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战栗蔷薇·冷月风华.TXT第3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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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栗蔷薇·冷月风华.TXT 作者:yuwangwen

    白衣的贵公子也看得清楚,淡淡说道。 他知道此刻妖狐的情绪波动,并不打扰,就静静站在入口前面,声音却清晰传了过来。

    所有狐族的力量均是来自于尾巴,九尾狐尤甚。

    用特殊的第九条尾巴作为阵眼,其余八条为容器,总和起来提供结能源。但是,要想灵活运转这么庞大的结界,必须要有能够催动阵法的活物日日不停守候,巫狐一族选择的是……困住九尾狐的灵魂,将它们关在阵眼中心。

    不得出不得入,强烈的憎恨与寂寞,会将他们的愤怒整合起来,化为一股坚不可摧的信念,把九条尾巴的妖力定向传送,便让这阵势生生不息地进行下去。

    “把九尾狐当做能够圈养的动物……吗。”妖狐眸子里划过一线暴戾,白皙的手掌青筋凸起,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这下子,之前银修罗话中的疑问,基本上已经可以得到解答了。

    为什么宁愿增加暴露这片地方的可能性也要派出幼狐去魔界……是因为安逸的环境中无法造就九尾狐。

    为什么要挑选资质好的幼狐……是因为九尾狐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诞生的灵物,资质越好的,达到某种契机的希望越大。

    为什么要千年进行一次……是因为只有嫡系的巫狐的资质更高,嫡系的血统需要延续……嫡系的巫狐必须保有一定的战力,他们不能把所有的幼狐都抛入结界之外,在“二十人”的限制下,他们必须合理地分配名额。

    “一千年”,大概就是总结出来的轮回中最好最平衡的数字?

    是如此悲哀的事情,所有嫡系巫狐的命运都变为数字任人操纵计算,生与死无法随着自己的愿望……没有自我,没有自尊,没有独立的思想。

    电光火石之间,妖狐的脑子里已经不知转了多少念头,有了多少想法。他周身暴虐的妖气倏地飙起,化作巨大的狐狸冲向祭坛……又堪堪停在离祭坛不到一寸的地方,猛然刹了车。

    最后,终于收敛。

    “殿下,离天亮还早,我们去散散步吧。”妖狐转过身,看向那白衣的贵公子,平和地说道。

    杀生丸面无表情:“走了,藏马。”

    夜深人静,妖风起,树影婆娑。

    银狐一族剽悍的族长飞快从床上爬起来,一晃身到了院子里。

    树下,有两个拉长的影子若隐若现。

    “谁?!”银修罗带着几分警惕地喝道。

    月光移动,两个白衣的俊美男人走了出来。

    前方的蔷薇刻印缠绵颈间,后面的冷月妖纹盘踞额心。

    一个清冷一个冷清,都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是你们。”银修罗似乎戒备稍微放下些许,眼里闪过一抹微光,“藏马,杀生丸,这么晚了,你们来找我有事?”

    “我一直在想,银修罗族长这般热情好客,要如何才能有所报答……”妖狐站定,似笑非笑的,“可我更想知道的是,失去了尾巴的九尾狐……身子跑到哪里去了。”

    银修罗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你们去过那里了?”他顿了顿,声音粗嘎起来,“你们是怎么知道那里的!”带着一点歇斯底里的口气。

    “是啊,银修罗族长,你不觉得,你该给一些解释么。”妖狐嘴角弯出一个浅浅的笑弧,冰冷彻骨。

    银修罗面色变了数变,终于闭上眼睛,长长吁出一口气:“你们……知道了多少?”

    “大概,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妖狐说着,金眸直直对上银修罗的,“说吧,你原本想要利用我们作什么的。”他的眼神凌厉,带着隐隐压迫的意味,“这一次,我想听到详细的真实。”

    久久的沉默。

    就在妖狐渐渐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银修罗开口了。

    “藏马。”银修罗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在这里你们也呆了些时间,你能说出我们巫狐一族是什么样子么。”

    “几千只巫狐中,达到八尾程度的只有你,然后是不超过五只七尾,二三十只六尾,几百只五尾……其余都在四尾及以下。”妖狐闭目核算一下,很快有了数据——亏得魔界蒲公英这些天兢兢业业地工作。

    “没错。”银修罗叹口气,“我今年已然近万岁,你所说的那些妖力在六尾以上的,除了银裟罗和银迦罗天资聪颖,都不足三千岁外,其余的,都过了六千岁。”他顿了顿,苦笑更甚,“这说明什么?”

