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御人(腹黑甜文)第7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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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人(腹黑甜文) 作者:rourouwu

    儿身边伺候的白果等人诈作不知。

    流言事件爆发没多久,京城里出了几单大案,城里城外一共八处宅院农庄半夜里起火,将院子里的人尽数烧死,竟然无一生还!八起火灾共死伤人数更多得离谱,足有三百多人!

    死者身上并无伤口,现场也找不到纵火痕迹,但是人人都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屋里的人就真的睡得这么死?竟然一个都没能逃出来?而且附近的居民记得,出入这些宅院农庄的,几乎都是青壮男子,并无老弱妇孺,按说逃生能力应该不弱才是。

    五城兵马司反复查了好一阵都查不出端倪,只得作失火意外处理。

    几个皇子忽然出奇老实,一个个闭门在家谁也不见,而本来针对白家的种种流言也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

    千晓楼事后送来的消息,那八处宅院农庄都是几位皇子的暗宅,里面住的全是他们的心腹下属与死士。

    下手这么狠辣的,不必说就是甘遂。

    杨珩知道此事,与列当相对苦笑,他们之前也曾让甘遂尽快收服清理几个兄弟暗下的残余势力,甘遂一直懒得动手。

    没想到这次几个兄弟好死不死惹到白茯苓头上,甘遂连商量都省了,直接下手杀灭,一个活口都不肯留,也难怪他那些兄弟们被吓破胆。

    白家的大人们皱了眉头,觉得甘遂行事太过偏激凶狠,白常山有些难以接受,白丑与木佩兰当年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心里对甘遂的行为抵触相对要小一些,甚至暗自叫好。

    白茯苓很无语,这几天甘遂与她见面的时候一切正常,她还天真地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事。现在只希望这三百多条人命千万别算到她头上。

    甘遂手段过激,但不得不说,这么干确实效果立竿见影。

    当晚甘遂照旧夜访国公府,白茯苓看着他欲言又止,甘遂难得见到她这样,笑问道:“怎么了?有话想对我说?”

    “是啊!不过说了你也不一定会听……”白茯苓有些无奈地说道。

    “说来听听?”

    “我让你不要随意杀人你会听吗?”

    甘遂一脸无辜道:“我什么时候随意杀人了?”

    白茯苓瞪他:“你是想告诉我,最近几起大火都跟你没关系?”

    甘遂揽住她的腰肢,哼道:“是我做的,不过是杨珩指使的!”

    “你会听他的话?!”白茯苓不屑他这种一把年纪还装嫩耍赖的行为,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去戳他的鼻尖。

    “我高兴听的,偶然会听。”甘遂抓住她的手指放到嘴边,张口就咬。

    痒痒麻麻的感觉自指尖传来,白茯苓由他把自己的手指当点心啃,慢慢道:“我不希望你杀人,尤其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杀人,多作杀孽对你不好。”

    甘遂笑道:“你关心我?”

    “是啊,我关心你,你会听我的话吗?”白茯苓定定望着他。

    “你嫁给我,我就听。”

    白茯苓没说话。

    甘遂用力咬了她的手指一口:“你要生我的气到什么时候?”

    白茯苓幽幽道:“到我死那天。”

    甘遂郁闷了一阵又开心起来:“好啊!原来你打算这辈子一直记挂着我。”

    白茯苓送他一个大白眼。

    甘遂忽然道:“我明天就要走了,最快到除夕我们才能再见。”

    白茯苓一愣,呆呆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明天要走,除夕才回来……

    她之前想过无数次两人永别的情景,却从不曾想过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

    她注定过不了今年……

    今夜,竟然就是他们永别的日子!

    第257章 放下

    白茯苓沉默不语,背靠着甘遂,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复杂失措的神情,身体却不可抑制地微微发抖,甘遂忽然觉得手臂上多一点凉冰冰的水滴,然后是两点、三点……

    那是眼泪!

    甘遂吃了一惊,飞快转过她的身子捧起她的脸,急问道:“怎么了?”

