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还朝第11部分阅读
有凤还朝 作者:真御书屋
“致歉?”风远侯直视着眼前的女子,颇为疑惑。
“是。”秦思重重点头,侯府中的事务侯爷虽然许久不曾再管了,可她现在再瞒着,将来事情被旁人捅出来,那时侯爷只怕不会给她机会了。
秦思犹豫地看了看左右,才说道:“侯爷,管家是三皇子的人,这想必侯爷已经知道了。而三皇子以我爹性命相威胁,让秦思替他做事。可秦思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未来世子妃,所以一直敷衍着。虽然并未做过什么,但这总归是坏了侯府的规矩,还请侯爷处置。”
“是吗?原来还有你的份儿?”风远侯手指在腿上扣着,面上有着隐怒。他座下的木椅震了震,吱啦声格外清晰。
秦思身子一震,依旧端正地跪着。暗牢中的安静在一阵嘲讽的笑意中打破,叶碧桑打着晃儿上前,对着风远侯道:“侯爷,秦小姐的话不过是一面之词,还是问问这个管家才是。”
“没错。”叶碧桑结结巴巴地说完,叶洵立即在一旁应和道。
叶碧桑躲在叶洵身后,给被锁住的管家笑了笑。那笑意不过一瞬便收回,无人看清。
“侯爷也不必问了,秦小姐说的太过荒谬了。我的主子何时成了三皇子,就凭他,还不够这个资格。哼。至于秦小姐,你究竟是谁,我可就不清楚了。”
管家说罢,就闭上了眼。那坦然和不屑在脸上残留着,好似句句属实。秦思当下便知不好,可风远侯却没有别的反应。难道说,叶筠一根本没有告诉侯爷管家是三皇子的人,他也没有透露出自己的身份。若是这样,她自己这一举便是多余了……
“你们把本侯说糊涂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风远侯的耐心被消耗干净,他大喝一声,隐约要爆发的怒气击碎了暗牢里的阴冷,让人感到写灼热。
“管家倒是好手法,将自己说成是太子殿下的人,想让我风远侯府因此记恨太子,不得不搀和到两党之争中,并且去帮三皇子。而阿离,分明就是受你们要挟,现在你倒是推脱得干净。”一道温和中带着浓浓冷意的声音,将秦思包裹住,淡淡的和煦让她不由轻笑。
那淡淡的眸色里带着笑意,不过这笑意只给了秦思一人。秦思朝着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无事。那紧绷的情绪慢慢放下,秦思此刻才是真正的安心了。
叶筠一的白衣在暗牢里格外显眼,他大步走近,在秦思身侧跪下,对着风远侯行了一礼。
“见过父侯。”
“你身子还没好,快些起来。”风远侯见叶筠一面色依旧有些苍白,担忧地说道。
叶筠一没有受这个情,而是以余光看了看秦思。终于是惹得风远侯无奈:“都起来吧。”
“谢侯爷。”
叶筠一起身,那绝尘之气变得浑浊,他眸子里映着小朵的火花,这火花并不温存,其中蓄满了惊雷之怒:“表妹你也太过心急了,去父侯房里偷东西,却不该这么不小心,竟然留下了这个。”叶筠一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正是叶碧桑所有的。
叶碧桑惊讶间,竟然躲到了叶洵身后,她万没有想到风远侯与叶筠一会如此逼她。叶洵也是一颤,只听见叶筠一低声说着:“二哥这是急什么,要争咱们在府里争足矣,何故要惹上了外头的势力,一个大意,只怕会被啃得连渣滓都不剩。”
风远侯听出些门道,抚着下巴问道:“筠一,你来的正好。为父只问你一句,秦思她所说的、所做的,你是不是全都清楚明白?”
叶筠一丝毫不犹豫:“回父侯,是如此。”
“好,那秦家小姐,本侯再问你一句,你可做了一件损害我风远侯府的事情。”风远侯目光如刀,好似正逼在秦思的脖颈上,只要一个差池,便是血光相见。
秦思丝毫不畏惧地迎上去,她此时若是有一丝犹豫就是死地:“秦思绝对不曾做过害侯爷,损侯府的事情。”
“那你现在便不怕京里的人对你爹下手了?”叶洵自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一针见血说道。叶筠一来了,秦思的胜算也就大了。错过了今日,往后叶筠一便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
风远侯闻此一问,目光里的安然稳不住了,他挑眉看向秦思:“不错,洵儿这句话问得不错。”
秦思有些不安,这一问她也没有把握能答得顺畅。她斜瞥了一眼叶筠一,见他并未有何异色,纠结的情绪层层剥开。
“回侯爷的话,秦思怕,可是没有用。我爹在雁门关,若是他们要下手,我无力回天。而且,刺杀时他们也对我下手了,秦思的抉择一直是护着侯府的,随便一点便能够让京里的人灭口。”在叶洵的自得中,秦思说出实情,眼中澄澈一片。
风远侯淡淡颔首,叶洵见他反应不大,继续说道:“你倒是会辩解,可谁知你不是在利用我们风远侯府?”
