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爱吾爱(清穿)第31部分阅读
至爱吾爱(清穿) 作者:yuwangshu
子总算了结,一封拒贿的信救了他,住在城外庄子的绮云被瞒到何焯出狱。 老康不时出门巡行,总喜欢带着墨涵与弘皙,这样令她更珍惜与胤禩的聚首,打趣的说:“想来老爷子是怕我们天天在一处生厌,才这样折腾人。” “马术倒是愈发精进了!”胤禩都选她爱听的说,只是苦于出门锦书难寄。 沃和纳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得墨涵与胤禩、胤禟他们过从甚密,更别提从中传信。出门都有他跟着,原来那伍尔占的事还真不是秘密,太子也是知道的,不过胤礽有他的不可一世之处,当沃和纳劝他说伍尔占好歹是姑太太的儿子,他却说:“什么姑太太,小妈生的!”弄得沃和纳倒没有机会多言。 对墨涵,沃和纳也是劝了几次,说得深了,竟不顾什么僭越,直接问:“若火烧毓庆宫,格格是救火还是添柴?奴才说这些,只是不想格格今后为难!” 话说到此,只让墨涵心里更添堵,胤禩之情自不必说,若要她对胤礽执戈相向,也是万难。 而弘皙带来的更是安慰与不安,这孩子对于史书中的权谋可谓领略极快,很多地方只需稍加点拨,就能融会贯通。老康有意识让弘皙为他念折子,还让墨涵给弘皙解答不明之处。这皇帝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日常政务的折子并未传至行在,可问安的折子亦淹死人。时常有锁着的小匣子送来,老康会把曹寅的折子拿给墨涵看,多是江南文化人的动态,他将洪升请到府上,邀了文人遗士,连演了三日《长生殿》,盛况空前。 “你就拟个折子回复棟亭,就说他差事办得好!”老康看似随意的吩咐,“就以朕的口吻──” 墨涵正要领旨,老康又说:“以朕的笔迹写吧,定要学得让棟亭分不出来才可!” 这下墨涵是吓了一跳,伏在地上不敢接话。 “起来吧!这也算是本事,最好能将弘皙也调教出来,平时慎用就是了!你也不要着意显拙,朕当你是巧诚!下笔时不只用手腕的力,要运用臂力,写出的字才苍劲,胤礽就没教你么?” 墨涵打起十二分精神,直到写到第四次,才有了老康的神韵,又回味如何使出臂力,又写了两次,倒真的学了九成,老康看了也还满意。她拟的语气也合老康的行文风格:“谕棟亭:知道了!江南事依此处置,甚妥。着伊依此例办差。朕在口外,诸事已毕,此处尚凉,至今早间有穿布褂者。一路水草,与南边自不同。夏至前后返京,特喻!有顾炎武示子侄语赐伊:必有体国经野之心,而后可以登山临水;必有济世安民之识,而后可以考古论今。” “弘皙!”老康将折子递与弘皙,“那后两句话对你也是有用的!” 他又对墨涵说:“字再练练,一般的请安折试着批注就是了!” 这是什么意思?墨涵更迷惘了! 几次出门,回京安定已是十一月,可巧日有食之,墨涵端着水盆让弘皙观看。去太后那里行礼,太后就直说,再不许皇上带着她四处跑,可私下太后却说:“皇上幼时由苏麻喇姑教导,因此觉着孩子跟着女人容易学到更多更细致的东西,所以才一心要弘皙跟着你。可要多费心才是!” 陪着太后歇息,墨涵才去钟粹宫,自从佩兰走了,她和胤禩行事倒不敢冒险,虽然身边伺候的宫女也是惠妃指的,可毕竟不妥当。 惠妃气色不是很好,说是入冬受寒,可心事却重的样子,墨涵要细问,她却说宫门快下匙,催促她走。竹心在院子里等着,还有个大胡子侍卫,带着径直往神武门而去。 “贝勒爷还好么?” “格格见了爷自己问就是了!” “你也学得贫嘴!” 竹心嗤嗤的笑着,墨涵才知有古怪,那满脸贴了胡子的侍卫转过身瞪竹心一眼:“你几时才长进,这样沉不住气?” 墨涵喜不自禁,三人加快了步子,出了宫门一上车,她就被那侍卫抱在怀里,她轻轻取那胡须,说:“你不是同五哥去督办山西的税案了么?” “前日回复的请安折子,是谁在行文第八个字的尾笔着重墨的?” “我起初就怕你粗心看不出,后来见你呈上来的折子也学着这样,才知没白费力气。” “涵儿,我好想你!” 胡子都取掉了,露出胤禩明朗的脸,墨涵才亲下去:“我也想你!对了,绮云生了吧?” “生了,女孩,对外说是何焯老家托来的幼女,福晋无所出,今后就寄养在府里。” “这样很好!” “皇阿玛为什么让你批折子?” “我也不知,祸福难料!” “有我呢!什么事一起担当!”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89柔情长叹空随几阵风