    白茯苓用力摇头,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珠,扁嘴道:“我没事,你忽然说要走,我难过。”

    这个答案甘遂喜欢得很,不过甜蜜来得太突然,他反而严重怀疑起来,他要离开,白茯苓不兴高采烈他就觉得很好了,竟然难过得哭了……这未免有些太反常。

    可怜甘遂这些日子以来被白茯苓飘忽诡异的态度整得心情忐忑,几乎不敢对她有什么要求了。

    她一边坚持不肯原谅他,不肯跟他正式成婚,一边又并不太抗拒他的亲近,甚至有时会主动跟他亲热。如果换了别人,他会认为对方欲迎还拒,不过以他对白茯苓的了解,她并不喜欢干这种无聊事。

    他心念电转,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暂且放下,吻了吻白茯苓发红的眼睛,趁机笑着诱哄道:“你不舍得我,那等我回来后我们就成亲。现在武林盟与神教的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剩下那些没了老头子作靠山,也不敢如何了,应该没有人再敢对你不利。我们成亲后你就永远陪在我身边,你想出门去玩我可以陪你,再也不用分开。”

    白茯苓心里藏了什么秘密都没关系,等他们成亲后,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了解她,让她对他敞开心胸。

    “我们年后成亲,然后我们去荧幻仙谷看荧花……”甘遂已经迫不及待地计划起来,去年白茯苓跟他闹翻了,今年两人一南一北各忙各的,明年荧花盛开的时候,他一定要把白茯苓带到荧幻仙谷去,只有他们两个人,重温一下两年多前的甜蜜生活。

    “我没答应你。”白茯苓埋在他怀里咕哝道。

    “你会答应我的!”甘遂抱着她轻轻摇晃,想到自己即将到手的“秘密武器”,笑得笃定非常。

    他这次离开并非是要去处理武林盟又或是神教的事务,前些日子他手下的人终于探听到奇花玉叶天昙的消息。

    当日在荧幻仙谷,他曾承诺过要找出这种百年才盛开一回,每次开花时间长达一年的神奇花朵送给白茯苓。

    小狐狸这么喜欢漂亮的花,如果他能找到一株送她,她一定什么气都消了。

    只是这玉叶天昙生在天同国一处十分偏僻的峡谷之中,谷内地形险恶,凶禽猛兽、瘴气毒草比比皆是,等闲人想安然入内将花完整移植带回祁国万分艰难,而且也摸不准具体花期,所以甘遂只得自己亲自去走一趟。

    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只怕要两、三个月,现在已经是九月中,他希望能够赶在十一月下旬白茯苓生辰之前赶回来,所谓除夕才能再见,不过是不能确定具体情况,所以预算得宽松一些。

    能提前回来给心上人一个惊喜,那就更妙了。

    两人各怀心事靠在一起,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就像是当日荧幻仙谷里见到的一样如雾如霜,只是白茯苓的心情与当初已经全然不同。

    “你真的是为了我要走难过?”甘遂可以感觉到白茯苓情绪出奇低落。

    不过是分开三个多月,之前两人在定州分手到后来在京城再见,分别的时间更要长一些,也不见白茯苓难过成这样……莫非是这段时间两人日日相见,她对自己产生依恋越来越深了?

    “我会尽快回来!”甘遂开心地保证。

    “你……你办好你的事吧,不必多想。记得你说过的,不会再骗我,你对我说过的话、发过的誓都要算数!”白茯苓低叹一声,他回来时,得到她的死讯应该会很伤心吧……一报还一报,他们彻底两清了。

    “放心,我一定会在除夕前回来,不会让你空等的。很晚了,我们睡觉去好不好?”甘遂抱起白茯苓往内间走,他口中的所谓“睡觉”绝对是个激烈的动词。

    白茯苓没有拒绝,最后一夜,还有什么可顾忌,还有什么可保留的?

    火烫的身体很快紧紧贴在一起热情厮磨,所有的一切理智都抛到九霄云外,真正的无所不至抵死缠绵,直到耗干最后一点点力气。

    白茯苓倦极了沉睡在甘遂怀中,等她再次醒来,那个温暖的怀抱已经不在了,枕边放了一枝发簪,簪头是火红玛瑙雕成的一朵剔透红莲,莲台花心取了原石天然琥珀色的部分雕成,整朵红莲浑然一体,栩栩如生。簪身带着优雅的弧度,以翡翠雕成枝干莲叶,叶上镶嵌了几颗小小的钻石,乍看犹如莲叶上的滚动着的晶莹露珠。

    这样精致的发簪就是放到玲珑阁中,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发簪不必问就是甘遂送她的,白茯苓拿起发簪,忽然觉得心里难受得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甘遂已经走了,今生再不能相见!