“没错,你大可和这冒牌管家串通一气,以此来迷惑我们,往后便可以在侯府里继续呆下去了。”叶碧桑被反咬一口,气性翻滚着,自然是不遑多让,接话道。
这一来一去,秦思自然是为难了,若是继续说下去,怕是会牵扯更多。她不曾想到,今日会有这般棘手。
“秦思所言是真是假,侯爷自当能够分辨,信也罢,不信也罢,秦思再无多言。”秦思俯身一拜,面色淡然下来。既然叶筠一这么久没有说话,自然是有后招的,否则他也不会来了。她抬眸看了看叶筠一一眼,叶筠一眸色清淡,可其中却是光彩熠熠。
秦思心头缓开,有他在,便一切安好。
沉默下来,风远侯很快变了脸色,看来是起了疑心了,叶洵与叶碧桑见此更是百般刁难。
“爹,她是京里来的人,还是小心些,如三弟所说的,这一趟浑水还是莫要搀和。此女留不得啊。”叶洵忿然道。
“是啊,侯爷,这管家所说的也不知可不可信,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叶碧桑见了风远侯的神色,心中大喜,面上却是更多的忧心,如有实质。
秦思对此却是微丝不动,连答话都免了。果然,等到二人说完,叶筠一轻笑了起来,手掌轻拍道:“二哥与表妹当真是天生一对,说话默契非常。父亲可否听我一言?”
风远侯略显暴躁,利落一声道:“你说吧。”
叶筠一拱手一礼,走到秦思身侧,将她的手执起,修长的手指在秦思手心里划着圈。秦思不禁浅浅笑起来,好似现在他们根本不是在暗牢,而是对着清风明月。
“先前的事情便不说了,单提那一日,若是她要害侯府,大可不必救我。管家抓住了她,让她的侍女送茶给我,可我打开的时候,里头铺满了枣,一滴茶水不剩。”
叶筠一说着,对秦思一个回眸,半分欣赏,半分情牵:“那些枣子被挖空,枣子里塞满了极为吸水的蚕丝褥,将那些有毒的茶水吸了个干净。”
“父侯,你以为若是阿离要害我,为何要这么做?”叶筠一冷眼睥睨着叶洵,其中的震慑之意丝毫不收敛。叶洵不似叶清那般胆大,对叶筠一多少是畏惧的,他张了张口,却没有接下话来。
正文 第十五章 花灯片片红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417 11:35:26 本章字数:3376
可一旁的叶碧桑怕却不惧,叶筠一既然是她得不到的,那秦思这个贱人,也休想得到。她眸子一转挑声道:“她这是故意要让表哥你信她。难怪她能让表哥你心仪,好深的心机……”叶碧桑见叶筠一满腹的维护,酸楚的情绪在心间流淌开来。
“是吗?我若是死了,她也算立功,那还有什么威胁?还要我信她做什么?”叶筠一冷眼一看,话已至此,不必多说。
叶筠一虽然只说了清淡的几句,可是字字如千斤,将压制在秦思身上的枷锁敲碎。风远侯微笑着颔首,看向叶筠一的眼中盈|满了赞赏。
“好了,此事不必再说,本侯信了,不过是信筠一。”风远侯重咳一声,寒着脸离开了暗牢。
等到风远侯领着人退出暗牢,剩下的四人神态各异。叶洵是恨意昭然的,那微微飘荡着的衣袖下隐藏着气急颤抖的身躯。叶碧桑紧盯着秦思,杀意蔓延,等到她看向叶筠一时,其中既是情意也是怨念。而叶筠一却是紧紧拉着秦思的手,在她额间落下轻吻。
叶洵与叶碧桑带着不甘转身,一道比暗牢的气息更为惊心的冷传来。
“今日一事,我必当还报。”
“你……你敢……”叶洵瞪大了眼,惊恐中是点滴强撑的反驳。
叶筠一温温一笑,他将秦思护在怀里,沉声道:“敢不敢,你大可看着。记住了,犯我可恕,伤她,就莫怪我不念及兄弟血情。”
等到叶洵与叶碧桑狼狈离开,秦思才仰起头看着叶筠一。顺着那俊逸的眉目往下,温厚的唇上没有一点寒意。他似乎从来不曾对她冷过脸……
“他们尚好对付,只怕更艰险的还在后头。”叶筠一的胸膛卷着忧思起伏,不想秦思伤神,他转而却是一笑,低声哄道:“万事有我。”
秦思轻声嗯着,目光继续垂下,软柔的眸子一顿,赫然充斥满了笑意。秦思望着叶筠一的胸口,笑颜飞扬。他怕是着急赶来,这衣裳都胡乱穿着,在那清秀颀长的身形上,前襟的线扣交错着。
“你呀,衣裳也不穿好了。”秦思暖着话说着,纤细的手指灵巧地将错乱的线扣解开,又重新理好。
叶筠一握住秦思的手,低声泻|出心头之惧:“我怕,怕我来晚了。”
