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 桩桩第33部分阅读
永夜 桩桩 作者:rourouwu.com
月魄走到了他身边,举起了酒杯:“风大侠能来观礼,在下荣幸之至。 ”
风扬兮饮了一杯,笑道:“新娘子呢?该不是害羞躲起来了吧?”
四周的人跟着起哄,嚷着要见新娘子。
普通人成亲一样,这里也有嚷着要闹洞房的人,吼声还不小。
月魄笑道:“在下敬大家的酒,酒饮完再闹吧。”
他饮下酒望着风扬兮轻声说:“星魂从来内心很都独立,也很脆弱,她最恨背叛,我伤了她的心,你也一样。”
风扬兮锐利的眼神盯着月魄,几乎忍不住想要动手。他慢条斯理的喝着酒道:“风某不懂月谷主的意思。”
月魄沉默了会儿道:“星魂一直很想要幸福平和的日子。不想做黑夜里的刺客。我给不起,你能。风大侠耐性再好点的话,没准能实现她的梦。”
风扬兮疑惑的望着月魄,难道他知道他功力已经恢复了?可是永夜在哪儿?月魄的意思是让他现在不能动吗?
虹衣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情不自禁往山坡那个位置瞟了一眼。他拎起酒壶和酒楼里的人干杯,慢慢退到门口,一闪身不见了。
不到片刻,他白着一张脸回来,走到月魄身边低声道,“她不在新房里,墨玉公子,也没来。”
月魄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摔了粉碎,脸变得比虹衣还白。
酒楼里很吵,却瞬间安静了。
月魄的目光从风扬兮身上掠过。有一分伤感,也有一分羡慕。他冲他笑了笑,对满堂宾客道:“我酒饮多了,新娘子也等得急了,先行一步,各位尽兴便好。风大侠稍安勿燥,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月魄说完带着虹衣出了酒楼。
风扬兮怔住,心里焦急万分,永夜出了什么事?月魄明显话里有话。
新郎一走,宾客竟渐渐散去。
掌柜的走到风扬兮身边对他一礼:“谷主说,风大侠若是想要星魂平安,就请在此等上一柱香。” ,
他恭敬的捧出一个香炉,上面插了一枝粗大的线香。
“谷主还说,让老朽陪风大侠等。”掌柜的说完,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抻了抻袍子坐在了风扬兮的对面。
风扬兮笑了笑,很安静的饮酒。心里却急得要命,慕容燕什么时候能带兵进来?他很怕,很怕慢上一步就失去她。可是他现在只能等。
这是虹衣第一次见到月魄施展轻功,他从来没见过月魄用武功。这位谷主弹指间消弥游离谷的一场大祸,保存实力,将福宝镇经营得像一个家,连他这个刺客都喜欢上的家。他看上去温润无害,甚至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不知道的,以为他就是一个会点医术会施毒的普通人。
而此时虹衣却叹了口气。他相信,如果和月魄对招,不用毒,他也在他手上过不了五十招。
月魄的长衫在风中飞舞,虹衣拼尽全力离他还有十丈远。他望着山上黑漆漆的山林禁不住担心。墨玉公子会将永夜带到哪里?被困在山顶别苑的老夫人要做什么?
灯光突然出现,别苑的白墙中悄然寂静。
暗处突然闪出三个人,对月魄一礼:“谷主。”
“三公子呢?”
“三公子没有来。老夫人在别苑。”
月魄闭上眼,心颤抖了下,他回望山下的小镇,想了想道:“谷中所有人都撤了吗?”
虹衣低头:“照谷主吩咐,只要谷主中途离席,就全部撤走。可是……风扬兮他……”月魄看了他一眼道:“老掌柜陪着他,他不敢动。你去接应老掌柜吧。”
“是!”虹衣答了声,和暗处中的三人飞身往山下奔去,他回头看了看别苑,永夜的脸晃过脑中,他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
月魄心跳得很急,他冲进别苑后山,手在一堵石壁上启动了机关,山壁露出一个洞来。他脚步未停,直冲进去大喝一声:“住手!”
山洞中如西泊村寨一样设着一个祭台。永夜躺在祭台上,长裙洒开,红衣似血。墨玉提着刀站在她身边,她手中已握住了那根钢丝。
听到呼声,墨玉的手停了停。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恨声道:“杀了她!”
墨玉握刀的手缓缓举起。
“墨玉!”
那声音悲伤得让墨玉难过。他回望越来越近的月魄哑着嗓子道:“哥,她是仇人之女!”
