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皇后赫舍里第2部分阅读
重生皇后赫舍里 作者:
儿是为吃粥说家常,坐下吧。 梁九功已经挑好位置,在那儿准备伺候。这张桌靠里一些,风进来的少。可是却正好跟芳儿隔着两张,背对背。
可惜了,玄烨的心动了一动,再瞥一眼芳儿,没有说话,走到位置上坐下来,抬头把梁九功望望。梁九功假装没发现,急忙端起壶,小心服侍:“少爷,这是新沏的茶,您先品两口。”
太监的眼力太好,才进来就知道芳儿是女扮男装,虽然没见过,必定是个身份不低的,周边显然都是她的人,不知道玩什么花样。出来是为了玩,不是为了惹麻烦,但愿主子能明白这份苦心,萍水相逢,算了最好。
可是啊,玄烨还就拧上了。不让看,他非看不可。对着芳儿的背又瞅了两眼。结果安巴度的老婆明白了,心想皇上人小鬼大有趣得很,不如透句话。过来收拾桌子,把口掩了一半,偷偷地说:“嘿,您知道吗,那其实是个……”
坏了。梁九功急忙格前站一步,肃言道:“少爷,喝粥吧。”
玄烨笑了笑,等粥端上来,他就有了借口:“这粥太烫了,我坐那儿去凉得快点儿。”
说罢,他竟要端碗。梁九功哪敢让他动手,这下子,不得不依。位置这么一变,就跟芳儿做了面对面的邻居。芳儿顿时有点不自在,不过,马上就绷住了,翠玉因此悄悄地问:“主子,这谁啊,这么没礼貌。”
面对面,自然是要看着她的,要等粥凉,那对着的时间可不会少。
知道这儿一堆人都是她的,那又怎样,飙上劲了不行吗。这是个女的吧,居然打扮成这样。有意思,头回出来就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能放过。玄烨瞅一眼芳儿,就把她的样儿刻下来了。
端重大方的鹅蛋脸儿,粉扑扑的面颊,鲜嫩得像豆腐一样要透出水来。鬓角的软发紧贴着肌肤,根根顺伏,双眉如墨饼般浓黑,隐隐透着不输儿郎的英气。虽然不发一语,轻抿的唇已经压住了所有的主意。
定得住,端得稳,好得很。这样的女孩子才值得上眼。玄烨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了鳌拜说的其其格。他觉得要是这样的人材站在她面前,甭管她是什么样儿的,都得给比下去了。
好看,可惜,不能多看。人家端得住,玄烨也得端住。教人看成轻浮之徒,就太可惜了。虽然这转瞬间已有了结交之意,可是他不能说。
探探她的底吧。玄烨向左右看去,才动眉毛,那些坐在四周的人,都被引起来,芳儿抬了抬眉,他们就不动了。
咦,这样子,是专为我来的?玄烨马上明白几分。既然如此,便是他占上风。接下来,他不动声色地低了头,尽和福全说话,仿佛把芳儿忘了似的,再不看她。过一会儿,粥喝完了,他跟安巴度两口子道过谢,赞了几句便若无其事地起身,就往外走。
果然如他所料,芳儿等人随后便跟上,而且,伺候她的,有的赶在前边,有的殿后。
一切只为抵挡接下来的祸事,因而有所布置。然而不能明言的行动,让福全心生疑虑,只怕这些人心生歹意,对玄烨不利。
于是,不管有没有扫兴,他也只得凑上前来:“三哥,要不然我们……”
“怕什么,朕是真龙天子,在地上游一游,他们就能挡路了?”玄烨也小声答他,转脸一笑,笑他胆太小:“你呀,什么都好,把胆练练就更好啦。”
走吧,管它什么在前边呢,这么多人护着再怕就怂了。才动了几步,安巴度和媳妇惦记这俩孩子,非追来不可,多了这两个人,倒是多了“导游”。可是这“导游”当不好,就能掉脑袋。
天桥那儿是热闹,能往那边去吗?不成。天桥后边还有庙呢,能去吗,也不成。人都太多,挤散了怎么办,碰一下就是死罪。这不成那不成,只好往人少的地方去,可是这样,并不表示能一定安全。
跟着他每走一步,芳儿就像被人捏在手里。玄烨走得自在,却不知道,她的每一步,都是拿心在刀上滚。纵是平时再稳,到这一刻,也像打翻了火罐,心窝里闷得全是焦灼的烟。
“踢嗒,踢嗒”的动静,终于响了起来,惊呼声也从路人嘴里嚷了出来。可是这回它不是从前边来的,居然是从后边来的。而且,这回御马竟然疯得不像样。
酒醉三分的费扬古骑着它,像趟河一样地过大街,路人像树桩一样,被它一个个地撵倒。
“闪开,快闪开,都要命啊,快闪开!”酒被吓醒了,费扬古却没法子收住这畜牲,它是被鞭炮吓着的,因此,不管怎么勒缰,它还在往前奔,它的蹄子像乱了的鼓点,踩哪步,不踩哪步,都没人猜得着。
“主子!”梁九功睁大眼睛,就把玄烨往身边扯,同时张手的还有福全,他们俩挨得近,还不等侍卫动手,已经为玄烨在拼命,可惜,这力量是相反的,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这么干,心是至好的,可恨反而干扰了侍卫。
千钧一发也就那么一瞬。不要命,又怎么样呢。舍出去了!
