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第84部分阅读
掌事 作者:rouwenwu
心,便说道,“也未必。大求也不是见人就吃,有手艺有术业的人是他们想要收为己用的。”
“有个前提,你家不能有漂亮姑娘。”丁狗见多识广,一句点金。
魏佳很是受不了,低声嘟哝两声。
墨紫听他骂粗,暗道他血性汉子。
走进济心堂,见一个衣衫上有补丁的少年正在柜上抓药,另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大求人翘脚坐在椅子上骂人。
“小兔崽子,你再不快点儿,老子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
少年大半面对着墨紫,因此她能看到他咬牙切齿,目光毫无惧意,但嘴里连连应是,强忍屈辱。
他把药三下两下包好,快步双手递上去。
大胡子哼哼唧唧,拎了就走。
“客人,药钱您还没——”少年没说完,就被大胡子打了两巴掌。
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会晚,10点左右。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46章 她来讨恩
第346章 她来讨恩
“你敢问老子要钱?老子流血流汗守着这破城,却为得是你们这些践种。一家妻儿老小在家里,也不知道如何了。看个病,还想老子给钱。找死啊你”大胡子吐了口唾沫在少年身上,“火大起来,老子管你们是不是大夫还是药馆里的,砍死你们这些江湖郎中骗钱的。”
少年抚着脸,低头不说话。
大胡子又踢他两下,骂了好一阵,才往门口走。
魏佳气坏了,他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忍不住跨出一步,挡了大胡子的去路。
墨紫却用力拽了他回来。这种时候,一时助人为乐把人教训了,却会导致十分悲惨的结果。玉陵都城里都是大求兵,一涌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胡子本以为有人想找碴,刚要瞪眼,看到墨紫,眼睛放出狼一般的光来。
“我表弟急着想买药,才挡了好汉去路,并非有意的。”墨紫见大胡子的色眼,神情略淡。
“没什么大不了。要不是这位小兄弟挡了一下,我也见不到小姐如此的花容月貌了。不知小姐哪里不舒服,让我来替你看看如何?”说着,竟伸手来捏墨紫的脸。
所有的人要出手时,墨紫说了几句话。
那是大求话。
大胡子顿时变了脸色,但目光有怀疑。
墨紫从怀里拿出一个锦袋,打开结穗,给大胡子看里面。
大胡子立刻单膝点地,连连说了几句,头不敢抬,出了门狂奔而走。
“你说了什么,他像逃命似的?”丁狗问。
“我说我是端格家的小姐,随兄长来此游历。他对我如此不敬,我让他留下姓名,要让兄长取他人头,为我洗刷耻辱。”墨紫将锦袋收回去,“他还不信,我就给他瞧了凤凰石。紫色凤凰石,越大越珍贵。鸽蛋以上的,只有皇族才可以佩戴,其他贵族即便得到御赐封赏,也只能当宝贝一样收好,难得像这样,用来证实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
“我有两个问题。”魏佳勤快发问,“第一,你一看就知道是汉人,怎么冒充得了那端格家的小姐?第二,你哪来鸽蛋那么大的紫色凤凰石?”
这小子当着少年的面就说她冒充,墨紫叹口气。大周武将的后起之秀虽不少,但带兵实战的经验是零啊,这年头甚至不搞军事演习。
“端格是大求唯一和汉人女子通婚的贵族。因此,虽是贵族,由于血缘混了,而不太手待见。不过,他们族中子弟在军中表现优异,又站对了队伍,选现任大求王辅助至今。大求王不排斥与汉人通婚——”好比她自己,“所以,端格一族地位一路上攀,仅次可那。端格家嫡系旁系小姐很多,也有我这等汉家女子面貌的。正好借来一用。至于这凤凰石——我偷来的。”总不能当那少年的面,说从皇帝那边讨来以防万一的。
魏佳顺她目光一看,恍然大悟,敲一下脑袋,表示他很笨,闭嘴不再言。
少年已经抬起头来,目光警惕地看着他们。不管冒充还是什么,对方身份可疑却是一定的。
墨紫知道,也不上前,“请问,这里的大夫还是姓季的吗?”
少年大概觉得这也瞒不过,于是点点头。
墨紫看到了希望,面上带了笑,“那季夫人苗氏可在?”
