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还朝第27部分阅读
有凤还朝 作者:真御书屋
的人?”秦思出声问道。
忆卿回望了秦思一眼道:“他是杀手出身,旁人都觉着他无情、冷血。可他对我却是极好的,或许不够体贴,却能将我心中寒意熨帖安稳。他从来不说,却容不得我受半分委屈。”
只是轻描淡写几句,却饱含着情丝万缕。
秦思微微一叹:“这就足够了。茫茫红尘,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寻到那个执手一生的人。我每每想起我的娘亲和爹,便觉得,情之一字最无定数。”
“等到世子回来,你必然比我更幸福……”忆卿点了点秦思的眉间,月华下两张娇颜上布满了异样的安宁。
与忆卿同行回屋,茅草屋后一道清冷的身影在看见忆卿的一瞬,默默转身回屋。秦思扯了扯忆卿的衣袖,叮嘱道:“既然心中所向,便莫要错过。”
忆卿“嗯”着,提起裙裾,快步朝着那个身影追去。
看着那两道交错的身影,秦思心中一派安然。
“莫要羡慕。若说羡慕,该是为父羡慕你们才是……”苏离渊手中拿着一壶清酒,对着秦思道。
秦思回身,上前搀住苏离渊:“爹,你又喝酒了。”
苏离渊摆了摆手:“我只是想你娘亲了。”
“你可想听我与你娘亲的故事?”
“想……”
苏离渊与秦思漫步到农田间,席地而坐,淡淡的青草香气在二人鼻下蔓延开来。苏离渊仰头饮下最后一口清酒,低声道来。
“我见到你娘的时候,心头突地动了动。我还记得她的衣衫并不干净,发髻是散开的,脸上还有一层灰土。可她身上的气质,让人不敢小看她。那一刻,一向自诩聪明绝顶的我,竟然呆着站了许久。”苏离渊说着看了看秦思。
“当初,我在将军府看见你,便觉得熟悉。你与你娘亲长得真像……”
秦思伸手摸了摸脸颊,对于娘,她有太多的好奇:“那爹是如何让娘甘心以身相许的?”
“我也不知。就像你说的,喜欢便是喜欢,哪里有什么理由。”苏离渊眸中现出朦胧:“当年在江湖上行走,我脑子里只有仗剑天涯四个字。纵然遇到你的娘,我的心亦是在江湖。我总说我离了江湖,却还是接下了战帖,累了你娘多年。若是我决然些,或许……”
秦思听出其中的自责,忙接下苏离渊的话:“爹,你莫要多想。凡事总有定数,或许往日的分离,只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相聚。执手白头,白头何其久……”
这话在很久以后,让秦思久久不愿回顾。
“爹,娘最喜欢你什么?”将苏离渊那淡淡的思念抹去,秦思笑着问道。
“你娘最喜欢的,便是我烤的野鸡。”
说起往事,苏离渊胸口轻轻震着,藏不住的笑意在空中回荡。
“哦?说得我也想尝尝爹的手艺了……”
苏离渊闻言,起身留下一句:“等着。”那身影便很快飞起不见了。
过了没一会儿,苏离渊手中提着一只野鸡回来。秦思看着他熟练的清理好野鸡,随后折下一根树枝穿过。架好的火堆渐渐燃起,滴答落下的油脂奏起噼里啪啦的脆响。
野鸡被火烤的焦黄,那极为勾人的肉香很快散开,秦思侧身看着专心不已的苏离渊,忽而弯起眉眼。爹爹此刻在想娘吗?不知这火光闪烁着,可会让爹心中平和一些,可会让爹今夜安眠……
“来,尝尝,许久不曾动手,生疏不少。”秦思接过苏离渊手中的鸡腿,外焦内嫩,的确美味。
许久不曾动手……并非不能做,只是没有你,我不愿再做。
她的娘何其有幸,得了这么多的真心所护。
筠一,等你回来,可愿尝尝我亲手所做的羹汤?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筠一为皇储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417 11:35:32 本章字数:3270
就在董达肃清了朝堂之上的反骨,就在董达等着黄袍加身的时候,京城的夜风忽而一夜变了风向……
在叶筠一被拘的第六日夜里,京中出了一件怪事。子午夜后,京城中一片寂静,连同花柳巷中的低吟都归于了平静。
如同往常一样,日出东方,可这光亮照耀在京城城墙上。一名城门守卫耷拉着眼皮看向城墙,伸手便要将城门推开。晃荡的眼神四处游走着,忽而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对着斜后方的墙壁看去。
一张张连成片的黄绢贴在墙上,他心下起了疑心,脚步一转,朝着那黄绢走去。
