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夫36计第9部分阅读
驭夫36计 作者:yuwangwen
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不过……地道?
“哪儿来的地道?他们三个当时在地道里做什么?”
虚海唇角一扯,露出些嘲弄的笑意来,“当他们三个正围着尸身时,被抓了个正着。至于地道……卫学里的学子大部分是世家子弟,其中有权有势者更是占了多数,这种纨绔子过惯了奢靡浮华的日子,哪能忍受得了军中寂寞,苛刻军规?所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常事。这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只不过各人用的方法不同罢了。”
原来这些学子……好嘛,敢情天津卫学每天都在上演大明版越狱!不过技术性不高的越狱一般只有三招,翻墙、挖洞和贿赂,戚继光他们看来是挖洞了,那其他人呢?
两人边走边说,虚海告诉如初,卫学的正门有大片开阔地,还有士兵把守,要想从这边大摇大摆地走,就只有贿赂一途,而卫学后门的院墙极高,墙头上还铺满了尖利的碎石,从这边偷溜纯粹是找死。
“都是富家子,谁也不愿意浪费那个力气,所以只有土队在后院墙根下挖了地道,其他人均是通过贿赂的办法跑出去玩。”虚海露出好笑的神色,好像觉得这些少年的行为很有趣似的,“那条地道非常短,只是从墙内通到墙外数丈而已,但却修建得既结实方便,又宽敞舒适;既不至于爬来爬去弄脏了衣服,还可以储藏物品,就算是躲避数日也无问题。两边的出口还有非常好的伪装,听说是土队全体队员在戚继光的指挥下偷偷趁夜完成的。这地道已经修好半年了,难得的是如果这次不是许晓峰说出来,居然没人知道,可见戚继光真是个百年难遇的人才,不仅武功高强,打架时擅长运用阵法,为人还冷静、谨慎、很会管束下属,就连修建工事也很了不起。唉,这样的人要面临牢狱之灾,真不知道是天妒英才还是上天给的一番磨炼吧。”
“许晓峰这个叛徒!”如初咬牙切齿地说,“别说我肯定戚继光他们是受到了陷害,就算他们真做错了事,许晓峰也不该告密,身为军人,他不能出卖弟兄!咦,戚继光他们总是四人行动,怎么没听你说起赵三红?”
“赵三红是在舍间里被抓到的,据说那三人处理尸体时,派他望风。”
“不对呀,舍间那边一到晚上就被锁了,窗户上全是牛油蜡烛那么粗的铁栏杆……”说到这儿,如初住了嘴,因为他们既然能挖地道,那么把铁栏杆锯断,然后伪装成正常的样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不突破这第一重障碍,他们也不可能晚上偷溜出去。想必这学生宿舍,每间的窗子全是可拆卸的吧?
第五计 瞒天过海(14)
而关键的是,那些所谓的痕迹证据是在赵三红被抓前发现的,还是他被抓后才找到的?
“小僧也不知道,胡师妹得亲自问问他们才行。”对如初的疑问,虚海摇头道,“这事发生得隐秘又突然,只因为小僧是佛家中人,处事比较公正,所以事发后被偷偷叫了过去,看到了‘凶手’和‘物证’,还有那个地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也不知道他所叹服的是地道还是证据的齐备。不过说他处事公正?hoho,看来被他表象所蒙骗的人可不少呢。
“谢谢师兄特意来告诉我,不然等到下午,说不定这陷阱布如初由衷感谢。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虚海一脸大慈大悲地说,“再者,小僧也真想看到胡师妹急得跳脚,然后撞墙的模样。唉,小僧又犯戒了,罪过罪过。”
他前一句说得还好,后一句又气得如初暴跳。不过现在她心情沉重,没心思和他斗嘴,也没体会到虚海这样气她,反倒让她的沮丧之感减轻不少。
两人一路来到专门关押违反军规学子的监号,看到外面守卫着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官兵,如临大敌似的,显得分外夸张。而高教头临时充当了监狱长,大概是自告奋勇的吧。
“胡公公啊,请回吧,里头关的可是要犯。安公公说了,不许他们和任何人接触。”高教头阴阳怪气地说,让如初在心里又鄙视了一下他的人品。他瞒上踩下、没有师德、严重不负责任就罢了,现在居然玩落井下石那一套,太可耻了!