墨涵安心在宫里陪了太后几日,直到胤禩吃醋的埋怨才出宫,正好躲过排卵期。年关将至,京里还算热闹,那为了糊口奔波的人也有离乡背井不回家的,有南边的戏班子逗留京师,演的剧目却是一天一换。墨涵要兑现之前的承诺,邀了曹寅家在京里当差的连生和承安去吃饭、看戏,又让弘皙、胤禑作陪,他们年岁相仿,相互间也不拘礼,吃喝、玩笑到一处。墨涵着男装倒做足了兄长的样子。弘皙学着说江宁话,总觉得舌头不听使唤。她又刻意叫来胤祥,隐约记得曹家在雍正年交与怡王代管,这样算不算让胤祥早点对承安有个好印象呢? 这样三五日,眼看要封印罢朝,曹寅又来京了,墨涵就让连生他们自回他曹家在京的宅子。她却有整出的《牡丹亭》没看完,胤禩他们全去安王府赴宴,又叫上胤祥。胤祥来了却说:“我今日邀了个人同来!” 看他忐忑的样子,墨涵就料到是胤禛,许久未见,倒也有些记挂他。戏开锣了,却不见人来,墨涵反而担心起来,在包间里踱步,几次走到窗边去看,已在飘雪,路上罕有人迹。胤祥看她忧心的样子,但不觉稀奇,四哥那样对她,她并非没有感应,只是每每有外力使得他们误会重重。以墨涵对人的情意,为何独独排斥四哥的真情,或许她心底究竟是怎样的情感连她自己也不知。 车轮卡在沟里,车夫拉着马拖了半天也出不来。胤禛弃了车,解了马:“回府去叫人来收拾!”车里本有暖炉,他连裘袍都未穿,雪中行来不免受冻。想起去年汤泉的雪夜,心里更寒,她口口声声说不在乎自己,可醉酒后却拉着他去凉亭,趴在石桌上找大圣遗音,大声的背诵《将进酒》,勾着他的脖子说:“我知道你心中寂寞,我来陪你同销万古愁,好不好?”又要他去泡温泉,呆看着天空问:“烟火呢?胤禛,怎么看不见烟火?”他实在喜欢那个醉得可爱的她,没有那么多的棱角和刺,却记得当初相识的细节,却在乎他的喜怒。可一旦醒觉,她又是字字戳在他的心尖,让他直想对着老天唾骂,命运对他是何等的不公。眼看要到了,胤禛却犹豫起来,几个月来都只在接驾、送驾时匆匆见她几眼,而她的心思哪里在他身上。可忽一日,批复的请安折上的字迹却是自己笔迹的秀丽版,其实他早觉得近来字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当圣体有恙,笔力不济,却原来作怪的还是墨涵。显然是她大意,竟仿起自己的笔迹。他同戴铎说起老康寻人代笔的事,戴铎则认为是老爷子为了让臣子们难以从字迹揣测圣躬安康而使出的变通之法。何时老爷子对墨涵如此信任,究竟是否明了她与胤禩之事呢? 胤祥出了包间挥手,招呼着胤禛,回首看,墨涵已面无表情的专注的看戏。他唤来堂倌儿:“再生盆火来!” 他把胤禛让进包间,墨涵犹自坐着,只略点点头。 “四哥,怎么衣服都湿了?”胤祥关切的问。 胤禛抖着水,用热毛巾擦了手,也不回答。 墨涵冷冷的说:“四哥节约,一人骑马而来,大雪天斗篷也舍不得穿一件,倒像皇阿玛短了你的俸禄似的。”她嘴上不饶人,却站起来走几步,换到另一侧坐下,继续听戏,看似无意的让出挨着火盆子的座位。 胤禛接过胤祥递来的热茶,顺着他的手指去看那临街的窗户,再看胤祥,嘴角竟挂着几分调侃,心下喜悦,坐到她让出的座位,茶未入口,却香暖满怀。 胤祥扯扯墨涵的衣袖,问:“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你看虎咆般礁石连雷碎,雁翅似刀轮密雪施。”墨涵白他一眼,“你还不知么?四十六出《折寇》。” “谁能谈笑解重围?万里胡天鸟不飞。今日海门南畔事,满头霜雪为兵机韦庄。”胤禛放下茶碗,吟诵道。 胤祥哼一声,嘴角上扬的笑着,那二人同时问:“你哼什么?” “我在想杜丽娘会不会爱上张君瑞?”胤祥随意的说着,可却有几分酸涩。 