这些芳儿看在眼内,再想不了别的,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玄烨的背便重重一推。玄烨借着这力被挤到了左边,侍卫再一抱,他就过去了。可是芳儿却摔在地上。
“主子!”翠玉是被她推开才没顾上,这时要顾已经来不及了。
芳儿对着玄烨的背影欣慰地看了一眼,回头望,那马儿,越来越近了。
第五章 一箭三雕
第五章 一箭三雕“救她!”脱险的玄烨甫一转身,便已瞧得分明,心头炸开火花,只恐来不及。声音刚落,便见得一双少年臂膀从芳儿腋下穿过,往上一抬,将她的身躯带起,拉着走。芳儿的反应确实敏捷,这人刚刚这样做,她马上蹬腿使力配合。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若是她的脚软成泥动不了,救她的也会被连累。
万幸。踢嗒的马儿几乎是擦肩而过,蹭着过去的,激得芳儿后退几步,压在身后之人的心前。救她的少年,比她高着一头,十四五的样子,脸挺白。
贴着他的心口,激烈心跳就在耳边跃着,芳儿听着它,那人什么心情,她相当明白。
还没来得及道谢,前边就出事了。受伤的也是个少年,年纪不大,长得文弱,举动却很英雄,马蹄压在他的背上,把他踩得都吐血了,却死死地抱着身下之人,不肯松手。
身下的那个是女扮男装,而且还是个很泼辣的女孩。其其格只觉眼前一黑,她的情郎已经如网般罩在身上。刚要推,襟前便有点点血花撒落,是他吐的。惊得她定睛一看,马上喊道:“布日固德,你这个呆子!谁要你救!”
他们刚刚从郊外回来,正吵得天翻地覆。布日固德害怕阿玛苏克萨哈的阻力,想跟其其格就这么了断。为了保密,除了贴身长随再没有带别人。可是这一趟,教她一顿好打。布日固德只好窝着火往回走,其其格揪着他不放,谁知会遇到这种事,结果,就成这样了。
马儿一共踩了两脚,第一脚在前边小肚子,也挺沉的。那会儿布日固德跟其其格都被逃命的路人掠倒,经过这一脚,他马上想到其它,也不顾疼,立刻翻身去抱她,结果让这畜牲踩了第二下,这第二下更麻烦了。
见了血,看得人就多了。不一会儿就会有地面上的报消息给他们府里。万一有人认出玄烨的身份,那就得玩完。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眼下这一险,就是大祸害。所以,纵然俩俩相望,玄烨正在拿殷切无比的眼神对着芳儿,芳儿也在看他。梁九功也不得不顾全大局紧急相劝:“主子,您赶紧走吧,这儿不能待,不能待呀!”
我想跟她说句话,就一句。玄烨心里想着,才刚刚张开嘴巴,侍卫们众星捧月地围着,直接抬上巷口的马车,再不喜欢,也由不得他了。
哎。舍不得地回头,玄烨看见芳儿也在被下人劝离,相距越来越远,两下分开,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心头发急的玄烨居然喊了一声:“哎,你叫什么名字?”
芳儿听见了,可是同样没有机会答。她的人也拽着走呢,不让随心所欲。
不过两边都瞥了一眼,就让下人们知道都惦记上了,这就麻烦了。伺候上了马车,梁九功暗暗叫苦,果不其然,随后依依不舍的玄烨问他,还问得很急:“给我查,一定查出来她是谁!”
