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人(腹黑甜文)第29部分阅读
御人(腹黑甜文) 作者:rourouwu
在不放心你,这样吧,慧芸、慧茹反正无事,就由她们陪你前去,凡是好有个照应,闲来也可以陪你说话解闷。”周氏笑得十分贤惠慈爱。
昨日她们就商量过了,无论如何要在白茯苓身边安插人手,好确定能将她牢牢控制在手上。
白茯苓故意细声细气道:“我身子不好,是要静养的,日日在房里躺着,怕吵怕闹,闷坏了两位表妹怎么办呢?”
这两位大妈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慧芸和慧茹两个加在一起比鸭子还吵,吃了这么多次闭门羹还学不乖。
陈氏道:“你休息的时候,她们两个自会做伴,又怎么会闷?云雀山别院之前曾经住过五公主呢!定是个清静幽雅的所在,让她们去见识见识也好!”
她相公的荣华富贵,就都在面前这小丫头身上了!
白果在一旁听得火气上冲,忍不住冷笑道:“我家小姐是去静养的,两位表小姐要郊游玩耍可去的地方多着呢,何必要凑这个热闹?!”
没见过这么脑残的,人家都说去养病了,还要人家带着一起去玩,亏得她们好意思。
陈氏自悔失言,不过一想白果不过是个小小丫鬟,竟然就敢公然插嘴奚落她们,气恼道:“大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身份,主子的事轮到你一个小小奴婢说三道四?!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仗着主子柔弱便没了规矩的奴才,我们才不放心要让人去好生看着,不能交你家小姐给下人欺负了去!”
“你们不痴心妄想要欺负我的女儿,我就谢天谢地了。”木佩兰的声音子门口冷冷传来,这两母女才进读云轩,白果就派了小丫鬟去通知她了。她进来正好听到陈氏的大言不惭。
周氏一听木佩兰的话,顿时变了脸色道:“表妹这话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木佩兰记恨靖国公府的人自作主张算计她的女儿,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对她们。
周氏与陈氏同时拉下脸道:“我们一家人辛辛苦苦替你家女儿筹备及笄礼,拉下老脸四处邀请客人,又费尽心机把你家女儿推上皇子妃的候选名单,现在你利用玩我们了,竟然就翻脸不认人?天下有这个道理吗?”
她不提选皇子妃的事还好,提了只让木佩兰更生气,她也懒得跟她们争吵,淡然道:“便是利用你们那又如何?你们要马上滚出忠国公府!以后两府断交再不往来?说一声就是。”
周氏与陈氏面面相觑,她们的儿女都有住在忠国公府的,早把这里当自己的地盘,要他们搬回去?那怎么可以?!
周氏身为长房长媳,又是出自名门不愿失仪,绷着脸几乎想拂袖而去,陈氏干脆面皮一抹摧胸顿足干嚎起来,大骂白家的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等等。
木佩兰走到她面前举手一挥送了她一记耳光,陈氏顿时消音,不算娇小的身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飞了出去,啪的一声跌在地上。木佩兰用的是巧劲,她其实并没有受伤,只是只一下太具震撼力了。
靖国公府同来的一群女人全部被吓傻在原地,醒过神来后连招呼都不打,争先恐后狂奔出去,扶起陈氏狼狈而逃。
白茯苓抱着娘亲的手臂笑眯眯总结:在暴力面前,所有撒泼吵闹、挑拨离间、阴谋诡计都是不堪一击的!
“送走”了不速之客,白丑两夫妇启程送女儿到云雀山别院养病,马车一路顺顺当当,走到将尽到达南城闷的时候,忽然听到左前方传来一阵惊呼尖叫声,白丑夫妇所坐的马车走在前头,给他们驾车的白阿五正在勒停马匹看看究竟发生何事,就见左边一条岔路上横里冲出一辆马车。
拉着那辆马车的两匹马似乎受了惊,任凭车夫拉缰挥鞭依然不肯停步,刹不住就往白丑夫妇的马车撞来。
白阿五哪能让自家马车被撞,当机立断一跃而起,左右各自一掌击向那两匹疯马,两匹马被打得脑袋一歪,当场翻到在地,对方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马夫惊魂未定,扶着车辕直哆嗦。一句话说不出来。
马车后很快跑来几骑,马上的人都作家丁护院打扮,飞快围住马车,为首一个壮汉大声道:“小人无用,大人受惊了!”
