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重逢在二十年后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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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逢在二十年后 作者:roushuwu

    甜丝丝的。

    九阿哥邪魅一笑,在翩翩的惊呼声中,两人已然站在了酒楼顶上,下面灯街的景象一览无余。翩翩站在那斜斜的瓦片顶上,死命的扒住九阿哥,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心里还因为刚才的纵身一跃而惊魂未定。没看见,九阿哥绯红的脸,在夜空下,妖媚异常。

    “这边视野好。”九阿哥小心翼翼的扶她坐下,自己心里却因她轻靠在自己的肩上而小鹿乱撞,不自然的伸手楼她入怀。

    两人并排坐在瓦顶,喧闹仿佛离他们远去,只剩下一片安宁祥和。

    “牛顿定略再次被否定了,”翩翩喃喃自语,随后扬起笑容,“物理老师要知道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那胖胖的身子一定会一颤一颤的,嗬嗬……”

    “牛顿定略?”九阿哥看着翩翩又在说自己不懂的话语,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翩翩见他没了笑容,赶紧解释,“牛顿定略就是:‘苹果只会往地上掉,不会往天上飞’……”

    “你只要把苹果往天上扔,它不就往天上飞了?”

    “我是说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翩翩见解释了一半天,还是对牛弹琴,只能泄气地摇头晃脑,嘀咕着,“孺子不可教也。”

    九阿哥不怒反笑,“翩翩想要夸我轻功好,把你们那儿的常理打破了,对吗?”

    翩翩抬头望进那双坏笑地迷人眼眸中,不觉看痴了。

    九阿哥不知不觉靠近她的脸,在她耳边吐着魔幻的音符,“……开始了。”

    翩翩这才出痴迷中醒来,红着脸喘着气,手压着蹦蹦乱跳的心口,尴尬的问,“什么开始了?”

    九阿哥笑而不答,指着舞龙队,享受这一刻的暧昧。

    “哇~~~”翩翩和人群一样惊呼起来。

    原来是放“铁水花”开始了。只见一个人用小勺舀出预先熔化的生铁水,从高处向下倒。与此同时,有几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同时用木板迎上,猛击铁水,将火红的铁水顿时击打成一片很细的扇状微粒从天而降,犹如天女散花,整个舞龙场地顿时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场面十分壮观。而最令人敬佩的是,那打铁水的舞龙队员都是赤膊上阵,一派硬汉子的英雄气魄。

    这时,早准备好的烟花也开始在夜空中绽放,一朵,两朵……翩翩忍不住平躺在屋顶,仰望天空中炫美的烟花。九阿哥也学她躺下来,把她的手紧紧拽在自己的手心,此刻自己营该是最幸福的人了。

    “难怪老人们总说元宵是‘火树银花不夜天’,看来果真没错。”翩翩不禁感叹起来。

    “火树银花不夜天,嗯,说得真好……”九阿哥用胳膊支起身子,看着眼前的女子,有种不真切的幻觉,似乎她随时都会里自己远去,怎么抓也抓不住。抵受不住诱惑的他,隔着面纱亲吻她薄而小巧的嘴唇。就在翩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九阿哥抱着她已经回到了街上。

    “刚才……”

    “我们去猜灯谜。”九阿哥拉着她向前行,不让她看见自己娇羞通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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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禟哥哥,猜中有奖啊!”翩翩拽着九阿哥的袖子,兴奋地蹦蹦跳跳、眼里发光。

    九阿哥撇了眼翩翩指着的那张红纸,“辗转乡思到天明(打一成语)”,一把扯下来。

    “这位爷,您猜出来了?”一位衣着简朴的老儒生,捻着花白的山羊胡,踱步过来。

    “禟哥哥,看一眼你就猜出来了?是什么呀?”翩翩瞪大了眼睛,不由得钦佩他。

    “胆大心细。”

    “答对了。”老者微微一笑。

    “禟哥哥好厉害!那奖品是什么呀?”翩翩急不可待的望着那老者。

    老者从一堆的花灯里,挑了一盏荷花灯,递给翩翩,“与姑娘手里的花灯刚好一对,姑娘拿好了。”

    翩翩脸一红,把灯塞到九阿哥手里,人就跑到前面去了,“禟哥哥猜出来的,还是禟哥哥自己拿好吧。”