“他们是我的学生,我有权过问这件事。”如初边说边伸头往里看,就见这个大而阴森的地方似乎阳光照不到似的,里面乌漆麻黑的。
“我说你不能进就是不能进,什么权利不权利的。”高教头一副小人嘴脸。
如初气得要骂人,脑子里甚至想着揍扁眼前这张脸,然后直接闯进去,不过她还没反应,就听见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阿弥陀佛,是安公公派胡公公和小僧前来的。高教头放心,有小僧在,定然不会让此四子做出欺瞒天地之事。”
“哦,原来是安公公的命令,何不早说?”此言一出,高教头虽极为不愿,也叫人开锁放了他们进去。
这和尚真是撒谎不打草稿的,偏偏神态坚决,语气笃定,是个人就相信他。大概是因为出家人不打逛语吧。但没人知道在虚海这儿,此话有个后缀,叫做: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也就是说,如果有必要,他可以骗死人不偿命,而且没半点内疚和犹豫。
“谁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初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问。
没有人回答她。那四个少年并排坐在地上,或伸长着腿,或屈着膝盖,每个人的沮丧都被一种倔强和无所谓的态度掩盖着,情绪压抑得像要爆发前的火山。
“快对我说!”如初急了,“我得想办法救你们,没时间在这里干耗。你们知不知道,每晚一分钟,那些陷害你们的混蛋就会多一分钟去布置,最后把假的弄成无比真实,会让你们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还是不说话。
“难道你们不信任我吗?”
“我们为什么要信任你?你不过是个阉人,和安公公、和卫里的其他人是一丘之貉!”张居正冷冷地道,眸子睁得大大的,盛满了愤恨不屈,还有那么多的不甘。
“不管你们怎么想,你们都非得信任我不可,因为我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如初正色道,“这回不是小事,也不是卫内就能解决的,涉及人命,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第五计 瞒天过海(15)
“能咋样,了不起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李成梁不屑地一撇嘴,“哪像那帮王八羔子,投十回八回胎也还是那样没起色的下作东西。”
“给我滚犊子!”如初用东北话骂了一句,还轻抽了一下李成梁的头,“别给老子在这儿耍帅耍酷耍地痞流氓气,装英雄好汉给谁看哪你!这模样骗骗小姑娘还行,可蒙不了老子!你这书是白念了,全进狗肚子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知道吗?对方已经摆明要置你们于死地,你们还在这儿给我装无所谓,就算你们不怕死,这样做对得起父母吗?而你们受了冤枉,竟然都不反抗一下,就这么逆来顺受,这不是有气节,也不是潇洒,这是孬种,是窝囊废的行为!”
“你这说谁呢?”李成梁被骂得大怒,跳了起来,不过很快又跌了回去,如初这才发现他们都戴上了手铐和脚镣,看得如初生气中还带点心疼。用得着吗?他们也不是江洋大盗,不过是四只迷途的小狼!
“老子就是说你,怎么着?还想和我打一架怎么滴?”如初一点不退缩,“你有这本事、这力气,为什么不想想怎么脱罪?就算千难万难,也好过你自暴自弃!”
李成梁低骂一声,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张居正拦住了,“黑人别闹!”说着转向如初,“你真要救我们吗?”
“废话,当然救!不然我来干吗?你们四个现在这副德行,很好看吗?”如初蹙着眉头,“你们才十七八岁,今后还有大好的人生,有无数的可能,要保家卫国,要成就伟业,我绝不能让你们葬送在小人手里。”
“可是,这次的事好像很难。”赵三红一直低着头,此时忍不住插嘴,“就算你帮我们,恐怕……”
“我知道很难,可因为困难就不做事吗?那是不是因为人终有一死,现在就不活了?”如初坚定地望着他们,“难道你们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就这不男人吗?一点没有男人家永不言败的精神,还不如我一个女……半男不女的人!”