车厢里坐着他跟福全,梁九功是跟在外边跑的,跑几步没有什么,居然弄得满头大汗,神色郁郁像害了病一样,就连听了吩咐,也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平常是很聪明很神气的,为什么这样,玄烨想了一想,也明白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避过,只能宽慰他给他打气,用惯了的下人,一点提示就会明白,给他信心,也许会有奇迹。
“梁九功,你慢点跑,这口气还长着呢。”玄烨说完,把帘子抓开,悄声吩咐一个侍卫,那人得了令,不敢怠慢,立刻就往宫里赶。
尽人事,听天命,都想在前边了,梁九功的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就要看天意。
慈宁宫的消息向来是最快的,皇上不见了,在外边惹了事,就算平安了,带他出去的,也是死罪。不过,有罚就有赏。被带到太皇太后跟前的梁九功跪着把话禀完,太皇太后竟然吩咐拿一锭金子过来赏他。
这是什么意思。玄烨不敢问,回来了,就是“戴罪之身”,是什么结果,要看情况。
太皇太后高高在上,另一边坐着慧敏(皇太后),太皇太后看了看她,笑了一声,对着梁九功,态度还挺和气:“赏你的,保住了皇上,不容易,拿着吧。”
这一锭有十两,放在小盘子里端着,宫女就站在面前,梁九功知道,这是在说他也在危难时为玄烨舍命。可是,这意思哪是赏呢。于是,他连头也不敢抬,马上磕了一磕,惶恐地回:“太皇太后,奴才不敢。这是奴才的本份,奴才有罪,奴才不该带皇上出去。”
坏了,这句话就到死路了,玄烨的心被敲了一下,忍不住插嘴:“不是他带我出去的,是我自己要出去的。”
“那还真是个听话的奴才。”太皇太后赞许了一声,又道:“你要出去他就让你出去了,外边会有什么,你虽然不知道,他大概能未卜先知,不然,没这个胆。既然这样,梁九功,外边什么时候会有马儿,你怎么不说一声。”
到这一步,没指望了,自己认了,也省得主子为难。梁九功抬起头来,汗滴在睫毛上,他也不眨眼,他不看玄烨,只看了看太皇太后,把心摁住,恳切地道:“奴才知罪,奴才是该死的,只是求太皇太后,这事跟别人没关系。奴才不能再伺候皇上,是奴才没有福份,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的恩典,奴才永生铭记。”说完,又拜了一拜。
好,有骨气,也懂事,那就成全他。这样的,也不用问打多少,直接拽出去打死算完。很快有人来,把梁九功拉到院子里,压上长凳,嘴也堵上了。
玄烨咬着唇,不说话,眼中的火光就这么闪着,他真希望皇玛嬷能因为舍不得他主动开口,可是外边一杖杖的响起来,太皇太后就是不动。
婆孙这么较着劲,玄烨看着太皇太后端起面前的茶碗,呷了一口,举止悠闲,态度沉静得如同寻常老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在发生,仿佛这一切就这么了了。
飘着热气的水,玄烨真觉得是倒进自己心窝里。好烫,烫得他疼。尊严让他不愿再说话,可是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往外跑。他站着不动,然而身体确实在抖,死一个奴才对大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拿梁九功治他也治对了法子。可是,这是条人命。
哭吧,十二岁,要真狠心到不哭才可怕。太皇太后就看着他哭,她要玄烨记得,她要他永远不敢再犯。
一会儿的功夫,外边已经打了二十多下,有一声特别响,大概折了梁九功的腿。一直静坐着没插嘴的慧敏轻啧一声,抬了抬帕子:“哎哟,这什么动静,吵得我耳朵疼。”
“皇额娘。”这是太后在故意给他机会。玄烨马上转身到那边去拉她:“皇额娘,您耳朵疼那就让它停下,别让它吵着您。”
“哎哟,真疼。”慧敏起手摸了摸头。对太皇太后道:“皇额娘,真奇怪,真疼,要不先这样,回头再给他补上呗。哎,玄烨,你这手上全是汗,怎么回事儿。”
那是急的,也是吓的,要让太皇太后有台阶下,才能恕了梁九功。侍奉在旁的苏麻见缝插针,小声地说:“主子,梁九功不算什么,别把皇上吓着,年纪还小呢。他要是没了,皇上心里老硌着石头,这划不来呀,主子,就快大婚了。”
罢了。苏麻说得对,选秀在即,为一个梁九功把皇上弄出好歹来,实在划不来。太皇太后于是叹了一声,把手放在膝上:“好吧,要是还有气儿,就算了。”
