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重华第3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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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华 作者:

    去!”阮玉竹强撑着不适,要往外走。 可是才下了几步台阶,只觉眼前一黑,一脚踏空,整个人就往下摔去。

    龙门观门前是一段长长的台阶。足有三四百级,这要是滚下去。那还了得?木乔吓得脸都白了,拼尽全力去抱着干娘的腰。

    但她人小力薄,根本拉不住,反给拖得一同往下滚去。那坚硬的青石板硌着背生疼,但木乔咬牙不肯放手。因有了她这一垫,倒是减轻了些阮玉竹的堕势。

    可人紧急之中,顾不得暴露了,一个飞身跃下,顶住了二人。甘婶她们也很快的冲上前来。七手八脚的将母女二人扶起。

    木乔痛得冷汗直冒,却先吩咐,“我没事!先送干娘回去,我记得三哥走的时候留了药的。快取给她服。再去个人。给干爹报信,让他赶紧……赶紧回来。”

    说到最后,她已经痛得不行了。甘婶万分焦急,“你真没事?不然你就别跟着来了,赶紧看大夫去!”

    这个时候,谁也不能让木乔离开。除非亲眼看着干娘没事,否则她哪里放得下心?“有华嫂子在呢,我真的没事。就是硌了几下,受了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众人拗不过她,只得先赶回了霍家,一路上,木乔连坐都坐不住了,背上火辣辣的疼,应该是开始肿了,她不敢吱声,勉力靠在车壁上,尽力掩饰。

    一时霍家到了,就见官府的城隅军已经给请来了,不过正在收工。霍家上头并没有黑烟冒出,想是火已经灭了。

    而在大门口,一个烧得头发焦糊,拿蓝布包头的女子正在腼腆又温柔的给围观的众多街坊邻居左右行礼,“多谢各位仗义相助,现在已经无事了。多谢,多谢。”

    “应该是咱们多谢桑小姐你才是,要不是你及时示警,万一给这火烧起来,咱们大伙儿都得受连累。”

    “正是!要不是你及时冲进火场,哪能这么容易就把火扑熄的?还累你烧了这头秀发。依我说,咱们街坊应该联合请奏,让官府表彰下桑小姐的壮举才是。”

    “好啊,我来写!大伙儿都上我家来签名。”

    “这可不敢当!”桑柔越发娇怯的推辞,但那眼角眉梢里,分明透出几分得色。她的头发确实烧坏了不少,但一张脸却是丝毫未损,手上也并无半点伤痕。

    木乔瞧着有几分不对,扶着可人下了车,劈头盖脸的就问,“家里是怎么烧起来的?烧了哪里?”

    在她凌厉的眼神中,桑柔有几分畏缩,但很快就收起下巴,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我也不知道,突然就瞧见西厢房那边着了火,想是丫头们生火时不小心,哪里溅上了火星子,又一时没察觉到,才让火烧起来的吧?不过幸好街坊们扑救及时,很快就扑灭了,只是妹妹的几间屋子,却是受损失了。”

    木乔心中瞬间雪亮,什么地方烧不起来,偏偏烧她的屋子?还是桑柔头一个发现,哪有这么巧的事?

    可现在外面还有众多街坊,为了霍家的名声,木乔也不能发作,只是命人将阮玉竹先抬下来送回房间,然后走至桑柔近前,冷声道,“我警告你,要是干娘因此有个什么好歹,我一定让你活不好。”

    “姨妈!姨妈您怎么了?”桑柔闻听此言,立即抛下她,扑向阮玉竹。叫得比谁都大声,嚎得比谁都响亮,“姨妈你好端端的出去,怎么弄成这样?您要是有个好歹,让我可怎么办?除了您,还有谁会真心疼我?”

    木乔实在是受不了她的做作虚伪,况且她那么要死要活的扒着阮玉竹,不是耽误医治么?木乔上前一把将她扯开,怒吼,“你让开!”

    可是桑柔却顺着她的手,故意一屁股摔在地下,呜呜咽咽,“妹妹,你担心干娘,我更担心姨妈。我知道你气我没把家里照顾好,走了水,可这又不是我故意的。”

    那就是说,自己推她是故意的了?木乔不用抬眼,也知道四周的邻居街坊看她的目光该是多么同情,看自己的又是多么怪异。

    可此时的争执辩解又有何意义?木乔懒得跟这种人废话,指挥人先将阮玉竹送了进去。又是熬药,又是请大夫。不管桑柔越发委屈的在门外哭哭啼啼,博取同情。直到霍公亮接到消息,匆匆赶回,这才一个眼神,把她吓得钻进屋去。

    阮玉竹的情况不太好,正如霍梓文之前预言,这次晕倒虽有木乔护着,但毕竟属于二次发作,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具体情形如何,连大夫也说不准,得等阮玉竹醒来才知。

    木乔气得火冒三丈,“都是那丫头!好好的家也看不住,一点事情还闹得这么大,要不干娘怎么会受惊?”

