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第32部分阅读
永夜 作者:yuwangwen
,双手挥了挥,大袖衫像蝴蝶翅膀飘了起来。她扭了扭屁股,撇嘴一笑,慢吞吞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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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端王夫妇看到眼珠子会掉下来,此时的永夜只是一个宫装美人。没有男儿大踏步的虎虎生风,莲步轻移若风摆扬柳。
屋外是一片花海,怒放着不知名的鲜艳花儿,在秋阳映照下轻扬笑脸,像一块缤纷的毯子铺在山坡上。远山已变化了色彩,呈现出斑斓的秋色。天空澄净透亮,云朵飘渺寂寞。树林里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世界真是安静到了极点。
站在门口,永夜侧过身,山坡下隐约能瞧到一个镇子,青瓦白墙蜿蜒连绵,几道炊烟袅袅。镇子应该是依山而建,因为永夜瞧见山对面挂着几道瀑布,银白的帘子似的无声无息的在风里飘荡。
她深深呼吸一口山里的空气,十几年前当她从清醒了意识,在一个孩童身上睁开双眼时,做了同样的动作。
清洌的风从口鼻直冲进肺部隐约生疼,头脑被激得清醒无比。
这里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虽然没有桃花瓣夹杂在清溪中从脚背流淌,但是恬静平和的气息俨然。时光在这里走得迟钝,就像,自己服下的化了内力的药物,再不能飞跃,只能一步步缓慢行走。
花海中静静站起一个人。月白色的长袍,英俊的脸,剑眉下一双炽热温柔的眼睛。他站在花海中,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不沾丝毫世俗气息。
记忆中的永夜是美丽中带着迫人的英气,狡黠聪慧。眼前走出来的女子淡然从容。她终于换了女装,纵使她的云髻睡得蓬松,那顶明晃晃的凤冠在提醒她的太子妃身份,她身上月白色的衫裙却实实在在让他心跳,她出嫁时能穿成这样,说明什么呢?月魄激动得手里的药锄不经意地就滑出了手心。 j
永夜看着他,笑容像鲜花怒放,一点点在唇边加深。她毫不犹豫提起裙子一步步走了过去,带上满身阳光,晕红了双颊,像去赴一个美丽的约会。
花香在鼻端萦绕,她翩然走到他身前一尺的地方站定。
“每一次你出现都让我心跳。”永夜和月魄异口同声的说道。
永夜便笑了,笑声串串清脆悦耳,眼中看不到一丝阴翳,像一脚踩进秋天的树林,脚下脆脆的落叶,干净明朗。
月魄也笑了,他喜欢看到这样的永夜。“饿了没有?”
永夜点点头。
月魄牵住她的手往屋子里走:“昨晚你酒喝多了,我煮了酸汤,喝一碗免得头疼。”
永夜没有动,轻声说:“喝了会让我恢复内力吗?”
月魄停住脚步,环顾四周,花海美丽得迷人,他喃喃道:“你喜欢这里吗?”
“很美。”
“那你为什么不想在这里安静的生活?没有人能让你再去做刺客,没有人能伤害到你。”月魄的声音里透出一种悲伤。
永夜笑了,安静的生活?从睁开眼来到这里,再看到他,还有什么安静可言。她转身看向了山坡下的小镇:“不想带我去镇上逛逛?看上去人来人往很热闹。”
“好。”月魄沉默了下应道,美好的心情已被山风吹散,既然她想看,迟早也会看到,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他随手将背篓背上,牵着她往山下走。
风吹起永夜的袂,她似要乘风归去。月魄握着她的手,修长柔软,指若无骨。他的手微微用力,放在他掌心的手没有丝毫反应。这让他有些恼,他希望她也用力回握他的。然而他再加大了力,永夜依然没有反应。他像握着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却又舍不得放开。
山坡下出现一条长街,街不宽,相距只有三丈,却很长。街道两旁的屋檐下林林总总的招牌青旗随风招展。有药铺、客栈、茶馆、酒楼,杂货店,铁匠铺,还有背着山货铺在地上叫卖的山民。只要是一个镇子该具备的,这里都有。
永夜看到了菜市,眼睛一亮。
菜市中有卖菜的,也有卖肉的。 |
几根粗木头上挂着猪肉,下方一张大案桌。一个袒胸露背腆着大肚子的屠夫正在砍排骨。她甩开月魄的手娉娉婷婷地走过去招呼:“张大叔,我要五斤精瘦肉,不可带半点肥腥,要细细宰碎了。”
张大叔笑呵呵答了声:“好嘞!等着!”真的割了五斤精瘦肉,放在案板上操起两把菜刀上下翻飞细细宰碎,再用一张翠绿色的芭蕉叶包好递给永夜。
她没接,笑道:“张大叔啊我还要五斤精肥肉,不可带半点瘦的,也要细细宰碎了。”
张大叔还是笑呵呵答了声:“没问题,等着!”真的割了五斤精肥肉,放在案板上细细宰碎,再用一张翠绿色的芭蕉叶包好。
永夜还是没接,悠然道:“大叔手艺真好,我忍不住还想要五斤脆骨,不沾半点肉,还是要细细宰碎了。”
张大叔马上又从肉架上剔了五斤脆骨,不沾半点肉,宰成了碎末,用芭蕉叶裹好放在案板上,笑逐颜开的问:“小姐还想要什么?”
