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樨入怀第18部分阅读
拥樨入怀 作者:yuwangwen
是惘然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远处的尖利笑声把我拉了回来,二夫人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瞪着钟夫子,头发散乱,“钟青,你的好儿子,哈哈,哈哈哈哈……”她大笑着转了个身子,眼神已经有些疯狂,“就算下药得子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一样的贱!一样的为了女人抛弃了自己!”
她笑得越来越大声,已然有发疯地趋势,钟夫子上前:“寒心,你……”二夫人猛地转头,对着夫子用手拍了自己的胸口!
那一掌立刻逼得她吐了血,喷了钟夫子一脸。她突然伸手,牢牢抓住钟夫子的肩,嘴角淌血,一脸的怨恨,表情犹如厉鬼:“钟青,我不会死在你们手下!即使我死了,我也将化为厉鬼,诅咒你生生世世!”
说罢不等他人反应,一掌打了自己的天灵盖,向后倒地,再也没起来。
我坐在地上,谭越拉我起来,却被我甩开了。看着怀里谭湛安详的脸,拭去了他嘴边的血迹,只觉得一切像场闹剧。平地而起的阴谋,步步为营的计算,撕心裂肺的折磨,最后竟是这么落幕了,什么都没有了。
结束了。
大厅里真的安静了,无声了,直到有一抹轻影无声无息地飘下来。那人穿得像个布袋子,身后垂着一条大白辫子,嘴边有两小撇胡子。他过来拖了谭湛和二夫人,靠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木丫头,这两人我带走了。”
想来是大脑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我竟然对他在这里出现毫不惊讶:“你早就再这里了,是么?”
老头儿没接话茬,反而是叹了口气:“木丫头,我实在是欢你这个丫头,可你比不过她们,所以我那时对你说了谎。”
“你一直在,为何现在才出来?”
“当初杀谭辛的毒是小湛从我这里偷的,害死龙飞烟的毒是心儿拿的。老头儿虽是护短,可人在做,天在看,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因果报应,自有定论,这是应得的下场,我不会干涉。”
我抬眼看他:“原来你才是最狠的。”
他摇了摇头,转头看谭越:“如今他们已经得到报应了,我能带他们走么?”谭越点了点头,老头儿带着两人走到门口,转过头来:“木丫头,要是你以后没地方去了,我那里随时为你敞开。”
谭越吩咐了大厅所有的人打扫谭园的尸体,把我拉起来搂到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像是在抱一个心爱的玩具。
“木樨,”他把头埋在我的脖子里,鼻音有点浓,“别离开我,一切都过去了,我来保护你。”
温热的鼻息喷在脖子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知道我只能活半年?”
“我知道,”他抬起脸,眼角有点红,“那又如何?”
我摇摇头:“谭越,我有点累了,你让我休息一会。”
他抿了抿嘴,却终究是隐忍地放了手,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你好好休息。”
出门的时候遇到回来的容兰,冲她点了点头,一步不落地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月底的时候钟府正式接手了梅府的生意,加上原本的底子,终于成了独占江南一带布庄生意的大布庄。
下旬某天我从城西的掌柜那里买了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亲自下厨做了点菜,约谭越到勿羡院小聚。成年酒,西陵窗,月上柳梢头,谭越和我房里一杯杯地喝酒,谁都没说一句话。满屋子的桂馥酒香,勾得外面的桂枝从窗子里探了头进来,打散了一地的月光。
“木樨……”谭越猛地站起身来,我坐着,抬头看他。他盯了我良久一句话没说,背过身子,只是站着,却是无端地令人觉得萧瑟。
我上了前,双手穿过他下垂的双手,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背上。谭越的背很硬,特别是有人触碰的时候会更僵硬,我曾经拿这点取笑他,说他放人之心太重,被他用一句“放人之心不可无”顶了回来。
谭越没说话,身体明显颤动了一下,而后背脊渐渐软了下来。我靠在他背上,听得到胸腔里的心跳声,突突的跳动声,很重。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冷风袭来,竟然觉得一阵莫名的悲凉和无助,于是我搂得更紧了一些。
他把我的手拉了下来,转过身牢牢握住,黑夜里他的眼睛很亮。我没说话,只是盯着他,暗夜里弥散的酒香和身上的桂香,明显弥漫了一种莫名的悲伤,却是勾得人蠢蠢欲动。
下一刻,滑落的衣衫,交接的双唇,津液的互换,光裸的双手缠上了对方的脖子,被压在墙上的身体,牢牢制住的手腕,在黑夜里抵死缠绵。
“木樨,不要走好不好……”我似乎听到有人在间歇期低喃,声音如同一只哀求的小兽,可马上淹没在无边的欲望中。他拉开我的双腿冲了进来,一夜的火热,分外激|情。两头互暖的兽,最后一夜地交缠在一起,想要牢牢地刻在心里,只留下呻吟和喘息。
从我请他喝酒的那一刻开始,他看着我的眼神,我们就知道了结局。
黎明是雾蒙蒙的,我从床上下来,拿出了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推开了门,迎面的水汽带来些微微的凉意。院门边靠了一个人,流苏长裙,玉簪挽发。
我走了过去:“我信守承诺。”
容兰皱眉:“你真的要走?”