一句话让秦思的心乱了乱,身子里的暖意源源而来,随着叶筠一手臂的收紧,她缓缓靠在他的怀里,淡雅的清香透过心扉。
“你们这对狗男女,倒是温情得很。呵呵呵呵……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主子了?”一旁许久没有出声的管家厉声叫道,将那淡淡的温情打破。
秦思闻言,从叶筠一怀里直起身子,脚下衣衫微动,一步步靠近管家。头上的朱钗晃了晃,低吟的环佩声撼动人心。秦思冷声道:“你错了。齐仲天从来都不是我的主子。”
秦思话音一落,叶筠一上前将她带到身后,同一刹那,他手臂一震,一粒药丸从袖中滑落直向着管家而去。管家的手脚都被束缚住,只能摆动着头颅,以牙紧紧咬住。
“你自己想清楚吧。”叶筠一侧身挡住秦思,匆匆丢下一句话。不待他回答,便伸手揽住秦思,脚下一提,斜行着飞过了台阶。
这里总归不是该呆的地方,至于管家,他若是聪明便知道怎么做……
叶筠一的身上有点点杀意,秦思垂眸,只当不知,可胸口那堵住的闷气让她难受。
“或许,死是对他最后的解脱……”秦思幽然叹息,她知道叶筠一不想管家再开口是为了什么。他开口一次,便让秦思陷入困境。那下一次,又会如何?
死。
自从她前世被杀起,她便已经看见了太多的杀戮。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无辜的人为什么总是逃不开。
“阿离,乱世流离,各为其主,我只要你的平安。”怀里的人儿身子僵硬,叶筠一暗暗叹息却无可奈何。
秦思闻言,氤氲着水光看进他的眼:“我明白。尝闻布衣之争,三尺缟素。天子之争,伏尸百万。罪如管家,又何尝不是无辜的。”
叶筠一安抚地圈紧了手臂,跃出暗牢的那一瞬,阳光洒满周身:“莫要再想了,我带你去放灯可好?”
“好……”秦思脚下落地,园子里的芬芳沁人心脾。她笑靥如花,微微张开衣袖,让那清新沾染她。
叶筠一伸手在下巴上一顿,浅笑着扬起头。
……
在齐州城的最南边有一条河,名叫做碧落河。这里虽然寒冷却是常年不结冰,每到夏季,便是凉爽不已。而在冬日里,这水却又有了丝丝温度。
现在算是冬日里,秦思提起裙裾,伸手放进如镜一般的水面。浅浅的涟漪扩散开,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这水还真是暖的。”秦思颇感惊奇,若说这齐州炎热,水带着暖意还有可能。但是这里分明靠近北方,冬日极寒。
叶筠一本想拉起秦思,在触到她的肩胛时停了停。随后宠溺一笑,掀起前摆蹲在了秦思身侧。
“据传这里原本是没有河的,在很久以前,齐州是荒芜之地,此处所待的人都是流放的恶徒。一天夜里,天上雷鸣大作,一道五彩闪电对准齐州城劈了下来。”叶筠一幽然说道。
秦思侧脸细听着:“那劈下来了吗?”
叶筠一点了点头,复又摇头:“就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以为要丧命的时候。一个年仅十岁的女童站了出来,她叫做碧落,因连坐被流放到这里。当时她对天大叫:‘世间不是都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里的人都有了改过之心,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机会。若是你一定要劈下这天雷,那我便受了。’后来,那雷打下,女童消失了,而先前她所站的地方出现了一条河,这条河便是现在的碧落河。”
“这碧落河会是那女童所变吗?”
“我也不知,只是听闻齐州从那以后,便风调雨顺,民风淳朴。而但凡心中有烦恼,只要在碧落河里放上河灯,就会受天庇佑,万事就都会过去。”
叶筠一自小便听过这个传说,却是从来不信。可是今日,秦思因管家之死感慨颇多,心中郁结,他却想起了这个传说。只要她心中不再烦忧,信信又何妨?
“河灯不是要晚上放吗?我们出来这么早是为何?”秦思左右看了看,这碧落河边来来往往的人是不少,却没有来放灯的。
叶筠一朗声轻笑,起身从马背上拿下一个包袱仍在秦思面前。他点点下巴示意秦思解开。解开天青色的包袱,里头是紫毫和宣纸轻纱,还有些红烛和细竹。
“这是?”