月魄一步步走近,他防着这一天,自从永夜进了山谷,他就不让安老夫人知道这个消息。他怕她上山,他真的怕。
墨玉的刀指向永夜:“你别过来,什么女人不行,就一定要她?!你不知道她为了灭游离谷什么招都使得出来?我一定要杀了她!”
“墨玉,你杀她,你就不是我弟弟!”月魄的脸异常可怕。他盯着墨玉那把刀,静静地站在他身前。石台上的永夜什么话也没说,眼眸里泛里的竟是讥诮之色。她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偏偏不明白他的心?
老夫人听得月魄的话,站起了身。她回身怒视着月魄扬手将手中的佛珠砸过去:“你忘了,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那年你五岁,你忘了你在这里看到的情景?你忘了你发下的毒誓?你忘了你在爷爷临终时的承诺?你怎么可以娶她?”
月魄站着没有动,任佛珠砸向他,在地上颗颗掉落,清脆的声间在山洞里久久回荡,每一颗珠子都弹在他的心上。他怎么会忘记呢?
端王李谷那一枪没有杀了他爹,却抢了族中至宝天脉内经,杀尽了三千西泊将士。他爹从死人堆里出来,西泊三千将士的亡魂日日纠缠着他,失去族宝的愧疚折磨着他。全家离开了西泊来到圣京,五年后安家在圣京立足发家。在这里,他亲眼看着他爹祭了自己!
那一晚中秋,从祭台上流出的血染红了月亮。用仇恨与鲜血建起来的祭台从小重重压在心里。
他和墨玉为了仇恨付出了多少?
永夜怔怔的听着,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战败的族长为什么不恨自己学艺不精?天脉内经是西泊的至宝?难道……她想起了十八年前自己被掳走的事情。
月魄跪在老夫人面前,闭上眼道:“难道我们不能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平静祥和的生活?我们就一定要日日活在仇恨之中?我已经废了她的武功,她只是个普通人,她一辈子都离不开这里。当年是战场,各安天命,纵然端王太过残忍,但不是星魂的错。饶了她,娘!”
“好,你真是个好儿子!”安老夫人被月魄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为了这个女人他忘记了仇恨与誓言。不惜下令将她软禁于此。
“玉儿,你让开!我知道你与你哥感情深,你恨她却碍着你大哥下不了手,我来!”老夫人冲过去,一把抢过墨玉手中的刀,望着永夜的脸冷笑:“自古红颜是祸水!我丈夫死在你父王手中,我两个儿子从小就没过着一天好日子。而今你居然能诱惑我的月儿为你忤逆不孝!月儿,要阻止我杀她,你就动手杀了你娘!”
“月魄和你长得很像!”永夜突然开口,声音在山洞里幽幽回响, “那天在佛堂看见老夫人,我总觉得很面熟。大公子说你是墨玉的亲生母亲,墨玉长得与你不像。可是回去后我画了幅画,原来是月魄长得更像你。夫人年青时肯定也是个祸水!”
老夫人被她一声祸水气得握刀的手直颤:“那日玉儿擒了你,若不是想借你散了安家,你以为你会活到现在?”
“我当然会活到现在,我长得这么漂亮,你儿子舍不得的。可惜你当时没有杀我,否则倒真可以试试看你儿子会不会救我!”永夜肆无忌惮的挑拨,眼中全是得色。
她的话深深刺痛了老夫人的心,她怅然回头看月魄:“月儿,你会吗?告诉娘,你会吗?”
月魄低下了头。墨玉的目光也移向了他。
永夜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她突然一跃而起,手中钢丝已抵住老夫人的喉间,微笑道:“你们一家人不用推来推去,我虽然没了内力,一样也可以杀人的。”
墨玉和月魄一呆,谁也没想到永夜居然能动了
“月魄你不用施毒了。我保证在身体无力前,这根钢丝能穿透你母亲的喉咙。”永夜笑了笑,手上全是钢丝刺出的血点。
“你放开我母亲,我放你下山。”月魄的声音无限疲倦。
再没有机会,他和她之间真的再没有一点能够和好的机会。就算他不想再提仇恨,带着游离谷的人在山中平安的过日子,她也永远回不到他身边。
“李永夜,亏我哥对你这样好,你没心没肺!蔷薇郡主是我杀的,我们混进西泊秋祭是想用她诱你来,是我对她下了毒!我大哥根本就不知情!安伯平别苑中施毒设弩箭手的人也是我!一直是我想杀了你,你冲我来好了!”墨玉吼道。
永夜一怔,月魄盯着她的手,他的目光没有看她。
蔷薇不是他杀的?为什么他不解释?永夜苦涩的笑了,墨玉是他嘴里一直念叨着的白痴弟弟,他有什么好解释?难不成让她去杀了他心爱的弟弟为蔷薇报仇?