    “翩翩……”九阿哥赶忙追到前面。

    那老者微笑着,摇了摇头,“才子风流,佳人翩翩,天地万物,唯情自扰……”

    “禟哥哥,你看,还有冰灯啊!”才一会儿,翩翩就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了,跑到五尺高的冰灯前观赏起来,“远看好像一个老人呢,原来里面放了两个蜡烛。”

    “喜欢吗?”九阿哥提着花灯跟在她身后,“这是寿星灯,还有那种小的,可以提在手上。”

    翩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盏小巧的冰灯摆在摊位上。走进了看,原来冰灯的荷叶底座和倒扣莲蓬状的灯罩上都是用黄铜打造的,通过四根级细的柱子连在一起,真正的冰灯则放置在当中。那灯罩内侧有许多凸起,形似莲蓬,把冰灯内溢出的烛光再反射到冰罩上,顿时华美生辉,让人爱不释手。

    “老板,我要这个。”翩翩提起冰灯就要走人,却被老板叫住了。

    “姑娘你可不能拿走,对不住啊,这盏冰灯不买的。”被翩翩疑惑的双眼一瞧,老板顿时有些口吃,“这……这盏冰灯……猜……猜灯谜……才……才可以……拿。”

    “猜哪个?”这次说话的却是九阿哥。他冷洌的眼神让老板突然清醒过来,心想这肯定是位不好惹的主,赶紧把灯谜扯下来,递了过去。

    “‘黄娟幼妇,外孙齑臼’,这是什么意思?”翩翩歪着脑袋想不出个所以然。

    九阿哥看着手中的红纸黑字,冥思苦想……直到听到翩翩的呻吟声,才回过神来,只见翩翩捂着脑袋顿在地上,手中的莲花灯早已散落在地上,烧了起来,“翩翩,怎么了?”

    翩翩此时头痛欲裂,似有无数的片段飞逝而过,却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记不起,只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她盲目的跟着念了起来,“色丝……少女……女子……受辛……”

    九阿哥一愣,想起了蔡邕曹娥碑的典故,“绝妙好辞!”

    “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真是厉害,佩服佩服,这盏冰灯归你们了……”老板提着冰灯的手僵在那里,只能痴痴地看着翩翩的面容发呆。

    原来九阿哥扶起翩翩,却不小心扯落了翩翩的面纱,那惊若天人的容貌,令许多观灯者驻足不前。

    “好疼……禟哥哥……头好疼……”翩翩捂着头,皱着眉的样子,仿若病中西施,忽地生出千般风情。

    “我们回家,马上回家。”九阿哥丢下手中的花灯,一把抱起翩翩,风一般飞奔而去。

    “公子……你的灯……”过了许久,老板才反应过来,可这时哪有这两人的身影?

    这时,一位身着红袄的少妇来到这位老板面前,“这几盏灯给我吧,我认识那位姑娘,我来交给他们,”见老板半信半疑的神情,那少妇掏出一锭银子,“这些够了吧?”

    “够了,够了……太多了……”老板收了银子,正要找零,那少妇早已走了,“……真是怪事……”

    京城11

    九阿哥的一处别院,小而清静。别看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这小别院是仿着苏州的私家花园造的,有山有水有亭子,小桥跨水伴奇石,别有韵味。

    “小六子!”九阿哥抱着翩翩,踢门而入。

    “爷,翩翩姑娘这是怎么了?”

    “问什么问?瞎了眼!没看见翩翩不舒服?还不去请张大夫?出了事,我废了你的狗腿!”九阿哥急疯了似的把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六子骂了一顿,就冲进了里屋。

    小六子虽不知是什么情况,但自家主子这般焦急的神情也不只见了一次两次了,早习惯了,倒也不顶害怕,只是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找大夫,幸好张大夫的医官离这儿不远,不然非得跑断气不可。

    “禟哥哥,不要对小六子那么凶么~”在路上翩翩就觉得自己的头疼好些了,可是九阿哥还是紧张兮兮的,非要回了家请张大夫来为她诊治,她知道九阿哥对她极好,可就是对别人说话太刻薄了,再想到那个张大夫又要来开药了,头就更大了,“我真的已经好多了,不用请张大夫了,不然张大夫又要开些苦哈哈的药了。”