叶筠一扬了扬衣袖,坐在大石上:“既然放灯,那还是自己做的好。”
说罢,叶筠一便熟练地生起一堆火来,他将宣纸和轻纱裁开,一一摆放在身旁。秦思笑着捻起来,有的像是泪滴,有的却是整块儿的。
“这些你都做了,哪里还算是我放的灯?”秦思看着叶筠一利落的动作,小声呢喃着。
叶筠一轻轻哼着细碎的喜悦,一向独来独往,现在却只想与她在一处。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叶筠一拿起细竹道:“我和你,又有何差别。来,将这些细竹拿到火上去烤烤,然后将它们弯下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细竹弯成合适的弧度放到秦思手中,再将自己裁好的纱笼在细竹上比划。
火堆里炸开了轻响,跳跃的光连带着彼此的情绪舞着。各自低头做着手上的事情,间或抬眸一笑,偌大的天空渐渐黑沉下来,却挡住那份温存的笑意。
叶筠一从秦思手中接过细竹,小心地固定住轻纱宣纸,一片片的花瓣散在二人中间。秦思小心地做好了底座,将“花瓣”固定上去。再转头时,叶筠一正挥着腰间的软剑,挑起不远处的鲜红花蕊。
手腕带着手臂翻滚,那花蕊被高高扬起,一派的花雨纷纷。叶筠一在飞落的花蕊中对着秦思勾起唇角,浅色的琉璃同碧落河的河水凝在一处,光泽闪烁。秦思有些恍惚,这不似尘世的情形让她心扉酥麻。
“好美……”
那些落花没有散在地上。叶筠一在秦思周身几个起落,那些花瓣皆是落在了大石上。叶筠一一脚挑起碎石,一击对向花瓣,等到秦思再看,那花瓣已成了细泥。
“还愣着做什么,接着,河灯怎能没有颜色……”叶筠一将紫毫笔递给秦思,秦思含着笑接过,将那绯红的花泥涂抹在河灯上。
夜色愈发浓重,秦思被火光映得满面柔情。手中的河灯做好,在其中放上红烛。秦思将河灯高高拿起,对着叶筠一莞尔。
河灯落水,在河边轻轻荡了荡,好似有无尽的不舍。微风卷起水波打向河灯,那抹红妆被水润得更艳,随后朝着远处飘去。
天上的星辰投在碧落河里,与河灯纠结于一处。秦思看着渐渐远去的灯,心中莫名地安宁。
“或许今后再难有今日的平淡,可这平淡我已然有过,纵不再得,也足矣。”这一语是秦思心声,却不想是一语成谶。
叶筠一勾起秦思的脸颊,浅色的眸中带着如碧落河一般的平静,对视间,秦思心间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
温润的薄唇缓缓靠近,彼此的呼吸扰乱开,愈发地粗重。秦思闭上眼,唇上的微凉让她的心格外柔软。
轻吟声在宁静的夜色里传开,紧贴着的不仅是唇,还有交织在一起的心跳。
正文 第十六章 雁门孤烟绕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417 11:35:26 本章字数:3163
暗牢里的事情过去,叶筠一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担忧了。如他所说,风远侯府的风波都是小风小浪,秦思不畏,他更是不放在眼里。随意任由他们折腾,不过是懒得理会罢了。
可是,三皇子就会这么容易罢手吗?太子的态度很是保守,不似三皇子的激进。那对风远侯府,他和皇上又会以什么态度。
这些都是叶筠一所担忧的,他派了手下的人分两路去打探消息。他临风站在齐州城门之上,寒冽的风从衣袖里灌了进去,将原本服帖的白绸吹得鼓起,渗透进骨髓的风,清冽而狂放。叶筠一抬眸望了望北方,那里是天朝的雁门关。在风沙和寒冷的铠甲下,却是热血滚烫。而南方是京城,那里百里繁华,笑容背后却是杀机四伏。
不知哪一边会带回好消息……
星月斗转,雁门关带着清冷的气息在风沙中屹立着,城楼上是来往巡逻的将士。不似京中的繁华和小镇的朴实,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小心地呼吸着。
在雁门关下的一间驿馆里,独留着暗淡的烛光缓缓透过窗子。窗前是一人的背影,高大稳沉。这正是奉旨前来坐镇的骠骑将军秦朝定。他的眉目比曾经多了些褶皱,沉重的呼吸下是繁复的愁。
“将军。”一名将士抱着酒坛进来,秦朝定招了招手,让他在身边坐下。
“坐吧,陪我饮上几杯。”秦朝定看着这名从京畿军中随自己出征的爱将,心思松了松。他一掌拍开酒坛的封泥,朝着面前的酒碗里倒满,随后哼笑着递给了身旁的将士。
这将士名叫唐潜,追随秦朝定也有好几年了,他端起酒碗与秦朝定的碗相撞,一饮而尽。常人只知道酒食解愁的东西,却不知道酒最生愁。几碗酒下肚,那灼热的烫从腹中往上移,带着心思饮酒,最容易醉。