看看,这就是皇宫。奴才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不管付出多大的心血,有过多少功劳,要他死,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同样是为玄烨拼命,人不一样,待遇,自然就天壤之别。
闹市醉骑御马伤人的事,由于涉及的都不是普通人,自然很快就传开了。传言里当然不会把一个女英雄落下。未来的皇后还未进宫就已经占了皇上的心,这样的占法前所未有,要打倒,绝不可能。这让人怎么能不嫉妒。
由于一切还未尘埃落定,过了大婚才能放心。太皇太后了解到玄烨已经惦记上救他的芳儿,怕玄烨定不住神儿会出乱子,所以不许让人走漏风声。那么,事情就变得更好玩了。
救了皇上的芳儿理当被召见,报答的方式也是前所未有。芳儿才进屋,就看见太皇太后跟太后,还有娜木钟太妃都在。这架势,像是专门要考她。于是,心里踮了踮,定住神过去了。
果然,把礼数走完,说会儿话以后,苏麻领着宫女捧着大匣子过来。摊开了看,是许多秀女的年庚帖子。按道理,芳儿还没做皇后是不该在场的。但是她救了皇上,这个特例便开得异常微妙。
“哟,芳儿,你别紧张,就咱们几个没人知道。”居然,这么又过了十多年,娜木钟的嘴还是这么厉害,自从博果尔升上亲王,她的话更有力气了,皇上选秀她也插一脚,还从旁怂恿做得明目张胆:“芳儿,这意思也简单,跟你实说了吧,这些秀女,你瞧哪个不顺眼,就把她剔下去。不用担心,太皇太后跟太后都给你做主,你就放心大胆地拿笔划吧。”
这是闹哪出呢。芳儿抬眼看太皇太后。她慈祥地笑了一笑,居然对这说法表示同意:“芳儿,既然太妃让你看看,你就看看,觉得不好的,你勾出来。觉得好的,你也勾出来。”
只有皇后才能被授予这样的权力,一般人大概听完就要吓得手抖心颤,在面上露出来。可是芳儿没有。她只是很安静地复又行了礼表示顺从,接着去往桌边,很仔细地看那些帖子。
好多,林林总总,总有数十人,眼睛都要看花了。好在总算都不陌生。占着重生的便宜,对她们的脾性摸得不离十的芳儿,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琢磨她们的音容笑貌。
让划掉是吗。行啊。这是个考验,那就来吧。
对着它们,芳儿的眼睛扫过两遍,抬手去摸,这一摸,便摸了三张。
第六章 洞房花烛
第六章 洞房花烛第一张是其其格。这个不用说了。第二张是正红旗副佐领勃力格的闺女,塔娜。这个人是鳌拜的一条狗,他的女儿当然也不行。这两张都对,可是这第三张竟然是……
佟佳氏,佟国维的嫡长女,绣春。
怎么连她也抹了?是想拆对儿吗,不想让佟家进来的也是两个?
不对。要是这么简单就白考了。内有乾坤瞒不了人,只是片刻恍神,太皇太后居然去看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果然欠了欠身,近前解释:“主子,赖我,是我接这孩子的时候多了句嘴。没错,佟家的大闺女昨儿我去看过,还那样。”
有的人胆小,病是吓出来的,不选她,也许这病就好了。绣春的胃疼已经好多天,还在床上躺着。要是老这样,就说明她跟皇上没有缘份,何必非要勉强,“前世”她进宫以后,总是郁郁寡欢,时不时抱病在身,既然如此,不要她,也许并不是坏事。
“其他两个准了。这一个,”绣春比她妹妹稳,删了很可惜,太皇太后因此将帖子放回原位,挽留道:“再看看吧。”
三中错一,对心思揣摩得还算不错。慧敏不说话,她不习惯夸人,她也不喜欢太端着的人,但是她能不挑刺,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于是,没事找事的太妃赶紧问道:“芳儿,你再看看,还有没有?”
她那么殷勤地对着芳儿的眼睛,巴不得马上让芳儿暴露成一个妒妇。可是太皇太后拦得很快,芳儿做得也快。没多久,她把要选的都拿在手里了。
一样也是三张,拿到后面两张时,她的手顿了顿,停下来盯了一眼对面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的眼神也定着呢,既无鼓励,也无拦阻,倒似足了激将法。于是,芳儿坚定地将这两张都拿了起来。
这三张,分别是叶赫纳喇的惠儿以及钮钴禄氏遏必隆的一对女儿乐舒和中秀(以汉名取,勿纠结)。
挑惠儿倒没什么,她跟纳兰明珠同是金台石的后人,明珠揽着内务府的事呢,选她是必然的,可是后面两个选了,就不怕太皇太后会不高兴吗,遏必隆这个墙头草可是随着鳌拜摇摆的人。
可是,不能这样想,这样想就太自私了。别的先不说,这三个一定要上。因为她们的背后站着的,是朝中重臣,是帮助玄烨成就大业的人物,一举一动牵扯到千丝万缕。大事当前,若只记得嫉妒和胆怯,凭什么做皇后?