“自然。”
绕过她的时候却被挡住,迎面是她严肃的神情:“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
“那孩子是容青的 。”
“哦。”
她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不惊讶?”
“我早就知道了”在处置容青的那一刻。
“那你为何要走?”
我冲她笑笑:“你为何要我留下?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走么?”
“爷这几天一直都不好受,他知道你要走了,”容兰低了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红了眼,“木樨,我是真的恨你,我不明白他为何会看上你?可他这些日子一直憋着憋着不说,我们心里都难受。”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也不明白。”
“你还是要走?”
“恩。”
“是为了那半年寿命么?”
“不是。只是我觉得累了。”我推开她的手,背了包袱说道,“你和他说一声,叫他找个好女人,好好过下半辈子。”
“你真的不和他道别?”
“不必了。”我扭头冲她笑笑,冲着大门走去。
早在我下床的那一刻,谭越就醒了。他装着睡,却是瞒不了我,因为他有个小习惯,没睡着的时候会习惯性动脚趾。
这点,估计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可我毕竟和他相处了十年。
刘哑巴与落脚
朝阳镇不大,是个江南小镇,夏日里经常打打雷下下雨,故此被取名为朝阳镇,想来是人们盼着少下点雨的关系。
我搬到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了。最初并不想落脚在这里,可后来寻思着这里离穆城不算太远,平日里赶集也方便买些日常生活需要的东西,加上镇上的人都挺和善,于是还是留了下来。
“桂花,今天又买了鸭脖子啊,大老远的就一阵香飘过来。”
“是呢,最近特别爱吃,索性一次性多买点。”
“一个女人家的,每天做这么多事情,一定很累吧。要不要,”张大娘靠过来悄声说道,“我看你岁数也不小了,趁早找个男人嫁了吧,不然老了谁给你送终啊。”
“没事,不急,”我提着两桶水冲她笑笑,“我先走了,等我回了家做了面饼拿回来给你尝尝。”
“谢了啊,你那饼我爱吃着呢。”
“好呢,等会我多做些。”手里的两桶水不轻,拎着有点晃,挂着把手上的鸭脖子也有些摇摆,听得到后面张大娘的嘀咕声,“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不嫁人,真是奇怪……”
买下的小屋就在前边,我加快了几步,冲着屋子走去。脚下突然绊到了一块青石,右脚一阵钻心的疼,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眼睁睁地带着水桶向前倒去。
边上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捞住我的身体,另一只手抢下了挂着鸭脖子的那只水桶。哗啦一声,还有只水桶打翻在地,溅起的水花失了我大半边裤脚。
“谢谢了,”我道谢,看到眼前的人又皱起了眉头,“刘哑巴,怎么又是你?”