唐潜将手中的酒碗放下,叹息道:“将军,你说那鞑靼大军不知为何要派大军压境,不退亦是不战,还口口声声说是练兵。鞑靼地处荒凉,粮食物资不足,这么拖着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秦朝定将酒碗重重地磕在木桌上,眼中是深沉的宁静。他前不久才得到消息,知道京里的情况。自己的独女被赐婚,却不是三皇子,现下也还在风远侯府里呆着,不知好是不好。
而他一手带下来的京畿军,一半在雁门关,随他吃瘪。一半在京城,被三皇子齐仲天接管下来。
“他们便是这么拖着,我们天朝也需损耗不少。这些将士不能离开,就都需要军饷。没有战士,却平白增添了这么多的负担,还不知道朝廷上能撑到几时。”秦朝定苦笑着,又是一碗黄水落下了肚。
唐潜手捏成拳,在桌上捶了捶,道:“将军,说到军饷,前几个月下来的份额已经让将士们不满了。我们京畿军的粮饷比起雁门关守军是要多出三成的。将军让我们拿出军需的存银给雁门关将士,卑职照做了。可是……”
“可是怎么?”秦朝定近来将心思放在加固雁门关上面,对军饷一事倒是不大清楚。此时见唐潜说起,自然要过问。
“可是,接连发下来的军饷却更少,存银也耗空了。卑职一直压着,不知如何是好啊。”唐潜说着,铠甲碰撞间抱拳跪了下去。
秦朝定扬声道:“你怎么不早些说。”话语里带着几分责怪,秦朝定站起身,将酒碗扔到一旁,踱步间忧色更浓。
“卑职该死,卑职见将军一直为了防事操心,卑职便想着私下处理好了再来告诉将军。”唐潜大急,惶恐间,汗珠从额角落下,手指间胀大的筋骨瑟瑟发颤。
秦朝定虽然是怒,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唐潜是在苏念直之后,他最信任的人了。现在怪责是小,怎么处理军饷才是真。
要知道,行军打仗,军心不稳可是大忌。将士们心中有国更有家,谁人没有高堂妻子,若是没有这些军饷做支撑,将士们照顾安抚不了叫人,又为何要为国卖命?
“这次军饷差多少?”秦朝定皱起眉心,谨慎地查看好门窗,低声问道。
唐潜略一粗算,回禀道:“约莫五万两……”
“五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啊,秦朝定心中一惊。他来雁门关的这段时日,雁门关的军士们对京畿军很是排斥,而京畿军心高气傲,更是难忍气性。虽然他极力压制,却也无法消除其中的争执。最让他烦心的事,战事当前,将帅思虑不一。他和原本的雁门关将领颇为不合,这让双方将士更难相处。
关于银钱,正是雁门关将士不满之一。
雁门关守军常年在边防,可谓是十分辛苦,都是吃皇粮的。但是与京畿军将士不一样的是,京畿军将士出身都是武将之家,或是有家世背景的。而京城开销比起边防也要大上许多,这样一来,京畿军的军饷比边城守军就要高出一些。
原本也是大家了然于心的,不至于生出间隙。可这次与往常不一样,京畿军的到来并未替边关将士减轻负担。
没有战打,他们也不熟悉城防,所以这一切依旧是雁门关的将士在做。
这样一来,待遇的差异,军饷的差异自然让雁门将士寒心。秦朝定在雁门关与将领不合已经是大忌,在这方面就只能退让。
“是。”唐潜小心地看了看秦朝定,满面难色。
秦朝定挥手让唐潜退下,若是军需用尽,他也没有办法了。实在不行,只得让京畿军的将士拿出多余的那一部分了。
可这也是个难题啊……
秦朝定的想法,最终没能做到。军饷到了边关,却没有发下来。那将士们的心思便如同秋天的枯干稻草一般的躁动,一丝徐徐的火苗便可以烧起来,蔓延至无法阻止之地步。
军中起了流言,雁门关军士的责难一触即发。而京畿军将士则是听闻秦将军偏心于雁门关将士,颇有不满。
这些都是在暗地里传开的,秦朝定自然是不知的。而这些消息到了叶筠一手中时,他便知道大事不好。
掌风一紧,纸条被化作了粉尘。雁门关上,秦朝定与守军出现了冲突,而且照消息看来,这分明有人从中挑拨。若是他没有猜错,此事必定和京城里的人脱不了干系。
而京城一方,京畿军里,在短短的数月间,便有人前来京畿军中收买不曾随军出征的将领们。无论是以钱财相送,或是美色相诱,甚至是以权势相换。
其中愿意为人所用的,自然是平步青云。而不愿为人所用的便成了阶下之囚。
有些地位品阶的,都被人所为难,更不要说是那些普通将士了。除非秦朝定回来,否则京畿军中大局绝不会有转机了。
叶筠一派人差了个明白,这些被收买的人都成了三皇子的门客。只是他不明白,在皇城底下,为何皇上和太子都不管此事。
等到这一切都定下来,那太子不是绝对没了胜算了?皇上如此偏袒三皇子,为何朝中太子的势力稳固非常?