“你们找她做甚?”少年一刻不放松,脸颊红通通,眼睛很凶。
“请小哥代为通传,就说当年救过她的人来讨恩。”墨紫笑容真切。
少年一恍神,抗拒之心全无,转身到后面去了。
没一会儿,就听急匆匆的脚步声,帘子瞬时被撩开,走出一对中年男女。男子拄了根木拐,一身旧青袍衫。女子布衣素裙,裙边短一截,用麻布续了,裙子的布料和少年衣上的补丁同质同色。
两人看清墨紫之后,重重就跪下了,给她连磕三个头。
少年见此情形,忙跟着跪下磕头。
“宋姑娘,我们还以为这辈子见不着你了呢。”那位中年人就是季大夫。“拙荆一直叨念,要是捱不住死了,见不到你,她不能瞑目。”
苗氏泣不成声。
墨紫见到昔年故人,眼前也是雾蒙蒙,但她不是轻易落泪之人,赶紧把苗氏搀扶起来,又叫赞进丁狗扶起季大夫和少年。
季大夫让少年关了铺子,请墨紫到内堂坐。
原本用来看病的内堂乱成一团,锅碗瓢盆,床褥被铺,生活用品堆满各个角落。
季大夫不好意思道,“让小姐看到这等窘迫狼狈,实在是——”叹口气,“华某无能,当年小姐给我们开铺子买园子的钱还没还上,家却让人占去了。”
墨紫轻拍着苗氏的背,说道,“不妨事。兵荒马乱,你们能保住性命,我已经觉得很安慰。不是家没了,而是房子没了。房子没了容易,今后再买个更好的便是。”
魏佳听了这话,又赞叹她的玲珑心一回。
“这位小哥是谁?”墨紫指那少年。
“前年大求人打进来时,这孩子躺在后门口奄奄一息。恰巧给我们济心堂三个户口,我不忍心他被那些大求人折磨,就救下了,认了干儿,指他能传个季氏香火。”苗氏终于止哭。“秋儿,给小姐磕头。没有她救了我一命,给我寻了你干爹长伴一生,也没有你的小命了。”
季秋即刻又跪,头磕得咚咚响。
墨紫让他起来,他却看他干娘。看来,是个很孝顺的孩子。
“让他起来吧。”她不能浪费时间,直接开始入正题,“我此行仓促,所以长话短说,我的船想要去大求,得找人跟船。玉陵如今生意依旧做得红火,在大求也吃香的,非左佑莫属。我知道你恨他入骨,恐怕这辈子都没想过再和这人有关联。可我实在需要你帮忙。”
苗氏就是左佑卖掉的舅母。她在大户人家做妾后,大妇不容,一直受到折磨,所幸丈夫对她不错,战战兢兢过了多年。丈夫死后,她被大妇赶出家门,一无所有,想要寻死。被住在别庄的墨紫经过所救,后来还给她介绍了季大夫。
苗氏紧紧握住墨紫的手,“小姐这话从何说起?要不是你,我早就不在人世,也没想过还能享受到几年那么好的生活。如今日子虽苦,有他还有这孩子,我很满足。人老了,也没有恨啊怨的。小姐不是劝过我,记着好事心里快活,人世才没白来一遭。我这么试过了,才知道真的一点不错。小姐想我怎么做,只管说。拼了我这条命,我也没怨言。”
墨紫笑了出来,“苗婶这话吓不死我,也吓死季大夫和秋儿。没那么离谱,我只要你去见一个人,不是左佑。”
“谁?”夫妻两人同心同声。
“左佑的娘亲,也就是你曾经的大姑。”墨紫可以让苏岚引见,但她也从苏岚口中得知左母出家是对苗氏心怀歉疚,因此才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来寻苗氏。老实说,她以为季氏夫妇应该逃难去了。
“她不是已经死了么?”对这位待她并不坏,但耳根子软,极宠爱儿子的大姑,苗氏更多是无奈。
“她只是出家为尼了。出家的原因跟你还有点关系。左佑是孝子,怕有人拿他娘要挟他,才对外说她死了。你只需见她一面,请她帮我说个话,让左佑带我入大求。”墨紫望了望四周,“如果你们愿意,可以跟我走。虽然不能保证荣华富贵,至少能给你们找个安稳一点的地方生活。”
“我们没走,就是为了等小姐。小姐家中遭那样的大难,你又不知所踪,我和拙荆商量后就决定留下,因着也不知小姐何时就回来会需要容身的地方。”季大夫说出了坚守的理由,“小姐要去大求那般凶险之地,我们这家子愿随前往。如今世道已乱,从此小姐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无论安稳还是不安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墨紫不知道这夫妻二人竟然是为了她才留下来,这回实在忍不住眼泪。
