘梅宝问道。
卢舫低下头没有说话。
“姑姑,臭三抢丹丹的东西。”铁勺在一旁说道。
刘梅宝哦了声,低头看卢舫。
卢舫依旧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什么。
“是什么啊?”刘梅宝问道,她伸出手,拉起卢舫的手。
卢舫的手上也磕碰一块,露出血丝,小手紧紧攥着,刘梅宝再三说后,才慢慢的打开。
那个有些破损的木雕小人兵士安静的躺在他手心里。
刘梅宝心里一酸,泪水朦胧视线。
这是卢岩给卢舫做的打仗的小人,有马还有兵器兵士等等组成一个哨探小队,卢岩不会木匠活,是自己瞎琢磨弄出来了的,算不上多好,但却是卢舫的最爱。
刘梅宝恍惚记得当日离家,卢舫带着全套打算和周良玉的儿子一起玩。
“其他的我送给铁蛋了就剩了这一个。”卢舫低声说道。
这一路如此波折他都没有丢…
刘梅宝点点头,将他在怀里抱了。
“好。你做的对,敢抢你的东西,揍他。”她说道。
卢舫因为这句话露出笑容。
“丹丹好厉害。”铁勺挤过来说道,看着这个小丫头片子一脸惊讶,“咱们街上还没人打的过臭三呢”
卢舫听了这话面上浮现几分得意,难得的冲铁勺露出笑。
这边那臭三的家人也拷问出孩子们为什么打架,听到是自己家孩子错在先,夫妇俩倒也不是不讲理责备了孩子一顿。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磕磕碰碰也难免,很快两家人都和好了。
几个差役此时走过来。
“挨个过堂。”为首的一个说道。
“差爷,我们街坊拌嘴,都说开了,不用过堂…”那边的男人忙点头哈腰的陪笑。
“少废话。”差役打断他,伸手一指,“你先来。”
一家人变了脸色,妇人孩子拉着男人的手哭的震天,差役好一通骂才拉了这男人出去了。
“过堂是要揭一层皮的…”妇人哭的涕泪泗流。
赵老汉夫妇也吓白了脸。一个抱着铁勺,一个抱着柔儿六神无主。
正惶惶间。那男人回来了,豪发无伤。
“老爷就是问了几句话,没打也没骂。”男人高兴的说道。
听他这样一说,大家才松了口气,接着赵老汉被叫去,很快也如此这般回来了,这一下大家也不怕了。
“咱们好好说。实话实说,肯定没事。”大家互相嘱咐。
“你。”一个差役指刘梅宝。
虽然已经知道不会挨打,但卢舫还是有些怕。紧紧的抓着刘梅宝的胳膊舍不得松开。
“没事,娘去去就来。”刘梅宝拍着他的肩头,“你照顾好妹妹。”
听到妹妹,卢舫松开了手,在赵娘子身旁坐下,看着刘梅宝走出去了。
“差爷?这是要去哪里啊?”
走出牢房,刘梅宝看到差役将自己带到一个小院子,这里环境干净素雅,完全不似牢房的地盘,不由心中起疑,停下脚步。
“怎么那么多废话,让你去你就去。”差役不耐烦的说道,见她不走了,便用手中的刀柄推她一下,“快些。”
刘梅宝踉跄一下,心中惊疑不定。
“到了,进去吧。”那差役将她往门前一推,刘梅宝便进去了。
差役随手将门拉上,听刘梅宝在内焦急的询问拍打。
两个差役嘿嘿笑,互相看了一眼。
“没想到小爷好这口…”
“瞧你的眼光,一看就找不到媳妇,这女人不错,别看穿的差,解了衣裳却是很有料…”
二人低声笑着走开了。
刘梅宝可是吓坏了,但很快冷静下来,她转过身,这是一间隔成两间居室,摆设简单,透过隔扇,隐隐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
“官爷,是要问询吗?”她迟疑一下问道。
“进来吧。”内里有男声说道。
这个声音…刘梅宝迟疑一下走过去,见一个穿着青布棉袍的男子坐在桌案前翻看什么,他低着头,只看到光洁阔阔的额头。
“官爷”刘梅宝迟疑一下开口说道。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男人抬起头,打断她的话开门见山问道。
刘梅宝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男人便是刚才出现在饭馆里的那个…
就算被人认出来,她知道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这是卢岩给她的保障。
“我们街坊是拌嘴,并无其他,惊扰了…”她心中震动嘴上却是未停,带着几分惶惶不安讨好说道。
“刘梅宝。”陈清笑了,看着她,“行啊,会演戏了,还挺像。”
刘梅宝便不说话了,原本弯着的腰背渐渐挺直了。
“卢岩搞什么把戏呢?”陈清皱起眉头问道。
刘梅宝抬头审视他,忽地眼睛一亮。
“陈家少爷!陈…陈”她一脸惊喜的喊道。
只可惜张口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位少爷的名字,甚至排行也记不得了。
本来就接触不多。自从那次离开京城后就再也没见过,算起来已经三四年了。
陈清握着手笑了,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微微的发苦,还是这样,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有主动认出过自己。
“不错,难得你还记得我,”他站起身说道,“虽然叫不上我的名字。”
刘梅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你怎么留胡子了?”她笑道。
也真是奇怪,跟她谈不上熟悉,但说话却总是自在的如同认识了很久很久,陈清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
“这样不显得很男人吗?再受伤的话,应该不会被人当作小白脸娘娘腔什么的。”他伸手抚着短须,一面鼓作认真的说道。
刘梅宝抿嘴笑了,笑意越来越浓,露出细牙,又忙收住。
“哪有,陈少爷年少有为英勇不凡。谁敢笑您呀。”她说道。
“比卢岩怎么样?”陈清鬼使神差的随口问道。
“这哪能比,人之所以为人。就是独特性嘛,天下的石头还没一个样的,各有各的好。”刘梅宝笑道。
这个问题脱口而出,陈清心里有些懊恼,没想到这妇人半点尴尬也没,答的爽快且让人愉悦。
“坐吧。”他吐了口气,伸手做请。
刘梅宝施礼依言坐下。
“你怎么”坐下后二人同时开口。
话一出口。都愣了下。
刘梅宝笑了笑,陈清则有些不自在的微微侧头,伸手摸了摸鼻头。
“陈少爷怎么来了?是看到我被抓来所以跟来了?”刘梅宝问道。
“我一直在这边。我跟随平蛮将军呢,这次从京城销假归来,正好路过此处。”陈清答道。
“哦,原来陈少爷是平蛮军的,那真厉害,此次打的李贼一溃千里。”刘梅宝笑道。
陈清不自觉的嘴角弯弯,抬手摸了下鼻头,说实话这种夸奖的话他已经听的耳朵生茧了,但不知怎的今日听着妇人说来,心里竟是雀跃,察觉到失态,他咳了一声,收正神情。
“你怎么回事?你和卢岩搞什么把戏呢?”他问道,皱眉。
刘梅宝看了他一眼。
“当初你帮我找回了我的丫头,我还没谢你。”她沉吟一刻站起身来,咬了咬下唇,“如今还要求你帮忙了。”
她说完躬身施礼。
“那家伙对不起你?”陈清神色沉下来,也站起身来,“那家中那个是什么人?可是宠妾灭妻?”
家中那个,刘梅宝也的确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苦笑一下,左右看了看。
“只有我在这里,你放心,有话就说。”陈清立刻说道,看那妇人抿了抿嘴,再抬头看自己,神情是满满的信任,他的心里不由变得软软的,声音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