    “巫狐一族,即将灭绝。”妖狐唇边勾起个嘲讽的弧度。

    “你很直白。”银修罗僵了下,无可奈何。一整个族群共同生存的妖怪本就不多,衡量族群实力的,也就是族人的平均力量,“现在的巫狐族,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族人的更换……一代不如一代。”

    “在上一代还有被烙上印记的九尾狐归来作祭,可这一代……派出去的优质幼狐,全部死亡,无一生还。”

    当年为什么藏马会被外人劫走?偌大一个巫狐族为什么会连一个幼狐都保护不了?

    因为战斗经验。

    战斗经验太弱,在来自魔界的妖怪们掉入日渐衰弱的结界中以后,所有人都慌乱了。没有一个能真正镇定地战斗。

    所以,尽管那次来的只是个普通的盗贼团伙,人数和单兵实力都远远比不上几脉的族长,却由于对方配合度高,让实力整个翻了好几翻。到最后,盗贼被赶走了,可死去的巫狐族人却是对方的十倍有余。

    也正是那一战,让银修罗彻彻底底感受到现在巫狐族的弱小,各方面的弱小。

    或者是克制不住了,银修罗重重地一拍桌子:“我们巫狐一族毕竟也是魔界的成员,却不得不躲在这里苟延残喘,作为一只妖怪,我早就无法忍受!”

    “羸弱、胆怯、遇到稍微强大的对手就不知所措……”他脸色涨红,怒发冲冠,“哪里还有半点妖怪的自尊?”

    “那个老不死的跟和派那些家伙串通一气,用术法控制了整个族群。”

    他冷笑不止:“嘿,真是好笑,在那种术法之下,我们每一支巫狐的嫡系都被限制在二十人,一人不多一人不少,永远不会改变……这算是稳定吗?不,这是谋杀!”

    “在结界的庇护下,年少一代早就没了血性,他们的獠牙和爪子还能用吗!”

    也许是激动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们需要力量,需要厮杀!我绝对……不能让巫狐族走向末路!”

    藏马安静听他咆哮,一直没有忽略对银修罗神情的观察,过了一会,竟舔了舔下唇,往旁边人身上一靠,显出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白衣的贵公子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这一场咆哮大概让他累了,银修罗眼里浮出一丝疲惫,口气却又缓和了不少:“九尾狐本来应该是所有狐族的骄傲,当年我们没能在混战中得到应有的成果,就是因为没有达到九尾层次的同伴带领。而如今,这几万年来,为了维持这个结界,那群人扼杀了多少我们族群复兴的机会?!”

    “……如果一个妖怪失去了本能,那么,他就什么也不剩了。”他说话时,眼里充满了悲哀。

    藏马弯弯嘴角:“所以呢?”听了这么多,对方的目的已然呼之欲出。

    银修罗脸上凝重起来:“藏马,与我战派一起回魔界吧。”

    “杀掉所有碍事的人,摧毁结界……”

    “有你们帮忙,我们的胜算会大很多。”

    还有一点,一千五百年前藏马本来应该死了一次,他是嫡系,一人死一人生,所以有了银迦罗的出世。可是极恶盗贼的狡猾无以伦比,他利用人类的身体重新获得了生命。

    也就是说,“嫡系二十人”的限制被打破了,银狐一支的嫡系血脉有了二十一个人……让原本还想再隐忍百年多做准备的银修罗不可抑制地兴奋起来!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看到了巫狐一族重回魔界的曙光。

    计划

    宽敞的房间没有光亮,月色透过窗棂洒入,洁白而冷清。

    白衣的妖狐一手支起下颔,懒懒地坐在桌子旁边,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的眸光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杀生丸静静站在床边,微光拉长他的影子,披着月华,显得高贵而不可逼视。

    这两人刚拜访了巫狐一族的祭台,接着又去探望了银狐一脉的族长,倒是耗费了不少时间。

    银修罗那段长篇大论说出来,基本上也就是要求合作的意思,藏马并没有给他确切的答复,反而是露出个暧昧的笑容,就拉了那位尊贵的殿下一阵风似的离开。

    一个坐一个站,一个思索一个沉寂……回来以后,两个人保持如此静默的状态已然很久,彼此都没有睡意。

    杀生丸在等待,等这只狐狸想清楚,然后由自己决定是否配合。

    几百年以来,遇到的事情不少,每一次都是这种模式,长远下来,也就成了习惯。

    妖狐从来不会花费太多时间,也可以说他的效率极高,在旁人转了一番心思的时候,他心中已经九转十八弯,绕过了不知多少花花肠子。

    所以,他开口了:“殿下。”