马车门被人推开,车上走下来一个青衫中年文士,怎么看不像大人的模样,反而比较像官员家中的幕僚清客。
车里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夫无事,你们去看看刚才马车冲撞到些什么人,受伤又或是财物有损失的,重重补偿。”
白茯苓这边几个人听了,都对这个“大人”产生了一些好感,马匹失控非他所愿,他能首先想到要补偿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路人百姓,在这年头的官员之中实属稀有动物。
那个青衫文士走上两步对白阿五深深一揖道:“可是这位壮士击倒疯马救了我家大人?壮士好功夫!相助之情,白府上下铭感于心。”
白阿五连忙扶起他,不卑不亢道:“区区小事,不必言谢。”
刚才虽然环境一片混乱,不过这青衫文士依稀记得他本是坐在马车夫的位置上的,一出手就同时击倒两匹奔马,功夫绝不普通,而且言辞态度也不似一般奴仆,这样一个人竟然心甘情愿替人赶车,想必车上的人身份亦不简单。
青衫文士扫过白家这一连好几辆马车,心里暗自盘算起车上人的身份。
白丑他们不想惹人注目,都是用白平子替他们准备的马车,车身上没有任何标记,除了白茯苓的乌木马车样子稍微特别一些,等闲无法从马车上推敲出他们的身份。
这里已经十分靠近城门,人来车往很是拥挤,两辆马车正好在十字路口停着,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偏偏青衫文士似乎很有兴趣跟白阿五拉家常,白丑想了想拉开车门探出身子向着对方的马车抱了抱圈道:“此处说话不便,在下等还要赶路,先告辞了。阿五,快快将车拉开,莫要挡路。”
他一出现,对方十数人连同周围围观的百姓都呆住了——好生俊美的男子!这是哪一家的老爷,真是个面如冠玉,神采照人!
白阿五痛快地应了一声,向着青衫文士咧嘴一笑,上车扬鞭打马继续往城门方向而去。
青衫文士摇头苦笑,往日都是人家急着巴结他们的,没想到今日他难得好奇想探探对方的底细,人家却压根不想理会。
他抬头示意家丁护院们把马车卸下推到路边,走到车旁打算问问主人的意思是要继续行程还是先回府去,拉开车门却见主人一脸震惊地盯着车窗位置,那紧张激动的模样他从不曾见过。
“大人?可是方才那一行人有古怪?”
车上的老人慢慢摇摇头道:“太想了……太想了……”
“大人?”像什么?莫非刚才那两主仆还是之人的旧识?
老人回过神来,一手捉住青衫文士的手臂道:“斑茅,快去查查刚才那车上那男子的底细!”
116 小祢的身份
白家一行很顺利地就到达了云雀山别院。五公主以及她的随从侍卫离开后,白平子请白术带人把这里彻底清理了一遍。尤其是白茯苓住的房间,连家具都全数撤换过,就怕沾了那些人的晦气。
白术那儿别的不多,就人最多。连夜收拾一番。白家的人今早到来时,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焕然一新。
白茯苓安顿下来便劝父母尽快回京去:“娘亲,你打了靖国公府的人,还是快点儿回去看着点儿吧,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趁你们不在出什么招数对付外祖母呢。”
木佩兰道:“爵位还未到手,他们也怕你外祖母出事的,而且白勺与云嬷嬷都不是弱手,现在就守在你外祖母身边,就凭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话是这么说,木佩兰终究觉得不安,又关照几句衣食冷暖等等,才依依不舍与丈夫乘车返京。
送走了父母,白茯苓回到房间,发现小祢正坐在炕上等她,这家伙自从如约拿出了鬼面蛊蛊母,行为便越发放肆起来。白茯苓面上不说,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他多半与魔教有重大牵连,而且是教中的重要人物,否则绝不可能随手就拿出鬼面蛊蛊母来。
甚至她也猜测过,小祢或许是个成年人,不过天生是个侏儒又或者练功出了岔子,成了现在这副长不大的德行,还有一个更可怕的猜测,不过她一直不敢往深处想。
不管哪一种,她都对这个小孩心生戒惧,不知不觉间就不敢再像以往那样随便对他又骂又赶。
房间里,小狸花一副警惕的姿态蹲在房间的另一端,似乎不舍得放弃自己的地盘,又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对付得了这个悍然侵入的外敌。
白茯苓一看这情景,就觉得自家宠物被欺负了,于是看也不看小祢,径自走过去抱起小狸花,无比温柔地摸了几下,道:“乖,我带你出去玩!”不理这个阴阳怪气的臭小孩!