永夜的心像解开了一道锁,却又被另一道锁锁上,酸涨得难受。她眼中泪光闪动:“晚了……不管是谁杀的,蔷薇都活不过来了!她活不过来了懂吗?” `
永夜大吼一声:“让开!”
已经晚了,在他囚住蔷薇的时候,就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他催毁了她心中最美好的希望。不管他现在是否不再让游离谷的人当杀手,不管他是否想避入山林过悠闲的生活。她心目的那个温暧的月魄已经不在了。
她和月魄相距只有两丈远,却像一个在天之涯,一个在海之角。无论他们曾经有多么亲密,有多少浓情。两人已走上不同的轨道。拉远了彼此的距离,永远没有再一次相互依恋的时机。
永夜推着老夫人往前走了一步。挡在身前的老夫人身体突然一软,倒在了地上。
永夜吓了一跳,月魄和墨玉已惊呼着奔来,老夫人手中的刀直插进小腹,只留了个刀柄在外面。血如潮涌,瞬间染红了祭台。
“她……会带来灾祸……离开这里。”老夫人目光眷恋的从墨玉和月魄脸上看过,看到血漫过祭台时,笑了笑,“你父亲最后死的时候就在这祭台上,他……用他的血建起了这方祭台……我也一样。”
老夫人阖目撒手。
墨玉抱着老夫人放声大哭。月魄跪在一旁,他的脸抽搐得可怕,他抬头望着永夜。他就这样看着她的脸,那目光像刀,充满了怨恨与悲苦。
永夜一激灵,吓得慢慢退后,她不想杀他的母亲。
蔷薇死在墨玉手中,可是蔷薇却是因为发现了月魄的秘密被他囚禁。他废了她的内力,他却想娶她。他的母亲不是死在她手中,却是因她而死……永夜已分不清谁欠了谁,谁又害了谁。
她大喊一声,拼命往山洞外跑。只想远远的离开他,再也不要见着他。
一角红衣闪过,月魄挡在了她身前,什么话不说,依旧用那种眼神盯着她。
“原来……你武功这么好!”她喃喃念着,原来他的武功是这样好!“你还有什么不是骗我的?!”永夜心里仅存的留恋像被炸飞的房子瞬间烟消云散。他一直骗她,哪怕知道他是游离谷主,她始终觉得他是受了胁迫,不是他愿意的。
蔷薇的死让她不能释怀,月魄的欺骗更让她痛入骨髓。
一个人狞狰起来是这样可怕。月魄英俊的脸因为痛苦几乎扭曲变形。他一步步迫着她,永夜情不自禁的后退,直到退无可退,靠上了山壁。
月魄缓缓伸出手想捉住她,永夜拉过他的手过肩一摔,月魄摔了出去,只在眨眼间他又跃回到她身前,淡然一笑:“你能动也没用的。”
永夜转身就是一脚踢出,脚踝一紧已扣在月魄手中。他轻轻挥出,永夜摔倒在石台上。
“墨玉,你带母亲走,我祭了她就来。”
墨玉擦了泪,抱起老夫人,旋开机关走进去,回头道:“哥,你还有我!你不要连我都不要了。”
月魄微笑:“我什么时候不管你了?听话离开,我会来找你。”
永夜喘着气爬起,她被摔得龇牙咧嘴,听到月魄说要祭了她,吓得直往后退。
月魄大步走来,一把拎起永夜拖到那根柱子旁绑了起来。
“要我的血是吗?从我左手臂上砍一刀,这是最接近心脏的血管,一刀下去,用不着一弹指的工夫,我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或者,从我的颈边来一刀,保证喷得让你痛快!”知道逃不过,永夜镇定下来。也许,这一世,是为了经历这场劫难。两世被背叛,下一世,也许,她会好过一点。
月魄捧起她的脸,那是让他无比心疼的脸,为了她,他背弃了他的仇恨他的爹娘,背弃了游离谷。她是他从来想保护的人,他毁了她的幸福,她何尝不也毁了他的幸福?