要考的,不就是这个吗?现在的答案,满不满意?
芳儿将这三张帖子也恭敬地交了过去,只见太皇太后温和地看了一遍,终于点了点头,又问芳儿为什么这么选。芳儿把有亲在朝这点匆匆略过,只说简介上写,这三个女子技艺见长,知汉学又爱骑马,和玄烨有诸多爱好相合之处,理当得他喜欢,应为良伴。太皇太后一听便以为又是苏麻喇姑的偏心才透露这么多,不过,这结果,真的令她很高兴。
要做玄烨的皇后,不能是个糊涂虫或者没胆鬼。芳儿既聪明,又知进退。同时还胆大心细,心胸宽广,选她没选错,这定是上天和先祖的庇佑带来的,太皇太后非常庆幸。
如此看来,闹市惊马倒成了一件好事。这件事不但让鳌拜送女入宫的美梦成了泡影,纵然他家将来真的跟苏克萨哈结亲,也是相怨相憎,不可能抱成一团,布日固德的伤势不轻,小肚子上的那一脚被以讹传讹,传得很难听,说他被踩成“废人”,已经没用了。当然,这又是另一桩事。
考核满意,自然应该有奖赏。太皇太后决定留芳儿在宫里用午膳。在坐着聊天等候光阴的时候,爱好说闲话的太妃不可避免地又扯到惊马的事,这一下,大家把另一个“恩人”给想了起来。
问芳儿,芳儿蹙眉摇头:“没说,不知道,不过我记住样子了,一定会找着的。”
她一边说,一边在想救她的少年。他长得真不错,看样子也不过十四五岁,两道剑眉高高地吊着,白净的脸像抹了霜,高挺的鼻子好比山脊。深如潭水的眼睛,冷漠得赛过寒冰。他的唇紧抿成“一”字,神色郁郁,拒人千里。
从头至尾,他也只跟芳儿说过一句话,就是当芳儿感激地要恩人留下姓名时,他居然轻嗤一声,撇撇嘴,说一句“无所谓”转身就走,傲慢又嚣张。
这样的人怎么能忘得了他,况且看衣着也不该是寻常人家的。长辈们被说起了兴趣,太妃因此更加挑拨:“芳儿,既然这么特别,画出给我们看看呀,看看什么样儿。”
画他不难,难得是画完之后。
跃然纸上的形象理当打动每一个人。然而,太皇太后的眼睛定住了,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慧敏过来看一眼,也没有说话,倒像很难过似的转过了身,这三人里,只剩下太妃惊惊乍乍地叫:“哎呀,这孩子,怎么这么像济度?难道,难道救芳儿的是……”
前尘往事就像昨夜的雨,走得一点儿也不远。被这一声唤回来又浇在心上。难堪的沉闷笼罩之下,太妃就等着这一幕。她马上去到太皇太后身边,追着她说:“姐姐,怪我不好,早知道是他就不让画了,这下,让您为难呐。”
“没什么好为难的。”太皇太后勉强地弯起唇角,说得倒很肯定:“就真是济度的儿子,该赏还是赏!”
救了皇后,当然会有赏,一定还能得到重赏。可是这重赏,能抵销十二年的怨恨吗?济度被贬在皇陵不见天日,这孩子十二年没有父亲,如果他早知道芳儿身份,会不会后悔莫及?
皇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个位子,坐上去,就是坐在风口刀尖。有多少人巴着她摔下来,摔个粉身碎骨?又有多少人制造这样的机会,让不幸降临?