“你相信我们?”直到现在,戚继光才说出一句话。
如初望着他,望着他眼睫后那深潭一般的黑,似乎烧着火一样,知道他还是不能彻底相信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少年的心更难温暖和抚平,也更难驯服。此时他那平日里阳光灿烂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超出他年龄的冷静镇定,也许还有点困顿。如果说那三个人还曾有过放弃的想法,那么他一定没有。
他只是……没有办法,因为没有人能帮他们。他们好像落入陷阱的小兽,越挣扎越受伤,所以他静默着不动。蛰伏。等待。不管结局会如何。
就是因为他这份孤单和骄傲,就是因为他这样茫然无助却倔强着,很是牵动了如初的神经,从心底想要保护他的尊严和自由。于是她点头,表明她坚定地相信。
“为什么呢?你并没有亲眼看到事实,认识我们也不是很久。”戚继光自嘲地笑了一下,掩盖着情绪。
“不为什么,我就是相信。”如初的目光扫过四个人的脸,“现在谁来告诉我,事情究竟是怎样的。”
四个人交换着眼神,都从心底对如初产生了一点好感……这个公公为人不错,或许和其他人不一样。
“小红,你说。”戚继光发了话,于是赵三红讲了起来。
原来舍间的窗子是从里侧锯断并伪装完好,再加上值夜的教头偶尔会查床、点名,所以他们四个人在晚上偷溜时从不一起行动,总是轮流留下一个人等门(实际上是等窗户),顺便应付教头。昨天晚上,轮到赵三红留下,他百无聊赖,就早早睡下了。 书包网最好的txt
第五计 瞒天过海(16)
不过不知为什么,他一直睡不着,于是干脆跳下床,跑到窗边晃悠,结果月亮没看着,倒看到有两个人走到舍间这边来。而这两人不是值夜的教头,从他们提着的食盒来看,是贵达斋的伙计送吃食来。
这本来并不奇怪,卫里的伙食很差,每天的饭菜比猪食强得有限,其他班的学子们中午还能在学里将就,晚上基本上在外面吃,或者叫菜回来吃。伙头军的头头儿为此省下不少军粮,中饱私囊。
土队的学生多为穷困,很少能这样,而赵三红虽然是西北首富之子,有钱得很,但为了和同学们同甘苦共患难,也每天吃卫里的饭菜,偶尔卫外的仆佣送点好吃的来,也总是和大家分享。
只是昨天贵达斋送饭的时间有点晚了,赵三红不免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就发现不对的地方了……虽然有两个食盒,但却是由当先一个小伙计提着,后面那人身段娇小,两手空空,最奇怪的是大晚上的,居然戴了一个斗笠,就算月光明亮,脸也隐藏在阴影下。而且,“他”虽然身着贵达斋伙计们穿的普通衣服,但走起路来却一扭一扭,分明是个女子。巧的是,当她走到戚继光等四人的舍间外时不小心绊了一脚,头上的斗笠掉了,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来。
当时赵三红吓了一跳,尽管之前听过传言说卫里的学子招妓,但亲眼看到却是第一次。他心里看不起这些人的道貌岸然,后来就更睡不着了,只打算等戚继光他们回来后好好八卦一下,没想到后半夜突然听到有女子的尖叫哭泣声,还有其他怪声,再后来又听到有轻悄的脚步声,吓得他寒毛全竖起来了。
他忍耐了一会儿,好奇之下又溜到窗边去看,哪承想看到了难以想象的场景。
就见严鹄肩上扛着一个被子卷裹成的筒形,里面包的东西虽然看不清楚,但从被筒中散出的一头青丝随着夜风飘来荡去,在月光下看来分外恐怖。而卫学的武修总教头黄明朋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似乎是女子之物。
联想到刚才的所见所闻,赵三红立即意识到严鹄和黄明朋虐杀了那名烟花女子。他愤怒中略带惊恐,不小心碰到了窗边的水盆,引得严鹄一眼望了过来。
后来的事就很戏剧化,四目相对之下,严鹄固然吓得惊慌失措,协同黄明朋转身就跑,房间内的赵三红也如坐针毡,可不过半个时辰,黄明朋忽然换上一副正义的嘴脸,带着十几名兵将把赵三红抓了起来,投到监号之中,还说他伙同戚继光、李成梁、张居正买春于游娼,之后虐杀之。
这边赵三红在震惊之中还没来得及喊冤,那边戚继光等三人由地道回卫里,没承想看到一具女尸。惊骇中三人蹲下检查女尸的情况,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严鹄就带着几名教头和另一批士兵出现,把他们逮个正着,似乎早下好了钩,就等在暗处抓他们似的。
事情大概就是如此,比起赵三红,戚继光等三人更是莫名其妙,直到四人相见,才大约明白了来龙去脉。他们知道自己是冤枉的,自然也知道是被人陷害,但在这卫学里谁会帮他们呢?土队的其他弟兄自身难保,如果不是如初出现,他们是根本没有指望,也所以之前他们一直没有吵闹,那是绝望感使然。
“记着,这些话对谁也不要提起。”听完赵三红的讲述,如初想了想道,“保持沉默是你们唯一的机会,我一定会还你们清白。”
第五计 瞒天过海(17)
戚继光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戏谑地看着如初。那意思仿佛是说:如果你背叛我们,我们的冤情就会石沉大海了。
如初目光凶猛地瞪了回去,“我说过,除了相信我,你们没有别的办法,所以不管多么讨厌我,也把心安安生生地放在肚子里。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小光,你这样婆婆妈妈,我会看不起你。”
小马王显然被激怒了,虽然他还是很会克制情绪,手掌只是握紧,随即就松开了,但他的道行比起虚海来还差了些,那蓦然一闪的明亮眼神泄露了他的心机。
如初不理会他,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和虚海一起出来。
“没人偷听吧?”