“红颜祸水!我说过,我娘也这样说……”
他扣住她的下巴,缓缓低头吻上永夜的唇。他的唇如火一般炽热,像要烧尽天地间所有的阻隔他的东西。
永夜被动的仰起头,恨不得一口咬断他的舌头。月魄恍若不知痛楚,执著不肯放弃。两人像两只野兽嘶咬着,直到口中满是血腥,分不清是谁咬伤了谁。
他终于平静,细心抚上永夜的嘴角,沾起一丝血迹,唇色娇艳,没有伤痕。是他的血吧,为什么他没觉得痛?
她看他的目光是如此陌生,陌生得让他不敢再靠近。仿佛再抱她一下,她浑身会长出利刺将他再刺得千疮百孔。
“你动手吧!我去过黄泉,那里开着血一样的彼岸花。我终于明白,那是血浇出来的,让我再去摘一朵,不,我全采了!好让我记住,下一世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永夜几乎从牙缝里一字字挤出这句话来。
月魄嘴里的血腥被他一口吞进了肚里。是什么样的恨让她恨到下一世?黄泉么?如果如她所说,在黄泉能摘一朵彼岸花记住今世,他也会把那些花全采了。
他可以一刀杀了她,从此一了百了。幼时星魂的脸,长大后她的脸在眼前重叠,他真的要杀了她?
月魄惨然一笑:“我怎么会杀你……我宁可杀了我自己。他会找到你的,你给他的那管血早让他恢复了功力不是吗?我当时恨不得捏碎了你的手!我还是不舍……星魂,我以为星月可以长久相伴,可惜,你宁肯为他坠落,也不愿意再留在我身边……”
月魄扭头旋开了石门机关,走到门边,他回头望了她一眼,她穿着红嫁衣,她本来应该是他的新娘,可是,他却再不能带走她。月魄嘶哑着声音道:“这世上再不会有游离谷了。”他决绝地走进了石门。
诺大的山洞里只剩下永夜一个人。
她呆呆的看着那角红衣闪进石门再也看不见,她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仿佛一下子就空了。她知道,这一生,她都看不到他。
雪地里,八岁的月魄颤抖着声音替她顶罪:“是我!”他迈步那一步,也从此走进了她的心。
十岁的月魄在三位师傅找到他们时,站了出来。呵着冻僵的手在药园里翻土。
她离开山谷时,月魄坚定的说:“我一定会认出你。”
她问他:“如果谷里的人叫你来杀我呢?”
月魄很认真的看着她:“不会有那一天的。你知道,我一直当你是兄弟。”
八年后,他出现在京都。英俊之中更带有一丝出尘的清逸,剑眉下的双眸闪动着睿智的光。他用小星吓她。她不要她靠近,他却说:“我靠近你。”
可是,他的目光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清澈,他更多的时候,瞅着她的时候,温柔中总带着一份淡淡的悲伤。每一次和他在一起,都小心得像是没有明天。
永夜满脑子全是月魄。是谁伤了谁,又是谁害了谁?
“永夜!”奔进山洞的风扬兮一剑斩断绳子,永夜倒在他怀中,目光恍惚迷离地望向山壁一角。
有士兵冲过去,永夜蓦然惊醒:“不要!”
她的声音很大,震得山洞内回声久久不停。永夜抓着风扬兮的衣襟泪流满面:“求你,不要追了,永远不要找到他……我求你好不好?”
她蓦得大哭起来,所有的悲伤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这是他第二次瞧见她落泪,第一次是为了蔷薇,第二次却是为了那个人。风扬兮心中掠起一阵刺痛,紧紧抱着她,哑声答道:“好。”
他抱起她大步向外面走去,喝道:“封了这里,拆了这个小镇。一片瓦也不准留!”
山谷入口处,太子燕悠然骑在马上,见人马撤出才松了口气。
风扬兮抱着永夜一句也不说,上了马车道:“走吧,再没有游离谷了。”
怀中的永夜一动,眼角缓缓滑下泪来。
他叹了口气,轻轻为她拭去泪,将她小心搂进怀里。
第五十一章没有胡子的太子
如云的帏帐丝滑的坠在地上。目光移向身边,宽大的雕花木床铺着锦绣龙云团花床单。永夜像受惊的兔子噌的跳了起来。
身上穿着宽大的浅紫绸衣,长裙曳地,差点摔了一跤。赤脚踩在冰凉的金砖上,她有点无所适从。
这是在宫里吗?这里就是齐国的东宫鸾殿?永夜掀开帏幔,光线透了进来。她眯了眯眼,四周很安静。她走了几步,听到有人过来。永夜往帏幔后一闪,听到两个侍女的声音:“娘娘还没醒?都快午时了。”
她轻咳了声,声音马上消失。两名侍女对她福了福齐声道:“奴婢侍候娘娘更衣。”
“不必,我饿了,现在开饭。”
两名侍女有点不知所措,正要说话,永夜已皱了眉:“别和我说宫里那些规矩,我现在饿了。”
坐在饭桌上,她慢条斯理开始吃东西,吃了一半,才想起从山谷里回来,似乎在马车上风扬兮抱着她就睡着了。
一种伤痛在胸口留转,永夜深呼吸,不要再想,她要将他永远的屏弃在记忆之外。没有这个人,没有游离谷。
“娘娘,皇上请您用膳后天机阁谨见。”
“这是哪儿?”