眼前的人摊手,比划了一下,我头痛抚额:“你这样每天跟在我身后也不是办法啊,张大娘说的话不作数的,快点回家吧,以后别来了。”
他固执地摇摇头,我没理他,瘸着腿推开门进了小院子,他跟了进来。我从厨房拿了碗饭,又盛了点肉和菜,连同红枣粥一同递给他:“给你。”他接过,有些羞涩地看了我一眼,咧了嘴朝我笑了笑,捧着碗转身慢腾腾地往回走。
我冲着他的背影喊:“以后别老在我门口等着了。”
他没回头,伸出手摆了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刘哑巴是我救下的。两月前我替受伤的苏大爷上山采药的时候发现他昏倒在悬崖边,身上都是磕伤,救了他回来才发现他是哑巴,而且什么都不记得。正巧镇上的小庙改修,多了一间小木屋,于是便留了他在那里。
哑巴看起来三十多岁,人挺好,经常帮别人干活,就是驼背和那张笑起来有些扭曲的脸总会让镇上的孩子取笑。但哑巴对我很好,总是不时帮我来提水买菜什么的,直到有天张大娘开玩笑地说哑巴要不你娶了桂花和和乐乐过一辈子得了,哑巴听完后竟然每天等在我家门口等着我答应,我才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哑巴喜欢我。
可我不喜欢他。
但哑巴很执着,什么都不说,只是等着我回家,看到我安全到家了便走。有次我回得稍微晚了些,他竟是呜呜叫着满镇子找我。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开始觉得反感,也不是没骂过他,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虽是口头上总要念叨那么几句赶他走的话,但也习惯了每天看到他,给他准备点吃的东西。
出来时候带得钱不多,只够买下这个小院子,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平日里做点饼拿出去卖,也够过过小日子了。屋子里东西不多,我坐到床上,打开床边的小柜子,从里面拿出两根簪子,用手绢擦了擦,又放回去,合了柜子躺下。
那簪子一根是谭湛死前留下的,另一根是我那夜从谭越的里衣里取得的。
窗外的星星很亮,我盯了一会,拉上被子转身睡觉。
那些被我们消耗过的痕迹,终究会有消失的一天。
我现在的日子就挺好。
半夜的时候做了噩梦突然惊醒,发现身上全是汗,下了床准备用打的水洗个澡。白天摔疼的脚有点肿了,摸上去热热的,麻麻的,不疼。我试着下床,一站到地上就有股钻心的疼从骨头传来,像是白天一直忍着,这下子爆发了。
踮着左脚一跳一跳地向着桌子蹦去,想点了灯找点药。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窜上了身体,身子一软,我倒在了桌脚,带倒了两把椅子,冰冷的青石地板磕得浑身发疼,猛烈的痛楚从各个关节传来。我疼得浑身发抖,躺在地上不断抽搐,伸出双手抱住膝盖,只盼这股疼痛快点过去。
每十天一次,每次半个时辰,全身关节巨疼。
这是我这三个月来的经验。
这痛似乎是唯一和过去有联系的部分。疼痛依然在持续,我的神智却是渐渐无法凝聚了,可能是最近几次痛得愈发厉害了,基本每次痛到后来就失去意识了。我努力睁着眼,死死咬着牙,却是又一阵排山倒海地剧痛,眼泪立刻飙了出来,最后不知怎么又晕了过去。
朦胧中感到一股温暖,火热的暖意燃烧遍了全身,驱除了彻骨的寒意和痛感,所有的骨骼像是被狠狠抚慰过,热辣的同时带来一阵阵舒爽。身体被放进了温暖的被窝,浑身上下被另一股火热包围,不断揉搓,直到身体产生暖意,引得人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依然躺在地板上,冰冷的地板把四肢弄得冰凉,身上有着酸痛的困乏,腰上还压着两把椅子。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直起身子推开身上的椅子,却并不怎么觉得酸麻,看样子,又一次忍过去了。
门口传来一阵响声,我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却发现过了一夜,脚上的伤好了些,踩在地上还有些麻软,可看起来不是那么肿了。半拖着身子挪到门边,拉了门锁,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推进来一只小小的瓶子,上面贴着一张红纸,写了歪歪扭扭两个字“伤药”。我把门又推开了些,看见哑巴躲在门柱后面,看到我又把头缩了回去。
我咳了两声:“谢谢。”
他腼腆地笑了笑,搓了搓手,从门柱后面钻了出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把门打开:“进来吧,我给你做点吃的。”
他跟了进来,我到膳房弄了点昨日剩下的红枣粥和面饼,他接过手快速地吃了起来。吃完了抹了一把嘴,抬头冲我笑笑,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两只眼睛通红。
“怎么眼睛都是血丝?”