    很自然的,杀生丸转过身,两人金眸相对:“嗯。”

    “只要毁了祭台,应该就可以出去。”妖狐唇角带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冷,“合我二人之力,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个经由巫狐一族和派延续了数万年的祭台,一直承受九尾狐妖力的侵蚀,其实早已经不堪重负。

    银修罗为了取信藏马二人,将他所知道的、却在之前一直隐瞒的东西全部说了出来。

    当年逃离战场之后,逃亡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一块空旷的足够广大的地域,巫狐一族的九位长老用全部妖力做成了能够隔绝外界气息的巨大结界,在地底形成地宫。

    然而,如果没有充足的能源,结界的力量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弱,长老们为了族人的生存殚精竭虑,在翻遍古早传下的各类书籍之后,终于找到一门可怕的禁术——祭献九尾狐。

    想要利用九尾狐做事,首先便要有九尾狐。

    九尾狐是天地之间的灵物,是妖狐中不可超越的存在,故而每一只的生成都需要大量的妖气积累,八尾到九尾更是一个难以跨越的天堑,非单纯人力所能完成。

    拿来充作能源……就要精打细算,好好谋划了使用才是。

    如何得到九尾狐?

    在禁书之中有禁忌的术法。把八尾的妖狐放在不下于六尾的九名巫狐术士控制的阵势之中,将九人的妖力通过阵法输入八尾妖狐体内,这九人必须有全心奉献的精神,才能拧成一股绝强的力量,瞬间破关,把八尾变为九尾。

    在资质上佳的幼狐身上烙下单方面的法阵,让没有凭依的幼狐们在魔界挣扎求存……待他们排除万难达到八尾顶峰接近九尾的实力时,就会自发将其传送到地宫祭台,由守候在那里的和派巫狐结阵催生。

    九尾一成,再无多余变化,修行愈久,妖力愈深,奇异术法无师自通,即便是九尾狐,也不是个个一般厉害的。用术法催生出来的,当然只是末流,与找准契机修炼而成的大不相同。

    但若只为维护一个结界……仅是如此也便够了。

    九尾初成之时,总有几天虚弱时候,要想降伏,便在此时为最佳……和派的术士们亲眼看着九尾狐的形成,要做到这样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因此从来没有失败。

    但这毕竟是伤了天合,禁术的代价是惨重的。巫狐一族子嗣众多,却在用了这术法之后,将嫡系血脉死死控制在二十人,原本应该出生的幼儿全部变成祭品,喂养被牺牲的九尾狐干渴的灵魂。

    结界活动装置完成,作为第一代的陪祭,九名长老投入祭坛之中,用灵魂和血肉作为燃料活跃在祭台底部催发九尾妖力,使煅烧之火生生不息。

    而九名长老的思念便钻进一个巫狐——他们精心挑选的健壮容器之中,成千上万年地,努力地执行遗留下来的规矩:使用一切手段保存结界,保存巫狐族。

    这具容器被所有族人供奉,恭敬地称其为——长老。

    所以,每当结界虚弱之时,族长们就会在长老的带领下,用尽百宝催生九尾狐。包含绝大部分妖力的尾巴被结成阵势作为能源,魂魄被困住产生的怨力作为动力,剩下的血肉被碾成肉糜涂抹在祭台之上以便加固那种特殊的材质……这便是九尾狐的用处了。

    如此做法,不仅仅是残忍可以形容,更甚者,它践踏了九尾狐作为顶级妖怪的尊严。将凌驾于所有妖狐高高在上的妖狐一族的“神”拉下神台,用最不可诉诸的卑劣手法……渎神。

    妖狐向来是嚣张的,他的确不在意妖怪们为了生存作出什么残酷的事情,但看到与自己同样的东西被人当做“俎上鱼肉”分割处理,就像是自己被人蔑视了一般,让他从心底溢出狠意来。

    “殿下,你说,失去了结界庇佑,几万年没有接触过魔界的巫狐们,贸贸然出去了……”妖狐唇边勾出个嘲讽的弧度,“会怎样呢?”