永夜眨了眨眼道:“张大叔为何不说,我是在消遣于你?”
“今天生意不好,难得有小姐这样的大主顾,大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嘿嘿,肉钱五十个铜板,刀工十个铜板,一共六十文。”
水浒中的镇关西若有大叔这么好的态度,估计鲁提辖有火也发不出来了。看着张屠夫的态度,永夜觉得镇关西脾气太坏了,自己找打。
月魄拿出钱袋,永夜阻止了他。她微笑道:“今天我很想花钱,花钱购物是件很愉快的事,别和我抢。”
她摸出一柄飞刀往竹筒里一扔道:“这刀加了五分银,刀工将就也值个十文钱吧。”
张大叔笑咪了眼道:“多谢小姐,送去当铺至少能当七十文,小姐明日再来光顾!”
永夜拿起三包肉放进月魄的背篓嫣然笑道:“瘦的做原子汤,肥的熬油,脆骨嘛,我消遣张大叔来着。”
月魄笑道:“你怎么知道他姓张?”
永夜奇道:“你不是说你家街头有个张屠夫吗?张屠夫不姓张难道还姓李?”
月魄的笑凝在唇边,还不及说话,永夜已大声又招呼起来:“哎呀,那不是胖掌柜吗?您还在开杂货店哪!八年不见,您比从前又肥上了一圈了!您老别再趴柜台上了,我怕它撑不住塌了!”
胖掌柜眼睛趴在柜台上无聊的看街上的行人,他的眼睛因为脸上肉太多挤成了一条缝,听到招呼声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永夜,蓦得像见到了自家侄女似的兴奋的笑咪了眼,哈哈大笑:“是星魂回来啦!这回我不上你的当了,你不能试我店里的货。”
永夜不高兴的沉下了脸:“买东西不让试,小气!不过,胖掌柜我可是发了财回来的,今天一定要买点好东西回去。”
说着走进了店铺。她左看西看,胖掌柜尾巴似的粘着她,生怕她动手。
夜指着一排小飞刀问道:“多少?”
“五十两银子二十把刀。”
“我只买一把呢?”
“五两!”
永夜点点头,喜滋滋的又去看首饰,金银玉饰琳琅满目她却选中了一根不起眼的墨玉簪子问道:“多少?”
“你放下,放下!”胖掌柜跳了过来,浑身的肉直颠,敏捷得像只猴子,一把夺过永夜的簪子松了口气道:“上品墨玉,二百两。你只准还一次价。”
“五十两。这个价公道吧?它当然不止值二两银子。”永夜笑道。
胖掌柜想了又想,叹了口气道:“多年未见,打个折扣,五十两我卖了。”
永夜从怀中拿出十把飞刀放在柜台上:“一把五两,十把刀正好五十两。”她拿着墨玉簪子回头喊月魄:“你过来!”
月魄安静地走过去,永夜踮起脚扯下他头上的木簪扔了,用墨玉簪子小心为他绾好头发,左右端祥了番啧啧赞叹:“我就知道墨玉和你的气质最衬!”
月魄似听不懂她的意思,淡笑道:“你的眼光一向很好。”
永夜指着药铺道:“走吧,我们去把药材卖了,回家正好赶着吃晚饭。”
药铺子里只有一个人,灰白头发,瘦削身材,一脸淡漠神情。
“哈哈,我还在想哪,开药铺的不会是回魂师傅吧?回魂师傅,我是星魂啊,我是女人,穿了裙子你就认不出来了?记着给月魄的药材一个好价钱,究竟是师徒一场嘛。”
回魂神色不变,细细看了月魄的药材,收了,取出一锭十两的元宝道:
“本店童叟无欺。”
永夜盯着回魂道:“回魂师傅,我想买解毒药。这么些年不知道你研制出来没有?要那种吃了再也不会中毒的药!”