墨涵笑笑:“胤禟给我寻过《牡丹亭》的皮影儿,今年生日你又送了《西厢记》的来,我几时就给你演一出崔莺莺遇见柳梦梅如何?” “十三弟估计更想看关公战秦琼!”胤禛把手覆在胤祥手上,胤祥暗自惭愧,自己怎么也如胤祯那样胡搅蛮缠起来。 堂倌端了火盆来,墨涵问:“明日可是排的《玉簪记》?” “是啊!可是把这包间给公子一直留着?” “嗯!”她掏出锭银子赏了堂倌。 胤祥问:“皇阿玛给你的俸禄怕是不够你看戏的钱?” “没法子节流就动脑筋开源啊!现下我仿的董其昌居然也能卖几个钱了,还有七哥那里,我时常去淘点儿他的大作,也很可观。”这倒不是假话,生意上的进项墨涵始终不动,让胤禟将收益分成四份,一份今后存到荷兰的银行,一份在外省置田地,一份用作他和胤禩的政治资金,还有一份就继续投入生意的扩充。而她的日常花销,的确不是老康直接负担的,可稀奇古怪敛财的法子看得胤禟都瞠目结舌。 “最近有人私下交易皇阿玛题的福字,也不知是哪个京官落魄至此,连御笔也敢拿出来兜售?”胤禛含着笑意问。 “那是真迹,不过是皇阿玛觉得不入法眼的罢了!”墨涵倒不惧承担这点儿事。 “墨涵,我明日来不了。我和四哥得去克勤郡王家赴宴,老福晋寿辰,你别一人出门,带几个侍卫跟着。” “你以为我是你们这样正经住在宫外的爷们儿?就这样听个戏都小心翼翼怕被皇阿玛知道,我还敢三五成群的?前几日出来还是打着弘皙的旗号呢!” “十三弟说得没错!不说旁人,就海善都不是善罢甘休的主儿!” 墨涵摇摇头,说:“且听戏吧!”难为他好记性,这么久还记得海善的茬儿。 “《玉簪记》我没细看过,听九哥说那出《琴挑》的无声胜有声最不错,是么?”胤祥问。 墨涵只听过《玉簪记》的音频文件,倒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爱那华丽的词句:“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抱琴弹向月明中。香袅金猊动,人在蓬莱第几宫。” “月明云淡露华浓,倚枕愁听四壁蛩。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闲步芳尘数落红。词藻美是其次,那琴曲诉情中二人的心曲互答却是绝妙!”胤禛答道。 胤祥哪里就不知整出戏,大笑起来:“原来你们爱看文戏却是爱看这风流才子戏佳人的戏啊!” 墨涵的脸羞得通红,偷眼去看胤禛,竟是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忆起他以琴音试探自己的往事仿如隔世,可彼时的心绪却冒了出来,竟坐得不自在,再去看戏,亦心有旁骛,忽然站起来,说:“我今日得回宫去!告辞了!” 话音一落,人已出门,胤祥稳坐着,胤禛拿了她的狐裘斗篷赶紧追了出去,直送到楼下,有胤禟府里的车夫等着她。也不管墨涵是否情愿,胤禛把斗篷给她穿好,扶着她上车:“十三弟随口玩笑罢了!” “他今日猖狂得很,我不计较。” 胤禛又嘱咐车夫路上当心,雪天走慢些。看着车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墨涵探头出来,叮嘱他:“别骑马了,他备了车来的,一同回吧!” 就这样一句,车已没入夜幕中,他还痴痴的远望着,反复回味她今日的关怀,直到一声“四爷”唤醒了他。 “四爷!奴才给四爷请安了!”巧了,是墨涵的挂名哥哥,加新嘎!胤禛一直冷冷的对待这个主动投靠来的人,难以琢磨凌普的外甥何故一再示好,透露的事倒件件是真,凡是凌普交待他办的事倒是全在胤禛府上记录在案。 “免了!”他再去看,那车确无半点踪迹,方才回了戏楼,加新嘎垂首暗笑跟了进去。