    九阿哥只看见她眉头紧锁,以为又不舒服了,坚持要她躺下来,“待会儿张大夫来了,让他仔细瞧瞧,落下病根可不好。”

    “禟哥哥~”在看到九阿哥一脸的坚决后,翩翩只能隐忍着,压下了向他撒娇的念头。

    “爷,张大夫请来了。”小六子在门口大声回话。

    “快请他进来。”九阿哥赶忙站起身来,亲自为张大夫开门。

    只见一席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幌进门里,背着药箱的年轻男子直径走到翩翩面前,那张笑得贼兮兮的脸,让翩翩心里直发怵,“听小六子说翩翩姑娘身体又不适啊,我还要好好的元宵节还要出来就诊……”

    翩翩脸色发白,连忙摇手,“没有没有,我没有不舒服,我没事,我早好了……嗬嗬,张大夫您老可以回去了。”

    “翩翩姑娘着说的什么话呀,小脸儿都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您老’?你倒挺懂得尊老的嘛,”张大夫削瘦却不失儒雅的脸越凑越近,气急反笑,“你竟然敢把我跟那些双脚一蹬就好升天的老头子……相提并论?”

    “我是夸您医术精湛,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啊!我那么重的病也给你三下五除二就治好了,好了么,就不用再看了啊!”翩翩堆起笑脸,心有余悸的讨好他。

    “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啊!既然你那么瞧得起我,没病我也要给你做个全面检查,保证你以后决不会再生病……”张大夫看着又变苍白的脸,笑得更开心了。

    “行了,恒之,别逗她了,赶紧看吧。”九阿哥眼见每每见面必不可少的开场,无奈的阻止好友这种近乎幼稚的作弄。

    张大夫见九阿哥发话了,收起那副无赖相,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把脉。意外的,他皱起了眉头,只是怔怔地看着床角,若有所思。

    “怎么?是不是病情又反复?”九阿哥见他那样,心中不免一紧,自责起来,“我不该带你出去的,这么冷的天,还让你坐在屋顶上……”

    “禟哥哥!”翩翩眼见九阿哥又要陷入消沉的情绪中,抽回自己的手,拉起他的双手安慰他,“我只是头有些疼,不打紧的,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咳血了,连咳嗽都没有了,脸上也有血色了,禟哥哥,你看看我,一年了,现在我好得很呢,都是禟哥哥的功劳啊。”

    九阿哥望着那真诚的眼眸,轻轻的把她的手放在诊脉的垫子上面,心里的担忧和自责被一阵阵的感动所代替。

    张恒之翻了个白眼,“行了,看你们俩你浓我浓的,我那还有心思看病?我看我还是回避一下好了,等小两口亲热完了,麻烦小六子在叫我一声……”

    “张恒之!”翩翩杏目怒睁,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牙都酸掉了!有病就看,没病走人!这儿没人请你看!”

    “你!”张恒之气的脸都变色了,突然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说着令翩翩气结的话,“你是没请我看病,请我看病的是你口口声声叫得‘禟哥哥’,要我走人可以啊。可惜你的‘禟哥哥’不同意,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在这儿看免费的情人戏了……”

    九阿哥再次无奈的在心中叹息,每次都这样,只能靠他转移注意了,“恒之,翩翩的病怎么样了?”

    张恒之这才收住了笑容,目光深邃,让人心里发毛。“翩翩姑娘为何会头痛?”

    “因为一个灯谜。”九阿哥代为回答,并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道来,看着张恒之越皱越深的眉头,不禁忧心忡忡,“这和翩翩的病有关系?”

    张恒之又问,这次却是要翩翩本人来回答,“翩翩姑娘在看到这个灯谜的时候脑中可有想起什么?”

    翩翩还未回答,九阿哥就已脸色大变,心里象擂鼓一样,响个不停。

    翩翩仔细的回想,“好像有人说话,我……我记不起来,模模糊糊的,象是有个影子,不对……是个画面……也不对……”翩翩突然抱住脑袋,低声呻吟起来,“嗯……好痛……想不起来……呜……想不起来……是什么……我忘了什么……”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九阿哥抱住翩翩,生怕她被人抢走似的,“翩翩,不要想了,你什么都没有忘记。你来这儿的时候受了伤,可能也头也受伤了,想不起来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忘记过!”