“有,吃了马上见效。”
“真的啊?”永夜惊喜无比。
回魂垂下眼眸说道:“死人永远不会中毒。”
“换汤不换药。没长进!”永夜伸出手腕笑道,“最近精神不好,内力无存,回魂师傅帮我瞧瞧?”
回魂轻轻搭住她的腕脉,片刻后答道:“中了美人娇,顾名思义,此毒会让人软弱无力,如美人一般,只适合娴静呆着,不适合武枪弄棒。”
“何解?”
“无解。”
永夜失望的伸回手,垂头丧气的走出药铺,又回头道:“男人总不会中美人娇吧?男人若是像女人一样娴静呆着,就不是男人了。” ~
“男人只会中化功散,用美人娇解,英雄遇到美人,自然百炼钢化绕指柔。”
永夜大笑:“真是妙解!月魄,换作是你,你会用什么解?”
“与师傅一样。”他的话很简短。
永夜抬头笑道:“瞧我高兴得,你陪我逛街累不累?男人最不喜欢陪女人逛街了。”
“不累。挺好。”
“不知道这镇上还有多少熟人,走了八年,多少还是备点礼物去拜访下好。像美人先生,青衣师傅,虹衣,鹰羽……你说呢?”
“好。” &039;
永夜又叹了口气:“礼物也要花钱的,正好,还有十来把飞刀,反正没有内力拿着无用,当了算了。”
她大步走进了当铺,把飞刀放在柜台上。听到朝奉唱道:“破铁小刀十三把,五两银子!”永夜放声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敲着柜台道:“写当票,死当!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接了当票,五两银子,她又叹气,想了想拔下了头上的凤钗冲朝奉吼道:“这可是齐国太子妃的凤冠,你敢再乱喊这是破铜烂铁我跟你急!”
朝奉翻了个白眼高唱道:“过时款式旧纯金镶红玉蓝宝凤钗一枚,五十两银子!”
永夜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终于捧着肚子笑了起来:“我服气了,当吧!”
拿着银子,她问月魄:“我需要买多少份礼物?”
“一份。”
“为什么?”
“因为美人先生和青衣师傅外出云游,至今未归!这里,你的熟人只有虹衣一个罢了。”月魄笑了,仿佛在看一个孩子玩游戏,眼里满满的宠溺。
永夜摇摇头:“不对,我没算错,还是要买三份礼物。”
“哦?另外两份送给谁?”
永夜眨眨眼说:“保密!走吧,先去请虹衣喝酒,十年没见,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这个时候应该在酒楼。”
永夜踏进酒楼就看到了洪公子。他一个人坐在角落,正在片羊腿吃,一片肉一口酒。永夜似愣住,月魄叹了口气道:“他就是虹衣。”
永夜毫不客气坐在了虹衣面前,拿出一包礼物给他:“多年不见,这是送你的礼物。”
虹衣打开纸包,里面五斤宰得细细的脆骨。
永夜笑道:“本想买给家里的小猪吃的,但是家里没有小猪,虹衣你将就受用了吧。张大叔刀工很好,宰得很碎。吃哪补哪,当刺客的最怕骨头被敲碎握不了剑。”
“多谢。”
“昨天我请了你,你灌醉了我,今天你要请回来。”
虹衣瞟了眼永夜和月魄,一个貌美如花,一个英俊潇洒,同样的月白色,同样出尘似的人。他低下头道:“好。”
三条羊腿,同样的吃法。
月魄同样一片肉,一口酒,酒到杯干。
吃着吃着永夜不动了,奇道:“月魄你的酒量真不错,我怎么不知道你也这么能喝?”
月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我不是很能喝。”
“你怎么没醉?昨天我喝到这时候为什么醉了!”