小狸花受宠若惊地喵呜一声,顿时放松下来,腻在白茯苓怀里挨挨蹭蹭,出力撒娇卖萌。
面对白茯苓刻意的冷落忽略,小祢神色一寒,冷笑道:“不想这只猫儿明天变成死猫,你就哪儿都别去,留在这里陪我。”
白茯苓长这么大,只有她威胁别人的时候,敢威胁她的都死得特别惨,一听这话顿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瞪着小祢道:“你敢动我身边的人或东西,就别想再跟我待在一处,马上滚得远远地。”
小祢见她生气,反而缓了口气,笑道:“你跟我在一起,我就不动他们,否则鬼面蛊解了我还能再下,海浮石现在活着我也随时能杀了他。”
白茯苓听他提起海浮石,忽然粲然一笑,道:“我还不知道你有拿自杀要挟别人的嗜好啊,海、大、盟、主。”
小祢眼中露出恐怖的神采,一字一字道:“谁告诉你,我就是海浮石的?”
白茯苓其实只是心底深处有这样的怀疑,可这事毕竟太过匪夷所思,她对此并无把握,也从不曾对任何人提及过。没想到今日一时上火就忍不住冲口而出,话已出口才后悔不迭。她希望小祢一口否认,那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她都可以继续装糊涂。
可小祢现在这样的神情,分明是承认了!
她心里大声哀嚎,有没有这么变态啊!竟然就真让她碰上一个天山童姥!
白茯苓不说话了,抱着小狸花不着痕迹往房门方向退去。她想过叫人进来帮忙,但是海浮石的武功,据她爹爹白丑所说,绝对不是她家的护卫们对付得了的,万一他们撞到海浮石的枪口上,不死也伤......她最不舍得的就是自己的“任务量”遭受损失,所以心里一动,忍住了没有出声。
不管如何,按照这些日子以来小祢与她相处的态度,应该不至于下手杀她灭口的。
小祢把她的举动看在眼里,慢慢收敛了身上的杀意,一脸天真追问道:“快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海浮石的?”
白茯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离奇的猜想,而且还一猜就中。她回想一下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小祢的真实身份的。
也许是在小祢表现出众多小孩子不可能具有的本领的时候......
也许是在小祢不断追问她是否喜欢海浮石的时候......
也许是小祢察觉她关心海浮石的安危而十分欣喜的时候......
也许是在小祢不断警告她不可以跟别的男人亲近的时候.....
也许是她想起金庸武侠小说里著名的“天山童姥"的时候......
也许她其实根本没注意过这些,只是一种诡异又暧昧的感觉,令她产生这样的联想。
“我瞎猜的。你放心,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也不打算跟任何人说。”白茯苓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过回心一想,小祢根本由始至终就赖定了她了,不管她是不是猜到他的身份,他都不会轻易放手离开的。
与其这么装糊涂,还不如明明白白把话说清楚,他既然拿她的家人威胁她,她也要告诉他自己手上也有他的把柄!
小祢身形一动,人就已经到了白茯苓面前的桌子上,笑得开心道:“我的小妻子果然聪明!”
白茯苓一口气噎着,翻个白眼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谁比较小啊?!”
小祢浑不在意:“最多再过十多天,我就能回复本来的样子了,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谁耐烦等你?!白茯苓腹诽道,不过惹火了小祢对她并没有太多好处,所以她也懒得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是如果这家伙十多天后就恢复正常,要她履行约定嫁给他,那可怎么办啊!
转念一想,她又淡定了。海浮石忽然这个样子出现在京城,必然大有图谋,估计事情不可能这么快就完,就算他要求履行约定,她只要把婚期拖一拖,拖到三年之后,他就奈何她不得了。
前提是,她的亲人朋友都必须要秘密转移到海外的岛屿上,否则以这个家伙的性情,天知道会不会伤害她的家人以作报复?