聪明的芳儿总能化解。如果它必然要存在,那么也只会是那些心术不正的人遭殃。然而这些,玄烨通通都不知道。他的心,被一个不知名的“姑娘”占住了,占得他不想动。
白天晚上,眼睛睁开闭上,都是她,像魔怔,可是这魔怔,很甜蜜。玄烨躺在床上,想着她,想得傻笑起来,笑容,吓得福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出去这一趟,除了那班奴才,他们俩也挨了罚。福全每天要跪一个时辰,跪满一个月。至于玄烨,他受的罚就更好玩了,慧敏说,他喜欢出去,那就让他除了上朝吃饭请安,通通躺在床上过。不是想出去玩儿吗,这就是治他的最好法子。这罚,玄烨当然得领,可是在背地里跟福全嘀咕,女人啊,真可怕。特别是像皇额娘那样的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福全当时就跪在他的床边,他们两个是互相监督。福全要挑一些好听的话来安慰他,不知不觉就说到了将来。玄烨即将大婚天下人都知道,既然这会儿说到了女人,不可避免地就要谈谈玄烨的女人。
后宫里最要紧的女人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当然就是皇后。由谁来做皇后虽然不是玄烨说了算,可是他的期许不会因此少半分。而恰恰因为期待,致使现在躺在床上的玄烨,有点伤心。
福全听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免有些急了,探起脑袋,跪前几步:“皇上,您别急呀,还不知道她是谁,您怎么就伤心了呢。”
“就是不知道才难过。”玄烨想起连芳儿的名字都没问到就让她走了,不能不说是极大的遗憾,也许这遗憾没有办法弥补。这一想,灰心的滋味漫上来,他真难受。
玄烨克制到现在还没去打听她的下落,一半是因为贴心的都被罚了,正在风头上,不方便,更大的原因是为了不让皇玛嬷还有皇额娘生气。既然选择了孝顺,也许,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割舍。要大婚,要娶皇后了,怎么还能想着别的女人,误了大事。
福全听得心也跟着痛起来,片刻后,他赶快出主意:“皇上,这不算什么,就是您娶了皇后,也可以纳她作妃子,皇上后宫三千,还容不下一个女人吗?”
“你不懂,她不是图这个才救我,我这样做像什么?”玄烨虽然年幼,说不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他也没有跟芳儿有更多的交往,可是他很清楚,救他的姑娘,在他心里的份量,不能这样辱没。如果这样待她,他会觉得不快乐,甚至觉得对不起她,那一刻的相救,已在玄烨心中上升到极高的地位,他没办法这样“回报”。
不过一面,玄烨已觉得这个女孩当得起他的知己。当他想起惊马时分,芳儿看他的那一眼,他震憾地感受到她的心,虽然她没有说什么,玄烨却觉得,他们能够互相懂得。
她不是为了他是皇上才救他,绝不。
抛开皇帝的身份,感觉知己的滋味,这是第一回,也许,也是最后一回。
越想,心就越深,像一个坑,深得要把这些思念和喜欢全埋起来了。玄烨的眼睛渐渐湿润起来,他抹了抹,心里就有了决定。
福全呆呆地看着他,越看越觉得皇上是个了不起的人,虽然他看不懂,也能感觉到玄烨在难过,于是,福全扬了扬脖子,又多了句嘴:“皇上,咱别泄气嘛,说不定,皇后比她强呢,皇后,那肯定是万里挑一的,再说皇玛嬷的眼光您还信不过呀,肯定比她强,您就把这姑娘忘了呗。其实,也不算什么……”
“闭嘴。你就老实跪着吧。”玄烨嘟囔了一句,把身子转过去,拿被子蒙起脑袋。
他的情绪进入低潮,一直持续着,虽然表面伪装得很好,直到大婚当晚,玄烨的不快乐还沉在心里,像块木头戳得他难受。
满目的喜气他真想看不见,周围的欢声笑语,他也没心思去听。一双脚,几乎是拖着蹭地,才进了坤宁宫。芳儿在床上坐着,端着,等着他。盖头下的模样,令到此刻的玄烨很害怕。
他的心里全都在想救他的姑娘,那是最美最美的印象,他不愿意被另一个女人的样子覆盖,所以,他抗拒得像面对一条蛇。
芳儿没有动。只是呼吸间帕帘轻轻摇晃,玄烨看着它,就像自己的心被掀起来。他再也装不出四平八稳的样子了,身旁伺候的下人,尤其是苏麻喇姑,他们的声音躲不掉,玄烨想起太皇太后的叮嘱,叹口气,认命似的走过去。
他把那帕子,轻轻地牵起了一角。
第七章 迎后大礼
第七章 迎后大礼牵了这一下,玄烨就不动了,手停住,头低了低,有点愣。苏麻喇姑和那些人在他的身后站着,对这个反应早已料到,装模作样地忍到现在,终于也笑了,这一笑,玄烨明白了,转过身去,弯起唇角撒娇:“哎哟,嬷嬷,您早知道,逗我玩儿呢!”
