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朕本红妆下第5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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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本红妆下 作者:rouzhaiwu

    句——

    “明晚丑时,明霞岭上丹枫亭,薄酒以待,不见不散。”

    字迹力透纸背,如人般邪狷狂野,末端署名正是萧冥。

    回想一下,当年在大夏皇宫的南苑,她陪同萧冥兄妹前去探望那个假萧焰,曾见他信手写过几个字,字迹与眼前信函上极为相似。

    雷牧歌凑上来看了看,点头低道:“没错,是萧冥的字,那年太皇太后寿诞,我司职宫中护卫统领,曾带人查检过各国所送贺礼,南越的礼物清单正是他亲笔所写。”

    秦惊羽想了一会,朝那洪诚道:“你回去答复你家殿下,就说他一番美意,朕自然不会辜负。”

    洪诚恭敬行了礼,大步而出。

    等人一走,银翼立时跳了起来,低吼:“你是不是疯了,明知那萧冥没安好心,你居然还满口答应!不要命了么?”

    “说什么呢,朕这条命可精贵,朕当然要好好留着。”秦惊羽瞥他一眼,再细看那封信函,边看边是自言自语,“明霞岭,丹枫亭,地名倒是好听,却教这人给糟蹋了,可惜啊可惜。”

    这几日她已经将附近的地形查探了不下四五遍,对这地名倒不陌生,这明霞岭就是虎啸崖十里之外,山并不高,有条石径小路蜿蜒而上,半山腰有处平台,不知是谁在那里建了座草庐,还配上个风雅的名字,丹枫亭。

    鏖战正急,先派出来使求见,又书信相约夜半会面,不是鸿门宴是什么!

    萧冥想做什么?趁夜会之时设下天罗地网,将她全力诛除?

    想当初,他就是这样骗她上当,沦为囚犯,如今又想故技重施吗?

    可她已经不是当年束手就擒的弱质皇子!

    “会不会……是调虎离山?或者,又是他设下的毒计?”轩辕墨迟疑道。

    “小心为上,还是别去的好。”魅影也随声附和。

    “去,怎么不去!”秦惊羽啪的一掌击在案几上,话音坚决,不容置否,“管他是什么诡计,什么阴招,有你们这么多人陪着,我还怕他作甚?明晚丑时,风雨无阻!”

    凤舞九天 第二十五章 两不相负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既然知道是鸿门宴,自然得准备充分,不留隐患。

    萧冥的为人,她比他们都更清楚,冷血、阴险、狡猾、歹毒、无情……不,他也有情,对他的家人,他也能做到关爱有加,依照他对萧焰的态度就能看出——

    他明知于承祖所言不假,还亲眼见得萧焰出手偷袭风如岳,令其重伤退走,却宁可得罪盟友,也要一心袒护这个弟弟。

    所以,他终究还是有弱点的,这个弱点,便是他的家人。

    只可惜,她下不了狠心对萧焰出手,用以要挟萧冥。

    那就,真刀真枪地打一场吧!

    ……

    一日光景,如箭飞逝。

    转眼便是次日黄昏,众人吃饱喝足,眼见雨也停住了,天空中仍是乌云密布,暮色暗沉,山风一吹,有股恻恻寒意,秦惊羽披上披风,走出门去。

    但见空地上行列齐整,枪头如林,闪耀着幽幽寒光,不觉微微点头。

    “各路人马准备得如何了?”

    雷牧歌上前一步,朗声答道:“回陛下,我们已经兵分三路,由西烈皇帝陛下、魅影和我陪同陛下率侍卫五百人由大道前往明霞岭,西烈亲卫三千人抄小路直逼明霞岭侧翼,大夏精兵三千人提前潜伏于明霞岭斜后方五里之内,一旦谈不拢兵戎相见,都能在最短时间内赶至救援!”

    轩辕墨也是拍着胸脯道:“陛下只管放心赴宴,冲锋陷阵,这大本营还是由我与曲老将军,还有一舟,我们仨一起镇守。要是萧冥真的心怀不轨,陛下那边信号一出,我立马带着大军支援,给他来个一锅端!”