这些都是叶筠一尚且没看明白的。
不过这次来的消息,让他有了警惕。上次刺杀不成,管家身死,“云台班”消失的一干二净。三皇子不会甘心,这次秦朝定陷入了僵局,怕正是他所为。
秦朝定随时会出事,他若获罪,秦思也会受到牵连。雁门关那边,他可以安排人手去救。至于秦思,要想她平安,必须得改变身份。
只要她不再是秦朝定之女,而是他风远侯府的人,是他叶筠一的世子妃,她就会是安全的……
叶筠一打开窗,黑沉的夜空里没有一丝亮光,那月光被浓云涂抹,星辰被夜色晕染,在这深黑的夜幕下,叶筠一的眼眸也失去了光华。
下定主意,叶筠一轻轻扬起唇角。周身的寒风惊不起叶筠一的丝毫波澜,他抬起手,将头上微微倾斜的玉冠重新束起。心中的点点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拿起佩剑,一跃出了房间。
庭院中,叶筠一扬起剑身,在空中挥洒着,身子若如鹤般傲立,或如行云般流畅。手中的剑在起落间闪着些微的光亮。翻身跃起,衣袂扬起,叶筠一在空中划开一声声默响。
白衣翩跹,皎洁如仙。叶筠一将所有的烦乱都在剑中划开。而这些烦乱,随着剑风荡过了石桥,南风阁之上,彻夜难眠的秦思将这些受尽眼底。
秦思满头的黑绸细细铺下,她素颜照天,望着远处的舞剑男子。叶筠一这几日的心神不宁,她哪里会不知道?今日晚膳,叶筠一匆匆回房,临走时那一眼,那一眼饱含着许多情绪,让秦思心头如麻。夜难成眠,秋水楼外有了声响,秦思开窗看去,果真是他。
在她眼中,叶筠一永远是那个云淡风轻的男子。能让他为难的,必定不是小事。只是希望,希望那麻烦与秦家无关……
正文 第十七章 筠一急成婚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417 11:35:26 本章字数:3216
……
“什么?成亲?”
侯府正厅里,清雅而透露着平和的氛围被打破。坐在上位身穿便服的风远侯满是讶异,他愣神与身侧的夫人一个对视,二人都有些茫然。
叶筠一端正地跪在地上,紧致的眉宇透着无比的坚定,他朗声道:“是,父侯,娘亲。我要娶秦家小姐为妻。”
风远侯见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不禁挑眉思索着。好端端地怎么提起了成亲一事,况且他们本来就有了婚约,也不急于一时啊……
风远侯夫人是个明事理的,她见风远侯没出声,便说道:“快起来,你这孩子也真是的,那秦家小姐本就是皇上赐婚给你的,你还怕跑了不成?这亲迟早是要结的。”
“是,正如娘亲所说,迟早都是要结的,筠一恳请父侯和娘亲答应,让我娶她。”叶筠一对着娘亲脸上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的。他正色对着上堂叩首一拜,那清晰的撞击声让一旁摆着的鲜花颤动,如同惊魂未定。
“这……可是秦家小姐尚未到成亲之龄啊……”风远侯夫人为有为难之色,她骨子里是万分保守的女人。自然认为这婚姻大事不可草率,当下现出了不悦之情。
叶筠一早就知道今日会遇到多少麻烦,可他退后不得,这件事情必须尽快定下来。万一有了变数就麻烦了……
风远侯将叶筠一眼中的焦虑看清了几分,暗自琢磨着其中的缘故,却是百思不解。
“你为何想要提前成婚?”风远侯喉头一紧,声音低沉如钟。
叶筠一眼眸稍顿,往下垂去。没有时间容他来考虑,他心头念想转得飞快,口中已然说道:“父侯,上次刺杀事件以来,我一直心中不宁。我也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人生在世,变数多端。不知何时就再也见不到日出日落,今生我唯一的心愿便是娶阿离为妻。世事无常,我不愿此生有遗憾。还请父侯能够成全……”
“莫要胡说,哪有什么变数,你好好在齐州呆着,谁还敢犯上不成?”侯爷夫人不喜听这不祥的话,赶忙呵斥道。