    “嗯。”杀生丸目光掠向窗外,“会怎样……么。”

    妖狐没准备得到他的答案,也根本没有答案。

    隔绝外界那些年,所有生存的本领全部退化,尽管心里抱着想要重新厮杀的期待,可真正能够克服环境活下来的,究竟会有几人?银修罗这种选择,目的无疑是为了种族的延续,但是,钝了爪子的巫狐们,到底可不可以与在魔界一直煎熬着的怪物们争抢生存的空间?

    所有的希望都是那么美好……然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没有人会遗忘。银修罗自然明白这些,如今只看真正能够有韧性顶住压力的族人有多少……多则巫狐一族重新振兴,少……巫狐一族便从此消失于天地之间。

    好大的赌注啊,大到让无法无天的嚣张狐狸稍微有了参与游戏的兴趣。

    “大概又有一段时间可以不无聊了。”妖狐最后下了结论,半眯金眸轻轻地笑。

    次日,应银修罗之邀,与赤狐、黑狐族长相见……顺便进行“斩杀巫狐长老”的计划。

    银修罗早早地等在隐秘的屋子里上首,他边上坐着一身戎装的艳丽少女银裟罗。下首左右各坐了一个长袍罩顶的巫狐,一个红衣一个黑衣,想必就是尚未蒙面的另两位族长了。

    以从容姿态走进来的藏马和杀生丸,一眼就将室内情况收入眼底。

    大概是为了表示诚意,那两个陌生人抬手拉下头上帽兜,露出他们的容貌来。

    红衣那个是少年人模样,肌肤白皙眼角上挑,姿态极为妩媚,是一副雌雄莫辩的长相。

    “赤桫罗。”这人说话时魅意横生,飘渺空茫,听在耳里如同小猫抓搔,让人心痒难当。

    黑衣的则轮廓冷硬,像是一刀一刀刻出来的五官,彷如山上岩石,坚硬而没有半点柔软。

    “黑牙罗。”他的声音却与赤狐族长不同,干巴巴硬邦邦,就像塞满了冰渣子,冷得人直打哆嗦。

    相比之下,银修罗真可说是三人中比较正常的一个了。

    妖狐眼波闪了闪,也坐下来:“我是藏马,这位是我的朋友,杀生丸。”他百年不变的自我介绍。

    那白衣的贵公子略一颔首,算打过招呼。

    “藏马,你来了,是说明你答应与我们合作了么。”银修罗很快进入主题。

    “啊,没错。”妖狐弯弯嘴角,“我与同伴要出去,必须毁掉祭台,你想解放巫狐族,也要毁掉祭台……既然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为什么不答应呢?”他端起旁边桌上的茶杯,敛下眸子抿了一口,“多一些人,成功的机会也就更多,我可是想得很清楚呢~”

    “不愧是九尾狐,这么快就看明白利害关系。”银修罗客套似的恭维一句,“那么,我们就要根据各人的能力制定进攻计划了……没问题吧?”

    “啊,当然。”妖狐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银修罗族长请说,我们会配合的。”说完转头又看向身旁的贵公子,“对吧,殿下?”后面两个字他做出口型,无声地轻笑。

    杀生丸冷哼一声,没有否认,可那狐狸还是目光灼灼盯住他不放,才皱一下眉,淡淡应了一声:“嗯。”

    银修罗得到保证略放下心,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派到魔界的幼狐已经确定全部死亡,而结界却越来越衰弱,大概不出百年就会完全消散。”

    “那个老不死的现在肯定非常担心,就把主意打在银裟罗身上,只待她一突破八尾,就立刻用阵法催生她第九条尾巴。”他看一眼身旁英气勃发的侄女,“但他却不知道我早已将所有事情告诉了银裟罗,让她把之前年少气盛时做出的事情变本加厉在和派各支再做一遍,分散那群家伙们的注意力。事到如今,我们要把握的就是银裟罗突破八尾的那个时机,和派和老不死的专心催化九尾的时候,就是我们毁掉祭台,诛灭和派反对的声音的时候……在那以后,我们巫狐一族便可以重见天日了!”

    也就是说,挑衅什么的都是做戏……吗。藏马瞟了银裟罗一眼,果然见她神色姿态与先前截然不同,气势气质虽然没什么变化,却沉稳冷静了许多。

    银修罗顿了顿又说:“我们隐藏了一定的实力,八尾狐不止我,他们也是一样。”他看向红衣少年黑衣男人,语气中隐隐含着些骄傲。

    “哦?我昨日倒是走眼了。”魔界蒲公英探测出来的,八尾狐只有银修罗一人……不知是用了什么障眼法,能把妖气掩盖到这地步。

    妖狐仔细往那两个族长看过去,赤桫罗眼波一横,纤纤玉指拉开衣领,那肩头肌肤莹白似雪,正印了个艳红如血的圆形图案……应该就是那东西作祟了。

    黑牙罗没有动作,但想必也有同样的东西。

    等妖狐看完了,银修罗说着:“有个不情之请。”他吸口气,“我们所有底牌都交了出来,藏马,你们是不是也展现一下实力,好方便我分配任务?”