    “够了!”霍公亮面沉似水,低斥了一句,木乔立即闭了嘴,一时想起阮玉竹会受刺激,也有自己的事情在里面,不由得又是委屈又是自责的涌上泪来。

    见她如此,霍公亮心软了,有些教训的话就咽了回去,只道,“你今儿也受了伤,连坐都坐不住了,还在这里逞什么能?难道嫌家里还不够乱的,还得让我来操心?快回去医治,这边有什么消息,我会打发人告诉你。”

    木乔的院子给烧得七零八落,这会子想留她住下也不方便了。华嫂子粗粗看过木乔背上的伤势,早就建议她躺下休息了。霍公亮此时会如此说,也是出于心疼女儿的意思。

    木乔心里虽然明白,可是那个分明有问题的桑柔得不到处理,实在是让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了索家,背上疼得她连路都走不了了。

    万氏命人用软轿将她抬回房,解下衣衫一瞧,整个背上红肿青淤,肿起三指来阔,虽未动骨,却已伤筋。这幸好是冬天,棉衣厚实,要是春夏,骨头非断几根不可。

    大夫来看后说,这样伤势也得将养百日。否则落下病根,往后等年纪大了,刮风下雨都是要吃苦头的。

    万氏自然不敢大意,急忙让人去坤德观告了假,又去霍家报了个信,霍公亮托人带了口信回来,说这一百日内,不许木乔上门,若是来了,便是不孝,也不给她进门,定要让她在家中好生将养得完全无碍才罢。

    木乔知道干爹脾气,他要这么说了,就肯定会做到。只得在家趴着,老实养她的背,可是心里却火急火燎的担心干娘,每日都打发可人去霍家看上一眼,告诉她些最新情况。

    阮玉竹是第三日上才醒来的,但那时全无力气,根本动都动不了。又过了三五日,才渐渐恢复知觉,但麻烦的是,整只右胳膊始终麻痹不已,基本抬不起来了。

    阮玉竹听说了木乔的事,坚决不肯让干女儿知道,始终瞒着她。直到木乔足足休养了三个多月,上门去看时才知道真相。

    当即木乔就抱着干娘的胳膊哇哇大哭,要是伤了左手还好,这右手伤了,该有多么不便?想着干娘那一手好字,可能从此再也无缘得见,木乔心里的难过无法言表,心中更加自责。

    “若是姨妈那日没去看你,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阿乔妹妹,你说是不是呢?”在屋外,桑柔低声在木乔耳边说着,落井下石。

    她可是因为火灾出尽了风头,官府看在霍公亮的面上,还专门给了个褒奖。而在阮玉竹受伤之后,她更加是忙前忙后,赢得不少赞誉。

    木乔憎恶的看着她的脸,心口像被谁狠狠撒了一把盐,“那火是你放的,对不对?”

    第138章 刻薄

    桑柔看着木乔,清秀婉约的眉眼中此刻尽是得意,“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可乱讲。现在外面人人都道妹妹你不惧秽气,与人接生行善实在是个好样儿的,只是奈何身上煞气太重,到底还是又剋到了姨妈。”

    她故作娇柔的抬袖半掩着脸面,借着头上包扎短发的新绣头巾一起遮住刻薄的语言,“要是妹妹离得我太近,说不定姐姐我头也晕,眼也花,煎药就会打破碗,走路也会不小心摔个跟头。到时候,不止是姐姐我受罪,更会连累姨父姨母受罪,进而连带着妹妹的名声更加不好了。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木乔怒极反笑了,“表姐说得很有道理,妹妹全都记下了。横竖现在我们兄妹都不在家,干爹干娘那儿全凭姐姐照应,姐姐谋虑深远,自当在二老面前全力尽孝,这是干爹干娘的福气,也是我们兄妹的福气。妹妹在此就拜托表姐受些累,好生照料干娘,勿使我等担忧了。”

    她说完,还认真敛祍拜了一拜。

    “那是当然。”桑柔不明白木乔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示弱,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手段折服了,也装模作样的还了一礼,“妹妹无须多虑,姨父姨母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然是要倾其一生来报的。倒是妹妹,你现在好容易又可以出来走动了,再去多多接生几家,好好替你们索家积积福,消消灾,少操些冤枉心,可别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木乔淡然一笑,走得干脆。

    笑话!她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难道还对这样一个装点柔弱扮几日孝女的女人就无计可施了吗?