当务之急,是先把这家伙安抚住,别让他看出她的打算!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白茯苓抱着小狸花走回床边坐下,故作轻松问道。
“我到魔教去的路上撞上了意外,恰逢我练功到了瓶颈,干脆就以此作契机,一举冲破最后的关隘。我所练的武功每次突破都会有一两个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小祢坐在桌子上,双手按住膝盖,垂在桌子边上的一双腿随意晃动着,完全是一副小孩子的动静举止。
不知道他是海浮石还好,知道了之后再看他这副模样,真的觉得很不对劲。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小祢一脸好奇地问道。
白茯苓叹气道:“你还真是装什么像什么,一时是老实巴交的武林盟主,一时是天真敏感的小孤儿,这样的做戏本领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起码以她这样阅人无数的观人高手,见面数次都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这话中不无讥讽之意,小祢却半点不生气,反而笑得志得意满道:“雕虫小技罢了,装得不像又何必去装?”
白茯苓在心里鄙夷了一番他的自大无耻虚伪,继续问道:“你到京城来是想做什么?你跟二皇子有仇?”
小祢斜眼看了她一阵,似乎是奇怪她为什么忽然这么关心他的事情,之前她完全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的。
白茯苓被他看得心里打鼓,面上强作镇定,她是想着既然已经躲不掉,干脆破罐子破摔,把他打听清楚,说不定能从中找到转机,就算不能解决掉这家伙,好歹也能多抓一些他的把柄在手上。
“我弄成这个样子,也要多得二皇子的‘照顾’,我怎能不好好回报?”小祢沉默一阵终于缓缓开口道。
“你想干掉他?打残他?”
小祢笑了笑道:“本来是打算把他弄成残疾,让他眼睁睁看着皇位落到别人手上......不过我现在改变注意了,他必须死!”
“为什么?”
“他千不该万不该打你的主意,而且如果不杀了他灭口,很可能就会牵连你了,我答应过你不会牵连你家的。我信守承诺,你也不可以赖账!”
怎么话题又绕回这个上头?白茯苓一阵头疼懊恼,干脆不吭声。
小祢却不肯接受她这样的消极对抗态度,抿抿唇道:“我知道你想跟家人还有陆英离开。我劝你最好放弃这个主意,你必须留在我身边的。”
白茯苓大吃一惊,随即明白必然是之前她与父母陆英商议时被他偷听了去,爹爹与陆英单以武功而论绝非他的对手,他练的武功又这么诡异古怪,就算潜伏到他们房外去窃听,也很难被发现。幸好当日他们并没有提及那个小岛的具体情况,只是含糊地以南下概括了。她曾听白商陆说过,大陆南方无名岛屿成千上万,只要他们小心切断与大陆这边的联系,不愁海浮石能摸上门去。
“你放心,我会留下来。”反正她本来就不打算去的,先哄住这个家伙就是了。
她确实会留下,不过留下的多半是遗体罢了。
117 雪夜怪客
小祢皱了眉头盯着白茯苓,他觉得白茯苓有事瞒着他,不过没关系,反正他早晚有天会把她的秘密都搞清楚。
“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想知道的?”小祢诡异一笑道。
白茯苓想了想终于还是摇头,其实她还想问的是“你跟魔教什么关系?”不过她不觉得小祢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她,正气凛然的武林盟主海浮石竟然与魔教有重大牵连,说出去谁会相信?