早起,墨涵硬撑着起身帮胤禩穿戴朝服,挂上珊瑚朝珠,嘴里抹了蜜:“这么多的贝勒,还是我的男人最帅!” “回床上再睡会儿!手又凉了!”胤禩把她推进被窝,“今日还要出去么?” “我去看看策风,他前几日还让人送了自酿的梅子酒来。夜里戏园子演《玉簪记》,我知你要去克勤郡王府,不能陪我。罚你封印后天天守着我!” “好!” “说得好!老爷子又得支派你去关外祭陵!” “我还是年初一赶回来陪你就是了!”他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塞进被子里,“戏散了别走,我来接你!” 又是一阵缠绵,到得正厅,胤禟早等着,不满的说:“你们的黏糊劲儿几时才消?” “八叔、九叔,侄儿给叔叔请安!”是裕王保泰的长子广善,现已封为世子。 “你阿玛没来?”胤禟问道,“头次送过去的女儿红怎么样?” “谢谢九叔惦记着侄儿。阿玛在家收拾那个妒妇呢!”广善打小由福全带着,保泰竟管不了,对于保泰的继福晋根本不放在眼里。 胤禩笑而不语,胤禟却也是个口无遮拦的:“无非仗着太子的势!”这继福晋瓜儿佳氏正是石兰的妹子。 “九弟,还没开席饮酒,三缄其口!广善,顾着你阿玛的体面!”胤禩板着脸训诫。 “广善来了?” “十叔吉祥!十叔的鸽子再赏侄儿一对吧!” 胤禩无奈的看着三人,倒不便多言,却见胤祺匆匆过来,神色凝重,拉他到一侧:“八弟,你请辞一声,随我走吧!” “五哥,出了什么事?” “策风说墨涵骑的海棠受伤跑回庄子了!” “受伤?怎么回事?”胤禩心悬到嗓子眼儿。 “看来是被绊马索绊到地上的。策风一路寻回城,却没见到墨涵。” “多久的事了?” “一个半时辰!” “我叫上九弟!”胤禩过去对胤锇说,“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庄子失盗,和胤禟急着去料理。”拉起狐疑的胤禟就走。 三人正要上马,却远远听见有人唤胤禩,马到身前,才看清是胤祥,他倒知道他们在着急什么,说:“人没事,正送回九哥府上!我来给你们报个信!” 胤禩道了谢,又对胤祺说:“五哥,费心了!弟弟先行一步!”他给胤禟递个眼色,策马远去。 胤禟会意,追问胤祥:“怎么寻着的?是谁?” “我不知道!只是怕你们担心,我只是带信的。”胤祥下了马,也不多言,“进去吧!该开席了!” 胤祺问胤禟道:“四哥还未到吧?” 马车里,胤禛说:“别忍着,难受就哭出来!没事了!” 墨涵蜷缩着在一角,远远躲着他,一言不发。 “涵儿,相信我!不是我授意他这样做的。” “我杀了他!” “别怕,是我下的手,不干你的事。我会处理的,你别怕!” “我杀人了!” 他过去搂住她,紧紧的搂着,她浑身抖着,还在喃喃自语:“我杀人了!”他宁愿这种痛是在他的身上。 “八哥,你可回来了!墨涵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兰兮见了胤禩,总算放心些。 “她一人回来的?” “嗯!碧烟说生了两个火盆子,她还在发抖。” “有劳弟妹备桶热水!” “八哥放心,备好了!” 胤禩一进屋,就见墨涵抱作一团,裹在貂裘里,一见了他,就扑过来嚎啕大哭。 “涵儿,我来了,别怕!” 墨涵趴在他怀里哭了半天才渐渐止住,果然浑身冰凉。碧烟已让人抬了浴桶到外间,胤禩取下墨涵环着他腰的胳膊,惊觉前襟一片血污,解开貂裘,墨涵竟只穿了亵衣。她的亵衣都是织造府的订做的湖水蓝色的,可此刻却是血红色多于本色。 “是谁?” “加新嘎,我杀了他了!胤禩,我杀人了!” 他将她抱起来,亲吻着额头,说:“都过去了,别怕。泡了澡,睡一觉,就忘了!”他的声音极尽柔和,却忍不住回头去看那貂裘,今日下朝时,还穿在四哥身上的不就是这件么?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90买舟任意飘流夜泊汀
转眼又是年节,康熙四十六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早,这已是墨涵穿越后的第十二个春天。最小的敦恪公主也指婚给蒙古台吉,就如胤礽当初所说的,胤祥是愈发得宠了,老康走什么地方都带着他。胤禑也指婚了,又是石兰的妹子,他显然不中意,闷闷不乐几天。墨涵刻意让弘皙去相伴,这两年,她教会弘皙的也包括怎样去网聚人气,她把她的智慧都用在辅导弘皙身上,丝毫不敢参与胤禩与胤禟的谋划,虽然她知晓他们与胤锇舅家、丈家的往来,与佟国维的往来,与裕王府、安王府甚至更多的私交。