“回娘娘,这是济昌宫。”
不是东宫,记得太子燕说过,太子妃是住在东宫鸾殿,怎么跑这里来了? 9~
“去给我备套……”永夜叹了口气,她不能再穿男装了,“简单点的襦裙。” t2i5hsf
不管是不是东宫鸾殿,这里也是皇宫。风扬兮……他不知道她没有内力,想要出宫翻墙有困难?风扬兮将她扔进皇宫里,他怎么能这样做?
永夜想大笑。
月魄如此,风扬兮也是如此!
谁说刺客能够得到幸福?
她瞟了眼华贵的宫殿下定了决心。离开,远远的离开。没有了游离谷,没有了月魄,也没有风扬兮。她还有她自己。
永夜镇定下来。
她现在要面对的是齐国皇帝。她不愿嫁太子燕,不愿意。这个想法很简单,可是却显得那么难。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难得住她了。对远在安国的父王与母亲,永夜有种深深的思念。她很想回到莞玉院,很想在家里呆着。
换好衣裳,梳好髻,她晃了晃脑袋,不是很重。永夜提起裙子大步走了出去:“前面带路吧。”
天机阁是齐皇宫最高的建筑,黑色云石筑成的宽敞石上建有三重九脊悬山式穿斗殿宇。气势雄伟。据说站在天机阁,圣京能尽收眼底。
永夜迈上台阶回头一看,两名侍女跑得喘气。自己体力比她们要强得多。永夜笑了笑,等她们赶到,放慢了脚步。
仰头看去,就这样的角度已足以让人心生敬畏。齐皇是什么样的人呢?都说帝心不可测,是像裕嘉帝那种面带猪相心头嘹亮的,还是陈皇那种温文尔雅风流潇洒的?永夜暗暗猜测,这次会面的结果是什么。
她从安国嫁来已经两月有余,才真正进入齐宫。中间的波折无数,齐皇会如何看待她这位不想嫁太子的太子妃?
思索间,永夜已上到了最高一层台阶。宽大的石台上站着守卫的禁军。一名老宫侍见她来了,赶紧进内通报。
永夜安静的站在天机阁外,不多会儿,老宫侍笑咪咪的走出来,轻声道:“皇上等候娘娘多时了。”
“多谢公公。”永夜有礼的说道,提裙进了殿。
天机阁内异常宽大,四周窗户打开着,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这里让人心清舒畅,永夜是这样认为的。
眼睛已瞥见一角黑色龙袍,她跪下行礼:“安国永安叩见皇上。”她用的还是安国的身份,一觉睡醒就变了天,她不承认。
“免礼吧,走近点,让朕好好看看。”齐皇的声音很虚弱,长年的帝王生涯再虚弱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充满了威严。
永夜站起身,缓步走到齐皇身前,正欲行礼,他拦住了她:“来,坐朕身边来。”
永夜告了谢,坐下。
“赦你无罪,抬头与朕说话。”
永夜缓缓抬头,这才瞧清齐皇半躺坐在一张软椅上,旁边放了张锦凳。他年纪很老了,须发皆白,眼神很温和。
“果然国色无双,听说,你自小身体弱,是当男儿养到十八岁的?所以一直男装。”
“回皇上,是的。这身女装,还不是很习惯。不过,我还是很喜欢。”
“呵呵,你说话很直接。朕也不喜欢绕圈子,告诉朕,你愿意嫁给太子吗?”齐皇眼睛突然眨了眨。
这有点调皮的举动让永夜愣了愣。她缓缓说道:“陛下会怪罪于我吗?”