芳儿抿着唇没动,他就觉着像见了一团火。那一牵,四目相对,把彼此的心都点上了。心如鹿撞,绽放的火花连最美的烟火都比不上,想收也收不住。它太亮了,亮得什么都清楚,连角落都照得很快活。论惊喜自是玄烨更多,喜得手抖,帕子丢开了,再要拽,他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帕帘比刚刚晃得有点多。看情形,这小两口是喜欢上了,总算不负太皇太后的苦心。有些细节不能不叮嘱,像刚才直接拿手扯盖头就不行。苏麻喇姑过来,拉过玄烨,声音很低,直到把他说得脸都红了,他才小声地抗议:“嬷嬷,你们先出去,出去。等会儿再进来,出去。”
心情就像灶上烧着的水,在咕咕地翻泡,让人看着,他就更没办法控制。有些礼节离不了人,要说心里话却是忍不到下一刻。苏麻看见芳儿也在点头,夫唱妇随呢,更欢喜,于是说:“行啊,咱们待会儿再进来,让皇上跟皇后说悄悄话。”
退出门外的人们安静地等着。如水的夜晚,静谧得让人害羞。
这一刻就这么定住才好。玉色的月光撒满了床,芳儿坐在里边。在这样的夜,她太美了,美得像一幅画。艳,艳得让人眼睛转不开。玄烨站在床边,看她的脚踩着他的影子,登时不敢动,心紧得像拉满了的弓,他也不敢再使劲。
从来没有一个少女,能让他这么紧张,让他的情绪完全被牵着走,让他的喜悦不由自主地从心里倒出来,倒不完。
一见她,就美了,美得想笑,美得像开着花儿呢。玄烨闭上眼,把芳儿的模样又想了一遍,想得明明白白的,然后,他终于把双手抬高,揪住帕角去掀。苏麻说过不许用手,他不管了。没人看见,就要这样。这样实在。也只有这样,激动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时刻。
掀开它就像掀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教他永远快活。
——随着他微颤的手,芳儿眼前终于亮堂,呼吸也比刚才舒服。抬起头来,她的眼睛湿湿的,有泪光。她不知道,玄烨会不会明白。然而她看见,玄烨的眼圈也是红的,他也想哭。
芳儿即刻将头低下,抿了抿唇,把眼泪抵回去。重来的时光待她不薄,她无法停止追思。一路被抬过来,明黄|色的轿帘还在心里晃,晃得她发颤。而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过去的岁月和眼前这一刻重叠。居然能这样,也只有欣喜若狂才能比拟这份心情。可是她必须要摁住它,不让它透出太多的痕迹。
玄烨已经看见了,很高兴,她是想念他的,他一眼就明白。不知道更多,可是不枉三个月的相思,也够了,这一眼,就是最好的报偿。于是,他的掌心聚拢了汗水,玄烨也装作没有发觉。靠过来,有些局促地坐在床边,过了半晌才开口:“唔,他们说,你叫芳儿?”
芳儿没有说话,玄烨等了片刻,又道:“我是玄烨。他们跟你说了吗。”
芳儿还是没有答他,等他终于有些急的时候,她才温柔地笑了笑:“不是我不理您,遵您的旨,我得是个聋子,还得是个哑巴。”
玄烨听见它,马上也笑了,气氛一下子缓和不少,他笑着比划:“这个福全,连这个也往外说,回头我要揍他,这小子。”
先前在芳儿被太皇太后召进宫时,福全帮玄烨偷看,可是没有看到究竟长什么模样。回禀时玄烨开玩笑说,皇后长什么样儿无所谓,最要紧的,她得是聋子和哑巴。理由是皇额娘的脾气不好,是哑巴,骂她就不能还口,皇额娘不生气;是聋子呢,皇额娘骂她听不见,她也就不伤心,两全其美。
兄弟俩拿这个俏皮话开玩笑,到了现在,让芳儿抓住“报复”回来,也是应该的。
玄烨听了,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很好玩。他跟芳儿的距离,顿时近了许多。芳儿是极了解他的,他的心思,她完全明白。情绪在某一刻往什么地方走,她也知道。分寸和尺度,她有数。
他果然是欢喜的。他在想:皇后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是钻进我心窝里的女人。我要让她暖和,让她快活。玄烨侧过身来,又仔细地看了她一遍,越看,越觉得她进得深。芳儿种下的“钉子”,它稳稳地扎在心里,不疼,还让他觉得很舒服。到谜底终于被揭晓的时刻,他也同样是狂喜。经过大家瞒着的三个月,这“钉子”,到这时候,已经再也拔不出。
玄烨觉得芳儿也会这样,而且一定是这样。他能感觉得到,这种直觉,他很相信。他能看到她的心,一定。
为了证明这一点,有些话,他得先问问:“芳儿,要是,要是你嫁得不是我,或者,这会儿他们抬进来的不是你,你觉得,怎么样?”这句话说得有些含糊,他害怕芳儿会不明白,可话已出口,他又觉得她会明白。
面对忐忑的呼吸,紧盯的双眼,芳儿反问:“皇上,要是他们这会儿抬进来的不是我,您会找到我,纳我为妃吗?”