    白茯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一整日,第二天又恢复成那副万事无所谓的洒脱模样。

    日月轮转,一个多月的光阴转瞬即逝,十一月初三,白丑带了妻子儿女向父亲辞行,一家人出了京城,木佩兰只留下几个丫鬟仆妇和白阿五、白十三、方海随行,其余人等带上大部分行李一律暂居云雀山别院,而且再三吩咐不可泄露消息让包括白常山在内的其他人知道。

    一行十人到了幡幢山附近预先租赁的几间农人房舍住下。

    白家三口子虽然没说什么,但随行的几个人个个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抑,连向来活泼多话的白果也小心翼翼地不敢随意开口。

    他们很纳闷,原先明明是说要到海州去避冬,才出了京城就跑到这个地方来,还要瞒住老太爷,莫非是想向地藏王菩萨还愿?那也不用住下啊!像上次一样上山拜拜就走好了,而且今年冬天格外冷,现在外头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就不能挑个好点儿的天气再来吗?

    白果心里暗暗嘀咕,这山路可难走得很,昨天一场大雪,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山路都被掩盖了起来,就凭小姐那不懂武功又懒惰成性的德行,能走上山去还愿才怪!

    他们租赁的房子已经是附近一带最好的了,可与白家人住惯的地方相比,仍是天差地别,白果与白阿五等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老爷、夫人还有小姐怎么会有这好兴致带了两个小少爷到荒山野岭来吃苦受罪。

    次日傍晚,陆英与林平子冒雪赶来,一路上林平子已经将白茯苓的事简明扼要跟陆英说了一遍,陆英的脸色比外边黑沉沉的天色还要难看,林平子一见白茯苓的那张脸,两条眉毛几乎拧成了一条,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半点不剩。

    白丑夫妇一见他这副嘴脸,顿时心又沉了几分。

    “这样的大事,为何你不早说?”陆英几步走到白茯苓面前。

    白茯苓给他倒了杯热茶,道:“早说又如何,日日担惊受怕的感觉可不好。现在我们一家人除了爷爷都在了,正好欢欢喜喜告别一声。”

    除了父母,陆英就是她在这世上最先认识的人,也是她救助的第一个人,少数几个让她觉得亲近可靠的人,自己的至亲几乎都在身边,能够有他们陪她走最后一程,她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小狸花不知是否察觉到一些什么,见了陆英反常地没有扑上去撒娇讨好,反而死死赖在白茯苓身边不肯挪窝。

    白茯苓的事当夜随行的人全都知道了,一个个闹着要到幡幢山上去长跪许愿,求地藏王菩萨赐下神恩,让白茯苓留下。

    白茯苓废了许多口舌才勉强说服他们接受现实,但是陆英却一直抿唇不语。

    初五一早陆英一声不吭就上了幡幢山,林平子不放心跟了去,两人在山上乱转了一整天,最终一无所获。

    如是者连续四天,任白茯苓怎么劝告都没用,到了初八还是连个寺庙墙根都没发现。

    初九这日一早,陆英收拾好了又打算上山去,忽然听见房门那边传来一阵敲击声,他开门一看,就见白茯苓裹着雪白的貂裘,亭亭玉立站在外边。

    “苓儿,你不用劝我了……”陆英不等她开口便说道,虽然白茯苓没明说,不过他知道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日,十五年前的十一月初十,正是白茯苓将他救回家的日子,就在前一日,地藏王菩萨在幡幢山上显灵,救了重病濒死的白茯苓。

    如果她的阳寿只有十五年,今日就是最后限期。

    “我没打算劝你,你像小时候那样背我上山好不好,我们叫上爹娘还有平子、白果他们一起去。”白茯苓笑眯眯道,眼神清澈,一如十五年前那个粉雕玉琢的三岁小娃娃。

    陆英自然不会拒绝她,当即蹲下身子让白茯苓伏在他背上,然后扶稳她的膝弯大步走出房间。

    白茯苓得意道:“我比当年重了许多吧?你背得动我吗?”

    陆英刚到白家时,白茯苓重病初愈,瘦小得完全不像个三岁的孩子,陆英天天抱着她到处走,看这个看那个。

    后来她年纪稍长,身体也好起来了,陆英再抱着她走,反而影响她活动,所以就改成背她走。

    陆英听到这熟悉的问话,不自觉微笑起来:“一点点罢了,背多久都没关系。”如果能够背一生一世,那是多好的事?