    偏一偏头,妖狐轻轻笑了笑:“好啊。”

    各自计算

    斜斜倚在靠背椅上的白衣妖狐挑眉,一只手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地啜口茶水润润喉,另一手搓了个响指,“啪”,干脆利落的。

    顿时脚底一阵震动,波浪似的此起彼伏,连整个屋子都仿佛在摇动一般,给人以轻微的眩晕感。

    于是从角落开始,陆陆续续钻出细长的藤蔓,翠绿色招摇着,彼此触碰勾连缠绵,不多时就攀爬了四面墙壁,往天花板蔓延而去。

    各种奇异植物从地面争先恐后地站起来,从幼苗开始极速长大,很快就织成色彩斑斓的宽阔蓬盖,一片一片交错遮掩,把屋子打扮得好像树林一样,里三层外三层,让人看了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品种繁多,且非常美丽。

    银修罗面色一凛,眼里也染上些戒备的神色。

    “需要做个示范么?”妖狐勾唇,修长手指随意摆了一摆,原本静止的植物们就开始慢慢蠕动,按照一定规律地,柔顺地舒展它们的身躯。

    离妖狐最为接近拿一根藤条,应着他的命令凑到银修罗面前,轻柔地左右晃动……

    “很不错。”银修罗似乎回过神来,带点感叹地说道,“多年没有见过支配者了……稍微有些惊异。藏马,请不要见怪。”他为之前的失态表示歉意。

    的确,以巫狐一族的闭塞程度,根本不可能进行长时间的战斗厮杀,当然就更不可能在生死边缘领悟支配某物的能力……这也算是他们为了谋求安逸而退化的生存本领之一,看在身为一族族长的眼里,又怎么会不感到唏嘘?

    “就只有这样吗?”是赤桫罗开口了。支配者的能力固然罕见,但目前见到的这些植物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如果水平仅此而已的话,他将要考虑的就不是合作,而是灭口。

    黑牙罗似乎始终与赤桫罗共同进退,赤桫罗的话音刚落,他的手指就冒出嗞嗞的黑色电光……看样子这是一只会放电的狐狸,至少,他能够在妖力中加入电击,使对手麻痹。

    妖狐不语,弯了弯嘴角,他左脚随意在地上一顿。

    以他为中心,周身破土而出的植物与之前大不相同,茎杆全是通红通红的颜色,尚有粘腻的液体上下流转不休,湿嗒嗒仿佛染了鲜血一般。造型没有那么优雅,粗壮的尖锐的应有尽有不说,尽头处还连着满口利牙的血盆大口……而且似乎脾气也不怎么样,略动一动就要震碎好几块平整土地,也不能和温顺的那些和平相处,总要趁机搞点什么破坏才好的样子。

    涎水横流张牙舞爪,如同从地狱中召唤而来的凶物。

    妖狐手指指向哪里,哪里就被凶悍植物抽出深深裂痕,不几下,本来干净的房间就被弄得七零八落,看起来好不凄惨!

    故意的吧……银修罗脑后滑下一滴冷汗,急忙打着圆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大家都是要一起合作的,火气不要太大。”接着他把话题转到一边,“再说了,藏马,你不介绍一下你的植物们吗?”

    妖狐眼一弯,居然做出个前所未有的柔和笑容,声音也自然放轻了许多,彷如对情人说话般:“这些都是我从魔界召唤来的植物,非常可爱。”一招手,那个狰狞的大脑袋便顺从地压下来,挨在他的手边,他轻轻抚摸,低声细语,“它的名字是魔界食尸草,与这个……”他手臂绕到耳后,拈出一枚赤色种子,任其在手里发芽抽枝,缠在他的胳膊之上,“与这个魔界吸血植物是共生互利的关系。”这是一棵红玉一样的植物,光滑莹润,十分好看,茎杆顶上长着个类似肿瘤、中间圆两头尖的东西,最为尖细的前端闪烁着微微红光,就像一根吸管。