在老康跟前,她学会的东西实在比弘皙要多,表面上像是其乐融融的父女相处,墨涵却觉得背脊积的寒愈发深了,那双还未浑浊的眼时刻注视着他们每一个的动向。墨涵相信他是知道自己与胤禩的来往的,只是现下隐而不发罢了。 弘皙研究着所有赏赐皇子的礼单,问:“姑姑,年岁比我小的叔叔有几位?” “你考点段位高的问题好不好?” “只有密嫔娘娘生了三个儿子。” “错!有些早夭的,比如德妃娘娘的六阿哥、宜妃娘娘的十一阿哥。” “我是说活下来的!”弘皙很喜欢与她嘴上较劲。 她只在心里想:“小十八也快了,密嫔也只剩两个儿子。”她素来都躲避与十八的接触,更暗示胤禑莫带十八来跟着。 墨涵甩甩胳膊,酸痛得要命,老康各宫去安慰大小老婆,却让她边带孩子边打短工,连各宫娘娘当宝贝一样供奉的“福”字都是墨涵的杰作,更别提赏赐外边官员的了。就只有奉给宗室长辈的“寿”与各正殿的“福”是老康的亲笔。 还不及偷懒,监工回来了,喜滋滋的看着墨涵的劳动成果,说:“比去年的字又进益了!” 墨涵也不下跪,只埋头于字,嘴里淡淡的说:“儿臣谢皇阿玛夸奖。” “弘皙,元宵节后,朕要南巡,你姑姑可是去过南边的?你想去么?” “回皇玛法,孙儿愿做从龙之臣!” “你们都跟着去吧!本来四十四年南巡就想带着你们同去,谁知涵丫头却病了!倒费了你九哥不少精神,让九阿哥也随驾吧!” 墨涵心里一紧,可不是病了,她不停的做恶梦,受寒后时热时冷,药一吃下去就吐,直到吐出胆汁,太医都有些束手无策。倒是墨涵自己的求生意志强,只要醒了,就强迫自己吃药进食,这才好转。胤禟赶紧去宫里请旨,说是墨涵在他府里落水后引起风寒,要养段时间再回宫,老康虽准了,却是一脸的猜疑。奇就奇在老康却没派胤禩出关,由着他闲散的守着墨涵直到开印。而去年与今年又照常派的胤禩祭陵。 墨涵要出宫去,弘皙问:“你不去看看唐莞?” “我怕她又守着我哭!”那年生的儿子没过百日就夭折了,眼看入秋怀上了,又小产了。墨涵实在担心她是否吃得消,“你那么在意她做什么?” “我还做不得好人了?不过是觉着姑姑你与她亲厚,对她多留意点儿!再说了,也实在可怜,石兰没下手,她也变惊弓之鸟了。” “你若有心帮她,就对石兰客气些。石兰没儿子,任谁有孕,她心里都烦。你好歹视她为嫡母,面子上让她过得去。”墨涵都选最实用的道理说给弘皙。 弘皙却大笑起来:“你和阿玛真是兄妹,说的话一个味儿,行事也是一个路数,不过言行不一致啊!” “你少贫嘴,都是为了你好!” “我的贫嘴还不是跟姑姑学的!” “早点回去,你额娘身子不大好,你多尽孝!我也不便去瞧她,你代问候一声就是了!” “怎么会要我随驾?新鲜!还说有谁?” 胤禟的书房墨涵来得少,胤禩也不愿她多来。 “没说有谁?估计胤祥是肯定会去的。我觉得叫你去,是惦记咱们的生意了。”墨涵用剪子给胤禩专注的铰指甲,胤禩是从不盘问他们生意上的事,实在是那进项的银钱雪球般翻滚让他有些讶异。 “老爷子守着国库来打咱们的主意?” “我早劝过你,树大招风,还好田契、房契坚持着没写你我的名字。曹寅、李煦那里不用招呼,只是孙文成那里得托曹寅去重申利害!”指甲剪掉,她又拿个小矬子挨着修饰。 胤禟不屑一顾:“孙文成没少得好处,他敢做什么?” “若再有人许以重利呢?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墨涵不好明言,曹六在江宁见到海善的人来见曹寅,便留了心思,告假出来循了一路,却是挨着走访了三家织造,又同洋人有所接触。后来秦仙打听到是在寻墨涵他们借内务府下属的织造衙门生钱的错处。此刻若说出来,不就是在点胤礽的朋党么? “不就是凌普那狗奴才在作怪么?今年正在寻岁贡的错处,他碍着曹、李二人是老爷子的奶兄弟,还收敛些,孙文成是被他折腾得够惨!” “你知道就好!” “爷我迟早结果了凌普!反正早就容不下他,那年你被加新嘎掳去的事就有他掺和,无非要借机激化老四和咱们的矛盾。” “九弟!”胤禩招呼一声,胤禟立刻意识到失言。 墨涵见惯了他俩这样,胤禟何其自负的一个人,可只要胤禩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收得住他。她忍着心悸,捧起胤禩的手吹吹,那指甲已被她磨得圆润、光滑。 