    桑柔所有行为的前提都建立在一个目标上。无非就是想要嫁给霍老三,只要把她的这个终极目标给摧毁了。那她如今的所作所为岂不全成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木乔不跟她置一时之气,桑柔想要做二十四孝的好外甥女,那就让她尽管做去。总之是干爹干娘在受益,更何况他们二老可不是老眼昏花,任人愚弄之人。木乔相信就算自己什么也不说,他们也还是可以查明真相。

    之所以现在暂时对桑柔的纵容,那并不是因为他们当真给桑柔拿捏住了,要顾及什么所谓的名声,霍公亮夫妇皆是极明理而大度之人。怎会如此沽名钓誉?他们只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给桑柔留最后一线生机而已。

    但她想要给霍梓文做媳妇,恐怕是绝对不可能了。就算曾经干爹干娘有过动心,也一定也被这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了。

    而木乔要做的。就是在霍梓文的心头多添几把柴火。把那小子对她更加的深恶痛绝。只是霍老三……木乔想起他来也很是磨牙,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小子却还在什么地方逍遥快活呢?

    玉衡道长是亲自捧了观中珍藏的好药材来看过阮玉竹的。但对于那个小师弟的下落,他也只能苦笑着摇头。大江南北,他能去的地方海了去了,谁知道他走到哪旮旯了?

    这样的道理,人人都能明白,但要接受起来。还是有些难度。

    譬如霍公亮,就忍不住也在老妻面前抱怨几句。“那孩子也真是的,有他在,咱们心里还多少有个底。他又不在,你这胳膊要是耽误了怎么办?”

    “行了,老爷您也捶半天了,该累了吧?”阮玉竹想把不能动的右胳膊收回来,但霍公亮不让,依旧卖力揉捏着,“大夫可说了,你这儿本就气血不通了,要是再不多揉捏揉捏,更没知觉。平常在家不要心疼那些丫头们,让她们分了班来揉搓,也累不到哪里去。”

    阮玉竹忽地轻笑,放低了声音,“我白天可没闲着,有人愿意揉,就让她来揉着呗。”

    霍公亮目光中微露不喜之色,“那丫头,真让人失望。要不是实在走不开,我非亲自把她送回去不可!”

    “老爷别动气,那丫头现把自己的头发都烧掉了,若是把她这模样送回去,难免惹出事非。她既愿意留下,就留下好了,横竖我们已经给姑母写信交待清楚缘由了。不是我们耽误她,是她自己要耽误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让姑母做决定吧。”

    霍公亮点了点头,“只是这些时,让阿乔受委屈了。上回我一着急,骂了她几句,那丫头现在一见了我就眼泪汪汪的,也不敢跟我说话,看得我心里真是不好受。”

    “老爷不必如此,咱们自己的女儿自己不了解性子么?她一定是心里自责才会如此,断不是记着您骂了她。唉,想想上回她在韦府发生那么大的事情都不敢回来说,我至今还是心惊肉跳的。”

    霍公亮一声叹息,“夫人,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可是现在就算我想走,也走不了了。想来总要等到新皇登基,才可能卸下这副担子。从前,我总觉得自己还挺年富力强的,但这回上了京城,才渐渐觉得确实是年事已高,便是这么一个清闲的太傅之职,也颇有些力不从心。这世道,终归是要让给年轻人的,等完了事,咱们回了老家,为夫向你保证,绝对不再出仕了。”

    阮玉竹一笑,“那孩子们呢?”

    霍公亮微一沉吟,“若是他们有这个志向,当然应该为国效力。但阿三我估计很难,那孩子应该在外头做些什么了,多半还是从商,只是怕我晓得。”

    “老爷这事别问我,我可一概不知。便是阿乔画那么多的首饰样子是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阮玉竹果断推得一干二净。

    霍公亮噗哧笑了,“夫人是在提醒我,做人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么?我要是不晓得这个道理,早问起来了。”

    他左右瞅瞅,见丫头们都在外间伺候,从荷包里掏出一个极精致的小玉佩来,“这是十一殿下孝敬我这老夫子的,你瞧瞧,是不是有些意思?”