    怀中的人儿依稀感受到他的不安,却没有问出口,只是点头答应不想了。果然,头疼就好多了,也许玩了一天也累了,竟然沉沉的睡去了。

    看了眼床上睡熟的人儿,九阿哥示意张恒之跟他出去谈话。两人走到亭子中,四周寂静得令人倍感寒意。

    “恒之,翩翩她会不会想起什么?”九阿哥看向张恒之的眼睛里竟有几分恐慌。

    张恒之玩味的看着九阿哥的表情,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现在应该还没有,不过想不想得起我也不能断言。”

    “我希望她一辈子也不要想起,只做我的翩翩就好了。”九阿哥幸福的脸在风中显得异常的凄美。

    落叶翩翩?也亏他想得出来。张恒之好笑地看着他,向来只有他讽刺自己风流的份,现在自己把自己搞得像《西厢记》里的张生,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要知道,她忘记并不代表她的记忆就被抹掉了。只是那些记忆被她潜意识的收到了一个密封的盒子里,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打开,取出来……一年前,你找我来给她看病时,我说过能治好她的人,但我治不好她的心。”

    “你也说过,只要她记不起那些不开心的过往,她就能重生……”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清楚地记得自己说得是,‘只要她记不起那些不开心的过往,她就能养好病。’那不是说她可以重生!”张恒之打断他不实的复述,严肃的不像平时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风流大夫,“她现在只是回到十五岁的记忆,也就是说,她把所有在这儿认识的人、事、物都遗忘了,这是她逃避伤害、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只有把从开始认识的事都忘记,她才能让自己在这一年内快快乐乐的养伤。这不是重生,胤禟,这只是一种遗忘。”

    “我不管她重生还是遗忘!我只要她带在我身边一辈子,我可以为她抛掉一切!”九阿哥激动地说着誓言。

    “你是可以为她抛掉一切,但这是她要的吗?”张恒之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他灼热的心上。

    “你也看到了,她现在很在乎我,我们在一起很快乐。只要她记不起那段伤心的往事,我就可以在她的生命中重头再来。我可以成为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可以是她依赖的人,可以是她唯一爱的人。”他诉说的每一种可能,仿佛都将因为不满足“记不起”这个条件而被彻底推翻。

    “可你始终无法走进她遗忘的记忆,”张恒之一针见血的指出,“这就是你最恐惧的地方。”

    “对。”九阿哥颤抖的承认自己的弱点,“所以我不能让她想起这一切!至少我应该在她想起之前,让她爱上我。不对,她已经爱上我了,这还不够,我要让她成为我唯一的福晋,还要有我们自己的孩子……”

    张恒之看着眼前为情所困的可怜人,也难为他这个有着极度洁癖的人连生孩子的问题到想到了,爱情真的事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只能感叹一物降一物阿,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女子能降住他这个留恋花丛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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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在九阿哥的府邸门口,元宵灯会上的红衣少妇此刻已换上了水湖蓝色的拖拽长裙,松松垮垮的发髻上只插了一支双菊缠丝银簪,映衬着清新秀丽的面容,只因手中提着的几盏花灯,白皙的小手在寒冷的早晨被冻得通红。在门口徘徊了许久,她似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气,小巧的鼻头经过热气的熏陶和寒气的冰冻,立刻变得通红。她举步走到暗红的大门口,拉起冰块般冒着寒气的铁环,正准备敲门,门“呼啦”从里面开了。

    原来开门的正是九阿哥府上的管家,一早开门竟然看见一个清秀佳人,倒也被吓了一跳,况且这位少妇穿着的布料都是上品,决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管家对她倒也颇为客气,“请问这位夫人有什么事吗?”

    少妇似乎有些胆怯,小声询问,“这儿是九阿哥的府上吗?”

    “正是,夫人有什么事吗?”管家无奈又问了一遍。

    “府上可住了一位沈姑娘?”

    “沈姑娘?”管家皱眉,不觉提高了警惕,“我们这儿没有姓沈的姑娘,丫鬟到有几个,不知夫人要找哪一位?”

    少妇显然被管家不善的口气吓到了,但仍然抱着一丝希望,“那……九阿哥在不在?”