他站起来,团团转了几圈找了根树枝,在地上很认真地划着:脚伤药,没睡,守着。
写完抬头冲着我乐呵呵地一笑。看着他的脸,莫名就觉得有些鼻酸,转了身拿了药向屋里走:“你回去吧,我今天休息。”
他冲着我呜呜叫了两声,又拿手指指那伤药,而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门。
我回到房里躺到床上,拿了伤药涂在脚上。伤药亮晶晶地,涂上去一阵冰凉,还带了点香,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的。
九月天气依然热得可怕,每天回家的时候都是满身的大汗。哑巴每次候在门口等我的时候总是热得满头大汗。我没关院子的门,只是锁了屋子门,但他依然执意要在门口等我。
我那院子小,也没种树,没有什么乘凉的地方,本想弄个小凉棚什么的,最终因为太麻烦还是放弃了。反正秋老虎也快到了,再忍一阵也就过去了。哑巴看我热,隔个几天就带点水果回来,搁在水桶里放到院子的井水里,等我回家再捞起来。被水浸过的水果吃起来带着一股子凉意,正好能缓解闷热。
这天生意不错,手上多了点闲钱,买了一只烧鸡,回家的时候看到酒铺子的酒,想了想,还是买了一小坛。哑巴早就伸了脖子等在门口,看到我来了反而缩了脖子进去了。踏进院子,我有些惊讶地发现院子里多了个小凉棚,底下放了两张小凳子,还有一个小石桌。凉棚用四根竹子支撑着,顶上用细竹子编成一个个方格子,黄昏的阳光透过格子之间的缝隙碎屑地洒下来,看起来别有风致。
“你做的?”
哑巴看着我的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真诚地说道:“谢谢你。”他摇了摇头,把我拉到凳子上坐下,自己转身从井里吊出一只碧绿的西瓜,用刀切成几块,拿了块递给我。
入口沁凉,浑身的热意被缓解,我站起来吧包着烧鸡的纸拨开,又拿了两只小碗,倒了酒给他。
“喝吧。”
他拿着酒杯没动,一阵风穿堂而过,带了点凉意,吹得凉棚上慢慢攀爬的植物叶子簌簌作响。我看着他拿着酒杯喝了一口,然后不知想了些什么,竟然下了一排泪水。
“哭什么?”
他摇摇头,比划了一下,我看懂了,是高兴。
我笑了笑,给自己也倒了杯酒,这酒的质量一般,味道也不够纯,可入口却令人想起来三个月前的那最后一夜。那夜的酒淳人醉,月上柳梢,冰冷的女儿红带来的是炙热的体温和窒息的快感。
对面的哑巴举着杯子流着眼泪呜呜叫着,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摇了摇头,又倒了一杯喝下。
酒真不是好东西。
he了……郁闷
早上被一阵敲门声惊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身上盖了一张薄毯子。扭了头往边上一看,哑巴半靠着门侧,躺在地上睡着了。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拿了毯子给他盖上,顺便收走了掉在地上的小碗。
打开门的时候发现容兰站在门口,彼时她已经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肚子高高隆起。她穿着宽大的衣裳,伸手捂着肚子,生怕孩子掉下来似的。我想扶她进院子,她摇摇头,往院内看了一眼,哑巴睡得正香。
“大清早地敲门,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么?”
“没什么事情,就是在家里闷了好些天,憋得慌,再不出门就要懒死了。”
“是他不让你出来吧?”
容兰点点头:“他最近管得紧,自从我前些日子出门摔倒后就不许我出门,每天守着我,连我在屋子里走动他都跟着。这才几个月,他就巴不得让我天天躺在床上。”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正搭在肚子上慢慢抚摸着,表情带了点小气恼,眼里却是微微笑着的。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关系,容兰的个性越来越像个孩子。
“我看他也疼你得紧,谁让你怀了身孕还喜欢到处乱跑。这里不比穆城,小镇子的人都喜欢平平淡淡过日子的,经不起你每天折腾的。”
“倒也是。对了,他怎么样了?”她冲里面的人怒了努嘴,我随着她的目光往里瞟了一眼,哑巴似乎有知觉地动了动,翻了个身子,把背对着我们。
“也就那样子。这次来找我,想必还是为了他吧?”
“你又知道?”
我笑了笑:“不然他绝对不会放你出门。想必为了里面那个,他可是嫉妒得要死。”
容兰避开我打趣的眼神,正色道:“木樨,生意虽是由钟爷接手了,可还有些剩余的事情要交接打理。毕竟现在钟府和谭府主事的挂名都是他,他不去不行。”
“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日吧。”
我点点头:“我会告诉他的。”
她疑惑地望着我:“你就不怕他发现你一直在装着不知道?”
“他是聪明人,想必之前不知,现在也该知道了。”
容兰靠在门边上,深深望了我一会,笑道:“我还真弄不清楚你们俩个。明明你……”
“我还没弄清楚你们俩呢,”我迅速打断她的话,斜了眼看她,“也不知谁事先一直把‘我心里只有爷’挂在嘴边上的,怎么才一会儿就找到新欢了?”