“我早醉了,只不过你没看出来。”月魄端着酒杯微偏着头瞅着永夜。那目光是如此奇怪。
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从小到大,月魄看她的目光都是呵护的,宠溺的,温柔的。此时的眼神是一个男人看一个漂亮女人的眼神。
永夜终于受不了,站起身大声道:“我没看出来的地方还真多。想想就饱了,我要回家了。”
月魄站起身抱歉地看了眼虹衣道:“家有悍妻,无奈!下回再与你拼酒。”
“谁是你的悍妻?你下过聘吗?你摆过喜宴吗?我们拜过天地,我给公婆奉过茶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嫁给你了!”永夜骤然色变。
“你想的话,我照办。”月魄盯着永夜说道。
“我说过要嫁给你吗?”永夜白了他一眼坐了下来,笑嘻嘻的对虹衣说:“虹衣哪,你我青梅竹马,从大路上走过也能一见如故,在西泊同生死共患难,不如……”
“我醉了!”虹衣压住狂跳的心,往桌子上一倒。
“说醉就醉……真的假的?”永夜喃喃道。 `
“当然是真的。你想不想把我也灌趴下?”月魄端着杯子浅啜了一口,歪着头瞅永夜。
永夜看了看天色,站起身道:“我还赶着送礼呢。还有两包肉,不送浪费了。”
月魄奇道:“在这里你还有朋友?”
“不是朋友,也算是熟人,安老夫人和墨玉公子既然也在这福宝镇上,不去见见怎么安心?我还有两包礼物没送出去呢。”
月魄似被打了一拳,脸色终于变了:“你喝醉了,回家。”
“我哪醉了?我清醒得很!”永夜与他对视着,一字字咬得字正方圆。
月魄站起来拉住她:“你醉了,我带你回家。”
“我没醉!”永夜寸步不让。
月魄望着她微笑:“你真的没醉?你没醉你怎么走不动路了?”
他的话音才落,永夜真的像喝醉酒的人似的,手脚都不听使唤,软得无力,舌头也大了说不出话来。月魄叹了口气拦腰把她抱了起来道:“小二哥,你说她醉了吗?”
小二笑呵呵的道:“我从来没见过醉这么厉害的姑娘。”
掌柜摇摇头道:“大姑娘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还喝得烂醉,成什么样。”
月魄抱歉地说道:“她一喝多了酒就这样,真拿她没办法。”说着大步抱了永夜出门。
永夜像被泼了桶冰水从头凉到脚,骤然平静。醉就醉了吧,她闭上眼真当自己醉得人事不知。 小镇的喧哗渐渐远去,花香扑鼻而来。她知道又回到了花田里的小屋。
月魄将她放在床上,体贴的盖了床薄被,喃喃道:“看来以后不能让你这样喝酒了。”
永夜蓦然睁开了眼睛,瞪着月魄。
他瞧也不瞧,带上门就出去了。
外面传来鞭炮声,声音在山间传得很远。永夜被吵醒了,她发现自己又能动了。坐起身,云髻早已散乱。她不会梳头,干脆打散了头发,随手拿了根布带系住。拉开房门时屋前站着三个人。有个媒婆,有酒店的掌柜,还有本来应该在安国的端王爷。`
月魄回头冲她笑道:“你的聘礼。”
媒婆笑逐颜开的递给她一本礼单。大红洒金笺上密密列着礼品。她慢条斯理的翻看,足足九十六页,永夜笑了:“出手真大方,比慕容燕送的多了一倍。”
“还满意吗?”
永夜点点头道:“还好,不过少了一样。”
“什么?”
“风扬兮。”
月魄笑道:“你要风扬兮当你的聘礼?是要他握剑的手,还是他的人头?”
永夜也笑:“我要他当证婚人不行么?”
“当然可以。”
“小姐,吉时定在明晚。”一个媒婆打扮的人谄媚的笑道。
“喜宴设哪儿?”
酒楼掌柜闪身而出:“小姐放心,小店专程请来了原来京都牡丹院的大厨陈师傅,酒席绝不会差。”
永夜把那本礼单还给月魄,认真的说道:“我父王总要同意才好。”
“永夜,如此良缘,为父怎么会不同意呢?”端王爷笑逐颜开的应道。
永夜冷笑:“扮得像吗?想当我爹,实话告诉你,我就是个王八蛋!”
假扮的端王爷顿时呆了。这世上为了骂别人肯承认自己是王八蛋的可不多。
月魄忍住笑轻咳了声,示意三人离开。他望向永夜正想开口,永夜怦得关上了房门:“明晚我出嫁。出嫁前新娘是不能和新郎见面的。这里,就借我一天做我娘家了。” ~k7z
月魄脸上掠过一丝黯然,一道门隔开了永夜和他的心。该怨谁呢?他紧抿着嘴,剑眉下的眼瞳里闪动着迫人的光芒,伫立良久,他转身离开。
花田边缘,一只误闯进来的蚂蚱无力的弹了弹腿,月魄轻提起它的触须甩开,喃喃道:“这里,应该很安全。”
又过了会儿,门悄然打开,永夜探出头瞧了瞧,漫步走了出去。 ~
张屠夫还在街头卖猪肉,笑着招呼她:“小姐,今天还想买什么肉?”