苗氏见她哭,反过来劝。
于是,众人帮一家三口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倒是把药材全带上,封了铺子,回到船上。
仲安说一句,见过请大夫带药童的,没见过请大夫带家小细软的。
萧维听过墨紫简单解释后,也没有他同意还是不同意的立场。皇帝说过,船上她最大。他只是提醒,密旨的内容不能泄露。其他的,就随便她了。
这条船上,真正知道此行目的人,只有五个而已。
墨紫办事极快,当日就带苏岚和苗氏去见左老夫人。
果然,她多备一招还是有用的。苏岚求见时,左老夫人说和他尘缘已了,拒绝了。最后,墨紫和苗氏借赞进和丁狗的轻功,飞进庵墙内。
故人相见,如何激动感慨,不必细说。
左老夫人自上了儿子当,允苗氏嫁人为妾,一直良心不安。如今终于能消业,便答允相帮。亲笔修书一封,并奉上从前左佑孝顺她的金钗,交给墨紫。
当晚,墨紫打听到左府摆春梨宴,心想,正是时候。
今天第二更。
感谢所有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47章 春梨花殇(一)
第347章 春梨花殇(一)
丝车马,梨花嫁,春燕翦翦水。四喜纹,泪珠沉,浅波不留痕。
左府门前,墨紫在车内静待投贴回音,耳边便传来歌声。
音虽美,唱歌的女子却似乎不开心,一首嫁曲了无喜意。不过听者无心,没人在意唱者悲喜,车水马龙,来客意兴正浓。
有个管事模样的人跑来,不知道是被马上萧维的神采所慑,还是左老夫人的信有用,举止言辞十分恭敬。
“老爷说,白公子是他的贵客,本该亲迎,只是今日府中有宴,暂时不能抽身。不过老爷请公子一同会宴,待宴中有暇,再与公子相叙。我等已遵吩咐添了贵客席,公子请吧。”
墨紫垂眸暗笑,如她所愿,混进这种闹哄哄的场面里去,还有老夫人的信,出名谨慎的左佑也许会放松戒心,容易达成她的目的。
“也是我们来得不凑巧,既然舅舅盛情相邀,白羽恭敬不如从命。”说罢,萧维回头对车里的墨紫说,“二弟,下车吧。你便是懒得骑马,总不能一路坐车进舅舅家去。”
管事连忙摆手,“公子不必请二公子下车,里头地方很大,宴席摆在西南隅。我令小厮们开车马道,直接领你们进去就是。”
“劳烦你了。一路跋涉,二弟他有些疲累。”萧维虽说得客气,但眉宇间贵傲气明摆了出来,那架子端得,不可一世。
墨紫心道,难道她无意间发掘了萧维的演戏天分?台词一套套的,撒谎却被当成顺理成章。再一想,他这会儿其实演的就是他自己。不过,托他的福,赞进和丁狗连带两支剑都能带进去。刚才她瞧那些客人,顶多带一个随从入内,而且都事先在门前解了兵器。这么礼遇他们,确实是老夫人的功劳。
车行了两刻,突然听到钟鼓琴瑟。墨紫看出车窗外,竟是一片水影,水影上全是琉璃灯盏,将那建筑勾勒了出来。四面无墙,十二根大红柱从水中立起,搭成一座气宇宏伟的楼阁。阁中有火焰跳跃,一簇簇的,不大,看着暖。
墨紫下车。她今日穿上久违的男装,而且还是华衣美服。云白春炮,锦丝织,衣摆从上往下淡墨到深紫,荷花染。要是有眼尖的盯住了瞧,就会发现那丝锦不是素白的,由各种不同亮的白线织成飞起的柳叶,千姿百态。腰上系镂空银带,正中镶美玉。双袖宽长,袖口缀小颗小颗的珍珠,与她的高髻珍珠冠相衬。
这套行头,由元姓官儿购进,放在她行李中的。
管事瞧了,挪不开眼,立刻心中赞好。哥哥仪表堂堂,弟弟俊美非凡,真是一对出色的兄弟。
墨紫走进水上楼阁,才知道到底有多奢侈。
屋脊那根大梁是整棵紫檀,地板是黄花梨,灯盏是古青铜器。地板上有纵横的水道,不但分隔了客人们的座位,还有侍女直接从中舀了水烹茶煮酒。管事说,那是最甘甜的泉水,可以消去火焰的烈气,又可以听潺潺流水之声,更可以直接饮用。这水用特制的水车不断车进车出,每半个时辰就全部换新。
但是,她没找到半朵梨花。
“请问,为何叫春梨宴?”难道是这个楼阁的名字?她挺想知道。