    阮玉竹不看则已,一看也笑了。那只玉佩可不就是脱胎于霍公亮一副画上的竹子么?谁干的好事,不言而喻。

    霍公亮掂量着玉珮,很是感叹,“据说那松涛阁可是京城现在最有名的首饰铺子,四下里都在学。不做寻常首饰,专做男子配饰。那店里的东家据说姓顾,单名一个松字。你说巧不巧了?”

    阮玉竹乐不可支,却绷着脸随他赞道,“那这东家还当真有几分本事,来京城能有多久,就创下如此佳绩。可喜,可贺!”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皆不言语了。

    木乔伤好之后,便回了坤德观,她还是皇命钦赐出家修行的一个俗人,能动弹的时候还是得给龙椅上的那位一点薄面,免得他想起来就将自己当肉馅给剁了。

    这是三殿下来看过她后,木乔越发新增的一点认知。

    若是可以,为何杨烜不光明正大的来看她?非要弄得这么偷偷摸摸的,想来定是有些不好的情由。说不好还是那位皇上也曾觊觎马小姐的美色,很有些新仇旧恨裹在其中。

    这想法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闲时翻出来自娱一番,倒是很能让人乐呵乐呵。否则,成天泡在医书堆里,岂不闷坏了?

    “姑娘,你要借的书送来的。”华嫂子温言递上一个包袱,“里面还有我们家治风邪入侵的一些心得,你且看看,做个参考吧。”

    “多谢你了。”木乔如获至宝,急忙翻看起来。她现在不止要学妇科之术,还想学习如何治疗干娘。阮玉竹那条不能动的胳膊,始终是横亘在她心里的一道伤。

    桑柔再怎么打击她都没关系,但她说是因为木乔的缘故才害了阮玉竹,木乔心里是承认的。正因为承认,才越发的自责与内疚,总想做点什么,尽力弥补。

    “姐!姐姐我回来了!”蓦地,门帘一挑,露出沈亦儒那双嘿嘿傻笑的脸。

    木乔真的惊喜了,这小子自年前一别,始终没有音信,令她担心不已。正准备去信询问,倒是沈家给国子监寄了信来,说沈亦儒生病了,得告半年的病假。

    尔后,又给木乔专程送了封沈亦儒的亲笔信来。信上说他偶感风寒,并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只是家里有些事须得料理,所以家长们才作主给他告了半年的假,让她不必担心。

    木乔这才安下心来,可此刻看着沈亦儒明显瘦削下去的脸庞,她知道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摒去旁人,她才严肃的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真没事,不信你来把把脉。”沈亦儒笑着把手伸到她面前,但眼睛里却有一抹掩饰不住的忧伤。

    “你要还管我叫一声姐,就老实告诉我实情。否则我也不招待你了,你走吧,以后别来看我!”

    “姐——”沈亦儒给她这么一说,连眼圈都有些红了。

    木乔把他拉到身边坐下,“你曾对我说过,有什么东西都要分我一半。压岁钱可以给我,要是有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得告诉我一声,否则让我成天疑神疑鬼的,岂不更加担心?”

    沈亦儒眼中明显有水光在闪动了。

    第139章 十五

    没爹没娘的孩子苦啊!

    沈亦儒五六岁上便失了父母,一个小孩儿,虽是生于膏梁锦绣之中,又是嫡系子孙,但没了亲生父母照应,日子总是难过的。

    这回出事的起因便是沈亦儒去向掌管他那一房家计的大伯母讨要母亲从前留下来的嫁妆首饰所致。

    沈亦儒红着眼睛,提起此事仍是十分不忿,“我不是不信大伯母,实在是我瞧见堂姐出嫁时,分明嫁妆盒里私藏了一对娘亲从前极钟爱的翡翠玉镯。我去找祖母理论。反倒人人都说我小孩子家受人挑唆,胡言乱语。罚我跪了三天祠堂,逼我反省,还要我去给大伯母认错。我不肯,就一直把我关在家里,不肯放我。要不是后头舅舅上门来拜年得知缘由,还不知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去!”

    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屈服了,在索光弢的调停下,事情以沈亦儒的完败告终。他向大伯大伯母负荆请罪,给舅舅亲手当着沈家人的面重重打了一顿板子,又是风寒又是棒疮的在家将养了几个月才得以下床。因惦记着木乔,怕她担心,这才伤一好就赶紧上了京城。

    “我想着,那首饰便是大伯母要私心给堂姐,好歹跟我说一声,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拿走了,我实在心有不甘。”

    木乔听得柳眉倒竖,气得快要怒发冲冠了,“他们怎么能这么无耻?你爹娘当年的东西难道就没有立个帐册给记下来的?”