永夜叹了口气道:“对不住啊,张大叔,今天没法照顾你的生意了。”
“没关系,小姐明天成亲,月公子已经买了两头猪做席面了。”
永夜想起在平安医馆两人数着铜板喝稀粥的日子,喃喃道:“原来他这么有钱。”
再往前走,胖掌柜趴在柜台上笑着招呼她:“星魂,明儿就出嫁了,你来店里选样礼物吧,当是我送你的贺礼,不收你银子。” `
永夜摇头:“我的聘礼连马桶都有了,你那些零碎要了也没地方搁。”
“是啊,我也只有些零碎公西了,月公子将我这里的所有的珠宝首饰全买光了。”
永夜笑了笑:“开张吃三年,胖掌柜看来又要肥上一圈了。人生自古谁无死,肥死也很幸福。”
经过回魂的药铺,永夜静静地与他对望了眼,笑道:“回魂师傅明晚一定记着换件喜庆的衣服来。”
“好。”
她走进酒店,掌柜的迎上来问道:“小姐想来点什么?”
永夜看到角落里的虹衣道:“来份和他一样的菜。”她走到虹衣面前坐下,倒了杯酒自顾自的喝,没有说话。
虹衣抬起头看着她:“你从什么时候起知道的?”
“西泊。”永夜简单的回答。
“我的破绽有那么多?”
“不是,只是一种感觉。我只不过觉得一个去砸场子的人不该对我这个陌生人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这本来应该是偷偷摸摸去做的事。而且一个连请客都不愿意的人突然变得张扬起来,能不奇怪。到了安家佛堂,你最不该问我的是,我在找什么!”
虹衣奇怪的看着她,缓缓问道:“为什么昨天你装不知道?”
“我总不能显得太聪明。我一聪明有人就要倒霉了。”
虹衣干完杯中酒,悲哀地看着永夜:“你错了。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故意来的。不需要我再去设计,哪怕不在那杯酒里下药,你也会来的。” 永夜呵呵笑了,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眼里的悲伤更深:“我怎么能不来呢?这里的熟人这么多。”
虹衣站起身慢慢说:“是啊,熟人多是好事。听说风大侠明晚也会下山喝你的喜酒,这婚礼必定很热闹。”
“多谢。”
下山,他在山上吗?永夜的脚步毫不迟疑地往山上走。
风吹过,秋叶落下,像断魂的蝴蝶落在上山的小道上。 vz1?4hg
空谷幽幽,山泉凝咽。永夜一步步的走上去,落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寂静的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
转过弯,前方有一道木桥。其实就是几根木头搭在了山涧上。看得出来年生已久,木头上爬满了青翠的苔藓。
桥头突出的岩石上建了座六角亭,月魄坐在亭子里喝茶。
永夜当没看见,抬腿就要上轿。
月魄大步走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永夜笑了笑:“让开。”
他捉住了她的手腕什么也没说,拖着她往山下走。永夜站着不动,被他扯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虽说成亲前新郎不能见新娘,可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今天我很想和你一起喝酒。你,不想吗?”
“放手。”永夜沉着脸,她不想看到他,她连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那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又让她想到了风扬兮在安家救了她的情景。她的目光空洞的越过了月魄,直直的看向远山。
月魄没有放手,却握得更紧,一字字说:“你不想知道一切?”
永夜蓦然抬头,另一只手朝他脸上扇了过去。月魄轻轻一扯,她扑进了他怀里,巴掌落了空。他用无比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你今日又喝酒了。”
永夜全身的力气突然消失,和昨天一样软软的倒在他怀里。
月魄抱起她下山,才走得几步,身后一个声音懒洋洋的说道:“哥,为何还要带她下山呢?你就要娶她了,难道不带回去让母亲瞧上一眼吗?”
月魄根本不理,脚步更急。
眼前一花。墨玉穿着白色的长衫,拦在了面前。盯着月魄怀里的永夜道:“嫂子,母亲很想见你。呵呵,我忘了,你已经喝醉了,醉得连舌头都大了,话也说不出来对吗?” dyc xj3eq
月魄冷冷地看着他,下一秒墨玉脸色大变,人飞也似的跳得老远。月魄抱着永夜没事人似的往山下走。
身后墨玉大骂出声:“你为了她对我也下毒!”