“春梨是老爷新买的一名歌舞姬。今日她首次登场表演,老爷特请大家共赏。要是两位公子相中的话,也可跟老爷出价买下。”管事呵呵笑言,“我跟两位透个底,春梨之美,可比天仙下凡。”
“价高者得吗?”竟然是拍卖女子?墨紫不由厌恶。
“若喜欢春梨姑娘的人多,自然要看谁出的价钱高。”管事没注意墨紫反感的神色,还在那儿说得起劲,“此女本是青楼花魁,一身娇媚能酥人骨头。”
“我们此来,只为拜访,不为别的。”萧维也不喜这变相卖人的宴席。
管事说是,不再多提,带二人入席。
赞进丁狗和萧维的两名亲随坐次席,就在墨紫他们身后。
“大求人真不少。”墨紫淡淡扫过,“但愿春梨姑娘不会落进他们手里,不然生不如死。”汉家女子便是再美再好,也只能是玩物。
“我好奇的是,若真貌若天仙,左佑为何自己不留?”丁狗低声说道。
“左佑对美色并不特别嗜好。我瞧这宴多半有名堂。请了这么些人来,也许目标只有一个。”墨紫大胆猜想,“左佑可能想讨好谁,不好明着送,或对方没有表示兴趣,所以让春梨出来亮个相,看看能不能诱惑住。”
“反正与我们无关。”萧维突然看墨紫,“你别又起同情心。想救人出苦海,先看看我们自己的境地。这么多人面前,千万记得收敛,莫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早上一出门,捞回一家三口。
“我知道。”她父兄可是这个城里声名狼藉的细作,虽然见过她的达官贵人不多,但也不是一个没有。而另一方面,大求那边也可能有熟人。所以,她才穿了男装来,以免让人认出来。
等客人坐得差不多,墨紫却没看到认识的。如果根据服饰相貌,大求人占了六成,且都趾高气昂。不过,能接受左佑的邀请而来,可见左佑多会周旋。
乐声停,主人来了。
左佑四十上下,方头大耳,额宽鬓灰,身材高壮,略有些中年发福。他堆着笑,红光满面,看似十分圆融,唯眯眼中不时有厉光。
墨紫会知道,因为目光正和左佑对上,她还抱以一笑。果然,像左佑这样的人,对场中的生面孔是很敏感的,多半已经知道他们是谁。
左佑微微颔首,算是给过面子。
他先说了几句开场白,没什么新鲜的。就是让大家吃好喝好,好酒好菜好节目越到后面越精彩。然后,舞姬们出场。他一桌桌敬酒,与客人们闲话。大求人对他甚是亲近,拍肩劝酒,大笑声不断。
“左佑好本事。”墨紫看他就快敬到自己这桌,对萧维说,“大求人便是对汉臣都不假辞色,和他却哥俩好一样。”她父兄尽管受到王室重用,始终被排斥在交际圈之外。
“也许是因为那些大求人的地位不够高。”萧维也在观察。
“未必。大求对服饰有严格规定,从布料色泽纹样和佩饰发饰能判断出地位高低。而如果自己出身显赫,更会佩戴雕有家族图腾的饰物。那里头有三人腰间玉佩的纹路分属可那和马尔家族。可那你知道了。加上端格,三家势力如果相合,大求王室都得忌惮着。还好,顾着各自的利益,联合不到一起。”要是端格家真有人在玉陵,那她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那也有旁支嫡系之分。玉陵虽在大求控制下,但形势仍乱,真正的嫡系未必肯来冒险。”除了衣着稍微齐整些,萧维看不出他们有多尊贵。
“那倒是。不过,旁支以嫡系为名,在他们的俘虏面前完全可以傲慢无礼,但他们对左佑显然有攀附之意。看来,有钱还是好啊。”左佑走过来了。
“也要看有没有握得住财富的本事。皇帝一句话,全数财产充公,脑袋照样落地。”萧维看得很明白。
所以要藏富。墨紫想说这句话,但左佑已在眼前。
萧维站起,微弯身行礼,叫声舅舅。
他相貌出色,身材健美,天生又有气势。这么一站,立刻引起大家注目。几个大求少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又是咯咯轻笑。
大求女子对女爱看得很开,一旦有心仪的,就会主动出击。
墨紫往萧维身后藏了半边,让他“冲锋陷阵”。保不准,等会儿就有女子上前搭讪。让她低调?他先收收名门子弟的姿态,好不好?