    秦惊羽横他一眼,笑道:“那萧冥向来诡计多端,我们能想到的,不见得他就想不到,大王子还是好好镇守驻地吧,有西烈皇帝陛下和雷将军他们在,就算是不能对他怎样,但要想平安归来,还是不在话下。”

    听她这样说,轩辕墨也没再反驳,拉了曲元检查布防情况去了。

    秦惊羽看了看天色道:“时间还早,要不大家都小睡会,等到子时再到此集合?”

    众人皆是点头,各自散开,秦惊羽见银翼站在门前没动,不由问道:“怎么,皇帝陛下对这安排有异议?”

    银翼不以为然撇嘴:“你们明知萧冥这邀约有问题,为何还要冒险赴宴?半夜三更的,去山上吹冷风?要我说,明晨直接大军开进,直扑虎啸崖,多好!为什么非要搞出那么多节外生枝的破事来?”

    秦惊羽轻叹一声道:“银翼。”

    “什么?”

    秦惊羽垂下眼睫,只觉得周身乏力,低道:“如果我说……这场仗,我不想再打了……”突然间觉得累,不止是身上,更是心里。

    她的手上,已经沾了那么多的鲜血,再打下去,还有流血,还会死人,跟那个魔鬼萧冥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不是她的初衷,她并不想做战争狂人!

    银翼听完她的话,连脸色都没一点没变:“你想怎样就怎样,要打要停,我都没意见。”

    秦惊羽心头一暖,轻轻吐气:“那就好。”

    这样的心思,她也只可能对他说,雷牧歌要是知道,铁定是暴跳如雷,强烈反对。

    但她没有办法,她承认,萧焰的话,在自己心目中终归是起了作用。

    他看她看得太准,一针见血,如他所说,她若是越走越远,也许再无收手的机会。

    父皇的苏醒好转,也许是个最好的契机,只要今晚与萧冥了结仇怨,不论结果如何,她都……都怎么样?脑子里有些乱,想不明白。

    一切,过了今晚再考虑计划吧。

    天,渐渐暗了下来。

    山风凛冽,一阵紧似一阵,西北角上堆积着大团大团的乌云,黑沉压下,暴雨将至。

    营寨里灯火通明,如火龙盘旋,火光中队伍整齐,人影重重,其他两路人马早已出发,等到子时三刻,秦惊羽也是率众上马,朝明霞岭的方向奔驰而去。

    马蹄声声,毫无遮掩,在崇山峻岭间穿行,胯下皆是千里良驹,这十里路程,半柱香功夫就已走到底。

    眼见明霞岭就在前方不远,秦惊羽一眼望去,但见密林森森,隐有寒锋闪耀,弓弩泛着青光,暗地里不知隐藏了多少人马。

    恍惚间似有号角吹起,却有种豪情壮志在胸中激荡,感慨酸楚,让人落泪。

    终于等到这一天,所有的冤仇愤恨,都将在此逐一清算,血洗前耻。

    行至山下,秦惊羽率先翻身下马,仰头望向那山径小路的尽头,那里,出人意料地,灯火清幽,纱帷飘飞,庐中人影晃动。

    “走吧,别让主人等久了。”

    留下那五百侍卫候在山下,银翼在前,雷牧歌与魅影在后,她走在中间。

    丑时,正是夜里天色最为漆黑的时候,选在此时设宴,萧冥行事,真是不能用寻常心态来看待!

    众人拾阶而上,除她眼力超常,其他几人也是夜视功夫非比寻常,连火把都不需要,只是听得身后雷牧歌小声提醒:“这山路上连盏灯都不设,黑乎乎的,也不知有埋伏没有……陛下当心些,什么都别去碰。”

    “我知道。”秦惊羽闻言低应,走了数十步,便已到得半山腰的平台。

    眼前一花,两名南越侍卫迎上来:“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诸位快请!”

    秦惊羽打了个哈哈,高声道:“朕没想到,大殿下倒有这种嗜好,大半夜的不睡觉,喜拉一大帮子人,到这山上来淋浴吹风呢!”

    此话一出,忽觉腰间一阵颤动,却是那琅琊神剑紫光微闪,叮叮作响。

    杀气!

    秦惊羽目光一凛,直视对面的草庐。

    草庐三面纱帷围合垂下,入口左右各悬了只夜明珠,泛着幽幽珠光,庐中石桌石凳,桌上摆了酒盏茶点,对面已坐了两人,杀气,正是从那石桌方向而来。

    这样凌厉的杀气,神剑不会错认,她更不会。

    是他,萧冥!