    “当吸血植物饥饿的时候,就会散发出一种强烈的香气。”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吸管”口子处吹出些||乳|白色的烟雾,弥漫着迷人的幽香,带着强烈的“美味食物”的暗示意味,不停地引诱同样饿肚子的妖怪们。

    “在引诱了猎物以后,食尸草就会抓住它们。”妖狐继续这样说着,于是他脚下的食尸草身上分出无数触手一样的东西,密密麻麻地在空中做出个“包裹”的姿势——

    “吸血植物会在这个时候吸干它们的血,将它们变成干尸。”藏马手臂上的植物对准了食尸草所在的地方群扑而上,而它的主人手指却把手指放在唇里咬破了,指尖一弹,便有几滴猩红的鲜血飞了过去,“开出漂亮的花朵。”明亮得胜过正午炽烈阳光的金黄|色花朵呼应着藏马的话盛放,大朵的花盘拥有最为纤柔的花瓣,在妖风中颤巍巍地抖动。

    “越是邪恶的东西开出来的花朵就越是艳丽,吸血植物是很能反映‘心’的东西,比任何高科技都更加精确。”妖狐舔了舔唇瓣,略一偏头,“最后当然是由食尸草来收拾残局……它们只喜欢尸体,和吸血植物作为搭配再合适不过了……不是么?”他轻轻地笑着,带着些宠溺的目光,“哎呀,因为常年奔波的缘故,很多时候都找不到足够新鲜的妖怪来满足它们的口腹之欲,真是让我这个做主人的感到汗颜呢。”他拍了拍手下的植物大头。

    就在他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原本乖顺任凭抚摸的食尸草一个纵身养起来,从上往下咬住他“触手”形成的包围团,彻底配合作出自家主人形容的最后一个步骤。

    接着冒出来许多稀奇古怪的凶残植物,形态不一但有唯一相同点——都长着满口的獠牙或者通身尖刺,让人一见就知道是很可怕的东西。

    等到该显露的东西显露完了,妖狐再摆一下手,所有的植物就又全部钻进地下,除了仍是坑坑洼洼的地板和墙面,其他地方干净得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就是我的能力。”妖狐总结似的说道,“所有的植物都接受我的支配,另外,我可以召唤其他世界的植物。”也就是说,在植物众多的地方,他几乎就是无敌的。

    一阵诡异的沉默。

    “……真让人惊叹。”银修罗首先开口,“早听说有支配者的妖怪们秘技奇特,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响。”他停一下,“那这位呢?”他看向白衣的贵公子。

    “我的朋友不喜欢这种表演性质的东西。”妖狐浅笑,“不过,这些年来我跟他切磋了许多次,还从没有分出过胜负就是了。”

    赤桫罗瞥了黑牙罗一眼,黑牙罗瞬间出现在杀生丸面前,这时他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弯刀,流光闪烁,有黑色妖气缠绕。

    杀生丸微微侧身,反手拎起爆碎牙,“叮——”连着剑鞘一起将那弯刀荡了回去!

    黑牙罗一击不成猛然后退,重新入座。

    妖狐没有计较对方的失礼,眸子里波光闪了闪,笑道:“该看的看过了,银修罗族长,请说出你的计划罢。”

    “计划说来也很简单。”银修罗闭一闭眼,再睁开时已是神色自若,“三天后,我们会用强行灌输妖力的方式把银裟罗的妖力提升到八尾以上,而七天后正是血月当空之际,在那一天血色月华对九尾狐的催生有很大的作用,所以,当和派那些人知道银裟罗恰好在这个时候突破,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拿她去催生。也就是我们袭击的时机。”

    “银裟罗,你没问题吧?”银修罗说到这里,转头问一下自家侄女。

    银裟罗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当然没问题。”虽然是被当做牺牲品,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可她为这一天所做的准备也不少,并不会后悔。

    银修罗继续说着:“我、赤桫罗、黑牙罗三人带领战派所有成员,去攻击和派成员……当然,为了巫狐一族的延续,我们会尽量捉活口。”

    “那一天和派的所有族长都会聚集在地宫祭坛,催生银裟罗,必定□乏术,藏马,你们两个的任务就是趁机杀掉长老和和派族长们,摧毁祭台。”他咧开嘴笑一下,“本来是没有把握的,但看到你们的实力,突然觉得成功几率会大上很多。”

    “告诉我,你们能完成吗……藏马?”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仿佛带上殷殷期盼,让人不忍拒绝,“成败都在此一举了。”