“我也没弄清楚呢,当初也不知怎么被他摸到这里的,一开始还是讨厌,后来看他每天这么殷勤,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她低头抚了抚鼓起的肚子,抬起脸来的表情安详而温暖,“木樨,有了孩子的女人思想会变的。”
“变成什么样?”
“原来肚子不明显,权当只有一个人,还只顾着自己。现在能感到孩子在一天天长大,看着自己的男人每天为了这个家而努力奋斗,慢慢地也就明白了。其实女人这辈子想要的,也不过就是个家罢了。”
“啧啧,真抒情,”我笑着打趣,“你直接说你变得没那么爱折腾不就完了么?”
“不知情趣,”容兰白了我一眼,直起身子托着腰,“总之有什么事情你们自己弄吧,我先回去了。”
我连忙扶住她:“大老远地从隔壁小镇子过来,水也不喝一口,还有,你家男人呢?”
她推开我的手,自己撑着腰摸着肚子,冲着对街的角落努努嘴:“不就在那里么?死相,老喜欢躲着,不就是少了一只手么,我又不怕他给我丢脸。”
我靠在门板上,看着容兰扶着腰一步一步慢慢地朝街对面走,脚步有点蹒跚,没走到角落似乎扭了脚,立刻就有一个男人冲出来小心翼翼地扶住她。他冲我笑了笑,扭了头去用右臂搂住她,左边的袖子空荡荡的。男人冲出来的时候很急,现在动作却很轻缓,仔细地检查女人身上有没有受伤,就像对待一件珍宝。
清晨的阳光透过密密的桂树叶子缝隙射下来,变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细小光束,把那两个黏在一起的人照得通亮。隐约间听到女人嘀嘀咕咕埋怨着腰酸了晚上想吃鲤鱼汤和男人细小地不断应和的声音。
笑着摇摇头,关了门朝院子里走,里面还有一个不省事的呢。哑巴背对着我睡着了,缩着脚,只有半个脚掌露在毯子外面,能听见浅浅的鼾声。我伸出左脚掀了毯子,踢了踢他的腰:“起来了,别睡了。”
哑巴没动,我蹲下身子推了推他:“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脚趾头都不知道动了几下了。”
他还是没动,我郁闷了,伸出指头狠狠戳了他一下,这下他终于转过身子来看我,蜷缩着身子,眼角已经红了。
“容兰的话你也已经听到了吧,收拾一下,这几天就回谭府去吧。”
他没理我的话,只是定定地盯着我,我又要拿手戳他,他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却也不多,仅是抿了嘴看我。最后我放弃,转身准备回房。走了没两步就被后面围上来的一双手抱住,有人把头搁在我肩上,双手抱得死紧。
我拍拍他的手:“怎么了,终于不装哑巴了,背也不驼了?”
他没说话,我们维持了一个姿势站了很久,直到一个有点低哽咽沉的声音传来:“我本来,想一辈子这样的。”
“恩?”
“就一辈子像这样做个哑巴,每天早上看着你出门,晚上等着你回家,偶尔吃吃你做的菜,”谭越把头埋在我肩头,许久不说话的声音显得很沙哑,“就算一辈子不说话也没关系,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在我这里蹲了快三个月,谭府那里还有事情要你处理的。”
他闷闷地说道:“我把事情都交给钟夫子了。”
我掰开他的手,转身面对他,然后伸手顺着谭越的脖子摸,被他一把抓住手:“没用的,要回去用药水泡了才有效的。”眼前的人红着眼睛,咬着嘴唇,顶着一张奇怪的脸,那模样说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我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狠狠扭了一把他的脸。
谭越捂着脸,伸手一把把我拉到怀里,用手拉着我的头发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差不多十一年了,”我转身对上身后的青年,“在我救你的十天后就知道了。”
“十天?”
“恩,你睡觉的时候老喜欢动脚趾,救你的时候闻到了你身上的桂香,”我点点头,“原本是想直接揭穿你的,后来看你那么努力地学着过日子突然就心软了。”
他皱了眉头:“你就凭动脚趾和味道认出我?”