    管家此时有些鄙视这位少妇,沈姑娘恐怕只是借口,想要接近九阿哥才是真的,便不耐烦了,但看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有些不忍,“九阿哥不在府中,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干杵着,天寒地冻的。”

    少妇显然没有胆子再纠缠下去,但仍然鼓足勇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请……请问,九阿哥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显然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主子回不回,什么时候回,不是我们下人该管该问的,你还是快些走吧,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少妇虽然害怕地想要逃走,但仍然礼貌的福了福身子,“多谢这位大哥,打扰了。”

    少妇其实并没有走开,只是静静地站在大门的街对面,耐心的等待。

    正午,太阳的温度驱赶了不少的寒意。少妇抿紧了发紫的嘴唇,只能以跺脚的方式驱寒。手里依然紧紧抓着花灯,只是那僵硬的手指此时已经无法自如的伸展了。

    “爷,您回来了。”府邸的管家热络的声音让少妇停止了跺脚。

    “九阿哥!”少妇在九阿哥进门前一刻冲到了他的面前,但一抬眼对上九阿哥阴戾的双眸,便怯生生地低垂下头,害怕地不敢再抬眼,只是递上花灯,“这是昨夜您和那位姑娘落下的……”

    看见花灯,九阿哥的眼里多了些温度,脸上也展开了笑容,伸手接过,“谢谢你,福泰,拿些赏银给她。”

    “奴婢不是要银子,”少妇见九阿哥转身要进府里去,连忙叫住他,“只是想问昨晚上那位姑娘是不是……姓沈?”

    九阿哥猛地转过身,充血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杀气,参杂者一丝惊慌。他修长的影子渐渐逼近。少妇被这样阴狠的目光粘住,浑身战栗,颤抖着淡紫的薄唇,发不出一个声音,只是本能的向后退,一步、两步……

    “这不是九哥吗?小霖,我让你给九哥送个花灯,怎么这么长时间?”随这句话到来的人儿挡在了少妇的面前,背在身后的大手紧紧地握住少妇冻僵的小手,用那带茧的手掌摩挲她的手背,安抚她那受到惊吓的心,“昨夜听说九哥身子不舒服,今儿怎么就出门了?可要当心身体,皇阿玛好生牵挂着呢。”

    九阿哥隐去了眼中的杀意,又恢复冷眼旁观的面貌,“好多了,劳十三弟挂心了。”

    “九哥看着仿佛有些劳累,胤祥就不叨扰了。”十三面上挂着笑容,心里却丝毫不敢松懈,他知道一对一,自己决不是胤禟的对手。

    九阿哥看了眼躲在十三身后的少妇,又看了眼护在他身前的十三,淡淡地回了句“不送”,就转身进府。

    等到大门沉沉的关上,十三才把提起的气呼了出来。看着小霖害怕的样子,他怒气横生,大步流星的走到马跟前,一个漂亮的翻身上了马。小霖小跑跟着他,走到了马边上。低头看着小霖冻红的鼻子,他终不忍心,不顾扯疼了小霖的手腕,拉她上马,狠狠地抽了一马鞭子,向着自己的府邸疾驶而去。

    把马交给了马房的奴才,十三摔了马鞭,一脸怒气径自走向书房。

    “爷……”小霖提着裙子,小跑跟在他身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他如此生气。

    跟随十三到了书房门口的小霖,却被十三砸在脚跟前的一方端砚吓得不敢迈进去。但看到爷心爱的这方端砚被砸掉了一个角,小霖心疼地拾起它,鼓起勇气跨进了满是怒气的空间。

    “爷……您要有什么气,就往奴婢身上撒吧,别跟它治气啊。”小霖小心地把端砚放回了十三的书桌上。

    十三一把拽起她的手,怒火中烧,“我昨晚上就觉得你不对劲,要不是今天早上跟着你,指不定你还要给我丢什么人!”

    “爷……您都看见了……”小霖从来没见过十三发这么大的火,一时竟无从解释。

    原来小霖一早出门,十三见她心事重重,不放心就跟去了,哪知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竟然跑到了他那位九哥府邸门口,冻了一早上,看着她在那里跺脚取暖,心里不知道有多心疼,谁知竟然只是为了送几盏花灯给老九。本想撒手而去,但当他看见老九眼里的杀意,不经大脑的,他已经不顾一切挡在她面前,只想保护她,不让她受一丁点的伤害。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陷得那么深,而她,竟然还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怎么不叫他心寒。

    “你呆在我这儿做什么?”十三“啪”的甩开小霖的手,“九阿哥那儿不是更好?”