“在少林寺练出的耳力总算还不差。”虚海一脸虚怀若谷的模样,“胡师妹是有了救人的妙计吗?”
“黄明朋此人风评如何?”如初问。
“极佳。”虚海一本正经地答,看到如初露出惊愕的神情,才话峰一转,说道,“但那只是表面上,暗中曾听闻他是烟花柳巷的常客。这倒也罢,就在半年前,有一个乡下女子曾找到卫里来,说是他去征粮时收了房的女子,已经有了身孕。这是违反军规的事,但事情还没查清,那女子不知怎么就投河自尽了,此事也不了了之。假如昨天的事真是他们做的,倒真像是黄先生的风格。至于严鹄,好歹是世家子,之前的行事虽然骄横豪奢,却也没看出有这么下作龌龊,想必是跟某些人走得太近的缘故。”
如初停下脚步,咬牙切齿、目射寒光地道,“那好办了,这事就归在这姓黄的混蛋头上!”
“胡师妹,不可口出恶语。”虚海圣僧神色庄重地道,“但你到底要怎样整治那个混账王八蛋?说来听听,也让小僧了解下尘世中的阴谋诡计。”光天化日之下,他不能伸手拉如初,只得抬步往偏僻空旷的地方走,引着她跟上,免得隔墙有耳,给人偷听了去。
如初低着头,边走边说,“整件事情的阴谋气味浓重,而且计划得非常完美,要想从表面证据上推翻原结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们却是在短时间内布置好了一切,小僧倒有几分佩服严鹄的急智。”
“你怎么知道是严鹄布局,而不是黄明朋呢?”
“黄施主不过是酒色之徒,哪有这等手段。”虚海在损人骂人时还神色安详,坚持对人使用尊称,“严鹄就不同了,生长于世家,又是权相之孙,见惯了这种在平静中斗得你死我活的局面,自然应付得来。师妹想想,他本来就憎恨戚继光虽然背景不深厚,却在文韬武略上处处强于他,这次又正好被撞破恶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栽赃嫁祸。这样一来,他自己不仅脱了身,把麻烦全推到死对头身上,而且连尸体也不用处理了,岂不是一箭三雕吗?”
如初想想,还真是。
“那如果没有发生这件栽赃嫁祸的事,尸体……会被怎么处理?”她心中为那名女子哀叹。那女子已经凄惨到出卖肉体了,却还是被人虐杀,这是什么样可悲的命运?