“真的没有了?”小祢确认道。
“你想做什么?”白茯苓警惕起来,不过已经迟了。眼前的景物迅速模糊起来,她抱着小狸花的手一松,人也软软向后倒在了床上。
小狸花如主人一般昏迷瘫软,滚到在一旁。
小祢一跃跳到床上,伸手轻轻描绘着白茯苓精致的眉眼,笑得无限温柔:“乖乖睡一觉,醒来把该忘记的都忘掉,等京城的事过去了,自然会把我的事情彻底向你交待明白的。”
白茯苓闭着眼睛,呼吸缓长轻浅,显然已经熟睡过去。
傍晚时,白茯苓迷迷糊糊醒来,依稀只记得自己送走了父母,然后回到房间,再然后就睡着了,压根不知道记忆中缺了最重要的一小块。
现在离新年只剩十多日,正是人们最忙碌的时候,云雀山一带的官商别院静悄悄地无人光顾,白茯苓终于可以放心自在地过自己的日子,每日都会到白术的村子去转悠一下,看看陆续从宁安河一带送过来的人的安置情况。
宁安河那边这些天下来,买人进展颇为顺利,已经买入两百多口人,一共四十户人外加六十二名与亲人失散的孤儿与成年男女。
整户的人家被安置在白家的其他分部,其他六十二名无亲无故的都送到了白术这边的村子来,村子里的房舍因为放出去一批人而腾空出来,正好就用作安置这六十二个新人。
白茯苓点算着各处陆续送来的卖身契,眼看着离万人目标一日比一日接近,心情也一日比一日好。
越近新年,天气便越冷,白茯苓慢慢也不愿意出门,天天窝在别院里,小祢终日不见人影,她也正好乐得清静。
这日忽然有一名老者带了两个仆从前来敲门,说是途经此处,遇上大学,进退不得想借宿。
白茯苓想着这院子里住了几十个自家护卫,一个老人加两个仆人就算是坏人也做不了什么,于是没说什么就答应下来。
晚饭时,杨梅过来说道:“那位老人家说要来向小姐致谢,多谢收留之情。”
白茯苓天天待着屋子里正无聊得很,干脆就去前面见见客人。
老人家大概六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朴素干净,举止得体,身材欣长风度翩翩,五官轮廓十分好看,是个俊美的......老男人,最奇怪的是,白茯苓看着他的脸总觉得很是眼熟。
这位老人年纪不小,可是精神矍铄,双目炯炯,神气虽然温文尔雅,但身上的气质分明是久居上位者才会有的。
他一上来便很是客气地向白茯苓再三致谢,白茯苓可不敢托大,这里靠近京城,往来的人物随时可能冒出几只“王八”及其远近亲属,没事还是小心点儿好。
老人家坐定后三言两语便自然拉起了家常:“说来也巧,老夫也是姓白,本来是泰州人士,现居京城。因为早年与亲儿失散,一直遍寻不获,近日听闻有我儿子的消息,所以匆匆来找,没想到人没找到却遇上了这场大雪,附近几家府邸都只有几个看家护院,不敢收留老夫主仆,幸好遇上了小姐,不然老夫的麻烦就大了。”
雪夜无聊,对方又是个令人很容易心生好感的老人,白茯苓也放下心防,笑道:“老爷爷不必客气,你的儿子可有什么特征,他就在附近住吗?如果方便的话不妨告知,改日天气好些可以让我家的人替你寻找。”
白老先生长叹一声道:“他三岁就离开老夫,老夫只记得他长得肖似他去世的娘亲,腰背后有一个星形的朱红色胎记。”
“这样啊......”白茯苓没辙了,天知道这位老大爷的夫人长什么样啊?!
白老先生很有倾诉的欲望,自顾自道:“说来是老夫对不起他,当年老夫带了妻儿来京赴考,结果不但没能考中还染上重病,将盘缠积蓄悉数用尽,眼看着连买药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夫人她实在没办法,瞒着老夫竟偷偷将儿子以十两银卖予一对无子的老夫妇。靠着这十两银子加上夫人的悉心照顾,老夫总算熬了过来。”
“老夫清醒后发现不见儿子,夫人怕我气急伤身,只说是无力照顾,把儿子托了城外一庄院暂时收留照料。老夫不疑有他,只吩咐夫人要多去 。等老夫身体打好,可以起床行走,已经是三个月后。老夫要夫人一道去接儿子,夫人知道再瞒不过了,方才哭着说出事实。”
“夫人为了老夫的病吃尽苦头,忍痛把儿子卖予他人,想必心里比老夫痛苦千百倍,都怪老夫自己不争气,老夫又如何忍心去啧怪她?我们想找回那对老夫妇,求他们把儿子还给我们,老夫愿意出十倍价钱赎回,结果那对老夫妇早不知搬到何处去了。我们当时以为他们是不想我们要回儿子,他们就靠我儿继承香火,必然不会虐待他的。便也忍住思念,一边托人四处寻访,一边留着京城做工读书准备下次开考。”
“又过了三年,老夫 总算如愿金榜题名,从此仕途顺遂,夫人又为老夫添了两个儿子,可是我们夫妇始终觉得愧对长子,对他的思念也日益强烈。老夫派了人到处查探那一对老夫妇的下落,最后竟真的找着了,可是......可是......”
白老先生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哽咽起来。白茯苓心里隐隐觉得怪异,她与这位老人不过初次见面,他把自己私事对她说得这么清楚细致,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那边正听得入神的白果已经忍不住开口催促道:“那对老夫妇怎么了?”