    这话问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沈家可是世家大族,难道交给大伯夫妇保管的东西,还会短了他的不成?便是真有这样的事情,你也不能怀疑。否则就跟沈亦儒一样。是为不孝,是为不懂事的小人。

    想想这孩子的委屈与不易。不由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算了,东西再好,也不过是些身外物,只要你心里惦记着你爹娘,于他们来说,比你守着那些冷冰冰的东西要强得多。”

    伸手抚上沈亦儒的肩头,“往后万万不可再干这样傻事了,白白落了一身的伤。要是你爹娘在天上瞧见,该多心疼?”

    沈亦儒含泪点了点头,“我原先也不懂,是舅舅是跟我讲了许久的道理。没什么比人好好活着更加要紧。他们现在欺负我。不过是看着我年纪小,没什么本事。只要我自己争气,日后长了本事。他们便不敢这样对我。到时,我一定要他们把今日拿走的东西通通还来!”

    小男孩说着,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脸上满是坚毅。

    木乔用力拍了他一掌,“说得好!这话我可替你记着。”

    或许这话有些不合圣贤之道,但凭什么别人待你不好的时候。你还要以德报怨?这个世上的人无论贫富贵贱读书多寡,皆是趋炎附势的多。象霍家那样品性纯正的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如沈家大伯般藏有私心的。

    木乔上辈子吃的亏就在于识人不清,养了一窝白眼狼,所以这辈子她活着就要图一个恩怨分明。敬她一尺的,她还人家一丈,但若是亏她一分的,她也定要讨回十文。

    沈亦儒是个男孩子,本就寄人篱下,容易受欺负。若是再不自己刚强些,等他长大了,哪怕成家立室,也是四处受气的。

    所以木乔以为,不如从现在开始就鼓励他自强自立,纵是一时不能与家里人正面抗衡,起码要学会在不利的局面上,如何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得让人知道,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沈亦儒听她这番话,甚合心意,眉飞色舞的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我虽吃了些皮肉之苦,但祖母最后也发了话,让大伯母将我的月例银子从二两一下子涨到了二十两。往后我可就没这么穷了,也能给姐姐买好一点的礼物了。”

    木乔听得心尖一颤,二两银子一个月,对于穷人家来说,是不少了。可是对于一个独自在京城读书谋生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寒酸之极。

    就连霍梓斐,自从去了国子监,阮玉竹也得每月给他三两银子花销,平时还得不时送些日用之物过去,方不那么捉襟见肘。

    而沈亦儒呢,表面看着光鲜,其实他的好多衣裳总是半新不旧的,那时堂哥们穿过了不要才给他的,还美其名曰让他养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

    呸!真要节俭,为什么不是堂哥们去节俭?放他出外读书,也说是为了他的前程。

    但当真若是如此为他打算,家里那些堂兄弟们怎么不来京城?无非是嫌他在家碍眼罢了。

    木乔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口口声声叫她姐姐的男孩照应得太少了,心下酸楚,急急问他,“那你上回领了匹马去,是怎么养活的?往后要是缺银子花,记得来找姐姐。你别担心,我手上可有不少钱,往后一个月贴补你二十两够不够?”

    沈亦儒却把脑袋一拨,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模样,“男人怎么能用女人的钱呢?应该是我挣钱给你花用才是!你放心,我从前二两银子不也好端端的过来了?你送我的马,我当然养得壮壮的,可不比你的苍鹰差。现在每月有了二十两,我定是用不完的。姐姐要是不用,我打算攒些下来往后置几亩薄田。”

    他忽地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木乔,搔了搔头,“我看大伯母给堂姐们置办嫁妆就喜欢买田地,她老说那个是有长远出息的,女孩子多带些陪嫁,日后到了夫家才有底气。不过,等姐姐出嫁的时候,我可能没本事置得太多。等我日后长本事了,再补给你吧。”

    却不料说完这话后,木乔唰地一下眼泪就下来了。紧紧揪着他的衣袖,脸上却又挂着笑,分明诉说着感动。

    沈亦儒前脚刚走,索光弢后脚找来了。

    木乔有些意外,但很快想到一定是来谈沈亦儒的事的。

    那小子对自己这么好,她起初是以为自己和他有什么婚约的,可方才那番话里,却又让她打消了这个顾虑。他对自己的好,纯粹是弟弟对姐姐的手足之情,不然不会说要替她置办嫁妆。但他姓沈,木乔姓索,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这当中肯定是有些缘故的。

    索光弢没有选择在索家去见木乔,摆明有些话不想让索光弼他们听到,但要真正说出口,还是很费了他一些力气。

    “离小儒远些吧,那孩子是个实心眼的,不知道避讳。日后,只怕给你带来麻烦。”

    木乔沉静的望着他,“若是我不怕呢?他既管我叫一声姐姐,我便将他当弟弟看。大伯,您是小儒的亲舅舅,难道不想有个人多照顾他么?”