    白氏夫妇早早起来吩咐白果等人收拾香烛供品之类的东西,先行到山上准备。

    今日天气出奇晴好,地上白雪皑皑,天上蓝天白云,一扫连日来的阴霾。

    陆英背着白茯苓慢慢往幡幢山上走,天地茫茫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白茯苓轻声道:“大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开玩笑要你做我的备选丈夫?”

    陆英浑身一震,道:“记得。”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大哥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我一眼看见就喜欢,我是个坏蛋,看见好的就想先下手为强。”白茯苓的声音有些歉然:“只是话说出口之后,我就后悔了,我根本不可能当个好妻子……”

    陆英沉默,在他心目中白茯苓才是很好很好的那一个。

    “我只能活到十八岁,没办法陪你一辈子。”

    “没关系……”陆英沉声道,短短三个字似乎蕴含了无数的感情。

    白茯苓无法分辨清楚究竟是说她拿婚姻大事开玩笑没所谓,还是说她即使只有十八年阳寿也是一个好妻子,又或者是不管她做了多过分、多任性的事情,身上即使有数不清楚的缺点都没关系。

    就这么一直走走到山腰,白茯苓叹口气对他道:“大哥,你背着我这么久也累了,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待会儿到了,便放下我吧。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希望你日后想起我,记得的都是开心快活的事情,而不是因为我而难过。”

    这些话如同遗言,陆英眼睛发红,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

    静了一阵,白茯苓忽然道:“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就算唱得不好听,你也要夸奖我!”

    “好!”陆英点头。

    白茯苓清清喉咙,开口唱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短短的曲词反复唱了几遍,声音慢慢低沉,终至无声……

    此时,数百里外,甘遂正赶着马车往京城方向而去,车上层层保护,甚至放了炭盆保持温度,小心地放置着一株大概两尺高的盆栽,碧绿的枝叶顶端,数个淡紫色的花苞半开,一丝丝飘渺的香气令官道上擦身而过的行人车马纷纷驻足。

    这就是玉叶天昙,传说当花朵盛开之时奇香扑鼻,每朵花都有海碗大小,瑰丽非常。

    白茯苓收到这些花,一定不会再生他的气了!一想到这个,甘遂的笑容便禁不住又深了几分。

    第258章 死别

    甘遂抵达京城时已经是十一月初十的中午,大白天的他不便直接去阁老府,一入城便先传令魔教在当地的舵主与紫草前来问话。

    等了好一阵,那位郑姓舵主才一脸灰败的出现在他面前,紫草却不见踪影。

    郑舵主乃是魔教内的成名人物,更是甘遂的亲信,魔教里有限几个知道甘遂几重身份的人之一,看上去大概四五十岁,身材高大精干,气势逼人,今日面对甘遂却是神情恐慌,一副老鼠见了猫的心虚惊恐模样。

    甘遂眉头一挑,直接道:“我不在这段日子,神教发生了什么大事?”

    郑舵主摇头:“教中一切安好……”

    甘遂心中稍定,他一路赶回京城,并没有听闻什么不好的风声,应该局势没有太大变化。他扫了郑舵主一眼,郑舵主慌乱之下竟然蹬蹬退了两步。

    甘遂不耐道:“究竟何事这么慌张?曹梓人呢?”曹梓其实就是紫草,在魔教内的身份是甘遂的师弟,魔教排名第五的长老。

    郑舵主一咬牙,疾声道:“曹长老收到消息,夫人昨日身故于京城外幡幢山下,曹长老昨夜就赶去查证,至今未归……”

    甘遂愣了一下,随口问道:“谁的夫人身故?”

    郑舵主颤声道:“是、是教主夫人……”

    甘遂一拍面前的八仙桌,森然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简直是荒谬透顶!

    那小丫头身体甚好又服过他的玄印洗髓之毒,身边护卫丫鬟甚至那只瘟猫都不是易于之辈,更有他派去暗中保护她的一众高手,怎么会突然身故?!