惺忪的眼看着黄绢,他的瞳孔不断睁开,随即双唇颤着叫出声来。
“啊……”
“来人,快,快去报告给府尹大人。”
而京城中的大街小巷亦是贴满了这相同的黄绢,爱看热闹的京城百姓自然纷纷出来围观,彼此互相指点而语。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昏黄|色的墙壁上,黄绢随风扬起,而那朱红色的墨迹书写出一个惊天的秘密。
“哎哎,这上头写的什么啊?”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贩拍了拍身侧书生模样的男子,问道。
那男子有些嫌恶地挑了挑眉,伸手在肩头拍了拍本不存在的灰尘,随即往一旁挪了一步,念了起来:“天佑我朝,先皇驾崩,仲景帝继位前薨逝,皇子叛离。我天朝万民被陷于水火之中。国不可无君,必有贤良庇佑百姓,方得圆满。”
“这文邹邹的,我这粗人可不懂……”
书生不理会这小贩的嘀咕,继续念道:“今有风远侯世子,叶筠一是也,乃是先皇嫡子,与仲景帝为一胞双生?”那书生念着,骤然停了下来,话语堵塞住,惊异地说不出话来。
“风远侯世子怎么和先皇扯上了关系?”书生径自疑惑,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议论声也就越发大了。
“双生?这不是大忌吗?”一旁的老人家插话道。
“是啊,双生者,同养则必有一死。这是老祖宗传了几千年的话了……”
“就是啊,这先皇后竟然生的双生子,难怪仲景帝一向病弱啊。”
众人谈论之声纷纷袭来,那书生继续念下去:“仲景帝已死,双生杀象破局。世子叶筠一文武兼备,仁厚贤明,当正名入宗庙,可承继大统,以安天命。”
“这……”小贩张嘴欲说什么。
“让开让开。”小贩话未出口,便来了一列侍卫将墙壁上的黄绢撕下来。那领头人横眉怒视着围起来的百姓,高声警告道:“这胡言乱语的东西,大家不必看了。若是有谁私下议论,则以谋反罪处置。想去京兆尹衙门过活的,尽管试试。”
说着,那人拔出自己的佩刀,摩擦声刺得百姓耳鸣一片,却也迫于官威散了开来。
很快,街上的黄绢便被清理了大半,可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为时晚矣。
……
今日一大早,董达尚在美梦之中,却忽而被人唤醒,说是出了大事。
怀揣着不悦的董达缓缓更衣到了前厅,却见京兆府尹正着急地在厅堂内踱步,双手不时互相拍着,这模样让董达不由起了怒气。
隔着些距离,董达便遣退了前厅四周的下人。
“做什么这么没有分寸,哼。”
京兆府尹还来不及叩首谢罪,连行礼都忘了,急急说道:“不好了,大人,出事儿了。”
“说吧。”董达皱着眉,背过身去理了理腰带上的玉环。
京兆府尹叹着气道:“大人,今日一大早,就有城门守卫来报,这京城大致四方城门,小至平民苦巷都贴满了黄绢,上面写着……”
“写着什么?”董达扬眉问道。
现在朝中已经基本无障碍,可若是有别的麻烦,就要耗费不少功夫了。
“黄绢上说,风远侯世子叶筠一和仲景帝是一母同胞啊。现在仲景帝驾崩,正是该他登基大位啊。”
京兆府尹说着,眼睁睁见董达面色沉了下去,极为瑞瑞。
“什么?叶筠一?”
董达自然不信,他凝眉看去,直呼道:“去将黄绢呈上来。”
很快,侍卫手中捧着黄绢入内,待董达接过,侍卫匆匆离开了前厅,唯恐被董达的怒气引燃。
董达一手抖开黄绢,眼眸急转,将上头的每一个字都看了个明白。
“世子叶筠一文武兼备,仁厚贤明,当正名入宗庙,可承继大统,以安天命。哼,这些胡说八道的东西都是哪里来的,若叶筠一真是仲景帝双生子,又如何会成了风远侯府的世子?实在是可笑,可笑至极。”
不知是不信,或是心中隐约的恐惧,董达一反往常的沉稳,将那黄绢狠狠摔在了地上。
“大人,这黄绢昨夜忽然出现,城中守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怕是暗处有人在指示啊。”京兆府尹的职责是安抚京城百姓,保全一方平安。在天子脚下,这的确是个美差,可是逢上这般世道,他便只能小心地将什么事都推个干干净净。比如这黄绢,若是不说个明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他督管不力。
董达闻言,沉声道:“倒也不无可能。”
“现下可有将这黄绢处置了?”