我叹了一口气,摸摸他头发:“那味道我闻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不记得?还有你写的字,虽然用的是左手,可我还是认得出的。还有给我的药膏,哪个穷哑巴会有这么好的伤药,”我板着指头数着,没说一句就好像情景重现,数到后来不禁会心笑起来,却是觉得心里泛起疼来,“每次我犯病的时候替我暖被输内力,还特地早上的时候把我扔到地上装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谭越看着我一遍遍数着,终于忍不住上来抓了我的手,原本的兔子眼更像是要掉出眼泪来:“我只是忍不住……你那天就那么走了,连个招呼也没打……我又怕找你你逃得更快,只好扮了哑巴,想着就算你一辈子不认我我也能陪着你……”
我摸摸他的头:“谭越。”
“恩?”
我把身体靠在他身上:“明天,陪我逛庙会吧。”
“恩。”
第二天午时与谭越约在河边的亭子里,早上起来梳妆打扮,挑了一条浅绿的裙子穿上,挎着一只小竹篮匆匆往河边赶。老远就看到有人站在亭子里,走进了看到谭越一身的绛红衣衫,身长玉立,凤眉星眸,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他看到我就出来,伸手拎过我手里的竹篮,和我顺着河边慢慢走。
朝阳镇虽小,可庙会却是很热闹的。我拉着谭越沿着路边的小吃摊晃过去,一边买一边吃,谭越吃的不多,只是看着我吃,偶尔替我抹掉嘴边的残渣。庙会的花样很多,抬花轿捏面人的,还有功夫茶的,谭越几乎是陪着我一样样玩过去,路上有很多偷看他的女子,我偶尔戏弄了几句,他便微恼,到最后抓了我的一只手不放开,拉着我逛庙会。
华灯初上的时候街道愈发热闹了,不少人涌到了月老庙里,谭越拖着我去求了姻缘签,却又不告诉我是什么签,反而拉着我来到河边放花灯。
“你知道么,每次这里四月的时候都会下小雨,很细碎的那种,”我摆弄着花灯,放了手望着它顺着河水飘远,直到它成为尾延的华灯一点,“我来这里的时候是六月,那时满河的莲花都开着,一池粉红的菡萏,很美。”
“恩。”
“七月份的时候张大娘后院的丁香花开了,是紫色的,八月的时候我家的桂树也开花了……”
“木樨。”手猛地被握住,迎面是谭越的脸,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暗夜里漆黑的眼睛在灯光下十分明亮,“木樨,我处理完谭府的事情就回来。”
“恩。”
他攥紧了我的手:“木樨,你要等着我。我们好好过剩下的日子,做一对平凡夫妻。”
“恩。”
谭越第二天一大早就上路了。我站在门口看着他驾马而去,突然觉得若有所失。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他,老头儿在谭府的时候拍过我的肩,在我的衣服里藏了一粒药。那是他耗费了大半辈子研究的心血,却给了我。那是一颗毒药,可却能与红莲子的毒性相抵,代价是今后每隔十日便关节剧痛。
还有,终生无子。
所以我托人送信给钟夫子,为谭越选了几份门当户对的亲事。我请了容兰帮忙,谭越这次被叫去,并不是因为谭府那里有事情要交接,而是相亲。
夫子会告诉他所有的事情,包括我的毒,我的体质,还有我采药不幸坠崖尸骨无存的消息。
诚如我说,这些年,我缝缝补补的这段感情,已经消耗了我所有的力气和生命。即使我始终不愿离开他,可一旦人爱上了人,就会变得自卑和微小,连一点点瑕疵都不愿让对方看见。
这三个月已足够。
谭府的血脉需要延承。
我和容兰夫妇搬到了另一个小镇上,买了个大院子一起住。这个小镇离穆城很远,却也有荷有雨,九月芙蓉十月芦。
年底的时候我收到了老头儿寄来的信,说是谭湛那日没死透,被他救活了,在床上躺了大半年,现在终于活过来了,只是没有了武功。我笑了笑,把信纸放到烛火上点燃,看着灰烬撒地。梦里似乎曾有白影在窗前闪过,而后我再也没见过谭湛。
容兰的孩子已经生下,是个小女娃,取了名字叫容兰翘。小女娃很可爱,也很缠人,老喜欢别人用手挠她咯吱窝。
日子过得很缓慢也很平淡,过去的一切似乎都遗留在了江南梦影中。直到有一天我回来时看到院子门开着,打开屋门的时候有个人从帘纱后面钻了出来。
午后的光线透过白色的帘纱投射过来,在眼前人的红衣上打了一层光晕。我有些站立不稳,扶住了门柱。细碎的阳光泻入,那人一步步走了过来,背挺得很直,微微凸起的眉骨,绛红的双唇,尖翘的下颚稍稍扬起,每一细处都完美无瑕。
我的腰软得快要支撑不住,他俯下身来搂住,盯着我的眼瞳孔透亮,眼底泛着微微的水光,却又是有点微薄的妖艳。我鼻子一酸伸手不由自主地搂上了他的背,把头靠上了他的肩膀。他的肩膀微微僵了一下,而后慢慢软了下来。
男人的肩膀再硬再僵,到最后也会为了女人柔和下来。
“你怎么来了?”我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也很轻柔:“我想你了。”
“你全知道了?”