    郑舵主看着那张一声巨响后碎裂崩塌的八仙桌,脸色越发苍白:“此啊是确实古怪……曹、曹长老已经去了查证,白家人今日一早离开了幡幢山,去了云雀别院。”

    其实紫草今早已经发回消息证实了此事,但是郑舵主看着甘遂那张恐怖的脸,哪敢坚持说白茯苓已死,只得顺着他声称仍在调查,以教主对夫人的紧张程度,让他自己亲眼去看清楚了最好!谁要敢在这个关头触了教主的霉头,十条命都不够死。

    甘遂神情急剧变幻,胸膛一起一伏,终于推开花厅门,一闪身跃上墙头,几个起落消失在郑舵主眼前。寒冬腊月,郑舵主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他大力呼出一口气,简直觉得死里逃生。心中暗暗祈祷,夫人突然身故这事,千万是假消息才好,否则这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甘遂疯了一样全不顾忌路人百姓,将轻功施展到最快速度,眨眼便出了京城,一顿饭不到的功夫已经到了云雀山白家的别院门前。

    别院大门紧闭,并没有张挂白幢、白灯笼等办丧事必备的物品,甘遂稍稍松了口气。

    昨夜一场大学,瓦上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白雪,惨白的颜色令人生出一股寒冷不详之意。

    甘遂凝神一听,便听出庄园内传出阵阵哭声,有男有女,他心烦意乱,一掌硬生生将大门门闩震断,大步冲入庄园内。

    这个庄园他之前就曾来过,哭声正是从前堂大厅上传来的,甘遂只觉得两脚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他一步一步踏上台阶,推开厅门……

    正对着厅门放了一副漆黑的棺木,棺盖放在一侧尚未合上,甘遂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看,白茯苓静静躺在棺中,双眼紧闭,神情宁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甘遂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几乎当场跌倒在地。

    他一手扶住棺木边缘,一手用力摇晃棺中的女子,两眼发红嘶声到:“醒来,快些醒来!”

    白丑和木佩兰就坐在棺木前不远处,厅上或站或坐几十个人都是白家的护卫、丫鬟,紫草也在其中,还有从附近村子里赶来的白术夫妇等,每个人都是一脸哀戚,满面泪痕。

    其中大部分人都见过甘遂,不过只知道他武林盟主海浮石的身份,也知道一些他与白茯苓的关系,见他如此情状,都不由得暗暗同情。

    甘遂眼里心里只有面前沉睡不醒的女子,根本不曾注意到厅上还有其他人,一心一意只想将白茯苓“叫醒”。

    白丑与木兰佩互相扶持着走上钱,大声喝道:“够了!停手!”

    紫草红着眼睛也上来想拉住甘遂,甘遂被白丑的喝止声一震,回复了些许神智,慢慢抬起头来狠狠盯着白氏夫妇道:“这是假的是不是?苓儿她人呢?”

    木佩兰摆了摆手,神情萎顿地对厅上其他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待厅上只剩白氏夫妇与甘遂、紫草四人,木佩兰走到女儿棺木旁,伸手细细将女儿被弄乱的头发衣饰整理一番,然后抬起头望着甘遂道:“苓儿去前说过,不让你亲自验证,你是不会相信她的死讯的。她人已经走了,你好好看清楚吧。只是你小心一些,苓儿她很爱漂亮的……”木佩兰说到一半已经忍不住泪如雨下。

    白丑也是眼圈发红,扶着妻子退到一边坐下。

    甘遂只觉得一颗心不断往下沉,近乎麻木地执起白茯苓的左手,他记得,她的左手腕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只有针尖大小,不呐到近处细看是很难发现的。

    白玉的手腕翻起向上,小小红痣印入眼帘,甘遂颤抖着将白茯苓的手举到鼻尖处,一股熟悉的清淡异香传来,那是玄阴洗髓之毒的气味!

    白茯苓身上的一切特征都可以模仿假造,但是这种毒是混合了甘遂自己的血为引子炼制的,天下只此一家,特有的气味根本无法假冒。

    甘遂仍不死心,不住以内力灌入白茯苓体内,试图找出生命迹象。高明的假死药可以令活人看上去全无气息体温。

    他记得白家就有一个精通医道的家伙叫方海!