白老先生颤声道:“那对老夫妇原是一伙人贩子的同谋,专以过继男孩承继香火为名,骗那些生活难以为继的穷苦百姓把儿子卖给他们!可怜我儿已经被他们转手卖出,也不知流落何方了......”
古人重男轻女,不到绝境都不愿把儿子卖掉,就算卖掉,也有个去向的区别,卖给那些已经绝嗣的老夫妇为子,那是最好的出路,不但此后吃穿不愁,也不必沦为奴仆贱籍,运气好的还能成为富家少爷,独享大笔家产。但要是卖给普通人贩子,那是九死一生,日子断然好过不了的,好些的被卖为家奴,糟糕一些的被人教唆成盗贼甚至卖到工坊去操劳至死也不奇怪。那继承香火为借口,最容易骗得穷苦人家以较为低廉的价钱把儿子出卖,甚至有些人家只为儿子求一条生路,不收卖身钱也是有的。
白茯苓常年买人,自热很清楚其中蹊跷,听了白老先生这么说,心中明白他儿子是凶多吉少了,不过他刚才又说有他儿子的消息,如果不是这位老先生年纪实在太大,她几乎要怀疑会不会他儿子运气很好地撞到了她手上呢?
不过也不对,看白老先生的年纪,他儿子最少也三十好几,被卖时才三岁,那怎么说至少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那会儿她爹娘都还是毛孩子呢!
不过不排除被转手几次后卖到她家,例如白术的村子里就有一些年纪三十、四十的男仆,甚至还有六七十岁的老人。
“老爷爷,这附近有个小山村,住了许多外来的人,兴许你的儿子就在那儿,如果你还没有到那里找过,不妨等明日天气放晴了,我让家人陪你走一遭。”白茯苓道。
“多谢白小姐,我儿的下落老夫已有眉目,如果找不到,定会去小姐所说的村子里去看看。老夫现在只是担心,我儿这些年来不知吃了多少苦,万一对老夫心存怨恨又或是不愿与老夫相认,那......哎......”白老先生的神情愁苦忐忑,似乎很为此事纠结。
“你诚心诚意求他原谅,把事情解释清楚,其他的也不好强求,说不定他这些年过得不错,就不会计较这些往事了。”白茯苓很有保留地劝道。
如果换了旁人,一定会说些“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们也是被迫无奈、情有可原”之类的话以作安慰,不过白茯苓见过太多被父母卖掉的孩子的凄凉境况,这种“圣母”的话可说不出口。
“理解”说老容易,可没经历过那样悲惨的遭遇,又怎会真正理解那种被亲人出卖抛弃的绝望无助?怎会明白日夜被人打骂蹂躏、朝不保夕的恐惧凄惶?
白老先生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有点失望又似乎还有些其他什么东西,白茯苓看在眼里,心里觉得很是奇怪,莫非她说他儿子一定会原谅他,这事就能成真?
她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她又不是真的佛法无边,啧。
118 姓白的怪人们
白老先生是个不折不扣的饱学之士,而且见闻广博,为往事难过了一番,便转过话题说起京城这一带的风土人情。
白茯苓与白果等几个正是无聊得很,他说的不少事情之前也听京城里的人提及过,不过到了这位老先生口中,却是格外有趣,一晚上宾主尽欢,一直聊到亥时才散了各自回去休息。
白茯苓拉了白果与杨梅道:“你们从白前、白薇他们那儿听了许多京城的八卦奇闻,能不能猜到这个白老先生是何许人也?”
杨梅用力回想道:“白是祁国大姓,姓白而又在朝廷里任职的人多了去了”
白果也动起了脑筋,忽然一击掌道:“我想起来了,是内阁次辅白常山!”
杨梅迟疑了一下道:“白阁老年纪到是与这位白老先生相仿,呃,对了!他有两个儿子,不过都战死了!”
年纪以及有两个儿子都吻合,不过白常山在内阁地位仅次于夏阁老,乃是祁国朝廷鼎足三立的领头人物之一,这样一个人,大冷天的跑出来找儿子,还闲着无聊跟她们几个女孩子说了一夜的京城逸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白茯苓久经八点档电视剧狗血洗礼的脑子,马上把白老先生可能的身份,他今夜的诡异表现,他所说的陈年旧事以及自己对他相貌的莫名熟悉感、自家老爹的经历连成一线,得出了一个结论——白老先生很有可能是她的亲爷爷!