“恩。”
“那怎么又回来了?”
谭越把我拉开,细长的手指托起我的下巴,凉薄的唇贴上我唇角,轻轻地吻了上来。轻啃浅咬,我听到他又轻又软的声音:“木樨,以后不准抛下我。”
那声音有点懊恼,又带了点委屈。
“恩。”
“木樨。”
“恩。”
“木樨。”
“恩?”
我抬头看到他那双明亮的凤眼:“以后四月的流雨,五月的锦葵,六月里菡萏,七月的流火,我一样也不愿意陪你错过。”
“恩。”
又是一年的艳阳天,我端坐在梳妆镜前,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边上有人掀了帘子进来,伸手拿出一根梅花簪替我绾了青丝。他把我转过去对着他,轻啄了我一口,点了一下我的眉心,仔细地替我贴了一朵莲花钿。
窗口外的水塘里,盛开了一池的红莲。有孩童的嬉笑声,两颗毛茸茸的脑袋从窗口探出来,三岁半的兰翘和隔壁家的连生正偷着往房里头看。谭越起了身去赶他们,反而和两个小孩子闹成了一团。
张大娘探亲的时候过来问我,是不是就是这个俊俏的公子?
我笑着点头,恩,就是这个闷马蚤别扭的孩子。
已经十五年了。
肉渣番外之减肥记
这件事情发生在我和谭越安分生活的第十二个还是第十三个年头。
我们从偏远小镇搬回了朝阳镇,顺便拐带了容家那对夫妇,找了两个相邻的院子一起住着。
不知是因为江南的水乡的鱼米特别能养人,还是因为谭越半年前开始喜欢大包大揽地霸占了厨房,总之,我变胖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当谭越第三次端着饭来到房里的时候,我无情地拒绝了他。
“怎么了,不舒服么?”他放下端菜的盘子,坐到床头很关切地问我,一边伸了一只手要摸我的额头。
我挡开他的手,坚决闭眼扭脸:“谭越,我不吃晚饭了,你把这些菜全处理了吧。”
“好好的怎么就不吃了呢,”他把我的脸扳回来,两只手扒着我肉呼呼的脸颊揉了揉,诱惑我睁开眼睛,“木樨,看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这可是夫子刚运过来的大闸蟹呢。第三次蜕皮后的雄蟹,最适合弄成六月黄了。”
西风响,蟹脚痒,金秋正好吃蟹黄。更何况是六月黄。即使是闭着眼睛,都已经想象出那被煎得黄澄澄的大闸蟹和盘里略带粘稠的勾芡。啧啧,很美很美。
有人在我嘴角擦了一下,我猛地睁眼,谭越晃着细长的手指冲我笑得勾人:“连口水都流下来了,还说自己不吃晚饭?”