    试了一次又一次,什么反应都没有,他的内力如泥牛入海,激不起半点浪花,更没有发现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脉搏心跳。

    假的!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一阵一阵恐惧与悲痛几乎瞬间将甘遂淹没,喉咙甜甜的一股热气喷涌而出。

    “师兄!”紫草的惊呼声仿佛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甘遂猛地将白茯苓自棺中抱出,跌跌撞撞走了两三步,一脚踏空跌倒在地上。

    迷乱之中,甘遂近乎本能将白茯苓的尸身护在怀里,自己一侧身肩背着地仰面倒下。

    白丑与木佩兰见他竟似有心要夺走女儿的尸首,急忙抢上前来拦阻。

    甘遂坐起身,紧紧抱住白茯苓,喃喃道:“你不要吓我,你生起哦的气,所以故意吓我的是不是?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醒来好不好?”说到后来话声中竟然带了哽咽哀求。

    紫草从没见过飞扬跋扈的师兄这种模样,急得团团乱转,想伸手去拉他,当即被他身上的护体罡气震开。

    白氏夫妇知道甘遂对自己女儿倾心,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程度,心里本来对他的怨恼去了大半,甚至生出几分歉然。原以为见到这个害他们女儿伤心的混蛋悲痛欲绝,他们实在生不出丝毫快意。

    甘遂也是个可怜之人啊……

    甘遂抱着白茯苓,慢慢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温柔道:“我给你找来了玉叶天昙,过几天你生日的时候应该就会开了,你见了一定会喜欢的,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说着就想抱白茯苓去看他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奇花。

    白丑与木佩兰急了,他们没有公开替女儿办丧事,甚至连林平子与陆英都被勒令先行返京,就是不想白常山得知孙女夭折的噩耗。甘遂如果讲他们女儿的尸身堂而皇之抱出去,只怕这事再也瞒不住。

    两人飞快拦在厅门前,不肯让甘遂带白茯苓离开。

    双方眼看着就要撞到一起了,甘遂现下的状态,万一受到刺激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紫草急中生智大叫道:“师兄你忘了?玉叶天昙我已经吩咐人送过来了,天气这么冷,小师嫂出门会冻着的,你在这儿等等就好,花很快就到了!”

    甘遂想起自己似乎曾经让紫草替自己送花给白茯苓,现在他脑子里一片混乱,闻言茫然道:“是吗?那就等等吧。”说这转身走回厅上,后背空门大开,毫无保留地展露在白氏夫妇面前,紫草连向两人使眼色,白丑出其不意,一掌切向他后颈,甘遂终于软倒在地。

    如果他不是神智混乱,以白丑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偷袭成功。两夫妻相视苦笑,花了不小力气将白茯苓是尸首抢出,重新安置如棺中。

    紫草不敢放这样的师兄出门,问过白氏夫妇发意思,扶了甘遂到旁边的厢房去休息。

    甘遂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带着玉叶天昙到百里山向白茯苓求婚,白茯苓和高兴地答应下来,然后他们就成亲了,过了几年,白茯苓为他生了一双儿女,然后有一天,一群仇家上门寻仇,他们人数很多,个个是顶尖高手,不过跟他比还是差了一些,他很快就将这些人杀了一大半,正当他杀得痛快之时,忽然听见白茯苓的惊呼声。

    他回头一看,就见其中一个仇家一掌打在白茯苓的背心,然后抓起他两个孩儿往墙上一撞,血花四溅,两个孩儿当场丧命。

    他几乎要疯掉了,他举起长刀,一刀一个,将围攻他的仇家砍成两段,又冲上去将打杀他妻儿的那个乱刀砍死、

    他扑过去抱起白茯苓,发现她已经气绝身亡,他悲痛至极,疯狂大笑起来,举起长刀见人就杀,长刀过处,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断裂声连绵不绝,鲜血喷涌,断肢头颅横飞而出……

    他也不知道杀了多久,眼前所见是一片尸山血海,直到杀无可杀他猛然转身,发现台南地间只剩他一人,与漫天遍地的血红,白茯苓与他的孩子的尸身都不见了……

    他的苓儿不见了!他的苓儿抛下他一个人,独自走了!

    甘遂一惊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没有可漫天血腥只有窗边银白的月光与雪光,和清心宁神的沉静气味。

    一直守在房中的紫草听到声音猛地站起身,走过来担忧道:“师兄你吓死人了,你差点走火入魔了知不知道?幸好发现得早,及时服了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甘遂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事,神色骤变,紫草早就在注意他的神情了,不由暗暗叫苦,却也只能涩声劝道:“生死有命,师兄你看开一些……”

    甘遂呆呆坐了一阵,起身慢慢往外走去,院子里寒风如刀,他毫无感觉,他的心已坠入冰窟之中,区区寒风有算什么?