月魄停住,冷冷说道:“你自找的!”
“哥!”墨玉的声音变得委屈。
永夜安静的听着这一切,目光望向天空中的流云。她闭上眼,唇边带出笑容。像流云一般,转眼就被风吹走。
第四十九章 游离谷主
回到花田,月魄放下她,永夜的身体奇妙的又有了力气。她瞧也不瞧他就走进屋,反手才掩上门,月魄怦的推开。怒气在他脸上浮现,月魄低吼道:“你想问什么,你想知道什么你为什么不问?”
永夜回头,光线从月魄背后打过来,他的脸在阴影中显得那么模糊。她笑了笑:“我又不认识你,我问什么?”
永夜的话比世上最毒的药还让人难过。她居然说她不认识他。一句话便撕裂了月魄的心。 月魄压了两天的火气终于爆发,他慢慢向她走过来,一字字道:“你不认识我?那年你最后一个走进小楼,蜷在角落里,对晚上的厮杀不理不睬,是谁挡在你面前?那年是谁在我耳边喃喃自语说,杀九号楼里的人?我差点忘了,我从来当你像我那白痴样的弟弟,可是你比他聪明一百倍一千倍!”
“可没人说牡丹院的头牌墨玉公子是白痴哪。他是白痴,我是比白痴还要蠢的猪!我从小楼里全身而出,我手上连一个孩子的血腥都没有,我的刀甚至连血都没沾上一点,我真该谢谢你,谢谢认识了这么个好兄弟!居然站出来当替罪羊。我才是应该佩服你的聪明,一个八岁的孩子,就知道收买人心!”永夜大笑,往事仿佛昨天才发生。小楼里的血腥仿佛又回到了这座木屋里。
如果不是八岁的月魄站了出来,如果不是十岁的月魄一次次挡在她身前,她会相信他?会一直这样相信他?
“事隔八年,你蓦然出现在李天佑的王府中,你仿佛还是当年的九九,对我呵护备至,对我爱护有加,舍不得让我冒险吃苦。好一个苦肉计!我怎么忘了,一向严密的游离谷为什么会让两个精心培养的刺客成为朋友!”永夜逼视着月魄,她没了内力,她不过没有了内力而己,她一个两世杀手刺客。当别人尚须事实摆在眼前才明白时,她已经用疑点串成了完整的一条线。
可是她忘却了前世是怎么死的,她依然让眼前这个看似无害温柔可亲的人击溃了她所有的防备。
她全身心信任的人。曾经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让她信任的人,唯一留在心底的温暖,永夜觉得自己太傻。一个人活了一世,会有许许多多的遗憾,会希望下辈子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留下同样的遗憾,然而,她有了这样的机会,能够重新来一回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躲开。
“我明白,我早明白了!你进李天佑的王府并不是因为要配合李言年,而是去判断游离谷全力投入安国皇权之争是否合适。有什么比接近我,和我亲近更适合打探这中间一切?”
他是医者,他知道自己是女人,他清楚的看明白了一切。
他当然知道裕嘉帝和父王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连自己都是粉碎游离谷阴谋的棋子。所以,游离谷才会全身而退,才会舍李言年保存实力。
永夜悲伤的看着月魄:“我不找人在佑亲王府救你,你同样也能脱身的,不是吗?”
月魄笑了笑,笑容里多少有些无奈,也有着珍惜:“不,我知道,你一定会救我,一定会的。”
“哈哈!我真他妈傻!”永夜想起自己跪在李二面前求他。她的影子叔,她从来没有求过他,却为月魄破例。
她想起在陈国青衣师傅的话。没有人能逃脱游离谷的控制,月魄根本不用逃,不是吗?“亏我一直担心你。我一直想是游离谷的人给你服了蛊,胁迫着你,我万万没有想到……月谷主,我猜对了吗?”