胤禩温婉一笑:“有劳了!” “我喜欢做这些!是有劳你给我练手艺了。”墨涵把她的小工具收进荷包。 “你们同去,我也放心!九弟在,好歹通信没问题。” 墨涵笑起来:“还不就怪胤锇?给他说了那么多法子,训出来的鸽子只配下酒,还好意思四处炫耀训出了信鸽。通州飞回来就算信鸽么?” “随扈的人定了?”胤禩从孝陵回来最关心的就是此事。 “定了,老四不去!太子、老大、十三、十五、十六,我和墨涵随行,却不在明发上谕里。这是让大家腾出手修园子,我的彩霞园由小舅子监工,也无所谓了!”胤禟倒明白八哥最担心的是什么。 “意思是准你们离驾独行,可惜不知具体行进的日程。” “墨涵觉着老爷子是要她带着弘皙随意玩,由我陪着。她已大方的给老爷子说,弘皙的花销由我们承担。我把沿途的地名编了号,正愁不知用什么法子传递才不着痕迹。可巧,墨涵想了个法子做底帐的账册,她用棉线大针在书上扎孔计数,重要的账目都记下了。这法子可好?” “她是故意教给你的。”胤禩叹口气,“皇阿玛时刻盯着她,我最担心的就是把她牵扯进来。这次出去留意大哥就是了,太子越护着墨涵,墨涵就越招大哥嫉恨,何况不明就里的人都觉得墨涵很得皇阿玛的宠。有什么事,十三不失为一个好帮手,只限于墨涵的事。” “十五岁数虽小,将来也是个有心眼儿的!老爷子对密嫔的三个儿子都宠得很!” “都还小,又是汉人所出,谁都不当回事。太祖高皇帝在位时,谁瞧上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可后来呢?不可小觑啊!” “十五倒是喜欢跟着墨涵玩,与咱们亲近。十六却跟十三走得近,倒常伴在老爷子身边。你可见墨涵讨厌过小孩子么?” “什么意思?” “我把绮云的丫头带过来玩儿,她见了都一脸悦色,可十五却说,墨涵不喜欢小十八,借口说是十八太小,她带不惯!再小,小得过当初十三、十四家的豆丁?” “许是不投缘吧!”胤禩想想又叮嘱他说,“别在墨涵面前提那三个字,她嘴上不说,心里的恐惧却未除。” “都两年了,你也没细问缘由?” “我心里实在愧疚,到底让她手染鲜血,何从问起?等她愿意时自然会说──信就从户部文书里走吧。” 吃了饭回房,胤禩捏下墨涵的鼻子:“你憋了一肚子的话可以说了!” “我也知瞒不住你。户部交给你一手打理是哪年?我问的可不是你当初学着办差的事。”墨涵很认真的样子。 胤禩略一思量,道:“该是康熙四十二年的事。” “几月?” “六月,伯父还在,我去了南边回来的时候。出什么事了,你这样慎重?” 墨涵只稍微停顿,胤禩又赶紧说:“若是皇阿玛交待你什么事,别说!这些事你少忧心,只长心不长肉了。”他在铺了毛毡子的圈椅上坐下,又朝她一笑,墨涵乖巧的坐到腿上来,他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一番,只笑不语。 “你还没瞧腻味么?”墨涵始终有种别样的娇羞。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胤禩鲜有的开口吟唱,他声音原比胤禟圆润,此刻当真是对着心爱的如花美眷,唱将起来别有韵味儿。 墨涵眼里满是柔情,却听门外有人唱:“忍耐温存一晌眠──”正是胤禟,他罢了唱调,说:“扰了你们的春梦!八哥!” 都知他此时亲自来定有急事,墨涵连忙起身开门,迎了他进来。 胤禟正要开口,墨涵却止住他:“可是为俸饷处的事?”这俸饷处单管旗下的俸饷发放,归在户部。 “你怎知道?” 墨涵看看胤禩,又转向胤禟说:“伍尔占报的信?” 胤禟看一眼胤禩,才问她:“你在宫里就知道了?” 她考虑片刻答复道:“事情出时恰好是胤禩初掌户部之时,可那时他多半呆在裕王府守制。老爷子又去了塞外,好多移交的事就办得不清不楚。” “是叔王家降等袭爵的事?”胤禩看他二人的眼神便知未猜错,“你们都别过问,我自有分寸。” 墨涵却说:“此事绝不是大阿哥一人所为!那按制收回的产业原不该私分的,可好的庄子由大阿哥换了,他就不怕太子言语么?太子显然不会同他做这样的交易,那此事就少不了凌普。关键大阿哥换出来的庄园去了哪里?