    厢房离摆放白茯苓灵柩的大厅很近,甘遂游魂一样走入厅中,白丑与木佩兰都不在,白果和白阿五等几个平日伺候在白茯苓身边的人,正一身素衣跪在棺木旁,将一张张纸片放入火盆中燃烧。

    几个人见甘遂来了,都没有说话,他们白天见过甘遂伤心疯狂的样子,也知道他是小姐喜欢的人,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都替他难过。

    甘遂站在棺木旁,从前与白茯苓相处的画面一幕一幕重现脑海,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却又静不下心来细想。

    “苓儿她是怎么……去的。”甘遂问道。白天他确认棺中尸首身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白茯苓并不曾受伤,也不似是急病身亡,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多月前还好端端的人,会忽然去世。

    白果低头掩饰自己古怪的神情,含含糊糊道:“我也不知道,小姐去得很突然。”她忽然想到,如果小姐早知自己只能活到十八岁,那她隐瞒事实与海浮石亲近,岂不是故意要害海浮石伤心?海浮石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很难过吧。

    甘遂对于这个答案极不满意,可是白家人对白茯苓的宠爱毋庸置疑,绝不可能害她的,如果她是被人害死的,那白家更没有对他隐瞒的必要。

    甘遂走到白果面前想问清楚,却发现她烧的不是纸钱冥币,而是一张张纸契,这些纸契在他还是小弥的时候曾经见过不少,是白家奴仆的卖身契。

    白茯苓很喜欢买人,然后收集了许多这样的卖身契,当宝贝一样锁在专用的箱子里。

    白果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纸契,眨了眨一双哭成(看不清)样的眼睛,解释道:“是小姐去之前让我们烧的,小姐说这是她救助万人的证据。”

    “证据?”甘遂含糊地重复了一遍。

    “是啊,小姐说大藏王菩萨要她救助万人,这些就是证据,要我们记得在她去了以后,一张张烧了。”白果一边说,一边将火盆里的灰烬翻了翻,以确保之前放下去的纸契彻底烧干净。

    去得突然,又怎么会来得及仔细交待这种事情?

    甘遂忽然想起之前白氏夫妇曾经说过,白茯苓知道他如果不亲眼验证就不会相信她的死讯之类的话,这分明像是明知道自己要死了,经过深思熟虑后,有条不紊一件一件交代后事,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突然去世的人能做的事?

    一瞬间,过去白茯苓一些奇怪的举止言行被连在了一起。

    甘遂定了定神,努力让脑子回复清明,想到今日所见的种种异样……

    白茯苓突然身亡,没有被送到京城阁老府或者国公府,反而送到这云雀山别院。

    别院外没有任何办丧事的痕迹。

    白茯苓的爷爷白常山,还有她的义兄陆英,表兄林平子都不曾露面。

    这里分明有古怪!

    “白阁老他们呢?”甘遂问道。

    白果苦着脸,无奈道:“老爷夫人怕老太爷年纪大了,受不住打击,不敢通知老太爷。你也千万不要说出去。平子和陆将军来过了,夫人担心他们留在这里会引起老太爷的注意,所以让他们先回去了。”

    甘遂疑心更重,这未免太过巧合,如果白茯苓这几天照常在京中,这事无论如何都瞒不过白阁老,但是偏偏她正巧就在京城外。

    “你们突然离开京城几天,白阁老不会怀疑吗?”

    “我们本来打算去海州的,已经跟老太爷辞行了。”白果听甘遂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有些心虚起来,她不想让人恨小姐,就算小姐做错了,她也要努力隐瞒。

    甘遂依稀记得郑舵主曾说白茯苓昨日身故于京城外幡幢山下,那个方向可不是往海州会经过的地方。

    他不着痕迹扫了一眼白果,见她眼睛闪烁不定,透出戒备之意,知道再问也不会问出什么,他要逼供很简单,不过他答应过白茯苓不会伤害她身边的人……反正很多事情只要随便查一查就能知道来龙去脉。

    甘遂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这些疑点上,不断对自己说,只要搞清楚白茯苓的秘密,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他心中有了一点点希望,支撑着自己站起身,就想去找紫草查清一切。

    大厅外忽然人影一闪,一个二十来岁的清秀青年走了进来,甘遂一眼认出这是妨害,白家手下医术十分高明的一个小子。

    方海神情困顿消沉,完全看不出半点往日整齐清爽的样子,他木然走到甘遂面前,递给他一个信封,翁声瓮气道:“小姐让我给你的。”

    说完再不看甘遂一眼,径自走到白果身边,急急翻找起白茯苓那个装满了卖身契的箱子。

    甘遂飞快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药方,看笔迹并非出自白茯苓之手,甘遂顿时没了看下去的欲望,不过想到也许能找到白茯苓离奇身故的蛛丝马迹,又打起精神来细看。

    一味一味药材的名字用量映入眼帘,甘遂越看练得越苍白,扭过都去冷声道:“这是什么东西?”