    “爷?您在说什么?”小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再拿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我!”十三气得来回走,指着她的鼻子就骂,“哭,你继续哭,我不会再被你的眼泪欺骗了!说什么一辈子陪着我,说什么永远陪着我,一转身你就去勾搭老九了!你去啊,不用待在我府里,留在这儿做什么?”

    小霖跪在他跟前,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爷……不是这样的……奴婢……没有……”

    气糊涂的十三根本听不进去,“我胤祥算什么?没爹疼、没娘要的东西!哪比得上集宠爱于一身的老九!论家势,我没有他郭络罗氏一族撑腰;论武功,我不及他的十分之一;论财富,我更没有他的腰缠万贯、富甲一方!要我是你,我也选他不选我自己……”说到最后,十三颓废的滑落地上,嘤嘤哭了起来。

    “爷……”小霖这才知道,十三被她无心的举动伤害得那么深。她不知道他的感情是如此的脆弱,经不起一点打击;她不知道作为阿哥的他有着深深的自卑,不经意地暴露出来;她不知道他对她的爱已经那么深了,一点也不比她的少……直到此刻,她才觉得爷是真实的,活生生地在她面前,她仿佛能摸到他内心地那道伤痕,那点柔软。她现在才开始了解这个买下她,同时也挽救了自己一生的男人。

    她爬到他跟前,抱着哭泣的他,“爷……不是你想得那样……真的不是那样……我不是为了九阿哥去送花灯的,小霖是为了一位姑娘……一位名叫‘沈落叶’的姑娘……”

    “你怎么认识落叶?”十三惊愕地抬起埋在她怀中的头。

    “爷……你认识奴婢家的表小姐?”小霖也大吃一惊,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爷和表小姐很熟吗?

    “表小姐?落叶怎么成了你家的表小姐?”十三不答反问,心里千回百转,豁然开朗,“你是曹寅府上的人?”谁都知道曹寅是朝中极力支持太子的一个,那也就是说小霖是太子安插在这儿的眼线!十三心里认定了这个事实,只能自嘲地苦笑,他总是被算计的那个。他刻意地忽略自己府里的各路眼线,那是因为他心里亮堂得很。但现在,他竟然被一个从青楼里跑出来的小女子摆了一道。如果说太子他们想用这种方式伤害他,那么他们做到了,他的心被生生地剜掉了。

    看到十三阴晴不定的脸色和受伤的表情,小霖觉得心里很慌乱,有种不好的预感,“奴婢……曾经是曹府的一名丫鬟。”

    十三整理了情绪,起身端坐在案几后面,不发一言地俯视着还跪坐在地上的小霖。小霖被看得不舒服,也慌忙起身,整了整衣衫。

    “我有让你起身吗?跪着回话。”

    十三冰冷的口气和陌生的话语,让小霖无所适从,爷怎么变得这么快?对上十三锐利的双眼,一阵凉意从脚底蹿上来,毫不犹豫的,她跪了下去。那副表情,她太熟悉了,在曹府作了这么些年的丫鬟,她记得最深刻的就是主子发怒的表情。现在的爷,也是那副表情,原以为,在爷脸上永远也不可能出现,可是,她想错了。如今的她,只能战战兢兢的,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甚至不敢有一丝的颤抖。

    就在小霖被这凝重的气氛压得快要窒息时,十三幽幽地发话了,“自你进府,有一年了吧,我从未问过你的真实姓名,家住何处,祖籍何处……今天,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交待呢?”

    小霖光洁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渗出血迹,衣袖下的双手绞在一起,疼痛让她的心得以平静,该来的还是逃不掉。本想着,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即使一辈子只做个丫鬟,她也心满意足了。可是看爷的架势,今天不得不说了,她一直隐藏的秘密,“小霖……奴婢,本名石佳氏·霖兰……”

    “你是八旗?”十三的手,攥紧了靠椅的把手。

    “奴婢……应该还在秀女的名册里。爷若不信,去户部一查,便知真伪。”小霖终于说出了自己最不想让十三知道的事——她是个没有参加选秀的秀女,并且还以待选秀女的身份委身于他。