“多半是扔到河里吧,好一点会给埋到乱葬岗去。”虚海神色漠然,没有一点平时装出来的慈悲感。这令如初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她这位不守任何清规戒律的和尚师兄,到底有怎样的身世呢?怎么会在这样的年纪就做到最高品级的僧官,怎么可以磨炼得如此腹黑深沉呢?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可惜,她忙得居然没有一点八卦的时间,现在全部心思都在救人这件事上。
第五计 瞒天过海(18)
“师妹,你刚才说,从表面证据上推翻这件所谓‘虐杀案’的结论暂时是不可能了,那你打算要怎么办?”虚海把课题导正。
如初两手一摊“人家玩阴的,玩瞒天过海之计,我也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陷害人不是吗?那就自己陷进去吧,这才好让恶人们明白害人不成反害己的道理。说到底,引火烧身的事不能做呀。”
“你具体要做什么坏事?”虚海很好奇。
“那还不简单,依葫芦画瓢就行了呗。”如初露出j诈的笑容,“你想,严鹄他们如何在禁夜后随意出入卫学?如何能把烟花女子弄进来?又是如何封住目击者的口?如何令许晓峰背叛战友而供出地道的秘密?不过两字……贿赂而已。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哪一个不是因贿赂而来?既然银子能让大家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我就在原来的基础上加大力度好了。”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住处,如初大大咧咧地不请自入,一直跟到虚海的房里,而且拿起桌上的茶盏就喝。
虚海望着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干脆还是继续说正事,“师妹,非是小僧泼你冷水,这贿赂也不是人人能做的。卫学外的守卫拿这些银子不是一天半天了,而且形成了规则……”
“这叫潜规则。”如初不由得叹息道。
对如初说的这个新词汇,虚海怔了下,但他对如初偶尔的奇怪言行已经很习惯了,所以接着说,“就算你给的银子数倍于之前他们收的,也没人敢伸手拿。一来他们求的是细水长流,二来谁也不会为眼前的利益破坏了规则,否则就没办法在卫里生存了。”
“师兄说的是。”如初点头道,“其实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不管他们怎么潜规则,风向的变化,他们总会看吧?不然以后大家都没有规则好潜。有一句话叫树根不动,树梢白摇晃,听过没?”
虚海眼神一闪,“师妹是说从安公公那里下手?可你打算孝敬他多少银子?这事关乎到人命,你的钱恐怕很难驱得此鬼推磨。”
如初闻言笑了起来,一脸的算计。
虚海望着她,忽然发现在女人各式各样的笑容中,坏坏的笑也很好看,甚至算得上动人,此时他这个可怕的师妹就是。
“银两发出的光芒虽然美丽,但直接拿银子砸人是下下策。”如初胸有成竹地道,“之前你也说,安公公好名,那么我就让他既出了风头,还能有钱赚,不比我直接掏钱给他更好?”
“阿弥陀佛,你打算怎么害人?”虚海垂下目光,看起来很为如初的人品担忧似的,但肚子里却在暗笑,非常乐意看到那死太监被如初折腾。
“很简单,对症下药嘛。师兄你想,卫里出了这样的事终归不好看,只不过人命为大,这事安公公按不住,其实他巴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死个把女人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他是不得已才把戚继光他们抓起来,而他主持了正义后,却迟迟不找衙门的人来提人,这不是很说明问题吗?他在拖延时间,希望想出好办法来掩盖这事。这老太监这么精明,你说他会看不出这是陷害之计吗?会看不出谁才是真正凶手吗?不过他是严党一员,跟严嵩的关系又非常好,肯定是不会动严鹄,所以这死小子这次肯定能逃过这劫,但黄教头可就未必了。连师兄都知道严鹄算是给他带坏的,你说安公公能不讨厌他?所以他是个现成顶缸的。”
虚海沉吟了一下道,“师妹是说,既然严鹄要找人顶罪,既然你现在动不了他,就干脆让与他狼狈为j的黄总教头一个人牺牲去,对吧?”
第五计 瞒天过海(19)
“我只要救四个未来国家栋梁的命,某些浑蛋的死活就顾不得了。再说那姓黄的家伙不是好人,死有余辜,这就算我间接替天行道了。而且如此一来,还能粉碎严鹄要除去自己竞争对手的阴谋,不也一箭三雕吗?”如初耸耸肩,“只要我贿赂好最上头的那个老大,那些所谓确凿的证据自然有人去摆平了,用不着我操心,这不是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救人方法吗?”
“师妹,你可真……”虚海叹了一口气,好像很痛心疾首,“你可真坏!”
如初把这话当成夸奖,露齿而笑。
“那你要怎么贿赂最大的那位呢?”虚海再问。
“我听大哥说,天津三卫总指挥使于海涛于大人是个很好的官,勉强也算得上英明廉正。”如初又一次不正面回答问题,“那你说,他为什么对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受贿行为睁一眼闭一眼,甚至视而不见呢?”