“回禀大人,下官已经将所有黄绢都撕了下来,收回了京兆府,等候大人处置。”京兆府尹拱手答话。
“那百姓是何反应?”董达最为关心的便是这个了,他虽然想要登上大宝之位,却也不愿意落下口实的。
百姓之民心,比手下有良将更为重要。得民心者的天下,这是董达明白的。
“这……”那京兆府尹有些犹豫,此问的确不好回答。
“直说吧……”董达瞥了京兆府尹一眼,心中已有最坏的打算。
“早起外出的百姓大都看见了,这黄绢贴满了京城,下官手下的人一路搜查,也惊扰了不少百姓,怕是,怕是瞒不住的。”京兆府尹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董达眉心一痛,这的确是个烦。
天朝后继无人,他才能堂而皇之地上位,可这一道黄绢出来,真假难辨,倒是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了。
“既然堵不住悠悠之口,那便不要伤及百姓,以免百姓不服。你去吧。”董达吩咐一番后便将京兆府尹打发了去。
“是,是……”
等到京兆府尹离开,董达便派人将王胜找到了书房内。
“属下见过大人。”
董达看了看俯身行礼的王胜,衣袖一摆,止住了他的动作:“不必多礼了,你说说这黄绢的事情如何处置为好?”
“属下以为这事情已经传开了,自然是不能死死瞒住的。”王胜见董达颔首,继续说道:“世子现在被囚禁于天牢中,若是此事为真,那大人怕是有麻烦。”
“你是说,会有人借此做文章?”董达被王胜一语点醒,他险些忘了,叶筠一正被他关在天牢中,这件事情一个处理不慎,他便会背上谋杀皇族的罪名。
王胜颔首:“或许,此事根本就是有人为了陷害大人所为。大人你想想,双生之象的确是杀象,为天朝大忌,可这仲景帝驾崩也有些时日了,这黄绢为何一时不出现,却偏偏在叶筠一关入天牢即将判罪的时候出现?”
董达亦是点了点头,下颚的线条紧绷起来。良久才低声道了一句:“你说的有理。”
“那假若这消息为假呢?”董达转而问道。
“如果此事为假,那便是给了大人一个强大的助力。”王胜斜挑起一双细长的眸子,阴测测的目光在其中流转。
“此话怎说?”董达不解,问道。
王胜上前凑近了些许,轻声回话:“这消息如果是假的,大人尽可以将这造谣生事的罪名盖在叶筠一和风远侯头上,那时候,大人是功臣,而风远侯府的势力也就消失于无形了……”
董达心头豁然一松,轻轻笑了起来。
“那你以为这消息真假如何?”
“属下以为,不大可能是真的。若是大人不放心,大可以在宫中先查证,若是为假,则可当着众人验明正身,乃是胜券在握也。若是为真,则只能另作打算。”
“嗯。你说的不错。”
董达当即听从了王胜的建议,入宫着人查探此事的真假。
当年先皇后是难产生子,入了殿内的产婆与太医都有记载,可这些人大都离开了宫廷,找不出半分痕迹。而在太医院的书册上,却没有关于这双生子的记录。
看来,此事乃是假传的。
董达心中安定了几分,次日便以董采薇之名将满朝文武请入宫中,以验正身。
“诸位大人,近日来京城里起了流言,说风远侯世子叶筠一乃是先皇所出,与仲景帝为一母同胞。此事对我皇家脸面着实有污,不宜搁置。今日蒙董娘娘明鉴,将众位大人其召宫中,协商个对策。”
朝臣们自然是早就知晓黄绢一事,现在明着被摆上了台面,也就没了顾忌:“微臣以为,验明真身方位上策。”
董达轻咳了两声,殿上慢慢安静了下来,只听董达说道:“不错,便传了叶筠一来,当场验明真身,以昭天下!”
正文 第七十章 滴血认亲(上)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417 11:35:32 本章字数:3252
“本宫听说太医院有一道滴血之法能验明正身,不知是真是假?”董采薇忽而出声,那轻柔的声音透过蔓蔓珠帘传出,在殿上回转着。
无人应声,董采薇微微“嗯”了一声,身侧的内监高呼起:“传太医。”
最终,接下董采薇这句话的是被传入殿中的太医。
“回娘娘话,的确有此法。只是先皇与仲景帝都驾崩了,无处可取血啊……”那太医为难地说道。
“哦?这么说来,这取血之法是不可为了。那,众位大人可有其他法子?”