    索光弢给个小姑娘问得一时语塞,半晌才道,“那你可知道,他过年为什么不回来?他不是因为气愤而去要那些首饰的,他是想替你,要来那些首饰。”

    木乔心里其实已经隐隐猜着了,但此刻听他亲口证实,心头既暖且酸,“大伯这么说,我就更不会不管小儒了。况且,那些东西本就是小儒的,他便是去要了,我也不觉得他有什么错。当然,我和他都年纪小,会这么想,肯定是我们不懂事。但是大伯,小儒这些年是怎么长大的,您应该看在眼里吧?如果说您不方便出面照管他,侄女我也不过是帮他做些针线之类的小事,又有何不可呢?”

    索光弢不觉又用那种既痛苦又怜惜的目光看着木乔,涩然道,“你这孩子,当真什么都忘记了吗?”

    “是的,侄女不敢欺瞒大伯。”木乔抬起琉璃色的眸子,无畏的望着他,“但小儒待我好,我也想待他好。至于会给我惹来什么麻烦,我不在乎。”

    索光弢沉默了良久,黯然调开头去,“罢了,那就随你的心思去做吧。”等及要走时,他忽地回头,露出一抹既欣慰又伤感的笑容,“你真的很象你的母亲,都那么勇敢。”

    他也认识马小姐?木乔已经见怪不怪了。

    总之,她的生母肯定是个极富传奇性的人物,这才会在未婚生女后,还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只可惜红颜薄命啊,遇上索光弥那个不负责任的渣男,终究没个善终。

    木乔暗暗警惕,在这样母亲的光环下,她还是低调点好。

    无量天尊!继续学习。

    时光便在更漏的滴答声中,日复一日。赏过夏荷,闻过秋桂,转眼间今冬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下。

    “姑娘,您看是要八宝蝴蝶簪,还是珍珠飞凤簪?还有这根红翡石榴簪意头也不错,红通通的也足够喜庆……”

    木乔刚去接生回来,累得半死,哪里还有心情听人唠唠叨叨?

    “放着放着,我过几天再慢慢挑。”

    “您还不着急啊!”可人是真着急了,“这十五岁可是大生日,两边的夫人都为您准备生日忙得团团转。可您倒好,就挑个簪子还这么不耐烦。顾师傅都催了好几回了,再不动手,他都怕来不及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木乔无可奈何的应承下来,“你让我喘口气,等我歇会子,今晚一定挑出来,行不?”

    可人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将图样子搁下了。

    耳根终于清静了,木乔端着杯茶,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漫天飞雪,心中却在想着某人从前偶然说过的一句话。

    “瞧你天天这么给别人画首饰,等你十五岁时,我也送你根簪子如何?保管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可是那个走了都快两年的人,到底如今身在何方?

    第140章 厚礼

    “你说什么?”木乔诧异的看着书雯,又问了一遍。

    “文昌伯家的陈大公子溺水身亡了!人人都说他是自杀,还说是他家少奶奶,也就是佟丽萍逼死他的。”

    知道木乔要过生日了,贤安师太特意提前放了她几天假,让她回家好好准备,却不料刚进家门,就听说这么爆炸性的消息。就连书雯这个平日里不甚爱说是非的人也特特跟她讲起,说得似模似样。

    “这大冷的天,陈大公子突然要去游湖就已经很奇怪了。明明看到湖上有冰,偏还要往上走,就更奇怪了。就连稍懂些事的小孩儿都该知道,冬天在冰面上行走可是极危险的,谁知道会不会掉下去?可他偏去了,听说佟小姐当时就跟在旁边,似乎还跟他吵架来着,眼看着他往冰面上走,也不相劝,这岂不是故意激他去寻死么?”

    书雯说起来无比同情,当然同样的,也对受万人唾骂的佟丽萍无比憎恶,“从前我见她与二妹你不合,还当是小孩子家争风吃醋,闹闹脾气也就罢了。谁想到她为人如此心狠,竟是连自己的相公都如此对待,陈家的人只把她逐回娘家,真真是便宜她了。”

    “她已经被逐回娘家了?”