    “秀女!”十三暴怒的跳起来,手指牢牢的钳住小霖的下颚,“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一会儿是青楼女子,一会儿是曹府的丫鬟,一会儿又变成待选的秀女。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下颚传来清晰的痛楚,泪,翻涌而出,小霖氤氲的眼睛在满了内疚,“对不起,爷,小霖不该瞒着您的……爷……自从爷救了小霖,小霖的命就是爷的。小霖只是想让石佳氏·霖兰永远的消失,小霖一辈子都只是爷的人……”

    十三一甩手,小霖的头刚好撞在了案几上,额头顿时冒出了鲜血。十三张开的手又握成了拳,掩饰心头晃过的一丝心痛,毫不留情的嘲讽着,“你以为我真得这么好糊弄?曹府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放弃选秀的机会,跑到我这个府邸,没名没份的跟着我,真是委屈了你,小霖。哦,不对,应该叫你石佳氏·霖兰。”

    “您不相信奴婢?”小霖没有擦拭额角留下的血迹,眼里是一丝的绝望和失落,“爷辛奴婢也好,不信也好,奴婢今天就把事情跟爷都说一边吧,听不听,随爷。”

    十三背过身去,不看小霖额角的那末鲜红,刺得他眼痛、心也痛。

    “奴婢的阿玛原本在京里当差,是个副统领,但阿玛生性好赌,好好的家,在奴婢五岁时,便败光了,阿玛也因为一次过失被割了职。全家只好迁至江宁,投奔亲戚。可是阿玛赌性不改,为了还赌债,额娘累得病倒了。机缘巧合,曹夫人收留了差点被阿玛卖掉的我,夫人还请大夫为娘看病。从此,石佳氏·霖兰就失踪了,而曹府则多了一名丫鬟。若是没有遇到表小姐,奴婢可能一辈子都会待在曹府吧。那时正值皇上的御驾要亲临曹府,奴婢被夫人分排去照顾表小姐。初见表小姐时,惊为天人。表小姐话不多,但人很好,从不端小姐架子,但就是身子弱,总是愁眉不展的。后来,表小姐生了一场大病,来了几位阿哥、太子,就连皇上都来看表小姐,表小姐住的地方被侍卫看守着,不能随便出入,奴婢才知道表小姐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直到表小姐被歹人劫走,所有的侍卫都被降罪,奴婢自然也不能幸免。可是夫人心疼奴婢,求了老爷,只是打了二十大板,让阿玛领了回去。伤好了,阿玛逼我进京参加选秀,托了熟识的保人带奴婢入京,哪知那人竟是个人贩子,到了京城就把奴婢卖进了青楼。那日,奴婢只是死命的跑,心想就是死也决计不能死在青楼里。上天垂怜,让奴婢撞上了爷。爷就是奴婢命里的贵人,没有爷,奴婢恐怕早已横尸街头了……昨晚,奴婢出门看灯会,看见九阿哥带着一个女子逛灯会,虽然九阿哥称她‘翩翩’,但那容貌分明就是表小姐。所以,今儿一大早……”

    十三的脸缓和了下来,心里早信了一半,小霖的话,就算要编也是编不出来的,一查就明白了。“你是说那个翩翩姑娘可能就是落叶?”十三转过身,却发现小霖已经到地上,不省人事,惊慌地抱起她,胡乱的那袖子为她擦拭额角的血渍,“小霖,醒醒,小霖,额头怎么这么烫!”十三在心里骂自己的冲动,抱着小霖冲到了卧房,“快!找大夫!”

    看着昏迷的小霖,十三想通了,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不管她是小霖也好,石佳氏·霖兰也好,他会绑她在身边一辈子。如果她是太子的人,那么他会让她变成自己的人,不让她有背叛自己的机会。因为,他不能失去她。

    一阵慌乱后,十三焦急地看着把完脉的大夫,“怎么样大夫?要不要紧?”

    大夫开了方子,不急不缓地说,“十三爷不用担心,额头的伤不碍事,不过受了凉,动了胎气,服了我开的方子,好生修养,不会有事的。不过要注意保暖,不能再动气了。”

    “胎气?”十三的脑子有点信息阻塞,“你是说……”

    “十三爷不知道吗?”大夫倒有些惊讶了,笑着抱拳作揖,“福晋有喜了,都三个月了!恭喜十三爷!”