“娘娘,并非无法,只是恐其有误啊。”太医犹豫着将话说完:“娘娘,先皇与仲景帝皆驾崩,却尚有血帕留下,只要将血帕上的血样取下,溶于水中,再将世子的血滴下,若是能与之相溶,则可确定身份,反之,则为传言。”
董采薇听着,微微颔首,发髻上的金凤步摇荡着:“好,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三日后巳时三刻,便将风远侯世子招上堂来,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的消息传了出去,自然瞒不住尚在天牢中的叶筠一了。他看了看传话的狱卒守卫,面色沉静,让人看不出一点异样来。
叶筠一心头升起许多复杂的情绪,这传言太过荒谬了,他分明是风远侯世子,为何被说成了先皇之子。还与齐仲景是一母同胞……
这其中有些辨别不清的东西,好似在暗中指引着什么。
胸膛豁然一沉,那董达一心篡位,纵然消息是假,董达也会想办法对付他。父侯已经在他们手中,那下一步他们会否去寻秦思。
思绪混乱不已,叶筠一的背脊微微弯曲……
山坳外,突然有一人在入口中停滞不前,那曲折不断地马蹄声惊扰了山坳中的人。苏离渊与柳伯一个对视,齐齐往山坳入口赶去。
柳伯的身形虽然追不上苏离渊,却也只落下半步。
“来者何人?”苏离渊隔着一段距离,出声道。
那声音在山壁间回荡着传出,让那人惊了惊。随后很快镇定下来,回声道:“青墨奉公子之命,前来寻秦思姑娘。”细腻柔婉的女声顺着忐忑的山壁传进了山坳。苏离渊并不急着应话,而是折返回了茅草屋,将那女子的话传给了秦思。
“青墨?”秦思心中有些疑惑,青墨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爹,我随你出去看看吧。”
秦思走道山坳口,扬声道:“青墨姐姐?”
外头的人闻声起了点点笑意:“秦思姑娘,青墨不请自来,还望莫要怪罪。”
这声音是青墨没错,秦思含笑,对着苏离渊点了点头。
再见青墨,秦思从她脸上看到了点点豁然,那份轻松是忘却心中红尘后的洒脱。秦思站在青墨身侧,温声问道:“青墨姐姐怎么会来这儿?”
“是公子发了急令,让我来寻你。”
“寻我?”
“可是京中出了事?”秦思有些不安,按照叶筠一的行事,青墨离开后自当会让她安宁地过下去,这般将青墨召来,定然出事了……
青墨对着秦思浅笑,沉声道:“我离开齐州后便寻了一处农郊,以施药度日,前几日听病患说起,京中传闻公子是先皇嫡子,可继承大统。我觉着事情奇怪,于是赶到了京城想看个究竟。刚到城外,就接下了影阁急令。”
叶筠一不惜自损动用了影阁最高一层的急令,自然非同小可,而那一道急令也只有影阁高层才识得。怕是叶筠一也不曾想到,最先看到暗令赶来的会是青墨。
“筠一说了什么?”
“公子让我速速送你们南下……”
“南下?”
秦思噙着这句话,在口中念着,美眸泛起点点空荡,她对着苏离渊道:“爹,我们上京城。”
“筠一答应会来山坳寻我们,现在又让我们先回南国,必然是他有难。京城局势不定,青墨姐姐方才说的那个传言会给他引来杀身之祸。”
苏离渊听着秦思说完,却是摇了摇头。
“不可,秦思姑娘,公子这么打算自然是有原因的,你贸然前去,说不定会成为公子的包袱。”
“青墨姑娘说的对。阿离,爹一向是站在你这边的,可这次却不能让你去。”苏离渊直直看向秦思:“筠一与你心思相通,他有危难你自然是不会不管的。这一点想必他很清楚。现在筠一让青墨姑娘来带话,一定是自己有了打算,或者,是有人想要拿你去威胁他……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明,不可擅自决定。”
秦思将苏离渊的话听了进去,却依然坚持要上京。
不看见叶筠一,她如何也放不下心独自去南国。
是夜,秦思待众人歇下,独自步入院中。她穿着寻常衣裳,看不出半分异样。待到茅草屋中寂静非常,秦思脚下的步子便跨开了,朝着山坳出口行去。
山坳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秦思心中那一道叫做恐惧的情绪。前方的山坳出口被月光照得朦胧,一道山壁间的缝隙,透着屡屡清风。
“阿离。”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秦思没有回头,她知道身后的人是谁,或许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会如此任性一次。
“你当真非去不可?”