虚海是谁?冰雪聪明的人,所以如初这么一说,他立即就明白她要做什么了。但他心里虽然清楚,嘴上却还是回答道:“那是因为本朝武官及士兵的俸禄很低,卫里的收入又多靠屯田而来。可天津卫是退海之地,土地多为盐碱滩,收成很差,造成很多官兵无法养家。所以于大人才不那么苛刻,也是给手下们一条活路走。”
如初点点头,模仿虚海那种拈花微笑的模样笑着,因为这正是她用来说服安公公的借口之一。
“原来这就是你不让戚继光他们说出真相的原因,这件事越少人知道,就越好瞒天过海。你是想从这泥潭里捡出自己人,再顺便狠踩恶人一脚。”虚海摇头叹息,“小僧不得不说,师妹,你真是坏!”
“过奖,过奖!”如初假模假式地一抱拳,“不过还要烦请师兄帮个忙。你能打听一下那名烟花女子的情况吗?”
“你要干什么?”虚海有点纳闷。
如初得意的神色中略带黯然,“不管怎么说,那女子是无辜的受害者。而这件事如果小事化了,只怕她得不到什么好处。虽然人命是无价的,但我想至少可以补偿她点什么。”
“小僧之前听说,此女子不是堂子里的姑娘,而是游娼。说起来,严鹄他们搜集证据的速度很快,居然才一找到尸体就知道她的身份了。”虚海眼睛里不着痕迹地闪过厌恶又嘲弄的神色,“欲盖弥彰固然不好,但精明得过了头也让人怀疑,可惜他太过自负,不明白这个道理。”
“游娼?这就是说,这女子就算凭白无故地失踪,也没多少人会追究?”如初心里叹息着,“假如她是外地来的,就更没有人会在意了是吗?”
虚海点点头,“天地不仁,人命如草芥,大家各自随缘,能帮得一分是一分吧。不过,小僧一个和尚却四处打听一名烟花女子,师妹不觉得古怪吗?”
“你介意?”如初反问。
回答她的是一声佛号,证明他根本不在乎。
第六计 反客为主(1)
(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渐之进也。)
在兵法上是指首先投靠强大的友军,然后逐步蚕食友军,不断发展自己的势力,最后吞并或者消灭友军,自己由原来的客人,变成真正的主人。本书中是指,土队的学子终于翻了身。
如初故意耗到下午才去求见安公公,因为要等这位天津卫学里的大boss吃了午饭,然后再小憩片刻。
在她看来,食物是最能熨帖人的心灵的。安公公前几天不知为什么急事去了京师,今天一大早回来就遇到卫学里出命案,心情一定极度不好。如果早上找他,肯定会碰一鼻子灰,说不定还会挨雷劈,不如等他吃饱喝足,再休息一会儿后才出现,这样胜算比较大。
不过安公公很精明,如初见礼后,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稳,他就阴阳怪气地道:“小胡,如果你是为土队四子来求情的,就不必开口了。”
“安老您聪明绝顶,一下就看出属下的来意。”如初讪讪地道,“不过今天就算您生了属下的气,属下也有几句话要和您说。”
大概想不到如初这样直率,安公公并没有生气,似笑非笑地道:“哟,这话儿说的,咱家要是不听,可不就成了不闻逆耳忠言的糊涂人了吗?”
“安老怎么会是糊涂人,世上的人能及得上您一半聪明的只怕也很少。”如初大拍马屁,“属下固然是想给那四人争一条生路,但也是为着咱们卫学和安老的声誉嘛。”她知道安公公是在权势堆里,生死桥头混过无数次的人精,论阴险狡猾,论城府深浅,她和此人都不是一个段位,所以与其说话遮遮掩掩,不如直来直去,这样还可能会博得他的好感,使事情容易办些,只要留神说话的语气,偶尔肉麻一点就行。
果然,安公公也没绕弯子,直接叹气道:“咱家也想压下这事,可毕竟是出了人命,除非大罗金仙来,否则任谁也救不了那四个小子了。”
如初也叹了口气道:“安老,您目光如炬,不会看不出来这彻底是个圈套吧?”
“咱家看出来又如何?有些人是不能动的。不是不敢,是隔着份人情面子,下不了手罢了。”安公公雪白的、满是细纹的脸上并不露任何表情,就像戴着个人皮面具一样,没来由地让人心头发凉,“小胡,你还年轻,等你长几岁就知道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
“属下虽年轻,却是知道安老的为难。”如初正色道,随即看了看左右,在安公公挥手吩咐侍候着的小太监下去后,继续说,“您不忍心动某人,可还有其他人能受点教训吧。”
安公公点头,“小胡,你这小丫头片子合我的眼缘,咱家也不和你打哑谜,那黄明朋能做到总教头的位置可不是凭自个儿的本事,论起功夫,他及不上那个俞大猷一成,就连前些日子被学子打败的高教头都比他强。他坐上这个位置,是因为和兵部的大员关系密切,咱家这样说,你懂吗?”