月魄坐了下来,几上有酒,他很想喝,从回到这里起,他每天都喜欢喝上一壶酒,感觉那股热辣辣的气息直冲进肚子里,烧得痛快。 ~
“你都说对了。星魂,你真的是游离谷最优秀的刺客。”月魄自斟自饮。“前任谷主是我爷爷,进佑亲王府的时候,他过世了,我就接任了谷主。我想了解游离谷策划十来年的计划是否真的天衣无缝。谁知一去就遇到了你,我就知道李言年的计划有了致命的漏洞。然后,我又发现了风扬兮与李天佑暗中往来。别人不知道风扬兮的底细,我很清楚。他是齐国第一剑客的弟子。所有人以为他是安国人,可是,他是齐人。星魂,还要多亏你,否则,游离谷不会这么果断的撤离。”
永夜也坐了下来,倒了杯酒饮下。酒从喉咙直直的烧进了心里,那处柔软像被油烫过发出滋啦的声音,封住了流出的血!她伤感地说道:“我这么傻,跟着我当然最好。”
“你是傻,傻得让我不忍心伤害你。我下令退出安国的皇权之争,撤了牡丹院,让游离谷避入暗中,你看,福宝镇多么祥和宁静,山中能够自济自足。我以为能带了你来,过你想过的日子。” “是吗?可是墨玉公子要擒我要杀我,打破了你的计划对吗?”
月魄叹了口气,他是谷主,可是,他拦不住墨玉。
“呵呵,多谢了。还要多谢你扮成风扬兮在夷山从墨玉手中救了我。让我以为,山中十日是我一生中过得最快活最无忧无虑的日子。我甚至舍不得不喝你的汤,舍不得不睡过去,舍不得离开。”永夜目中突然就有了泪光,身体抖得像风中的黄叶,她扭头大喊道:“你还开什么平安医馆!”
往日情景一一在眼前浮现。
他愿意为她开一间平安医馆,小小的门脸,有座小小的花园。
两人在平安医馆里清贫渡过的时光如此美好,美好得像一个梦。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残忍?
月魄心里一颤,伸手想拥住她,永夜一巴掌打开,泪终于涌出来:“那晚,你从牡丹院救走了墨玉。你知道我会来齐国找你和蔷薇。你便真的开了间医馆。我明白了,日光和那个女刺客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怕日光说出你的秘密是吗?”
月魄眼中涌出痛苦,他不想当游离谷主,他是真的想开间医馆就此平安渡日。只要有她在,他什么都不想要。
所有的人都在找他们。太子燕风扬兮在找永夜,游离谷的人何尝不是在找他。他怕日光说出他的秘密,更怕谷中的人找到他。
他不想被找到,不想担起他的责任,不想做她深恨的游离谷主。
他望着永夜缓缓道:“我们本来可以平安离开圣京,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日子的。是你,一定要抛头露面,才引来了风扬兮。”
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永夜已笑了起来,笑声盖过了一切。是她的错吗?她想不偷不抢赚点银子然后和他离开。她很想自私的不管蔷薇,可是,见到风扬兮后这种自私变成了内疚,她怎么可以不管蔷薇?
永夜笑着看他,月魄坐在她对面喝酒,他的温柔呢?他囚禁了蔷薇,却怪她招来了风扬兮。
她呵呵笑道:“不是件好事吗?让你知道风扬兮盯上了安家。你知道安家树大招风,引皇帝猜忌。所以你有时间有计划的安排一场好戏。你让墨玉引诱安伯平找我去别苑。让我知道墨玉的身份,再让墨玉擒了我又不杀我,存心给皇帝一个借口。让安家在一夜之间理所当然地败了。呵呵,为什么墨玉会擒得住我?不就是因为他穿着我送你的乌金甲衣。他不怕我的飞刀,不是吗?”
月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没有否认。
自己为了他把乌金甲衣都送给了他,却因此落进墨玉手中。永夜背上愈合的刀口汩汩冒出血来,她真希望墨玉杀了她,真希望月魄能在佛前上柱香敬她!
月魄,月魄!这是她想护着的人,全心相信的人?
永夜瞅着他,他的心机与隐忍才叫她佩服。
“安家要散,可是要有一个理由,让别人以为很正当的理由。让别人察觉不到安家和游离谷的关系。而安家化整为零,却更方便游离谷行事。对吗?”
“你故意和蔷薇一起成为人质,让我不敢有动作。可是你的心思何其慎密。你提前就能把飞刀给我,提前在长街布下人手。你知道风扬兮会跟着我,你存心让他认出我就是他一直想杀的刺客星魂,你盼望我和风扬兮反目对吗?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心机这般深沉呢?我自以为聪明,在你眼中,比你的白痴弟弟还不如!”