这是京里见得着的,还有盛京及山海关的粮庄、三佐领下人、投充人、炭军,等等一切,归谁了?海善对这些产业肯定清楚,如今旧事重提的人一定会寻他相助,可他却没出来闹腾,他和凌普交情不浅。” 墨涵一席话问得胤禩无语,他哪里就不知,不过是因为惠妃私下已为大阿哥求情,他才只得想法子周全此事。眼看是有人刻意把事情捅出来,的确不是小事。 看大家都神色凝重,“你可以去管旗务了!”胤禟打趣的说。 胤禩顺着话说:“涵儿若是男子,皇阿玛肯定封你个旗主当了!” 墨涵知道胤禩是不愿自己受牵连,可她哪里愿见他陷于困境:“老爷子现下还信得过你,这样的大事你可莫糊涂,大阿哥有什么事,你顾念兄弟情分是一回事,但一力承担却是难的。南巡却带账册,几时有这样的事?” “账册?”胤禩不解的问。 “你管着户部却不知,奇怪吧?装了一厢,全是四十三年前的,所以应该不是针对你。” 胤禩背转身,生硬的说:“你别说了,别再过问这些!” “我不想过问都难!” 胤禩叹口气,假愠道:“你个女孩子,多读两本书,怎么好管起男人的事?” 墨涵也不恼,知他是关心自己,胤禟却问:“出门带账册是个什么道理?” “老爷子说怕我出门玩得无聊,要我把账册挨着看了,另有大清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财政等事宜的条陈、文书给备了些,要我将户部的差事教给弘皙。我哪里还躲得掉?” 胤禩、胤禟都惊讶的望向墨涵,三人心里都雪亮,为何偏偏是户部。 胤禩心底是愈发忧闷,他二人终究逃不掉老爷子的手掌心,墨涵还是卷进了漩涡。 胤禟却知墨涵片刻不曾逃离,反而要豁达些:“你放心查阅就是,八哥最多在可左可右的事上略容情面,原则问题毫无偏差。” 墨涵一下子也轻松了:“那就好办了,他处置有偏差的事我就直陈,这样老爷子对他的疑心也会少几分。至于再寻到谁的错处,就各安天命吧!” 胤禩拉住墨涵的手,心隐隐作痛,她却无所谓的样子:“躲不了的就一起面对,好歹咱们齐心。”胤禩顾不得胤禟还在,一把搂了她入怀,暗自感怀,生死同契亦不过如此吧!书包网
91随波一片冰心在玉壶
往通州的路上,墨涵与胤禟在车辇里哈哈大笑,老康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竟让他俩同乘一车,倒不惧怕他们作怪。 “连老爷子都知道我对九爷没有吸引力!”墨涵打个哈欠就躺下。 胤禟哼一声:“你倒聪明,早起出门知道裹在斗篷里,否则你这个样子谁都看得出。这才是要出远门呢!你们也不知道节制点儿!” 墨涵踹他一脚,也不分辩,胤禟也好不到哪去,也是一脸菜色,两人也不避忌,各占一端睡回笼觉。正迷糊着,忽然蹿个人睡到中间来,嚷:“九叔、姑姑,我有话说。”除了弘皙再无他人。 都不睁眼的回答他:“说吧!” “你们把这十万两银票收好,以后你们的生意就算有我一份了!”弘皙说得就如分个西瓜一般容易。 这话真有提神的功效,顿时令二人清醒,噌的一下坐起来,胤禟在掩饰怒气,墨涵稍一回神,爽快的接了银票,问:“皇上给你出的钱?” “嗯!皇玛法说让你们放心,好好做事,弘皙是个好孩子,不会说出去!连我阿玛、额娘都不知道。”弘皙躺在中间,有板有眼的说着。 “好了,出去玩会儿,姑姑有事同你九叔商议!” 弘皙站起来,走回身看他们:“九叔你可得坐怀不乱啊!” 胤禟抓起个杯子作势要扔,弘皙已蹿了出去。 “这样更好,之前虽是默认咱们的生意,可毕竟未有什么举措,这下是得分一份给弘皙,但不是明抢,好歹给了入伙的银钱。有了老爷子的支持,咱们大可以放开手脚做事。现在本钱足,大可以再添些利薄量大的买卖。” 胤禟的脑筋转得很快:“不错!除了盐、粮,倒是没有咱们不能做的。之前工部核下的采办石材、木材的事就起了个好头。有老爷子支持,看谁还能插手?只是老爷子也忒偏心了,惯了大的又惯小的。” 墨涵当然明白他所指什么,却不便说什么,只说:“如今老爷子跟前,我和胤禩的事只欠未说破,我实在摸不准究竟是怎样的意思。我只见过曹寅的密折,因为多是江南文人动向的事,倒常叫我谈自己的见解。那折子叙事细到某人某日某句僭越的话语,外省尚如此,何况京师?