我白了他一眼,下床拿起那装菜饭的托盘出了门,身后轻微一响,谭越紧紧跟了上来。隔壁就是连生家,那小子才四岁就懂得伙和着兰翘每天跟在谭越后面装可怜要好吃的,这下子可是便宜他了。
“哟,是桂花嫂啊,好就不见啊,近来可好啊?”对街过来的女人扭着小身子过来了,一身的粉色长裙,隔得不近就传来一股子胭脂味。
我笑着冲她点点头:“秦妹子几日不见,看上去越发水润了。”
“不用这么见外,你和桂花哥都唤我秦秦就可以了。”我堆起了一堆笑,背地里开始郁闷。唤你秦秦?恐怕你想听的只是后面那个卖弄风马蚤的小子吧。
“好香的味道,这又是桂花哥做的么?”她用小手绢掩了嘴唇笑得眼睫毛一闪一闪,“桂花嫂可真有福气,修了几辈子修到个这么个好相公。”
“朝阳镇好男人不少,相信秦妹子以后也会有个好相公的。”
她眨眨眼,娇滴滴地回了一声:“若是真有像桂花哥这般的人物,秦秦做妾也愿意。”边说边透过帕子偷窥者谭越的表情。
我保持微笑,暗中伸了手拥指甲狠狠掐了谭越一把,他闷哼了一声,反倒是一脸幽怨地瞟了我一眼。那眼神似怨似嗔,叫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是把边上的秦秦姑娘迷了个彻底。
我咳了一声,提醒某人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勾三搭四,而后敲开了连生家的门。秦秦姑娘一看我敲的是连生家的门,连忙找了个借口溜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地笑得欢畅,想必她对今年过年呗连生烧了半截头发的事情还记忆犹新。
“是桂花妹子啊,快进来。”连生嫂子热情地招呼我进去。
我摇了摇头,把手里的大闸蟹递给她:“连生嫂,听说连生叔昨儿病了。这不,我家小越子托人带了点大闸蟹煮好了,你赶快拿去给连生叔补补身子。”
她接了托盘掀开盖子一看,感激道:“这是六月黄吧,最补了,这年头可不好找,可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都是邻居,那我和小越子先走了啊。”
“记得有空来我家吃饭啊。”
“好勒。”
回到房里脱了外罩子上床,谭越上来坐到我床边,我扭了个身子盖上被子,装着睡着了。
过了一小会听到他轻笑了一声,而后我的耳垂就突然被含住了,热起来了,还有粘湿的感觉。
我猛地坐了起来:“你……”
对面的人朝我抛了个媚眼,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吃吃地笑,像是在回味什么好东西:“唔,挺软的,挺肉的,味道真不错。”
我看他滛/荡的表情无限想抽他,伸手拿了个枕头推着他下床:“出去出去,别来烦我。”
他没走,倒是厚颜无耻地抱了枕头踢了鞋子上床,缩在床尾装兔子:“木樨,你就趁着我比你小,老是欺侮我。”
年龄是女人的致命伤,这话一点也没错。于是被戳中致命伤的我斜眼朝他冷笑:“嫌我年纪大就找下家去吧,趁你现在还没到三十抓紧时间。我看那秦秦姑娘就挺好,整天桂花哥桂花哥的,啧啧,她怎么不叫你桂花哥哥?多一个字多点情调嘛。”
谭越凑了上来,扇了扇长长的眼睫毛,压低了声音:“可我就喜欢比我大的,怎么办呢?”
“随便你,爱干嘛干嘛去,我先睡了,出门记得熄灯。”
我盖了被子蒙头睡觉,却是听到外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忍不住探出头看,却见谭越跪在床脚伸手一个个缓慢地揭开外衣的扣子,然后慢条斯理地脱下。静谧的空气里,我看着他用小指勾了外衣扔到床下,而后开始解开里衣的扣子,见我盯着他,眯了凤眼朝我无声一笑,眼里全是无言的挑逗。
“咕噜。”我不想承认定力不够,可眼前开始袒露的美色冲击真的很强。
那精致的锁骨,光滑白皙的胸膛,两个半遮不掩的红点……
不想了不想了,蒙头睡觉。伸手一拉被子就被人抓住,下一刻被子里就多了个滑溜的身体。
刚才故意脱得那么慢,现在速度倒是快得很嘛。
不过这皮肤的触感,唔,真好。
“你要干嘛?”我粗着嗓子问。
后面的手从腰间环了上来,背后的人温柔地说道:“木樨,我只喜欢你一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为了些小卒子吃醋?”
“自己家的男人老被镇上没嫁的和寡着的盯着,跟块红烧肉似的,是谁都不会爽吧?”
却听得谭越在背后轻笑起来,我肘了他一下,他把头蹭到我颈边啃了一口,又蹭了蹭:“我一辈子是你家的男人,谁都抢不走的。”
“我又不傻,镇上姑娘都说你这朵大喇叭花□这摊牛粪上了。我看秦妹子对你挺上心的,要不你找对新鲜的牛粪插插?”
“我就喜欢找你,我恋家的,”谭越的手开始不规矩地摸上了我的肚子,“你何必理秦家那丑女人,她要是再来马蚤扰,下次我直接叫连生烧了她裙子。”
“年初她头发被烧,不是你指使的吧……”
“偶尔给点小教训也好的,”他开始啃我的脖子,另一只手爬上了我的胸,“木樨,你这里好软,和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