白茯苓神情怪异地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一遍,越想越像,她几乎想马上跑回京城去问娘亲,老爹腰背后是不是有一个星形的朱红色胎记?
白果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牙,忍不住推推她道:“小姐?你怎么了?”
白茯苓摇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早点洗洗睡了吧。你去让白阿五他们准备准备,明天我想回京城一趟。”
不管是真是假,明日回去问问爹娘就知道了。如果是真的,啧啧,老爹可要身价大涨了
白茯苓综合过几方消息,大概知道一些老爹年轻时的事情,可以说他少年时过的非常非常不好,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怨恨抛弃他的爹娘,但是老爹现在早过了需要父爱的年纪,她觉得还是先旁敲侧击一番,再决定是不是要跟老爹说这白常山的事情。
秋风阁在二十年前,是江湖中最具威名的杀手组织,他们收养了大批孤儿然后训练成杀手,她的阿爹白丑就是这批孤儿之一。他学武天份很高,心思细密又善于应变,颇受老阁主的看重,是秋风阁中的重要人物,如果他不曾遇到木佩兰,后面不会接连发生种种意外,可能今日没有商人白丑,也没有白茯苓,有的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秋风阁阁主白丑。
用膝盖想都知道老爹能够在秋风阁这种地方混出头,究竟吃过多少苦头,流过多少血泪,经历过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凶险。老爹是不是愿意父子相认,白茯苓觉得她也完全拿不准。
另一边,小丫鬟挑了灯,送白老先生回房间,房间里已经备好热水热茶,白老先生打发了小丫鬟,对两个随从道:“你们看老夫这孙女儿可好?”
白果猜的不错,这个老人正是当朝内阁次辅白常山!
前几日他想出城见一位致仕的老友,路上出了意外,拉车的马匹不知何故发起疯来,拉着马车横冲直撞,差点撞上了白丑夫妇的马车,他惊见白丑与他夫人足有八九分相似的面孔,马上想起了他失散多年的长子,连忙派人查探白丑的身份。
因为时间仓促,他能查到的东西不多,不过他坚信白丑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不管年龄相貌都十分吻合。他担心儿子记恨他们当年抛弃他,所以不过贸然相认。
得知白丑与忠国公府的大小姐生有一女,正在云雀山别院养病,所以便想来试探一番。
两个随从中年纪与他相仿的一个听了他的问话,笑起来道:“老大人的孙女儿,哪有不好的,京里可大大地有名气呢,既是第一美人又是第一才女。今日一见,真真名不虚传,别的不说,这容貌、才识京里那些夫人小姐们就没一个及得上!”
“老耳朵你就知道说好话哄着老夫高兴。”白老先生摸着下颌灰白的胡子,口气中带着隐隐的得意。他口中的“老耳朵”全名叫白侧耳,是他府上的二管家,跟他在身边也超过三十年了,从小厮一路混到二管家的位置,对白府的事情了如指掌。
不过白老先生笑了一阵又忍不住皱眉:“小丫头脾气直来直去,极有主见,全不像寻常富家小姐。看来传言不假。我儿果真把她当心肝宝贝似的惯着,难怪千方百计要将她的名字自皇子妃候选名单上撤下,这样的性子,嫁予陛下的几位皇儿,确实不甚合适。”
另外一个相对年轻一些,大概三十来岁的随从忽然开口道:“可惜是个女孩儿。”
这个随从是白府大管家的儿子白苏叶,他说的这句话有两种意思。一是白茯苓如果是个男子,那这样的性情见识将来定能有一番成就。可惜偏偏是个女子。另一重意思却是从主人的子嗣考虑。
白常山长子失散,次子、三子都战死沙场,没留下半个子嗣,好不容易寻回长子,可惜年过而立膝下只有一个独女。在这种视香火子嗣大如天的年代,确实是一桩大大的憾事。
白老先生默然摇头道:“能够寻回我儿已是上天垂怜,又如何可以过分奢求?”