玄烨高高吊起的心被人砸下去,这一刻,他很疼,很失望。
眉毛拧起,还没来得及愤怒,芳儿的解释紧跟着来了:“您不会,皇上,您不会纳我为妃,对吗?”
“为什么?”心像被她托在掌中安抚,玄烨气得笑了,即刻赶快自控。
“因为我觉着,要是这一刻见不着了,那咱们,”芳儿看着他,也笑了笑,让他把心松开:“也就没必要再见了。”
“在心里,想一辈子也挺美的。芳儿,要这会儿真不是你,我真的,也就不想再见你了。”若是见了,封了妃,有了报答,倒把那生死一刻,高尚的情份贬低,变得俗气,不那么美好。这不是忘恩负义,这是经过初始的急切,到现在才想明白的。玄烨接了话,感慨万千。
“我也是。”芳儿这么说,说完了就平静地望着他。这时候,两颗心拿出来,撞在一块儿,坦诚得看得清楚透彻。
玄烨的睫毛颤了颤,眼珠转呀转,最终笑出来,满足的滋味把他裹得紧紧的,他激动地握住芳儿的手:“好,好极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没有看错人。她果然懂得。正如太皇太后所言,他得到了天下最配得上他的女人,而这个女人,正是他一心想要的,是芳儿成为他的皇后,那么,恐惧着的遗憾和痛楚,就都是瞎胡想,再也不用担心和害怕,这辈子,值了!
泪水终于来了,他们彼此把眼睛抹一抹,玄烨去将得到太皇太后嘉许的礼物拿过来,上面扎着彩球,红彤彤的全是喜气。
“打开看看吧,猜猜是什么。”高兴得过头了,都有点语无伦次。玄烨羞赧地抓抓头发,期盼地瞧着她的脸。芳儿粉扑扑的面庞比三个月前稍胖了一些,妆上起来更美,怎么看都不够。
“筷子。”细细长长的匣子拿在手中,即使是未拆也能猜到几分。芳儿看到两双乌色的筷子,略想了一想,也觉得十分害羞。
“筷子”,意同“快子”,这是想要早点有孩子么?玄烨看她红了脸,立刻解释:“芳儿,筷子要成双,就是咱俩,要一辈子成双成对,你愿意吗。”
“愿意。玄烨,我当然愿意。”芳儿想着心事,被他揽住,轻轻地靠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哎,等等,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说完,她也把一个小匣子从床头拿过来,交去他手中,俏皮地道:“皇上也猜猜?”
“我猜不着。”玄烨看它四四方方的,只有巴掌大小,应该是香包之类的,故意说猜不着,也好让芳儿高兴一下。
结果它是一只黄澄澄的穗子。三股辫结起来的,当中那一股,要扣个盘花,凸出来,特别精致。这样的样式,是济度家独有的。两个月前,玄烨曾经在御花园里捡到过一回,那是博果尔掉的,正好他赶回来找,这一找,玄烨听说了十二年前的故事。济度兵谏失败后在皇陵待了这么久,结果是一只辫穗引来生机,这怎么能不教人感慨。
“我真喜欢。”这只辫子,代表着家国的激|情和热血,代表着男儿的信仰和忠诚。玄烨怎么会不喜欢,芳儿的礼物,更进一步让他明确,他的皇后有多么明白和体贴。她的所为,让他的誓言更加刻骨铭心。
到了这时,苏麻等人终于安心地进来服侍合卺礼。当所有的礼节结束,熄烛之后的芳儿跟玄烨度过今生最难忘的良宵。不管前方是阳光明媚,还是风浪兼程,他们都决心要一起渡过每个日夜。
朝上的事由玄烨去管,后宫的事芳儿自然要担起来,虽然她的年纪小,要禀过太皇太后和太后,才可裁决,然而,遇到突发情况,还是要靠自己随机应变。
玄烨大婚不久,各家官员们的女儿也进来了。那些旁枝错节的不管它,要紧的,比如叶赫纳喇氏的惠儿,封作惠嫔(注),钴钮禄氏的中秀和乐舒姐妹分别是淑妃和贞嫔,佟佳氏绣春和妹妹新梅是娴妃和常嫔,剩下的最要紧的对手,芳儿的妹妹清芸是吉嫔。这几个女人若是围成一圈,确是不可不防的对手。
她们跟芳儿一样年轻貌美,更有甚者,面软心硬,眼快手狠,舌灿莲花。这些有本事的女人,自然不甘心是芳儿坐在后位上,经过短暂的几次请安,滴水不露的芳儿终于引来了一桩事。
穿了两回的凤靴,芳儿嫌大,让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