“不会。”
“我不愿意。”
“为什么?燕儿博学多才,虽然不会武功,也单薄了点,他也是个好男儿。”
永夜笑了笑:“回皇上话,世上的好男儿很多,永夜不是每一个都要喜欢的。”
“你喜欢风扬兮?他送你进宫,明摆着放手,你还喜欢他?”齐皇不动声色的问道。
永夜心里一抽。
他问她,为什么听到他要她嫁太子,她会那么生气。
他在天牢,为什么她一想到他的样子就会心疼?
她就轻易的换上了女装,只为了救他?
她喝下虹衣的酒,真的只是为了证实月魄是游离谷的人而不是为了风扬兮而去?
再想有什么用呢?他已经送她进了齐皇宫。
永夜深吸一口气道:“皇上误会了,风扬兮与永夜是……”她竟然连朋友二字都说不出口。
她几时与他成了朋友?她是他想杀的刺客星魂。后来,他不杀她了,两人在一起对付游离谷算是合作吧。
“皇上,永夜心里没有喜欢的人。不想嫁太子不是因为风扬兮。”永夜定定的说道。
齐皇笑了,脸上笑容带出很深的痕迹。他想了想道:“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欠你父王一个人情,所以才答应了这门亲事。你父王也答应朕在他有生之年,他会尽力阻止安国与齐国交兵。他很疼爱你。所以,他还提了个要求,如果永夜没办法喜欢上朕的儿子,这门亲事就作罢。但是无论如何,要让你离开安国。”
永夜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齐皇微微一笑:“但是朕也有个条件,永夜如果喜欢上朕的儿子,就一定要进宫做太子妃。朕想,这很公平。”
这是什么意思?喜欢上太子燕自然会为他进宫做太子妃,这算什么条件?永夜有点被搅胡涂了。
齐皇接着说:“朕要谢谢你,替朕解决了个大难题。一直以来,安家把握了齐国的财力,朕不是怕他有钱,是怕这朝中大臣都钻进了钱眼儿,上下帮着安家说话。长此以往,皇权就会被架空。二十年前,朕就发现了迹象,一直很苦恼。既要利用安家,又想除掉安家。安家垮了,朕是最开心的。所以,朕向你坦白,让你自己选择。朕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喜欢风扬兮吗?”
永夜垂下眼眸,藏住一片伤心。他扔她进皇宫,他终于还是把她扔给了慕容燕。“永夜没有意中人。”
“你也不愿意嫁燕儿吗?”
“是。”永夜毫不迟疑。天大的好事,以后,她不用顶着太子妃的头衔与太子燕周旋。他是个好人,却让她喜欢不起来。
齐皇道:“不悔?”
“多谢皇上开恩,皇上是位圣明的君主。”永夜由衷的说道。
齐皇摇了摇头:“朕老了,国中事务都交由太子,不日朕会退位于他,安心做太上皇,不问政事。太子翅膀早硬了,连朕也要忌他三分。”
“怎么会。皇上精神矍铄,且能看开一些事情是好事。”
“呵呵,你很讨朕喜欢。不过,你自己去对太子说吧。扬儿!你出来吧。”齐皇朝里唤了一声。
楼梯上缓缓走下一个气宇轩昂的年青男子来,高大的身板,黑色衮龙宽袍,金冠扣顶。
他的脸出现在永夜眼前时,她呆呆地眨了眨眼。他的气息如此熟悉,那对浓眉,浓眉下锐利蛊惑的眼神。他的嘴微往上翘,下颌线条分明。与太子燕的清秀截然不同,带着男性的张扬与魅力。如果他脸上还有大胡子,而不是下巴一圈泛出露出剃过胡子后的雪青色,他会是……
永夜吓得屁股一滑,从锦凳上摔坐在地上。她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结结巴巴的问道:“不会……你不会是……风扬兮吧?”
“慕容扬兮见过永安公主。”声音很平,平平的不带丝毫感情。他的嘴动了动,那张脸就生动起来,脸上的笑意很明显。
永夜倒吸一口凉气,他是那个胡子邋遢,看上去脏兮兮的,只会穿一身黑布袍的风扬兮?
见永夜吓成这样,风扬兮使劲闭住快要张大的嘴巴,却怎么也忍不住让笑容越来越灿烂。他摸了摸才剃干净的下巴,得意的想,比起姓月的那小子,应该不会差吧?
永夜呆呆地想,五年前父王就定下了亲事,他从五年前就知道自己嫁的是他?慕容燕呢?慕容燕是什么人?一国之太子说换人就换人?朝臣不奇怪?言官不议论?百姓不惶然?