左佑暂搁疑虑,笑着请他们坐下,并喝下萧维敬的酒,“我娘倒是有个妹妹远嫁,多年不曾通音讯,想不到子息如此出色。你们也是,应该早些恢复来往才是。”
萧维低眼说是,又道,“如今也不晚。”
左佑哈哈大笑,真开心似的,“不晚,不晚。两位外甥今夜就住下,待席散后,我同你们细细聊来。”说罢,回身交待准备客房等等。
墨紫看管事匆匆去了,左佑回主席,抱怨一句,“还要住他家?”
“见机行事吧。”萧维也不想留宿。
“端格狩将军到——”门外小厮大声传报。
墨紫看向左佑,发现他脸上露出终于来了的放松表情。这春梨宴,莫非是为了这端格守才开的?想着,就见水桥上踏来一人。
细柳目,英武眉,薄唇紧抿,黑发披于肩头,额前绑银蓝色宽带,双耳各戴一颗小指甲大小的紫色凤凰石,一身灰蓝狮戏球大纹袍,双脚蹬牛皮靴,威风凛凛。
他似乎心情不佳,进来谁都不看,直盯着左佑,“春梨在哪儿?”
左佑却不怕这大求将军,说道,“我已有大元帅令,春梨是卖还是赠,由我这主人决定。将军若有意,先请入座。”
说完,他一拍手。
乐声换了,是刚才那首嫁曲。
一女子,一身绿水纱裙,神情落寞,唱着词,慢慢走到场中。
等看清了,墨紫大吃一惊。
今天第一更。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48章 春梨花殇(二)
第348章 春梨花殇(二)
吃惊的,不止她,还有萧维。
他身子刹那坐得笔直,手握着杯子,原本平静的液体因大力而微颤出波纹。
春梨,竟是莫愁。那个无忧阁中,人人争相搏之一笑的莫愁。那个风光出嫁,引万人空巷来看的莫愁。
墨紫眼前,虽然还是那张病美人的怜爱容颜,但灵秀已经没有了,精魂也已经没有了。身姿熟媚,纱衣轻薄,可透见她双臂肌肤。高腰无肩的绢丝长裙,并不是为了显贵,而是为了包裹出柔软的身体曲线。
男人们的目光八九不离十,全落在她半露的上,那里画了一朵金色的梨花。
她脸色苍白到透明,相比之下,嘴唇红得极艳。她漂亮的眼眸望着前方,琉璃灯那么璀璨,却照不亮绝望的心。
墨紫有点不忍看,挥袖拿酒,低头慢饮,“萧维,别让她看到你。”还好,他们的位置并不显眼,若保持安静,可以避过身份曝露的风险。
“她怎会在此?”萧维让墨紫提醒后,浑身一震,往后坐了一些,也低下头,“她不是嫁人作了平妻?”
他问她?她怎么能知道?对莫愁的名字虽然熟,但跟人却一点不熟。便是她救过莫愁一命,当时佳人心系某郎,根本没瞧她一眼,恐怕如今对面也认不出她来。不忍,只是因为大家都是女人,她跟莫愁也没仇没怨。
看一个人从极盛到极衰,怎能不感叹?不过才过了半年而已啊。若无忧知道她待如珍宝的,妹妹般的女子落到这步田地,又会有多难受。
“冯十不是她的良人。”墨紫只能这么说,“你该知道,她嫁他,不过是为了对你死心。她其实想跟的是你。”
本来挺简单的事,因为莫愁的出现,复杂了。
“我没法娶她的,就算是妾。”他跟莫愁说得很清楚,他只是她的知音人。
“你至少可以帮她从良,避免坏男人打上她的主意。”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算了,事到如今,也不能说都是你的错,她对自己的草率和轻贱一样令人心寒。明明是自己的人生,却硬要把它交在别人手里。可悲”
“左佑,春梨是我看上的女人。”端格狩面色阴沉。
“可是将军,青楼里的女子不属哪个男人,除非你为她赎身。就我所知,将军虽然享用过了,但连一文钱都不曾付过。如今,春梨卖身契在我手上,大元帅也亲眼瞧过并点了头。我没想到将军竟然如此在意她,早知如此,我就不买她了。”左佑这番话虚伪。
墨紫一听,左佑是从青楼里把莫愁赎出来的?这么辗转?