如初当然懂,这摆明就是说黄明朋也轻易动不得,也就是说戚继光等人前途渺茫。而且,她还震惊于安公公耳目众多。要知道高教头被打一事,并没有人往上禀报,却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但这又如何呢?她也没什么非要瞒他不可,只要让他得到利益,他就会保着她不是吗?
“属下明白,可是心里却气。”如初点头,“背靠您这棵大树下乘凉的人不少,可没想到有人这么不知好歹进退,为了一己私利,却置您于为难之地。那事……为什么不等您回来就擅做主张?结果闹得全卫学里的人都知道了,现在想捂也捂不住。卫里出了事,难道大家脸上好看吗?”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六计 反客为主(2)
安公公没回话,两眼却一闪而过兵刃般的寒光,显然心里动了真怒。
如初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点,连忙火上浇油道:“兵部有什么了不起,他们这分明不把您瞧在眼里。要这么着让他们j计得逞,以后还了得!”
安公公还是没说话,但心里却在波动。他明明知道这是如初的挑拨之词,可却不能不受影响,况且这丫头说的对。姓严的小兔崽子做了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事,还不是那姓黄的引诱?这事要让姓严的老兔崽子知道,指不定怎么埋怨、嘲笑他呢。
本来他生气之余,就想这事就这么算了,他也懒得管了,但如今一想,如果这事遂了他们的意,以后他说的话还不被这帮人当成放屁一样?再者,卫学丢了这么大的人,他的脸往哪搁?他在皇上那儿要怎么回话儿?可这事让这俩大小浑蛋嚷嚷得哪儿都知道,按是按不住的。但要真办了黄明朋,他就是没来由地得罪了人,就算他不怕,以后办事总是会绊脚。
“小胡,你有什么招就直说吧,真帮咱家过了这个小坎,以后可有的是好日子呢。”他呷了一口茶,估计如初是有备而来,干脆直说。
如初嘿嘿笑着,“属下倒真有一计,保证面面俱到,圆满地平了这事。如果安老觉得属下这主意还好,也不用赏赐我什么,今后多疼着我点就行。”
安公公闻言笑了起来,“小丫头片子,可别和咱家说你这么尽心尽力,一点好处没捞到。”
“天地良心。”如初举手发誓,头一次和安公公说真话,“不瞒安老您说,属下就是看戚继光等四子是人才,不想就此埋没了。其实,如果他们四人能有出息,日后提起是在天津卫学您的手下磨炼过,您脸上不是也有光吗?”
安公公一生好名,听到如初这么说,不由眼睛一亮,心里的天平慢慢倾斜了过来。
他一直对土队学子的违规行为不闻不问,除了一些私心杂念,还想以他们来平衡卫学中的势力外,也是看中这二十个少年中确实有几个人才在内。这些少年中如果真出现了名将名臣,他在皇上那儿可是大大的露脸,说不定能名垂千古。
“咱家脸上有无光彩倒在其次,只是我朝现在是多事之秋,要真能为皇上寻找到良才,也是咱家分内之事。”他不露声色地向如初传达信息,让她继续说下去。
如初知道她顺利地得到了安公公的首肯,现在只要提出非常好的物质条件,让这老太监觉得为此得罪全兵部的人也值得,这事就成了!