苏离渊话语中满是无奈。
秦思轻声应着:“爹,我不去,心中则不安。”
“你倒是和你娘一样固执,也好,那……”苏离渊看了秦思良久,总算松了口,可这话说着,秦思却赫然身形恍惚起来。
“阿离?”苏离渊上前将瘫软着要倒下的秦思扶住,焦急地唤了起来。
他凝着眸子,伸手往秦思的脉门上探去,手指下那脉弦轻轻跳着,苏离渊眸色顿时温了下来,他轻轻一叹:“果真是天意啊。”
……
秦思过了半个时辰才幽幽然转醒,屋内的烛光略微刺眼,让她不禁将螓首转向了内侧。等到眼眸逐渐适应,她才看向坐在不愿处的人。
屋内守着她的除了苏离渊还有青墨,见秦思醒过来,苏离渊当先便走到了床榻边:“你身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秦思摇了摇头,挣扎着要起身。
“莫动,阿离。”苏离渊伸手按住秦思的肩,让她好生躺下。
秦思柔着声音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有了两个月身孕。”
苏离渊的话如同当头一盆凉水,让秦思冻住。她有了身孕了,已经两个月了……秦思微愣着,将手放在小腹上,那里一片平坦,却因着心中某道触动而变得不一样了。
(女主怀孕了,陌陌弱弱表示不会和沈思容一样流产的,真心不会。这是男是女,来来来,猜一猜……)
“阿离,你听着。你现在有了孩子,不管是为了谁,你都必须好好的,不能出半分差池。若不想筠一因你们而被人威胁,你便不能去京城。”
闻言,秦思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她没关系,万一成了威胁筠一的负累,大不了便是一死。可是孩子呢……
她可以带着孩子一同去京城,可是这做法太自私。筠一平安回来,必然怪她不珍重自己。如果有个万一,这孩子就是筠一最后的血脉了。
青墨见秦思似乎松动了一些,于是说道:“秦思,公子必然想再见之时,你安然无恙。”
“筠一……”
秦思颤着红唇,眼中缓缓酝酿开一点水雾。筠一,你记着,我和孩子在等你,你一定要毫发无伤的回来。我等着,等着与你再见之日。
“我们明日启程,回南国。”秦思揪着胸膛里的一片柔软,眸光里带上了柔韧的晶莹。
“好。”
次日一大早,秦思一行便告别了柳伯,朝着南国而去。
忘川与忆卿在半途与他们分开,游玩前行。秦思欣然应下,随后与苏离渊、青墨、月夜、天官五人一同继续往南。
……
秦思离开山坳的次日,京城中便上演了那一场滴血认亲。
昭阳宫大殿之上,高位上坐着一身朝服的董采薇。满朝文武分别立在两旁,将殿上中央的地方空了出来,其中摆上了一道青竹木镶金案,案上摆着几个装了水了琉璃盏。一名御医从内监手上取下龙帕,这些龙帕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看得出来已经有些时日了。
御医捧着那些龙帕,在大臣面前慢慢走过,让他们将龙帕看个清楚。
“好了,开始吧。”
董达朝着上位看了一眼,董采薇会意,扬了扬手道。
“臣遵旨。”
那御医将龙帕往东方举起,随后行了跪拜之礼,算是对先皇请罪。随后,他将龙帕上带着血的部分剪下,放入一个琉璃盏里。这龙帕是织造司最好的金丝所做,遇水则净。那水缓缓渗透进去,将龙帕上的血迹泡下来。
那龙帕上的血迹越来越淡,而琉璃盏中的水透出了红色。
那御医将龙帕碎片小心地取出来,将那琉璃盏捧着,递给一旁的内监查看。
“娘娘,可以取世子之血了。”
董采薇眼眸带着些寒意,出声道:“来人,将叶筠一给本宫带上来。”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滴血认亲(下)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417 11:35:32 本章字数:3319
叶筠一的双手被捆住,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度。
“微臣,见过娘娘。”叶筠一单膝跪下,行礼后站起身来。那双琉璃琥珀色的眸子剔透非常,让人觉得澄澈无比。
叶筠一看了看朝堂上的官员,着实陌生了不少。董家之心,现在是人尽皆知啊。
“世子可知今日众位大人集于此处是为何?”董采薇平缓的调子道来,却让人感觉到一点锋锐。
叶筠一沉声答道:“回娘娘,微臣知道。”
“好,那本宫也不必多言了。太医,动手吧……”董采薇话音一落,便有殿上卫将叶筠一往前压着走到案几前。
殿上卫并未解开叶筠一的手,而是让他背过身,有御医拿起匕首划破他的手指,那点点鲜红从指尖涌出,随后落入了琉璃盏中。
那血滚滚滴入琉璃盏,在众人灼然的目光中缓缓溶了进去,与先皇血帕上取下的血样融在了一起。
这让满殿上的人都起了哗然之色。
董达僵着身子,口中低喃道:“这怎么可能?”