“一个汉女罢了,有何在意?”端格狩轻蔑一笑,“只是本将军尚未玩腻,岂容别人夺趣。左佑,我也不跟你废话,把人让给我吧。”
莫愁的歌声在听到端格狩声音时,就停了。又听他要人,浑身抖若筛糠,跌坐在地上,两眼惊惧,大叫出来。
“不要”她四肢并用,爬到左佑桌前,“老爷,不要把我给他,他是禽兽畜生,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愿给老爷做牛做马,请老爷慈悯。”
那是一幕令墨紫呼吸都难的场景。一则傻书生为莫愁摔断腿的故事,当初她当笑话来说,如今真是讽刺。
“春梨,我花了不少钱买你,你做牛做马也换不了。这样吧,如果今夜有客人愿出过一千两买下你,我就让你跟他。我看端格将军是不会出这么多银子的。”左佑眼中无情。
端格狩哈哈笑起来,“我要的人,谁敢跟我抢?除非大帅要。”
墨紫看到那些贵客们纷纷避开端格狩的目光。左佑该知这些人怕端格,为何还把他们请来出价?到底这卖舅母无良知的j商要做什么?
“瞧吧。”端格狩过来就拉莫愁。
莫愁尖叫一声,挥开他的手,拼命往后缩。
“将军,有话好好说,不要再这么多人面前动手。”左佑故意为难得叹口气,“这样吧。君子成|人之美。将军五日前扣了左某的盐船,只要你发还给我,我就将春梨送给你。”
原来如此。
这只老狐狸墨紫暗骂。
端格狩明骂,“老匹夫,搞这么多花样,原来是为了那五船盐。你不是跟大帅常套交情,直接跟他说不就得了?”
“将军扣我的船,难道不是想从左某这里得些好处?春梨已是残花败柳,等我盐船得返,我送将军十名处子,姿容决不会在春梨之下,如何?”左佑还有重礼。
端格狩细眼眯起,“那就说定了。不过,春梨我还是要带走。”
“随将军的意。”左佑目的达成,大方送人。
莫愁疯了一样,爬满场,求客人买她。
萧维将杯子捏碎了。他毕竟不是铁石心肠,听她的琴,听她的歌,引为知音。他并不看轻她,只是碍于家里,实在不能纳她。但他是真心希望她会遇到一个好男人的。看到此情此景,悲从心中来。
墨紫也是五味陈杂,形势是不允他们出手相帮的,情势却不能无动于衷。
两人心事重重,以至于眼睁睁看着莫愁爬到了他们桌前。
“客人,买我吧。一千两银子,我一定会还的。我姐姐很疼我,只要我写信告诉她,她会寄钱来。我不能跟那个禽兽走,那样我就活不久了。可我必须活着。有个人,我死前非要见他一面,才能瞑目。”莫愁突然瞪大了眼睛。倾心所爱的人,便是他低头不望,她又怎能认不出来?“你……萧——”
看来是躲不过的。墨紫陡然站起来,将莫愁往场中拉。
莫愁眼泪啪啪落,尖叫着,“放开我放开我”
墨紫在她耳边低语,“你想他没命吗?我们可不是来这儿玩的,他现在也不是你想的那个人。或者,你想大家同归于尽,那就只管叫他的名字吧。”
莫愁还有理智,立刻明白了墨紫的意思,紧紧咬住唇,不敢再喊。
墨紫松口气,暂时可以不用担心身份曝露。
端格狩看到墨紫那一身气派,再看她相貌出众,虽是男子,却比女子都美得细致,就凶不太起来,“你做什么?”
是啊,她也想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脑袋里乱转,她开口道,“那个……我心肠软,看不下去。古人说,怜香惜玉。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件好事。今夜这般良辰,如此一来,真是很煞风景。听说端格子弟,文治武功出色,人品更佳。春梨姑娘多半对将军有所误会。与其用强,还是好言相劝为佳,反正她一个势单力孤的女子也逃不出将军手掌。”
端格狩哼一声,“哪儿那么多废话?你是什么人?”
“我是左员外的表外甥。”眼珠一转,拉左佑下水,“表舅,这么多客人在,春梨姑娘闹得厉害,强送出去,有损声名。不如让她先下去,休养几日,等她平静了,再送到将军那儿。”
“这么一来,将军也不用发脾气,美人自然投怀送抱。两全其美,是不是?”只能拖延。救不救得了,她没法想。
左佑成了墨紫的舅舅,也不好给脸色看,讪笑两声,“只要将军愿意,我倒是无妨。”
“不用了。”这话发自莫愁的口中。
她歪歪斜斜站起身,眼里潮红,云髻不知何时散了,长发遮去胸前那朵金梨花,媚气锐减,“我今夜就随将军走。不过,老爷可否允我弹琴一首?”