叶筠一的眸子不动,一直对这风远侯的眼,一明一暗间各自在探索着对方的心思,维护自己的坚持。风远侯沉默许久,最终开口,问了叶筠一一句话,一句最为关键的话。
“若是我不允,你会如何?”风远侯自小便喜欢这个三儿子,他聪明机敏,却懂得收敛锋芒。他沉稳大气,却不失城府。他看似温和,性子却倔强得很。若是这个决定是他定下的,那么回头的可能就很小了。
叶筠一眸中亮起点点火花,他微微收敛下颚,话语里满是坚定道:“筠一此生非她不娶。现今也只有这一个心愿了,若是父侯不允,筠一亦会以天地为媒,娶阿离为妻。若是父侯和娘亲不放心,筠一愿只行大礼,待到日后再行合卺。”
叶筠一再度叩首,心里清明非常。什么事情都能够退,单这件事情不行。
“荒唐,荒唐……侯爷,秦家小姐现在出嫁,既无皇上旨意,也无其父在场,这算是什么成亲。”侯爷夫人从不动怒,今天却是被惹起了火气。初一听,她只觉得不可思议,可细细想来,这是违背了礼数的。他们不是平常之家,一样走错便会被人逮着把柄,冠上罪名……
风远侯抬手,在侯爷夫人轻轻拍着,吩咐一旁的婢女道:“带夫人下去休息。”
“可是侯爷……”侯爷夫人颇有担心,却被侯爷扬手制止住。她叹着气退下,走到正厅外,叫住引路的婢女道:“走,去南风阁……”
……
风远侯夫人来访,秦思笑着上前迎去。可夫人今日不似平常的温和,倒是处处带着刺。
秦思亲自奉茶,她只是淡淡一瞥,根本不接。这让秦思颇为奇怪,却是谨慎的侯在一旁。
“你与筠一赐婚,到时成婚也是需要上报皇上的。”风远侯夫人轻轻揭开茶盖,看着热气翻滚而上。
秦思不知这一问从何而来,也只得小心地回答道:“阿离知道。”
“那你可知,你尚未到婚嫁的年纪?”
“阿离也知道。”
秦思越发谦逊,风远侯夫人也就发作不得。那隐含的怒气和不满在精致的脸上交替闪现。秦思垂眸,她不知道夫人今日为何这么奇怪,脑中蓦然想起昨夜的叶筠一,眼中迷茫掠过,她轻启唇角:“阿离还有数月才会行笄礼,婚嫁之事自然不该现在谈及。”
见秦思如此说话,风远侯夫人的语气也自然温和下来,她挑起秀眉,细长的眉尾映在手中的茶杯里,轻轻的声音传来:“那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和筠一提前成婚?”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乍现,秦思脑中嗡鸣着,提前成婚?
她的茫然不知让风远侯夫人不解,难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不成?那是不是,只要她出面拒绝,筠一便不会做出这么有违礼数的事情了?
“来,阿离,你随我去正厅,你好好对筠一说清楚。走……”风远侯夫人心中一松,只要秦思不嫁,叶筠一也就没了法子了。
秦思僵着身子被侯爷夫人拉着,心中已然百转千回。叶筠一竟然会想出荒谬的事情来。提前成婚,于理不合,对赐婚亦是不敬。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叶筠一是不会做的……
眼前的阳光一晃,秦思好似想起了昨夜那个只身舞剑的男子,那其中的忧愁难道真的与她有关?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连叶筠一也躲不开,只能娶她。
爹爹现在又如何?
一连串的疑惑让她原本的恐惧加深,越来越沉重的慌乱压下来。抬眼间,前厅便要到了,秦思看着那明晃晃的牌匾,心绪渐渐稳沉下来。是的,一定是的。叶筠一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或许是京中要大变,或许是边关有难……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定然不简单,会是连风远侯府都解决不了的。若是她没有估料错,昨天那个干扰着叶筠一的麻烦,或许会给她带来性命之忧。
不然,叶筠一怎会想出“提前成亲”的法子,想换个身份保全她?