白侧耳瞪了白苏叶一眼,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边心里暗暗祝祷。希望那白丑真的是主人失散的长子,两父子能尽快相认才好。
次日一早天气放晴,白常山带了两个随从告辞离开。白茯苓让白阿十偷偷尾随,确认他们的身份,自己则带了白果、白阿五等人随后回京。
白茯苓没有公然回到忠国公府去,只是到了十步巷,然后吩咐人去约爹娘在联通国公府与十步巷两处宅邸的地道密室中相见。
白阿六与杨梅自去国公府求见白丑夫妇,白平子听说白茯苓到了,也赶回来陪着。白茯苓正好打算跟他说关于让他改姓林,以林氏旁枝身份继承国公爵位的事。
“你有没有看过自己的面相,将来会做什么?”白茯苓打趣道。
白平子杨扬双眉道:“我看过啊,不过什么都看不出来。按照书上说的,自己是看不出自己的命格运程的。不过我这么玉树临风、睿智聪敏的人,将来一定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不用看都知道!”
白茯苓忍不住伸手去扯他的脸,又好气又好笑道,“我倒是会看你的相,你要不要听听?”
白平子后仰闪开她伸过来的魔爪,笑嘻嘻道:“小姐也会看相?小的洗耳恭听,小的就这一张脸皮,扯坏了破相了就不准啦!”
白茯苓皱皱鼻子道:“本小姐看你有几分公卿之相,只要遇上贵人,就能够咸鱼翻身跃龙门!”
“嘿,我不过相当祁国最厉害的商人,我既没有考状元的本领,也没有打算投军,怎么当公卿啊?小姐倒是看得起我!”白平子咋舌道,没想到他家小姐比他还能吹。
“以前你是不可以的,不过遇上我这样的贵人,我说你可以,你就一定可以,乖乖回去准备当公卿吧,正好还能官商勾结,当什么祁国第一大j商不是梦!”白茯苓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勉励”道。
白平子哈哈一笑也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白茯苓见他不信。于是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道:“反正你也不记得自个儿原本姓什么,姓白姓林都无所谓,只要把姓氏一改就能白的个国公爵位,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白平子吃了一惊,慢慢皱起眉头道:“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如果我外公真的是林家的人那便罢了。可他又不是,凭什么他辛辛苦苦拼回来的爵位要便宜林家那些中山狼?我外婆都没意见,你日后当了忠国公,方便照顾我白家的生意。正好一举两得!”白茯苓瞪眼道。
“小姐,你当皇上赐的爵位是玩具吗?你想给谁就给谁。这个万一被人揭发,我就罢了,老爷夫人与你,还有白家其他人都要被牵连。”
“要你冒充的那一支,人已经死绝了,死无对证,我们不说,谁会知道你身份的真假?你也不是这么胆小的人,究竟纠结什么啊!”白茯苓不爽了。
白平子吞吞吐吐就是不肯说原因,最后被白茯苓逼得紧了,终于憋出一句:“我想姓白”
没错!他想姓白,想陪在面前这个小姑娘身边,像亲人兄长一样保护她照顾她,不想一个人被留在京城当什么忠国公!这是才是他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
这也是很多高价赎身后没有离开白家,继续留在这里替这个小姑娘做牛做马的人共同的心愿。
白茯苓对他的“不长进”和死脑筋很是无力,打算等爹娘来了一起收拾他,反正这个国公的爵位,他不要也得要!
没想到他们左等右等,没等来白氏夫妇,只等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119垃圾也会爆发
“小姐,这是国公府的情形不对劲!”这是杨梅与白阿五回来过说的第一句话。
“怎么不对劲了?”白茯苓被杨梅狼狈的样子与他们凝重的眼神吓一跳,不过自己的爹娘也不是随便可以捏的软柿子。他们两个一个曾是青衣卫的当家,一个曾是江湖一流杀手组织的头号人物,就算武功已经放下多年,又被鬼面蛊所害只剩一半的功力,也不是寻常人对付得了,所以开始她并没有想太多。
“我们到忠国公府去拜见老爷夫人,他们不让我们进内院,倒是靖国公夫人把我们传了去,说是老爷夫人都出门去了,让我先回去。我说是小姐有事交待要对老爷夫人禀报,他们如果不在,让我们见见留在府中的云嬷嬷又或是白芍也行。
“靖国公夫人不肯,让我把话留给她,她会代为转告,我觉着不妥,于是说小姐吩咐我要去向忠国公夫人请安。结果靖国公夫人忽然大发雷霆,说小姐不肯在老夫人面前尽孝,指派个管事妈妈来请安是不知礼数云云,要把我推下去张嘴然后关押起。”杨梅越说越气,她在白家虽然只是个内管事,但白家上下一向来待她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