“游离谷与安家密不可分,却在安国搅得翻天覆地。我从小就跟着师傅离宫学艺,一直是燕弟顶了太子的名。燕弟对政事了无兴趣。如此我在暗中查探,让游离谷和安家以为我齐国皇上病弱,太子软弱,更好行事。”风扬兮气定神闲的说着。寥寥几句便勾勒出朝廷的微妙局势。
永夜看着风扬兮,脑子瞬间变得空白。
“永夜,现在你愿意嫁给我吗?”风扬兮在楼上听到了所有的对话,他想,是自己把永夜带进宫中让她气坏了。他不认为永夜对她的依赖是假的,不认为她在他面前的软弱是装出来的。她会为了他嫁给慕容燕,也会为了找他而进到游离谷。但是,他不敢肯定她心里还有没有那个人。
他在落日湖竹楼里吻了她,她给了他一巴掌。
他在安府救了她,第一次冲动的让她嫁给他,她却说第一次的女装要穿给月魄看。
她的那衣衫裙真的是月白色绣满银色的星月。
从福宝镇山洞里找到她时,她的目光散乱,是因为月魄。
风扬兮不敢肯定。如果她愿意呢?他的心开始跳得很急。可是她不愿意,她心里还念着那小子呢?风扬兮的手情不自禁拽着紧了。
照父皇的意思,一切按永夜的心意办。凭什么?风扬兮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变换,精彩极了。
照父皇的意思,一切按永夜的心意办。凭什么?风扬兮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变换,精彩极了。
熟悉又陌生的脸,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浑身散发的气质,他本来就该是个王者。永夜低下头,轻声道:“玩弄于股掌之间,很愉快是吗?嗯?”
风扬兮像被她掴了一巴掌,没料到永夜会是这种反应。他急切的分辩:“永夜,我不是那个意思!”
“陛下,你能告诉我,你认识李二吗?或者,殿下认识这个人!”永夜面沉如水。没有回答风扬兮,她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你如何猜出来?”
“天脉内经。”
影子叔手上有天脉内经。这是父王那一战时从西梁族手中得到,想必掳她的人也是李二。他知道父王手中有这卷武学至宝,他也是学武之人,自然要胁得来,谁知看不破中间的机关便送给了她。永夜想通了关节,不由轻叹。
齐皇叹了口气:“当年安齐大战后没几年,安陈在散玉关开战,那时我还年青,还想着雄霸天下,所以遣了御前一品侍卫去京都劫走了你,想让你父王惨败,陈国能攻进散玉关,安国必会元气大伤。他一直没有回来,后来我才知道你父王救过他一命。他不愿意用你作人质,便偷偷养着你。可是他对我不住,所以潜入了游离谷,知晓李言年想假冒世子的计划,也顺便把你带了进去,让你回到王府,这法子对你没好处,可是却利于他潜在李言年身边看清游离谷的动向。你长大成|人后,他才回来。这就是朕欠了你父王的原因。”
天机阁殿门口缓缓走进一个人,躬着背,清瘦的脸,深伏于地:“离涯对不住皇上!”
“起来吧!我想,你一定也很想见到永夜。”
离涯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感情,愧疚地低下头:“永夜,是我害你离家十年。”
永夜无限伤感。
她五岁才从身体里醒来,如果不是离涯,也许她一生也不会知道自己是谁。也许,她永远不会是刺客星魂,永远不会认识月魄,不会有这样的十八年经历。像夹住的血管突然松开,月魄与游离谷如血液奔流,再次回到脑海中。
没有可信的人,这世界上永远没有可以交付真心的人。
她跪下朝离涯磕头。
离涯赶紧回礼。
永夜认真的问道:“影子叔叔帮了永夜很多回,也救了永夜很多回。请你告诉我,你说你要走了,报了恩,要去尽忠。是在我去找王老爹那次,你认出了风扬兮吗?”
离涯情不自禁看向风扬兮。
永夜轻声说:“我只想听一句实话。”
离涯低下头道:“是。可是殿下他……”
永夜打断了他的话,朝他磕了三个头:“永夜明白,永夜依然感激影子叔叔。这么多年,我……”她的目光与离涯碰在一起,那是种深深的眷恋。对永夜而言,与影子叔这种默契与依恋有时候胜过了与端王。
她站起身道:“永夜不愿嫁风扬兮,也不愿意嫁慕容燕,这就收拾行装回安国。永夜告退!”