“你还会弹琴?”左佑对她识时务很是高兴,挥手便有人送上古琴,“自然允的。”
“将军请上座。”莫愁对端格狩又是一福。
墨紫觉得她好像要化成一阵轻烟了,扶她一把。
“我房中琴谱,送给你。”莫愁趁机对墨紫低语一声,便挣脱开她的搀扶,坐到琴前。
弦动,音扬,铮铮无杂,纯净如雪。
墨紫坐回萧维身边,看他动容至情,面露悲意。
这一回莫愁的琴声,旷世绝古。静若风吹平原,急若雷电交加,轻若雪絮,重若云峰,突然,止在千里奔腾而普照万里的艳阳升起。
一支金簪插在漂亮的细颈。
眼闭,泪落成双。
她含笑而终。
女子们惊呼,客人们变色,左佑忙唤人上前查看。
端格狩冷冷说道,“可惜了。本因她这琴声,我想待她好一点的。”甩袖,走了。
萧维不动。
墨紫不动。
他们在这场马蚤乱中,仿佛是不相干的外人,却是真正的知情人。因为,莫愁的死意,用遗言和旧琴,分送与二人。
“也好,她不必再苟活。”萧维眼睛发红,双拳握紧,有鲜血流出指缝。
“质本洁来还洁去。她走得时候,真干净真漂亮。我承认,她是天下第一美女。”墨紫望着莫愁被抬下,血流进泉水中,淡淡红雾。
他们便是救得了她的人,也治愈不了她的痛苦。她已经奄奄一息,如今梦圆自醒,再难忍受屈辱和污秽。
“她提到她房里的琴谱,说是送给我,等一下让赞进他们去看看。”莫愁也认出她来了啊。
宴散,春梨不在。
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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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到了,大家保持童心,节日快乐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49章 泥物宝物
第349章 泥物宝物
“你们想去大求做米面买卖?”左佑对墨紫和萧维的身份有点怀疑,但他叫人问过母亲,已经确认不错。自家老娘总不会害他,而且带船带人实在算不上难事。他的商队大,每回都有人求上门来跟着。
“正是。”萧维简短答道。
“米面大求不算最缺,倒是这里价钱很高。”左佑摸摸胡子。
墨紫想,难道左佑还是不肯让他们跟船?
“你们那一千石卖给我如何?”左佑的提议出乎两人意料之外,“如今市面上米价为一百五十文,我用一百七十文收。”
萧维看看墨紫。买卖米面的借口是她最先说的,他却不知船上到底有没有这些东西,因此也不好贸然说话。
左佑注意到了,暗道这兄妹俩倒也稀奇,哥哥要看妹妹的眼色,想来妹子是个十分能干的。信上说得是兄妹俩,而兵荒马乱的,还是如此绝色的女子,女扮男装出来走动,他也不奇怪。
“市面上虽然卖一百五十文,不过米铺子多卖空了。我从南面来,一路只见价钱上涨,便是有钱都无处买去。大户人家都在屯粮,私价已到二百文了。照此下去,卖到三百文也未必止得住。”墨紫可不是无依据乱说,打着卖米的旗号,自然要事先做好调查。
左佑又是试探之意,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心下又松了一分,笑道,“外甥女果真懂行。舅舅也跟你说实话,玉陵米商如今多从我这儿拿米,我说卖多少价就是多少价。一百五十文,有价没米。下个月二百五十文,他们想把铺子开下去,也得照给钱。”
墨紫面露敬服之意,“舅舅不愧是玉陵巨贾,外甥女受教了。大哥和我今后仰仗舅舅之处还多,且千石米委实算不得多,就照舅舅的意思吧。”她其实嫌累赘,处理掉正好。
左佑再次对墨紫另眼相看,“都是一家人,我也不会让你们吃亏。米,我收了。你们船上空出来的一千石,或买些绢丝瓷器先填上,至于下家,包在我身上就是,少不了你们赚的。回来时,可以帮我带货,赚了就归你们自己。”
墨紫很是高兴,“多谢舅舅。不知船队何时出发?我们也好提前准备,免得耽误舅舅行程。”
“你们也是赶得巧,这回我正要亲自带船队过去。后日出发,确实要早作准备。”左佑这才正式允诺。
“有很多事得抓紧打理,今夜恐怕不能留在舅舅家中了。”墨紫迫切站了起来,“明日一早,我让人把米运来?”