“此事既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压不下去了,不如就让始作俑者担了去,比如某些不是姓红,就是姓绿,不然就是姓黄之人。”她试探着说。安公公听她说得有趣,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如初看他心情不错,忙道:“安老别笑,属下说的是实在理儿,这事非得有人兜底才行。可是这只是治标,而安老您一出手,自然是雷霆手段,那么就连本也一起治了去才行。”
“要怎么治这个本呢?”安公公来了点兴趣。
他本不愿意得罪兵部那几位大员,毕竟他们在朝中也说得上话,再说大家又都是姓严的那老兔崽子一脉,总不好撕破脸。但是如果能取得莫大的利益,那与全兵部为敌又如何?何况这事本就是那姓黄的作下的孽,还差点连累了严小兔崽子,所以就算为此惹下是非,说到哪儿他也理直气壮。
“安老您心里明镜似的,却非要属下说出来。”如初撒了个娇,“说到底,学子们总是惹是生非,不过是因为他们年轻不省事罢了。如果守卫们明察秋毫,没有空子给他们钻,他们也就是在学里闹闹,肯定反不出天去,安老也就不用操那么大的心了。可是吧……守卫们为什么要给学子们行方便?不过是因为俸禄不足以养家,我听说本朝四品的武官,俸禄却只有二百八十八担,更不用提小小兵丁了,就连安老您,说句打嘴的话,只怕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如初隐晦地提到钱的事情,也不去看安公公脸色。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六计 反客为主(3)
其实别人或许手头会紧,这老太监可不会。天津卫学可是皇上钦点的皇家卫学,大明朝世家子弟那么多,想进卫学除了需要牌子硬的推荐人外,没有点黄白之物铺路也是白搭,当然土队的那些“特招生”不算。所以安公公的“招生费”恐怕收到手软,和现代学校招生办的某些人是一样的,富得流油。只怕皇上派这位从小陪伴自己的太监来管理卫学,也是有让他大发一笔财的意思。
不过嘛,金银财宝是没人嫌多的,何况还是天生爱财的太监,更何况这太监还好名。
只听安公公虚伪地叹息了一声,“你这孩子,真真儿的会说话,这句可不是正说到咱家心里。皇上金口玉言,点了此卫学为天子之学,可是又不从户部拨银子,每年就于大人给那么点,要维持学里的事物,有时候还要咱家自掏腰包,咱家一片丹心为国,还有人背地里满嘴喷粪,可到哪儿说理去。”
“安老清者自清,不必理会他人诽谤。”浊者可也自浊,如初在心里补上一句,然后又用了新词,“所谓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嘛。属下知道安老您的难处,但于大人只怕也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我想……不如我们和于大人商量一下,假如卫里和学里都赚了钱,一来守卫大人们不至于为这些世俗之物失了职守,二来咱们学里有了周转银子,安老也不用再每天为了学子们吃饭穿衣、兵器车马的事烦忧了。到时候,卫里清廉,人人严以律己,学里一派新气象,再培养出无数美将良才,那民间也好,朝中也罢,议论起这事,可全是安老您的功劳呀。”
她为安公公描绘出美好的前景,那就是守卫们赚够了养家的钱,于海涛大人就会严管手下,不会再有贿赂的事情发生,那么学子们也不能再随意出门闯祸,再等戚继光等人成了才,所以这一切功劳都会归在管理者,也就是安公公的头上。而他在获得好名声的同时,卫里学里赚钱的生意哪少得了他那一份。名利双收的事,他会放过才怪了,而为了得到这一切,他会不惜得罪任何人。
不过安公公城府很深,听到如初的话,他虽然兴奋莫名,但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功劳什么的,身外之物而已,不提也罢。但若这法子真能使学里风气为之一变,真能让卫里的将士后顾无忧,别说是好事,就是坏事,咱家也敢一并承担。只是,赚钱的事哪那么容易呀。”
如初一笑,“安老,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属下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吗?属下可不敢说会经商,但馊点子却有一条半条。属下说来给安老听听,倘若可行,您知会于大人一声,自然有人会办,您只要待在学里运筹帷幄就行了。”
“嗯,有理。直言不妨。”
“前几天属下派贴身丫头去了一趟京里自家的分号,不为别的,只是给家中老父报个平安。”如初说出自己的主意,“据她回来讲,天津卫赶上码头货运繁忙的时候,连雇个车都难,最后她还是找人借了马,直接骑马去的,根本没雇到车。这一路上的累暂且不提,听说从天津卫到京里不大远的路程,却看到好多意外,或者是人为的事故发生,本来走官道大半天即可到达,没想到硬是耗到了天黑,好多客商的货物也损失不小。”
安公公颇有所感地嗯了一声,频频点头。因为他经常京津两地跑,对此深有体会,有时就算他抬出钦差的架子,也照样给困在路上,动弹不得。如初见安公公很感兴趣,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第六计 反客为主(4)
其实简单得很,办个货运商行喽。从天津卫到京师这条路,人多马杂,疏于管理,结果好好一条官道,闹得每天拥堵,客商也好,普通行人也好,全部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