齐家正统已经没了,那些旁支王爷就算想上位,也没有朝中大臣相助。这才是董达胜券在握的原因,现在闹出这么一桩事情来,分明是对着董达的脸打了一个耳刮子。
叶筠一有风远侯府的势力,有堂而皇之的地位。样样都是董达的死门……
殿上的气息一瞬的僵持住了,朝中大臣们先是不信,随后是惊讶。目光皆是落到了叶筠一身上,间或有人抬眸看看上位。
叶筠一自己也是哑然相对的,这是怎么回事?莫非那黄绢上的话是真的?
这静默让人窒息,那太医颤着须发打破空寂道:“娘娘,先皇的血帕放置已久,也不知是否作准,微臣以为还需取世子之血与侯爷之血一试,方可做个定论。”
董采薇本是个无野心的人,可是在宫中呆的久了,身侧的依靠也没了,她也就明白了,在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只有权力才最好的保护。
万一叶筠一登上皇位,董家必然失势,那她呢,便要在这如花的年纪深居后宫,默默一生吗?
“准。”
吃力地说出这个字,董采薇的杏目盯着殿下。
董达拱手一拜,随后领着心腹内监去将风远侯抬了出来。躺在斜椅上的风远侯被整理过一番,却依旧是挡不住的憔悴。
风远侯昏迷着,脸色颇为苍白。
“父侯。”叶筠一看着下颚凹陷的风远侯,痛声唤着。
“开始吧。”
太医领命,将风远侯的手指划破一道口,随后又滴入了叶筠一的一滴血。
董达的视线被太医挡住,当下一个心急,颇为失态地跨步赶上前去看。这一看,董达忽而狂笑了起来。不错,叶筠一的血与风远侯也溶在了一起。
(陌陌语:尼玛这是吃果果的ab型的啊,有木有???不狗血吧,不狗血吧。)
“呵呵,看来这滴血验亲并不准啊。”董达心里松了口气,只要没有证据,那叶筠一便只能是风远侯世子。
“好了,既然是闹剧一场便都退了吧。本宫折腾得有些乏了……”
“是,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臣等告退。”
……
凡事自有变数,这场闹剧的出现自然有其道理。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黄绢传闻”已经过去的时候,京城来了一个女人,一个知晓真相的女人,一个来破局的女人。
清晨,皇宫门前却异常热闹。等在东直门外准备上朝议事的大臣们正彼此交耳低语着,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滴答的铃声让人无意识回头看去。
马车在东直门门前停了下来,那车帘被掀起,车上下来的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许久的风远侯夫人。
侯爷夫人曾落到了齐仲景手上,后来就没了任何消息。她忽然出现在京城,着实诡异。可她以一品诰命夫人之名,上得朝堂,入得后宫,无人能阻。
一身正宫红色朝服,腰间系着云纹绣锦带,足下一双流苏宫底鞋。行走间,头上的双鬓飞髻上的钗环轻摇过。
“侯爷夫人?”董达一身紫色朝服,腰间系着乌金色绶带。
“董大人,有礼了。”风远侯夫人清浅一笑,随后微微颔首示意。
董达寒暄一番过后,出言问道:“侯爷夫人怎么会突然进京?”
“我家侯爷和我的儿子都在皇宫,本夫人如何能不来?”风远侯夫人没有了往日那般紧张的神色,安详的光芒中是一种坚定,破釜沉舟的坚定。
董达从中感到些锐利,也不再接话。
“现在朝中还要依仗董大人,既然本夫人赶巧,那今日朝会就不必回避了吧。”风远侯夫人说着,扬起眉眼看向董达。
“既然侯爷夫人要上朝,自然是可以的。”
“董大人莫要多心,本夫人不过是想去见见董娘娘而已。”说着,东直门被内监打开,巍峨的宫墙透开裂缝,风远侯夫人径直往东直门中走去。
殿上多了一个女子,气氛当即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风远侯夫人立在殿上当中,抬眸看着上位垂帘后的董采薇。
“董娘娘,臣妇有一问,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与仲景帝的大行也过了,为何迟迟没有新君之说?”