    “银修罗族长,你能确保战派每一只巫狐都按照计划做事么。”妖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不疾不徐地开口,“若是有一人心意不齐、走漏了风声,恐怕就全盘皆输了罢。”

    “不用担心,每一支的族人都绝对服从他们的族长,这一点不会改变。”银修罗胸有成竹地肯定道,“我只要下达命令就行,不会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那样就好。”妖狐单手支起下颔,“我就拭目以待了。”这样一说,他也算是答应了。

    杀生丸和藏马离开后,赤桫罗与黑牙罗重新将兜帽罩起,默默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言不发,貌似在思考什么。

    “这两个人,可信么?”赤桫罗的声音里收起了平日的媚气,虽然还是婉转好听,却是正经了许多。

    “不可信。”黑牙罗冷漠地开口。

    赤桫罗不说话了,他很相信黑牙罗的判断,因为黑牙罗从来只忠实表达他的感觉,而作为一只情绪波动几乎为零的妖怪,他的直觉向来精准。

    银修罗沉吟一下:“这个藏马心思很多,而杀生丸……目前还没听过他发表自己的意见,就像藏马是他们的代言人一样。”他顿了顿,“找上他们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也知道,藏马是我们银狐一族的第二十一个人,他应该就是打破诅咒的关键。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实力呢?”赤桫罗更担心的是这个,“我们能保证控制住他们吗?藏马好歹是个九尾狐,还是支配者,如果他有什么异动,我们需要确实的把握将损失降到最低。还有那个杀生丸,黑牙罗,刚才你试出什么没有?”

    黑牙罗慢慢地摇头,杀生丸只用剑鞘挡了他一下,看不出太多东西。

    “不会弱。”银修罗说道,“不管我们在做什么、说什么,似乎都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那么冷静的姿态,应该是身经百战才会产生。”还有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只有久居高位的人才会产生,“不过不用太担心,他身上的毒素还没有解除,有这个在,藏马也会投鼠忌器的。”心里还有些微不安,但在一瞬间,他又强压了下去。

    已然是箭在弦上,不论如何,都不能失败的。

    另一边的两人全不管他们的合作者有多少忌讳疑惑,回了房间以后,就迅速沉寂下来。

    明月高悬时——

    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带一点胆怯,带一点坚定,能听出来人忐忑不安的心思。

    妖狐从杀生丸袖子里爬出来,睁开眼,化作白衣俊美的男人,一闪身坐到桌子前面,那位尊贵的殿下也醒了,却依然保持着端坐床上修行的姿态。

    传来的妖气波动弱得很,显然并不是那些个七尾八尾的熟人了……妖狐正揣测来人身份时,一个清缓甚至说是柔弱的声音响起。

    “两位客人在吗?”那人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我是银琉罗,有事拜访。”

    之前见过几面中,银琉罗明明对这个与他相同面貌的九尾狐抱有恐惧心理,如今是什么促使他克服了那心理,深更半夜的也要跑来呢?

    妖狐倏然来了兴趣,他缓缓勾起嘴角,应道:“请进。”

    交换

    银琉罗依然是那副低眉顺眼的青年形象,没有血色的脸,神情很淡漠。此时推门走了进来,手脚放齐整了肃立在离妖狐起码三四步外的墙边,表面是平静的,可却能从那微微颤动的指尖窥见他现在的忐忑心情。

    妖狐手肘撑着身子斜倚桌边,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直看得他通身不自在,才慢慢开口问道:“银君找我们有事?”

    “……请叫我银琉罗就好。”银发羸弱的青年抬起头,把以前说过的话再重复了一次,然后又低下头,“我有个……不情之请。”

    “哦?”妖狐来了兴致,“你想说什么说就是。”

    银琉罗捏了捏拳头,仿佛在努力地鼓起勇气:“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们保住我姐姐的性命?”

    妖狐眼波闪了闪:“银琉罗,银裟罗小姐若是有危险,你该跟银修罗族长商量……我们两个不过是寄人篱下,这样慎重地拜托,实在是高抬我们了。”他说着这种光冕堂皇的推托之词,等待这个战战兢兢的青年解释。

    “我知道的……”银琉罗声音微颤,“我知道你们要用姐姐做的事情。”

    他声如蚊蚋,若不是藏马耳力够好,怕也是听不清的。饶是如此,妖狐还是确认似的再问:“你知道?”他勾起三分玩味,兴趣更浓,“你想说……你知道什么来着?”