    是。一封休书连同佟丽萍出嫁时的八十八抬嫁妆,文昌伯府全部奉还。就算是有些打赏出去收不回来的,他们家也照着当初的嫁妆单子凑足了数,半点也没亏欠。

    不得不说,陈家这一手做得确实漂亮。连休书也不提佟丽萍的半点恶形恶状,只说是嫡子早亡,不忍她年少守寡。便将其送归家中,令其再嫁。但坊间的传闻却越发一边倒的对佟丽萍不利起来。

    闹得佟正恩不得不连城阳郡主一起出动了,亲自到陈府赔礼道歉,据说是愿意让佟丽萍在陈家守节终生的,但陈家坚决不肯。以佟丽萍没有一儿半女,不忍耽搁她的前程为由,拒绝了佟家的提议。甚至连孝都不让佟丽萍戴,免得她守不住三年,日后还白白惹人笑话。

    木乔虽然早就想到了佟丽萍这场婚姻不会有好结果,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收场。

    书雯还说。“世人都说是她嫌弃陈大公子有病,早就打熬不住,才生生将他逼死,好早点再嫁。可眼下这情形。京城这些官宦人家。哪怕再不成器的,谁还敢娶她?她这回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断送一生了。”

    木乔摇头叹息。兴许事情的真相不是咱们大家所议论的这样,这世上说好话的人少,说坏话的人多了去了。佟丽萍也不笨,这会子大家都能想到的事情,她也不会想不到。但她现在就算站出来说破了嘴又怎样,事情已经给陈家做成这样的。那所有的苦果就只能由佟丽萍一人来承受了。

    虽说这位从前的小姑多有对不起自己之处,但想着做女人的艰难。木乔不免又兔死狐悲的叹息了一场,并诚恳劝诫书雯,“大姐日后成了亲,可不比在家里。凡事得先把理字占住了,才好行事,否则若错了规矩,便是好心,也只得任人拿捏了。”

    书雯脸上微红,默默点头记下。

    早在年初开春之际,她的亲事就已经说定了,是周姨娘帮忙保的媒。说来也巧,许的竟然是当年在平江府当过县令,后被提拔到户部的张希文,当年佟正恩那一界的探花郎。

    原来这张希文之前娶过一位夫人,但夫人薄命,在生头胎时,因为难产,血崩过世了,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女儿。

    原本他是不敢希翼能够娶到什么正经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想寻个旁枝别户的清白女孩儿就好了。却不料他那位夫人却很投周姨妈的缘,她的逝去让周姨娘挺是嗟叹。

    况且张希文再娶虽是填房,但并无嫡子,况且他为人不错,官途还算坦荡,若是哪家的女孩儿嫁过去,基本就能当得了家,做得了主,故此周姨妈才跟万氏张了这个口。

    万氏回头跟索光弼一商量,二人都觉得可行。若招这个女婿,虽说名声上有些不大好听,但他如此年轻官职就与岳父相当了,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于是便应允了这门亲事,择定过了新年就办大女儿的亲事。

    书雯要出嫁,木乔自然要准备礼物,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图样子给她,“咱们自家姐妹不必客气,姐姐看喜欢哪个,我便命人打了,到时给姐姐也添些光彩。”

    这是姐妹们的礼尚往来,书雯略作推托,便认真拣选起来,还不时问下她的意见,又拿出自己绣的嫁妆给她瞧看,看还有什么要增补的地方。

    城阳郡府。

    冰天雪地里,被遣送回家佟丽萍还跪在地上,她已经冻得浑身青紫,哭都哭不出来了,泪水在睫毛上凝成了细小的冰碴,连眨一下眼,都似是往眼里又扔了一块冰。

    佟李氏不忍心的走了出来,“萍儿,你走吧。这不是你哥哥不肯收留你,是眼下这个局面,他不能收留你啊!他要是留下了你,别人该怎么说他?他可是有官职的人,你在家里,岂不是连累他么?”

    “可……可我……”佟丽萍抖着嗓子看着母亲,目光中满是哀求之意,“让我……我上哪儿去?”

    “你在外头随便寻个院子租下不就得了?”佟李氏想把她拽起来,却发现触手太冰,吩咐左右上来两个丫鬟将她扶起,“横竖你现在也有钱了,过日子有什么不成的?”

    佟丽萍的话哽在喉间说不出来。不错,她是有钱了,那些嫁妆足以让她安身立命,但她这样失了庇护的弃妇,光拿着大把的钱财就能保得住生活无忧吗?