    “有喜了?我要做阿玛了?”十三狂喜,跑到小霖跟前,内疚的抚摸着昏迷中的她,在她受伤的额角处,轻柔地印上自己的吻,心里暗暗发誓,小霖,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京城12

    一转眼,春暖花开,树木抽出了嫩芽,点点新绿都已长成了翠绿,转化成了墨绿。翩翩双手托腮,坐在石亭中,欣赏着满院飘香的梅花。前不久,在禟哥哥和那个死张恒之的谈话中,她知道和往年一样,今年六月,禟哥哥要和他的父亲康熙皇帝一起去热河,也就是后来的承德避暑山庄。

    微风拂过,吹落片片粉红花瓣。翩翩看着落在自己掌中的花瓣,带着点露水,但花瓣的边缘已经焉了。她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切来的太快了,因为今年是康熙四十七年,也是太子被废的一年。她清晰地记得,康熙在木兰围场的布尔哈苏台行宫,宣布废太子的诏书。问题是,随后康熙就打压了八阿哥一党,而她的禟哥哥正是八阿哥一党的“财政大臣”,虽然她知道她的禟哥哥在雍正登基前决不会有事,但她仍然希望禟哥哥能够远离这些权力的斗争,没有人能在权力的斗争中不受伤害,她不希望他的结局如历史书上讲的那样凄凉。

    “在想什么呢?”

    “啊?”翩翩受惊回头,正好对上九阿哥的脸,本能的将身子往后仰,却直直地倒了下去。正当她闭上眼准备脑袋着地的时候,落进了一个带着清香的温暖胸怀中。

    九阿哥好笑的看着她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戏虐道,“在想我吗?”

    “你怎么知道?” 脱口而出的话,让翩翩刷得脸红了,不过这口气不像是禟哥哥阿。她马上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是不是张恒之在冒充她的禟哥哥。

    九阿哥一楞,随即脸红,“我随便瞎猜的。”

    翩翩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怀里,闷笑起来。九阿哥只能无奈地望着满园的花草,无声的叹息,难怪张恒之总是说自己只要碰上翩翩,就像变了个人,哪里还是茶盐道上翻云覆雨的九阿哥。

    笑够了,翩翩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心里空荡荡的,不由得抱紧了她的禟哥哥。

    “怎么了?”仿佛感受到她的不安,九阿哥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不要去,好不好?”圈着九阿哥的手更紧了,翩翩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这种舒心快乐的日子要到头了。

    “不要去哪里?我哪里也不会去的。”九阿哥拉开翩翩的胳膊,生怕闷坏了她,虽然他很留恋这种被依赖的感觉。

    “我是说不要去热河,不要和八阿哥他们在一起,好不好?”

    “……小傻瓜,不要担心,每年都去,不会有事的。”九阿哥心头有些异样,但看见翩翩焦虑的神情,也就不以为意了,“你再这么抓着,衣服可就破了……”

    “啊!”翩翩赶紧松手,但郁结的眉头却无法舒展。

    “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只是去避暑,还没到“木兰秋”的时候,就算有狩猎活动,我也不会参加的,你不用担心我……”扶她坐下,九阿哥又开始劝慰。

    “不是狩猎的问题!”

    “我也不会带别的女人去热河的……”

    “不是的!不是这些问题!”翩翩显然有些急了,“禟哥哥,你相信我,不要去好不好?不要搅和到那一堆人里边去……”

    九阿哥心下已然明了她指的是什么,但不解的是,她明明都不记得了,怎么好象什么事都知道似的。难道!她记起来了?

    “禟哥哥,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今年别去,会出事的!”

    “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

    “记起什么?”翩翩被他说的一愣,但随即开始撒娇,“禟哥哥你不要岔开话题。你答应我好不好?就一次嘛,一次不去,又不要紧的。难道,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明知她那可怜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可是他就是对她没辙。要是换了别的女人,他早就甩袖而去,可是对上她,他只能把她抱在怀里,耐心的解释,“翩翩,这是皇命,我也不能违抗的,更加不可能带上你去。”

    “嗯~我不管,我不让你去嘛~你要去,我就跟着你~反正我赖定你了~”在他怀里,翩翩开始耍无赖了,但也只是换来他无奈的轻笑。

    “拗不过你,我想想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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