    “忘情丹的配方。”方海头也不抬,只顾翻找卖身契。

    忘情丹,顾名思义就是可以让人失去部分情感记忆的神奇丹药,从来只闻其名,如果方还不是师从当世第一神医,也拿不出这样神奇的方子。

    甘遂如遭雷击,白茯苓让人将忘情丹的方子给他,意思再明白不过,她要他忘了她,忘了两个人之间曾有过的种种情意与甜蜜记忆!

    甘遂将那张药方捏做一团,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心底翻涌的气恼悲怨,头也不回走出了大厅。

    厅上白骨被方海一轮粗鲁的胡乱翻找惹到了,一手推开他道:“你不帮忙就罢了,添什么乱?”

    方海不理,绕过白果凑过去继续,白果又不好真的动手打他,只得拦在箱子前气道:“你究竟想找什么?”

    “我的卖身契。”方海答道,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口箱子。

    “小姐说都要烧掉的,你找出来干什么?小姐说了,不管你能不能赚够银子,你这些年替白家做的事够多了,足够赎身了。”白果很是不解,方海的性子总不至于小心眼到怕白家私藏他的卖身契。

    方海没答她,眼睛忽然移向白阿五手上拿着的一叠卖身契,好巧不巧正好看见其中一张似乎就是自己的,他劈手夺了过来,抽出那张纸契一看,果然是他的,脸上顿时露出欢喜不已的神情,紧紧抓住那张纸契当命根子一样。

    白果凑过来一看,这张纸契与大多数白家的纸契不同,是手写的,而且笔记拙劣凌乱,分明是白茯苓小时候的杰作。

    早期白家还没有专门印制固定格式的纸契,白茯苓拐卖人口偶然会自己提笔写契书,不过后来大概觉得自己那一手破字确实羞于见人,这才改了让别人代笔,最后干脆直接刻印专有格式。

    白果忽然明白了方海古怪行为背后的意思――那是白茯苓亲笔为他写的唯一一份书函,上面有白茯苓的名字,还有他的……

    白果吸吸鼻子,佯怒道:“你自己去抄一份,画了押来让我烧掉,否则少了一份小姐会怪我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方海向她鞠了一躬,取过执笔走到白茯苓的棺木旁,席地而坐,默默抄写自己那份卖身契。

    白果看着棺中沉睡的白茯苓,忽然有些怨恨起地藏王菩萨来。

    第259章 不如归去

    甘遂找来紫草以及暗中保护白茯苓的人查问一遍,将她与白氏夫妇这些日子的异常举动与她之前的言辞中透漏的信息稍加对比,很快就明白了一件事——白茯苓一家三口早就知道她活不过十八岁的事,只有他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可以跟白茯苓一生一世。

    甘遂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恍惚中,他忽然想起在白茯苓的房间里看过一本小册子,上面有六句很相似的话——

    最好不想见,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忆。

    最好不相爱,便可不相弃。

    最好不相误,便可不相负。

    当时看了并不放在心上,现在回想却觉得一个个字重重敲在心上,直教他痛彻心扉。

    他很想摇醒白茯苓,问她为什么可以对他这么狠心无情,既然早知今日,为何要出现在他面前引诱他沉沦深陷不可自拔。

    她说过她不会一直呆在他身边,要生他的气到他死那天,他到今日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在发生聘礼时间之前,她偶然的心虚表现,想必就是为了这个秘密。

    他还奇怪为什么她一边说不原谅她,一边却又放任他的亲近,原来她早知会有这一日,早知他会为了她的死伤心欲绝。

    但是就算早知今日结果,他就真的能够舍得避开白茯苓?

    忘情丹服下去,他就能够彻底解脱,但是他不想忘记,不想放手……

    他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但是这次,他失去了最想要的人,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甘遂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他唯一想不通的是,白茯苓以及她得父母为何会这么清楚而且确定她的死期。

    浑浑噩噩中,腿上被人撞了一下,然后便听见一个小孩子放声大哭。

    甘遂低下头一看,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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