永夜的声音像她的刀,每一刀都捅在月魄的要害,他不想否认:“你都看出来了?安家生意越做越大,再下去,就不是散了这样的下场。这样做,对安家有利,对游离谷有利。我一早就开始安排了,你,不过是一个契机。我可以告诉你游离谷的真面目,我们全家都是西泊族的人。从二十多年前那一战之后,我们出了西泊的大山,开始在圣京做生意。我爷爷在暗中建立了游离谷,将安家分成了两部份。大哥他们只知生意上的事情,而不知道游离谷与安家的关系。我八岁,墨玉七岁,同时被送进了山谷。”
他脸上显露出一种痛,月魄淡淡的说:“别的人家的孩子可以锦衣玉食,我和墨玉在孩童时就开始受训。我和他吃过的苦,你想象不出来。我爷爷说,只有吃比别人更多的苦,我们才能成材。我在安家没有名份,因为,我从小就知道我将接管游离谷,我要与安家没有任何关系。墨玉只比我小一岁,他不过比我心软了一点,就被爷爷扔进牡丹院,让他顶了个红倌人的名头学会隐忍。这又何其残忍!我从小就很疼他,这对我而言又何其残忍!所以,在山谷中看到你的时候,我愿意保护你。有什么事都挡在你面前。”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没办法说个对错。如果是从前,永夜不会因为他是游离谷的谷主就嫌弃他,她没有风扬兮那种强烈的事非观念。可是现在,不论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也不为所动。
永夜冷冷一笑:“你既然心狠,何不狠到底?杀了我的尸体扔在安家佛堂内,同样也能达到你的目的!为什么不杀了我呢?你不知道这样做有多伤墨玉的心吗?为了一个女人坏了你的兄弟情,岂不可惜?”
月魄凝视着她,淡淡的说:“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他突然把酒杯狠狠摔在地上,低吼道:“我想和你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你为什么不愿意?你为什么要揭穿这一切?为什么不能装着不知道?”
永夜的怒火被他吼了出来,所有的情绪像火山喷发,她伸手将几上的酒壶酒杯挥了出去,清脆的破裂声刺激着她的神经,永夜双目充血似的红,她一字字道:“因为蔷薇!蔷薇……她与你一同去齐国,她发现了你的秘密是吗?所以你废了她的腿,你扣住了她。那日我与平叔来到小院,蔷薇装疯扮傻,装着神智迷糊,说话颠三倒四,可是,是她告诉我,她用命告诉我了一切!”
她想起了那张蔷薇睡过的竹席,蔷薇没有疯没有傻。她用簪子一点点在竹席上刺出小洞,她对着太阳一照,竹席透出的光亮正好是弯月亮。有什么比这个更清楚更明白?蔷薇为什么当着月魄的面装疯?不就是她清楚明白所有的一切?
那弯月亮比当天的阳光还要烈还要毒,烧尽了她所有的希望,那颗被月魄打动的心跳出了胸口,赤裸裸的放在阳光下晒着,被晒失了水份,晒失了柔情,只剩下干瘪的空壳。刺进手心里的刺风扬兮能挑出来,扎进心里的刺他说也能挑出来。他不知道,那一刻,她已经没有心了。胸腔里跳动的只有恨。每跳动一下,都把那股戾气送进她的血脉。连吐出的话呼出的气息也带着切齿的恨意。 “蔷薇是多好的女孩子,你不知道吗?你怎么忍心让她死,下了毒还要血祭?你甚至就在下面眼睁睁的瞧着,月魄,我不认识你。我认得的月魄不是这个样子!”
蔷薇当然知道是月魄,所以装疯扮傻胡言乱语。他根本不怕她会说出来,他为了不让她发现他的秘密,他连隔壁医馆里她埋在土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
永夜瞪着月魄良久,转身往屋外走:“山上有什么?让你如此害怕让我去?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从这里离开,现在我就要去看看。”
“不准去!”月魄站起伸手死死拉住她,眼里带着一种恐惧,他的力气真大,永夜觉得手腕快被他捏断。“你明晚就要和我成亲,我不准你离开这里半步。”
永夜放声大笑:“成亲?和你吗?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就算你打断我的腿,我也要去看一看,是什么还能让鼎鼎大名的游离谷主害怕!”
月魄眼中的温柔荡然无存,她是这样美丽,她是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她固执的保护他,让他的心一软再软。他甚至想,如果可以,他会瞒她一辈子。
他撤了所有的牡丹院,将游离谷的势力全转到暗中。他甚至不想杀她的父王,不想报仇。可是注定她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