齐皇叹了口气,瞟着风扬兮木立的模样忍不住哼了声。温和地对永夜说:“回去记得向你父王问好。当年的事就不必提了,这个……你父王报复心很重哪,朕不忍瞒你,永夜也替朕分分忧。”
“永夜没有损伤,知道分寸。永夜告退!”她站起身,秋风吹来,永夜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她的身影消失在天机阁,风扬兮脸色铁青,她连瞧都不瞧他一眼。
“你若是早回来做太子,不在江湖中游荡,不就早结了?”齐皇半阴不阳地扔下一句。
风扬兮回头怒道:“燕弟做太子又怎么了?我照样可以辅佐他。我不想当皇帝!这下父皇如愿了?我答应继承皇位,可是你答应我的事呢?你早说过我只要解决了游离谷,解决了安家就不逼我做太子。然后又拿两国亲事说事,说什么永夜一定要嫁齐国太子,我若不做太子,就娶不了她。现在呢?你骗了我还让永夜自己选,她那脾气,早认定我在耍她了。”;
“殿下息怒!永夜一时半会有点接受不了。奴才看……”离涯朝永夜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
风扬兮清醒过来,匆匆对齐皇一礼:“儿臣告退!”
齐皇无可无不可的摆了摆手。
看到风扬兮大踏步离开,他才笑了:“离涯,你去。这事,也许你能帮上忙。”他轻声在离涯耳边唠叨了几句,离涯忍不住笑,深深低头:“奴才告退!”
齐皇望向窗外,喃喃道:“李谷,若不是欠了你,朕才懒得操心。”
永夜走下天机阁,两名侍女要引她回宫。她淡淡的说:“不必了,皇上答应让我出宫,前面带路吧!”
离天机阁越来越远,宫门已经在望,永夜忍不住回头。骇然看到风扬兮像团黑云追过来,吓得拔腿就跑。边跑边喊:“你父皇答应让我回去!”
她提起裙子几乎跑出了自己极限,宫门守卫目瞪口呆,下意识将长戟一摆封住了宫门。 ~
“让开!是皇上让我出宫!”永夜不顾一切拉着长戟用力一甩,顺势便向门口冲去。
腰间突然一紧,她尖叫一声挣扎起来:“你是抗旨!皇上允了我出宫回安国。”
风扬兮没有理睬,要放了她走,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他抱了她直直走向济昌宫:“我们好好谈谈,如果你不肯,我说过,绝不勉强你!”
“我不想和你说!”
“非说不可!”
永夜咬住唇不吭声了。心里的委屈越来越重,月魄如果没有废了她的内力,她会这样怕他?回想从前飞檐走壁,飞刀随心所至,现在什么都不行,他不让她走,她连宫墙都出不去。眼里水雾越来越多,终于凝成水滴滑落。
风扬兮喝退了左右,抱了她坐着,见永夜黑着脸一句话也不肯说,心里不免急燥起来:“你不想嫁给我,是因为你喜欢姓月那小子对吗?”
永夜挣扎着从他腿上下来,风扬兮不放。永夜怒吼:“这样没办法和你说!”
风扬兮松开手,永夜一溜烟跑到桌子对面坐下,擦了擦眼泪说道:“想说什么说吧!说完我还要出宫回家。”见风扬兮眼睛一瞪,她赶紧加快语速道,“你说的,你绝不勉强我!”
风扬兮见她脸上全是怒意,发髻跑得散乱,心里涌上一丝内疚。见她防备着他,手伸出又缩了回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沉默了下才说:“我本来……无意娶你。”
话一出口,便流畅了很多。
“我出生时是早产,我很虚弱,父皇怕我养不活就交师傅带大我。我自幼不在皇宫长大,父皇干脆隐瞒了此事,觉得我游历天下也是件好事。佑庆帝那时还是亲王,定下了我的皇妹络羽。我自小离家,却很心疼这个小妹,加上本来就想查游离谷的事,所以,我去了安国,以游侠的身份助佑庆帝一臂之力。我很喜欢在外面的生活,很自在。五年前端王与父皇定下亲事。父皇告诉我,这门亲是为我定下的,因为端王妃国色天香,她的女儿应该不差。”
永夜冷笑:“太子是慕容燕,你抢了他的太子位,不会再上演兄弟情仇?”
风扬兮淡然一笑:“你和燕弟聊天便知道,他无意于皇位。更何况,如果不是你父王定下这门亲事,我何必去当这个太子。”
永夜有些疑惑。
风扬兮叹了口气:“我父皇觉得我比燕适合继承皇位,千方百计要我做了这个太子,所以,你定的亲不是慕容燕也不是慕容扬兮,而是齐国太子。谁做这个太子,谁娶你,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