等到风远侯夫人带着秦思走进前厅时,风远侯正扶着叶筠一起身。见她们走进来,叶筠一眼光一亮,上前走到秦思身前。秦思还不曾开口,便被叶筠一拉住,往风远侯处带去。
“阿离,父侯已经答允让我们成亲,三日之后大婚。”叶筠一含笑望着秦思,眼中是欣然和掩饰在其后的宽心。
秦思愣怔间已被叶筠一带着跪下,对风远侯行了礼。侯爷夫人上前拉住侯爷的手臂,不解道:“侯爷,这不可啊……”
秦思被侯爷夫人的尖锐嗓音唤回了神智,是啊,不可。就算这样能换个身份,救自己与危险中,那风远侯府又怎么办?这欺君罔上之罪又要谁来担着?她不能如此自私,让叶筠一来舍身护她。
“夫人说的不错,这确实不可。”秦思清脆地声音将叶筠一的喜色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阿离……”
叶筠一俊眉轻折起,秦思淡淡松开与他执着的双手,缓缓道:“世子,我们婚约已在,也不急于一时。现下我爹爹尚出征在外,这样成亲实在不孝。这件事情也就作罢吧。”
秦思耗尽了力气,让眼眸显得清澈透亮,没有一丝波澜。这份平静却让叶筠一心如火灼:“可是阿离,那一日你也是在的,我们不知道何时会有危险,你难道就不愿圆我一个念想吗?”
叶筠一的唇紧紧抿着,那看似不甘背后,确实极致的伤感。就在今日早晨,他收到了雁门关便最新的消息,雁门关将士察觉军饷有异,已经上报到了京城。这一切越来越脱离控制,叶筠一不能让秦思来冒险。不能……
那一份伤感,在旁人眼中是他的情深似海。的确,叶筠一的情是真的,但是秦思更加明白,他的反常背后是掩饰。这一份爱,这一份保护,秦思深感于心。
二人对立而站,一人茕茕傲立,满面俊颜上是爱意,是呵护之情。他费尽心思,独自瞒下危情,只想将心爱之人身上的危机偷偷化解,愿她巧笑颜兮。一人亭亭嫣然,明知对方心中的念头,却拒绝不了那太过沉重的爱意。
不想看见他眼眶里镶嵌的星辰蒙尘,她微微叹息,吐出长长的愁绪,轻轻颔首,道:“好,我答应你……”
筠一,你想护我,我便让你护我。
……
这婚事定下来的突然,风远侯与侯爷夫人也言明不插手此事,徒留叶筠一一人里外忙活着。
秦思立在长廊里,看着一袭白衣在满园的红色轻纱中穿梭而过,唇边轻柔的笑意噙着悸动。
“小姐,按照规矩,成亲之前是不可见姑爷的。”天官挡在秦思眼前,想将她拉开,秦思却摇了摇头,目光没有丝毫的松动。
“规矩是死的,我只是想看看他,想多看看他……”秦思的话语轻的好似浮尘,在沁人的冰冷空气里缓缓流淌着……
正文 第十八章 逃婚离齐州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417 11:35:26 本章字数:3230
明日大婚,风远侯府里下人们忙活不已。虽然这婚事不曾昭告众人,亦不会有前来观礼的宾客。却依旧是侯府的喜事,外院不曾装扮,内院里,洒扫挂彩的满处都是。红绫绸缎将房檐的钩角挡得严实。秦思在叶筠一身后,那缱绻的目光流连不散,其中却是充盈的痛意。
忆卿安慰地拉了拉她的手指,带着天官回了南风阁。这样的秦思,看着便让人心疼。忆卿将天官推着走进秦思的房里,她上下看了看,道:“天官,咱们两个速度快些,将小姐和咱们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
“收拾?”天官将秦思的镶金红木箱子打开,手中的动作一顿:“好好的,收拾东西作何?”
忆卿撇开眼,天官的性子尚且不够承担许多事情,她只能瞒着,瞒着。
“你忘了,明日小姐大婚,夫妻总归是要住在一处的,咱们也要跟着小姐去,现在不收拾好东西,到时候会慌得手忙脚乱的。”
天官听着有几分道理的说辞,却是咬了咬唇道:“可是忆卿小姐,侯爷不是说了,只是先行礼,咱们还是要住在南风阁的呀……”
忆卿也着实是乱了阵脚,竟然说出这么明显的错处,她唇舌一愣:“这个……”
“傻天官。你想啊,侯爷是这么说着,可是到时候万一有了变数呢。世子对咱们小姐的情意放在那儿,难不成新婚的夫妇还有分房的道理?等到那个时候就有得忙了,现在先收拾着,静观其变吧……”
忆卿眼眸四处游离,也只能说着这么蹩脚的借口,也幸好,天官心思单纯,并未深想,见她这么解释着,也就点头收拾起来。
天官将东西整理出大概模样,忆卿拿起桌上的茶盏,偷偷掩藏在衣裳下,走到窗边倒了个干净。
“其余的,让我来吧。这茶水没了,待会小姐回来怕是会口渴,记得在茶里放些红枣,喜气。”忆卿将倒空的茶盏轻轻放回桌上,随即走到天官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衣裳。
天官看了看物事,的确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扬起脸笑道:“那剩下的就劳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