这个问题天下皆想问,却无人开口,今日不想会是风远侯夫人提出来的。
董采薇本以为风远侯夫人是来求情的,她的夫君儿子都在董家手上,她竟然还敢咄咄逼人。这让董采薇不解之余,也哑然了。
“侯爷夫人怕是不知啊,这先皇嫡系一脉无皇嗣可承继大位。”董达出言解释道。
“那旁支皇室呢?”风远侯夫人丝毫不犹豫反问道,她今日出现,就是为了打破朝中董家的大局。敢对风远侯府下手,他们也要掂量掂量。
“旁支皇室的最佳人选,尚由内务和诸位大人思虑,此事关乎大业,总不能草率啊。”对着她的咄咄逼人,董达应答自如。
可这正是风远侯夫人要等的话,她唇角扬起,红色的唇脂异常鲜亮:“既然旁支还未选出后继之人,就是天意了。”
说着,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风远侯夫人对着龙椅跪下,叩首:“皇上,彩凤本想将这件事情瞒一辈子,可为了我天朝大统,却不得不说了,纵然会因此背上欺君罔上的罪名。彩凤也甘愿……”
再次叩首后,风远侯夫人站了起来。
“我原名彩凤,自幼便是上官丞相家的婢女,后随着先皇后入宫,伺候左右。”风远侯夫人轻轻开口,这个身份一出,董达心中便是一紧。
身为婢女,是不可随意出嫁的。就算是配婚,也极少能配给风远侯这样的男子。
“老臣一直记得,风远侯夫人是民女出身,怎么现在又变成了宫婢?”董达出声质疑道。
风远侯夫人并不答,而是敛衽转身,看过朝中许多老臣。
“我的出身,内务自然是查得到的,只是当初在名册上记着,我暴毙而死。”
稍稍一顿,她继续说着:“上官皇后身怀有孕,皇上大喜,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皇后却剩下了一胎双子。”
“什么?”
“那黄绢所说是真的?”
……
不少大臣想起前几日的黄绢,私下议论声又起。
“双子,在天朝向来是不详之象。有双子,必有杀。”风远侯夫人面色苦笑着:“所以那两个皇子中,只能活下一个。上官皇后下不了手,让我带走一个皇子,溺死后再自己寻一处荒僻的地方过日子。”
“选皇子的时候,皇后心中犹豫,不知道该留下谁。正巧,两名皇子都睁开了眼睛,其中一个眼眸色泽极淡,如琥珀一般。皇后恐其有异象,不详,所以让我抱了这个浅眸皇子离开皇宫。”
眸色极淡。如琥珀一般。
这分明是叶筠一……天下谁人不知,风远候世子眸色有异。
“我到了河边,却始终下不了手,我只好抱着皇子离开了京城。出京时,我被风远侯爷遇到,侯爷收留了我,与我成亲,还给了这个孩子一个身份。”
说着,风远侯夫人眸中挂上了泪。
“夫人的意思是,世子当真是先皇嫡子,与仲景帝是同胞兄弟?”面对朝中老臣的问话,她颔首答道:“不错。”
董达被这消息刺得胡须发颤,那眸中的气急险些掩饰不住,董采薇亦然,她在内监的搀扶下起身,拨开纱帐与珠帘,从后屏里走了出来。
“兹事体大,侯爷夫人可有证据?”
“臣妇说话自然是有证据的。在那小皇子的腰后有一道莲花印记,那印记与仲景帝一模一样。”风远侯夫人说着,目光清澈。
董采薇摇了摇头一笑:“就一个区区胎记能说明什么?”
早知有此为难,风远侯夫人丝毫不慌乱,她对着董采薇一个福礼,对答道:“胎记尚且有巧合,那有一样东西却是巧合不了的。”
“臣妇嫁给了侯爷,曾有幸入宫赴宴。我虽假装不识皇后,可皇后却是认识我怀中的筠一的。上官皇后百感交集,为防筠一将来有个万一,皇后便留下了一封手书给我。这手书的存在,连侯爷都不知。”
ps:我知道滴血认亲不科学,这就是为后面做一个反转。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一母双生子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417 11:35:32 本章字数:3263
“夫人是说,你手中有上官先皇后亲笔手书?”董采薇提声问道。
“不错。”风远侯夫人说着,在众人解开发髻。
她的发丝披散下来,在那发丝中央有一支珍珠金钗,那珍珠极大,只是表面光泽不足,想来是旧物了。
风远侯夫人伸手将珍珠拔下道:“先皇后手书就在这里头。”
内监拿着珍珠,好不容易才碎开。当中确有一小方白绢,这手艺实在匪夷所思。众人惊异之余,将目光投向白绢,只见那白绢如雪般干净,并无一点字迹。
董达见状反笑起来:“这个白帕子就是手书不成?”