    佟正义突然从后院出来,一脸同情的扶住妹子,“丽萍啊,你先搬出去找个落脚的地方,回头也许等你二哥消了气就让你回家了呢?”

    这话说得也是,佟李氏怕若得佟正恩发脾气,也赶紧的催佟丽萍快走,“要不正义你就跟你妹子一道出去,她毕竟一个妇道人家,有你这个哥哥在,就是租房子别人也不敢随意欺她。”

    佟正义满口答应,贪婪的目光在妹妹的嫁妆上扫过,立即带着她出门了。

    很快,腊月初八到了。

    今儿是木乔十五岁的生辰,索府一早就张灯结彩,请了戏班子回来,还有一众亲朋好友要给她庆祝庆祝。

    原本万氏盘算的是将玉衡道长也一并请来,施法给木乔那煞气开解开解,往后就好给她说亲事了。

    但阮玉竹却觉得不妥,这种事若是可以的话,玉衡道长肯定早就应该开口了,他既然还不开口,就肯定有不方便开口的地方,于是劝万氏打消了这个念头,等到年后看看再说。

    万氏十分为难,“二姑娘过了及笄还不说亲,往后只怕真是要难了。”

    她这个嫡母当的,压力也很大啊。特别是等书雯年后一嫁,木乔怎么办?

    阮玉竹悄悄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您也无须太过担心,我家老爷已经相看了好几个了,只是现在不方便开口,暂时定不下来,但必不会耽误那丫头的亲事。将来若是有什么,也一并都在我们夫妻身上,必怨不到您和索大人。”

    有她这个表态,那万氏就放心多了,“其实我和老爷也私下相中了几个,到时咱们都好好观察观察,看是哪家的孩子比较好……”

    二位母亲私下议论的事情自然不会让木乔知道,只是因此就把木乔的生日办得简朴了些,免得招人耳目。

    “姑娘今儿这簪子可是两家共同选定的,您看,这金镶玉里的玉是万夫人给的,金却是拿夫人的首饰化了做的,说是两家抬着您,保您一生平安呢!”已嫁作人妇的初见明显比从前添了几分风韵,气色也好了许多。瞧她眉梢眼角里都是浓浓的幸福之意,就知道嫁给甘泰,过得极好。

    木乔一向拿甘泰当大哥看,初见嫁了他,便是大嫂了,急急让她坐下,“怎么劳烦你亲自送来了?多谢干娘和母亲的心意,我回头亲自跟她们道谢去。”

    正说着话,要将那簪子戴上去,忽地可人又托着根簪子进来了,“刚刚玉衡真人打发人来了,送了这根木簪给姑娘,夫人让您把头上那个换下来呢。”

    木乔心中一阵激荡,“是不是三哥回来了?”

    可人摇了摇头,“这却没有听说,真人只打发人送来这根簪子,还说是桃木,可以辟邪。”

    木乔微微有些失望,换了这根桃木簪。刚刚出了门准备去陪干娘说说话,却听得人报,“江南柳家的七公子来给姑娘祝寿来了!”

    柳起轩?不可能吧?木乔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小丫头搞错了,可是接下来一提提送出来的寿礼却让她不得不确信真正只有富甲天下的柳家才有这样的大手笔。

    高达三尺的珊瑚,重逾小童的翡翠玉石,还有荔枝大小的整盒珍珠……

    送礼的丫头极其谦逊的说,“不过是些石头玩意儿,我们公子说,博姑娘一笑罢了。”

    他这是知道自己在开银楼,特意送这么多“小玩意儿”来的么?木乔有些不敢收了。

    第141章 提亲

    一场生日宴,因为柳七公子的豪阔出手,令得木乔再一次在京城名声鹊起。

    连木乔自己都忍不住对着本尊打听,“你怎么能送我这么多东西?我不能收!”

    几年不见,昔日比木乔还矮些的男孩早已长高了许多,柳起轩今日为了木乔的寿诞,还特意穿上一身黛紫金银刻丝团花牡丹纹的褂子,非常之华贵喜庆。面色依旧苍白着,但精神看起来非常不错。

    看着出落得越发俊俏的木乔,他满目都是温柔笑意,“只这些你就受不了了么?可还没占到我自个儿库房的一小半呢!”

    听他语气中的得意,木乔隐约猜到了,“你们家主之位定下来了?是你对不对?”

    柳起轩微微颔首,目光中却也有着不胜唏嘘之意,“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出头了。”

    一句话,道尽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木乔其实是深深同情着的,柳家家大业大,但竞争同样也残酷而激烈。

    每一代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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