保不准府里就有老爷子的耳目!你与胤禩的事,我总觉得招摇太过,他面子上淡,心里却急了些,你又是恨不得一步登顶的人,难保你们结交的人中没有吃两家饭的。” “八哥说你很早就说过,谁拉太子下马谁就是老爷子的眼中钉。可容不得八哥等啊!他没有等的实力,只有一往直前,如今锋芒是露得早了点儿,可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之势,周围聚的人太多了些。” 墨涵心中压抑,他们都明白这些道理,却为时局所迫,四十七年在即,是被逼得做最后的冲刺么,难道不知还不是撞线的时候么? “太后近来身子可好?” 墨涵诧异他的思路跳得真快:“还好,只是动得少了,心里烦闷。我原想多陪陪,可又被拉出来。天气好些,说是要回科尔沁长住段时间。” “你就求着太后让你跟去吧!或者去四姐那里住些日子。” “是胤禩的意思?” “八哥说你太费心神,离远些好好调养一下更好。” 墨涵笑笑,说:“再过几年吧!”若历史不变,胤禩将经历最困苦的人生,她哪里舍得离他半步,就算死,也得守在一起。 还欲说什么,弘皙又来了,这次却是胤礽遣他来,说是怕墨涵生闷,胤禟笑着附耳言道:“不放心我的人倒多!” 话音刚落,弃马上车的又添一人,胤祥! 在通州登船,墨涵就与弘皙被困于一船,和胤禟被隔离开。每日白天就去老康跟前应卯,夜里宿在船上,单他们的船给撤了跳板。他们的船紧跟着胤禟、胤祥及十五、十六的船,再往前,倒是大阿哥与胤礽被安在一起,互相监视着。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墨涵自有她的法子。那船并非小舢板,有三层甲板,胤祥他们抛了绳索过来,她系在三楼桅杆上,那头由他们系在底层,铁钩一挂就速降过去,由胤禟、胤祥接住她。她早换了小太监的衣裳,随他们上岸去玩,再用同样的法子回船。待弘皙察觉,墨涵已玩腻了,怎么也不愿意带他夜行,任凭他软磨硬泡,只同意进了江宁再说。 二月,老康倒是善举不断,先是对献瓜果的百姓嘘寒问暖,了解生计,后来又免了河道徭役,下旨重勘河道,减少对沿途庐舍坟墓的毁坏。 “弘皙,言传莫如身教,皇帝的圣德不是书里写就的,而是点滴体怀苍生之仁心铸就。”墨涵觉得这样的现实教育对弘皙更有益处,她指着道旁山呼万岁的黎民说,“要官兵压得他们呐喊很容易,但却非发自肺腑。威难取信,信易生威。降人易,降心难,多体会!” 回味此言的不止弘皙,老康也颇具意味的看着姑侄俩,说:“墨涵,拟个旨,初十是老八生日,赏食郡王俸,惠妃、良妃各赐珊瑚如意一柄。你按这个意思拟就是了,不用交给朕看,封在匣子里,加急发出去,赶在初十前到京。弘皙,给你八叔写个贺寿的信去,并旨意递送至京。” 二人答应着,墨涵提了羊毫,心中暗笑:“人心岂是钱买得到的?”她按照意思拟好,跪着奉给老康。 老康并不接,话意悠远的说:“心中无私天地宽。弘皙,搀你姑姑起来。” 初十上朝,胤禩就接到了恩旨,却不明意图,只留意了墨涵的暗号,朝中拜贺的人不少,都知晓为着寿辰,老康给了额外的赏赐,见风驶舵的人亦更多。下了朝,去后宫拜见二位娘娘,惠妃最近常为大阿哥的事烦心,也知胤禩为难,倒不多言;良妃却是含泪看着仪表堂堂的儿子,悲喜不禁,含蓄的劝他:“二十七了,该有个孩子了。” 回了贝勒府,绮云备了酒席,老十、十四陪着他应酬半天,胤禩却觉困乏得很,不胜酒力,散了席就独自躲回书房。之前那本《船山诗集》早被墨涵丢进火盆子里,知她是厌恶那字迹,她又重新仿董其昌的字给他抄了一本,说是难以入眠时充作召唤瞌睡虫之用。胤禩随意翻到一页,吟诵道:“君莫诉,君不见桃根已失江南渡。风雨狂妒,便万点落英,几湾流水,不是避秦路。”这句子的语调自带三分惆怅,于此时南北阻隔的心绪又添愁思,只有义无反顾,没有避秦路。 “爷,九福晋派人送来个大匣子。”这园子单许竹心进来。 “是什么东西?” “奴才不知道,九福晋吩咐得要爷亲自打开。” “拿进来吧。”他收好书,书案上腾出地方,那匣子有一尺见方,竹心放好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