将这讽刺忽略开,风远侯夫人抵着董采薇道:“还请娘娘送一碗烈酒上来。”
董采薇允了,不一会儿,便有内监送上烈酒来。风远侯夫人将帕子丢入烈酒中,那酒盏中突然出现细微的灼灼声。待到风远侯夫人再次将白帕拿起,那帕子上已经透出了朱红色的墨迹。
其下一角露出落款——上官燕三个字,那字迹虽小,却力道流畅,万般锋芒藏于温婉之中,的确是上官皇后的手笔。
众人皆愣住,却被风远侯夫人一句:“见先后遗迹,众位当行何礼。”
见上官先皇后遗迹,就连董采薇也是要行跪拜大礼的。被这么一提醒,众位朝臣才纷纷掀起前襟跪下呼:“先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风远侯夫人将那白帕展开,放在内监手中,任由朝臣们互相细看着。
“天命昭昭,吾生双子,为破杀象,二子择一,哀兮,怨兮。一子仲景,天朝太子也。一子浅眸,送出宫外,屈成风远侯世子。现留书为证,愿他今生安然,若有万一,此绢堪正其名。上官燕。”
有了这样东西,叶筠一的身世想来是无可疑之处了。
“原来世子真是我天朝皇子,只是不知夫人为何早些不将皇后手书拿出来?”董达看着这情形,除了逼她露出马脚,就别无他法了。
风远侯夫人对着董达轻轻眨眸:“这就要问董大人了,如果侯爷安然,筠一无碍,我根本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比起皇子,我更希望筠一只是风远候世子。”
董达被这话击中,他下手对付风远侯府莫非错了?
“那现在,董大人可愿让臣妇见见筠一了?”风远侯夫人正襟道。
“这是自然……”董达咬着牙说着,众目睽睽下,他不得不应下。
很快,叶筠一被人带上殿来,只是今日他不是被捆绑住双手的。他衣衫上沾染了灰土和血色,背着光亮进来,影子投在青白玉的地面上。
朝臣们此番看他,都带着点点敬畏和尊敬,这是天朝皇家唯一剩下的嫡亲血脉了。
“娘?”叶筠一迈入大殿的那一瞬,风远侯夫人亦转过身来。叶筠一心头一直挂着的担忧砰然碎裂,他喜色跃上眉梢。
风远侯夫人温婉一笑,却是摇了摇头。她走到叶筠一面前,跪下行礼道:“臣妇见过殿下。”
叶筠一被侯爷夫人这一声称呼震住,还不及反应,紧随而来的是更多高呼声。
“臣等叩见殿下。”
叶筠一周身此时没有一点束缚,却被这“殿下”的帽子压得窒息。他僵着手臂将风远侯夫人扶起,眸中闪烁着恍然:“娘,你叫我什么?”
不待风远侯夫人回话,一旁的内监便送上了上官先皇后所留下的手书。
“殿下,你的娘亲是已故的上官先皇后,你是要承继天朝大统的人,往后当一心为民才是。”朝中老臣近日来无奈臣于董家,心中却有不满。现有了当作大统之人,自然要拨乱反正。
叶筠一看着满朝文武,沉声道:“我只是风远侯世子,更何况资质愚钝,大位自然是担不起的,众位大人还是另寻贤良吧。”
“殿下。”
说着,叶筠一便扶着风远侯夫人离开了大殿,徒留下满朝大臣的叫唤绕着梁柱而上。
……
叶筠一深深吸入一口清凉的空气,他从来没想过,他真的是先皇嫡子,就连那一日的黄绢,他也只当是传言罢了。
“筠一,你不可任性。”风远侯夫人停住脚步,低声道。
她的本意只是保全叶筠一的安全,可身份已经公于天下,叶筠一便只能接受这份担子。
任性?他何曾任性过。
叶筠一看着远处,眸中第一次有了白茫茫的空旷。
“不错,咳咳。殿下不可只顾及自身。咳咳。”闻声,叶筠一回过头,面色苍白的风远侯正被内侍扶着一步步走近。
叶筠一脚下一动,话语中是激动满满:“父侯。你的身子……”
“我没事。”风远侯说着,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风远侯刚刚醒来,便听闻了不少消息,每一件都让他替叶筠一揪着心。现在,听着那一句父侯,他的不安霎时都归于平静。
风远侯吃力地拍着叶筠一的臂膀道:“筠一啊,人生在世,有些东西不由你来决定。那一个位子与你有了瓜葛,若是你不要,便是死。你可明白?”
叶筠一看了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风远侯,心中的鼓点紧密起来。董家表面上承认了叶筠一,可狼子野心昭然,若他放手离开,父侯必然万劫不复……
“父侯,容我三思。”
这个身份带给他的并不是喜悦,而是一份沉重。叶筠一念起秦思,不知他的阿离知道这些会如何?
阿离是南国皇储,他成了天朝皇子,这是老天在跟他们开玩笑吗?为何突然一瞬,他们的身份都变了……只是阿离,你信我,待我平稳天朝局势,便抛下这无奈来寻你。
……
天下之大,命定的总是难以更改的。董达的野心,威胁了天朝江山,叶筠一不得不退步。最终他以太子之名义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