    被妖狐这么一逼,银琉罗反倒镇定下来了,也许也是因为豁出去了的缘故,他露出个坚定的像是笑容的表情:“族长跟赤黑狐两脉族长计划的时候,我全部都听到了。”他摊开手掌虚握一下,“我知道以我这种先天不足的体质,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攀登顶峰,如果向其他方面发展可能更有成就也说不定……只是没想到,在我获得了能力的时候,第一次试用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第一眼被银迦罗认错的藏马早已了解到银琉罗的本领——因为实力太差所以进行毒药的研制进行克敌……可从他刚才所说的话看来,原来不止如此么。

    想到这里,妖狐的目光瞟向那白衣的贵公子。

    “交换……吗。”杀生丸接到妖狐的眼神,顿了一秒说道,“的确有这种先例,实力不强的妖怪付出相当的代价,换取另一种能力以取得相应利益的。”

    这位贵公子的声音略低而带着磁性,蕴藏着刺骨的冰冷,却是非常好听。

    银琉罗第一次听见杀生丸说这么多话,怔了怔,才说:“是这样没错。”

    妖狐看向银琉罗:“那么,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要屏蔽自己的气息在三只八尾狐眼皮子底下窃听他们的机密,区区四尾狐,可不是轻易便能做到的。

    “是健康的身体。”银琉罗面上流露出一丝苦涩来,“每几年就会生一场大病,而且这副破烂身体永远也不可能再有任何突破了。”

    “两位客人,请务必答应我的请求。”他并没有沉郁太久,保持着客气的称呼,诚挚恳求,“姐姐她用了许多努力才达到今天的水平,不应该被随随便便牺牲掉。我知道现在的情况下,除了她以外没人能担当这个职责,但是至少要保住性命……只要还有性命,就能重新开始。”

    “真是个好弟弟啊……”藏马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笑道,“据我所知,银裟罗小姐对银琉罗你可不怎么好呢,这样暴露底细了来拜托,值得吗?”

    “不是这样的!”因为激动,银琉罗苍白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姐姐她……并不讨厌我。”他低下头,“她是担心她如果死掉以后,就没人能够保护我,所以才会对我那么严厉……希望我能够更厉害更坚强一点。只是她不知道,使用了禁术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进步了的。”

    “呀……这种口是心非的亲情真是常见呢。”妖狐听完,仿佛更加愉快了,连音调也更高了几度,“我可以答应,不过,任何获得都需要有所付出,你预备拿什么来做交换?”

    “这个。”银琉罗显然早有准备,右手在衣襟里摸索一阵掏出个小瓶子,放到桌上。

    “什么?”妖狐挑眉。

    “你的朋友……”银琉罗看一眼杀生丸,“你们进来时他所中毒素的解药。”

    “所以你以为我们会被这个要挟?”妖狐指尖将其拈起,放在掌心把玩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银琉罗发自内心地觉得跟藏马说话很疲惫,他闭一闭眼说,“有了这个,你们就能更灵活地对待族长,你们的心情也会更好一些吧。”心情好了,达成自己希望的可能性就大了。

    “你很聪明,知道从哪里下手比较好,也知道怎么说话不会惹人讨厌。这一点让我很意外。”妖狐摩挲着瓶口,轻轻一弹把盖子掀开,凑到鼻尖闻了闻,“不过我更好奇的是,究竟是什么让你们有这么强大的信心……认为殿……咳,杀生丸他一定会中毒?”

    “你……”银琉罗眼镜蓦地张大,“你的意思是!”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看着那妖狐的时候,心里猛然生出一阵冷意,遍体生寒。

    却见藏马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抵在唇上,作出个“嘘”的手势:“不要跟别人说啊……这个是秘密呢~”

    “是我太自大了,非常抱歉。”银琉罗深深弯腰行礼,心情陡地沉了下来。除此之外,他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可以拿来交换。

    “你的请求我同意了。”然而妖狐却偏头一笑,说出这么句话来。

    银琉罗身子一震:“我还能付出什么吗……”他苦笑着。

    “不要用我的脸作出这种表情。”妖狐摆摆手,眼角眉梢都染着某种奇异的情绪,让人清楚窥见他心情的愉悦,“至于代价……到了那一天,我自己会收取的。”

    银琉罗心中升起些隐隐的不安,但却找不到源头在哪里,末了,他也只是再躬了躬身说:“我告辞了。”应该没关系的吧,反正只有姐姐在意着自己,那么自己也只在意姐姐就好了……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等银琉罗的妖气消失不见,藏马才缓缓转过身,走到那贵公子身边坐下。

    “殿下,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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