“这倒不必,我会派人去,银两到时一并结清就是。”左佑也不强留,端茶而送,“我再送张名帖给你,你带着它去置货,别人多多少少会给点面子,尤其是这么赶的时候。”
车马出了左府,丁狗递给墨紫一本琴谱。
墨紫翻过,薄薄十几页的纸。她是古代音盲,完全看不出意思来。萧维应该懂,但她拉帘一看,他背影萧索魂魄抽身的模样,她暂不好开口。
“就这么一本?”她先问盯狗。将琴谱抖了抖,里面也没夹东西。
“只有一个包袱。除了衣服,就这本琴谱。我已经瞧过了,没什么特别的。也许,是她珍藏的东西,转赠给你而已。”丁狗耸耸肩,“虽然是首很平常的曲子。”
墨紫眼一亮,“你会看谱?”
“废话,谁不会看谱。”丁狗斜睨着她。
“我不会。”尽管看出他的得意,墨紫老老实实承认。没什么丢人的。这年头的音乐不会让她这个千年后来的人喜欢。咿咿呀呀,叮咚叮咚,节奏感都找不到。
“这是首出游踏青曲,前面是谱,后面是词。”丁狗说归说,还是挺积极的,轻声哼唱两句,然后皱眉摇头。
墨紫问道,“怎么?”
丁狗歪头,“按词来唱的话,这谱缺几个音啊。奇怪,琴谱也不算旧。”他指着一处不明显的缺空,“这里,本该唱莲的地方,少了音。”
“莲?”墨紫直觉有问题。这本琴谱的字迹娟秀,可能是莫愁自己写的。她的琴技名满天下,写谱怎么可能会缺音?“丁狗,你把整个曲子给我唱一遍,然后把缺音的那些字告诉我听。”
丁狗垂眼想了一下,再抬起,目光中难掩佩服之意。但他不擅长说好听话,清清嗓子,从头唱了一遍。
“莲花寺正明石碑下。”他将字连了起来。
“事不宜迟,丁狗你速去东城莲花寺。”墨紫拿出铅笔,凭记忆在纸上大致画出方位和街道,“正明石碑就在寺庙后面,碑林前的第一块。”
丁狗点头,拿过墨紫那张图,飞身上了萧维其中一名亲随的马,拎起人往地上放。
“借马一用。”喝喝两声,疾驰而去。
这么大动作,萧维即便心事再重也被惊动了,问墨紫,“什么事?”
“回去再说。”墨紫放下布帘,头向后仰,合眼长吐口气,今日好累。
元澄在就好了。他在,她可以偷懒。造船之外的事统统交给他,哪里还用让人笑音盲呢?但,想到他,心头就松快了些。在左府中发寒的身体生出温暖,渐渐柔软下来。
回到船上,仲安魏佳听墨紫说了大概。他们都认识莫愁,想不到她的遭遇竟如此凄惨,不由长吁短叹,哀那曾经美好的女子殇离。
墨紫又说了琴谱的事。
萧维对她那么快将其中隐意解出来,还挺诧异的。她实在是很有让人自惭形秽的本事。莫愁曾跟他用这种方法猜玩,他完全不解其意。会看谱,但不可能唱词,所以直到莫愁告诉他,他才明白。
夜虽深了,但没人去睡,都想知道莫愁藏了什么东西在莲花寺。还好,丁狗也没让人等到天亮,四更天回来的,手上提了个布包。
“是什么?”墨紫边解边问。
丁狗撇嘴,当众人的面顶她,“你瞧这结像打开过的吗?没点眼力。”
墨紫呵呵笑着,不但不顶嘴,还承认自己糊涂,“今天从早忙到晚,脚不着地,眼睛也累,脑袋也累。”
仲安稀奇了,“墨紫姑娘一向嘴皮子厉害,居然没还口?”
“说得不错,我就承认啊。”她不刁蛮的。
这时,随着布包打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张桌上了。
布包里有个方匣子,不新,红漆有些褪,上面绘了菊兰,似乎是女子的首饰盒。墨紫将盒盖掀开,里面并没有首饰,只有一大块泥。
“泥巴?”魏佳眨眨眼,“确定没错?”
“丁狗,这位比我的眼力还不如,据说还是神射手。”墨紫开魏佳玩笑。
魏佳再看,哦了一声,伸手就要拿,“中间凹进去那块好像有图纹。”
萧维架开他的手,“小心,这是软泥,用过力就捏坏了。”
仲安移过灯来看半天,“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纹案?印章?”
“麒麟双兽,腾云踩球,中间一双鹰眼。麒麟是端格家的族腾,鹰代表大求王,腾云踩球为出入之意。球上有弓蛇纹,应该属端格狩。这是大求王亲颁的御门令,有它便可自由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