    若说之前心里还有丝困惑与不安,此时却是一片明朗,再无杂念。

    “秦皇陛下来得倒是时候,这酒刚刚温好,请!”声音阴冷淡漠,倨傲无礼,萧冥面无表情启口,端坐原位,只随意做个手势,竟连个欠身的动作都没有。

    面对如此挑衅,秦惊羽也不计较,呵呵一笑走上前去:“大殿下客气了,想当年你在苍岐皇宫请朕喝了不少酒,这次又要你破费,真是不好意思……”眼神往他身旁之人瞟了眼,微微一怔。

    苍白的脸,紧抿的唇,落寞的眉眼……竟是他!

    “原来二殿下也来了,哈哈哈,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说得真好!真好啊!”秦惊羽连声笑着,笑声愈发冷冽。

    萧焰,他,终究还是站到了他大哥那一方!

    这就是他最终的选择!

    萧冥到底j诈,竟跟没事人样的笑道:“都是老熟人了,也不用过多介绍,大家都入宴吧?”

    秦惊羽不愿跟他客气寒暄,径自过去坐下,银翼也紧随入座,雷牧歌与魅影则是冷哼着,警惕立在她左右。

    萧冥招了招手,便有南越侍卫持盏过来,将她与银翼面前的酒杯倒满酒水。

    “我方才正与二弟说,这山高路黑的,还怕陛下不来呃……”萧冥淡淡笑着,手肘撞一下身旁的萧焰,“你看,陛下还是准时到了。”

    萧焰自她进来就一直低着头,坐姿端正,一动不动。

    “呵呵,我二弟就是这样,还跟我怄气呢,他近来伤病未愈,却非要陪我前来——”萧冥边说边是只手搭上萧焰的肩膀,轻拍一下,朝向她道,“无礼之处,还请陛下不要见怪。”

    秦惊羽丝毫不给他面子,哼道:“殿下何必客气,朕这次是自投罗网,送上门来,想必正合殿下心意吧?”瞥去一眼,便是生生将眼神撤回,强忍着不去看萧冥身边那人。

    只那一眼,已见他确实是形容憔悴,似是不胜山上寒凉,多裹了层厚实衣袍,身形比平日脏肿了不少。

    或许,他来得并不情愿?

    萧冥眼神闪动,轻忽一笑:“陛下胆识过人,实在让本殿下佩服!来,我敬陛下一杯!”

    秦惊羽见他双手举杯,心头一动,这个萧冥,今日对自己怎的如此客气?一时摸不准他的意图,踌躇了下,慢慢端起酒杯来。

    对面萧焰不迭眨眼,似有深意,但他始终低着头,无法看清其眼神如何,深吸一口气,也没嗅得酒水有何异常,正微觉犹豫,斜地里一只手臂伸过来,将她的酒杯夺过去。

    “大殿下厚此薄彼,只给大夏皇帝敬酒,却让朕在旁坐冷板凳!当我西烈是好惹的么!”银翼的声音冷淡响起。

    萧冥愣了下,笑道:“西烈皇帝陛下息怒,我这不是一杯一杯地来么……”

    “废话少说!”银翼将酒杯随手一扔,只听得啪嗒一声,碎片飞溅,四分五裂,“你不是在风离城中造谣生事,说朕是天煞孤星,要啖尸吸血么!这笔账,我们先来清算清算!”

    随那碎杯声响起,草庐后方山林中风声呼呼,人影微错,连同这石桌都被震得轻微摇晃,正是伺机而动的先兆!

    秦惊羽看在眼里,暗地冷笑,果然是场鸿门宴!

    萧冥轻抬下手,山林中的人影又自隐去,他眸光斜睨过来,阴冷笑道:“我今日是诚心相邀,商议大计,秦皇陛下还没开口,西烈皇帝陛下就执意先要动武吗?”

    秦惊羽耸肩轻笑:“你不用挑拨,西烈皇帝陛下想干嘛就干嘛,他要动刀,朕就拔剑,就这么简单!”

    忽听得耳后魅影一声低语:“萧焰看起来不太对,好像是被点了|岤道。”

    秦惊羽微怔一下,难怪他神情有异,原来如此。

    这样也好,等下若是双方动手,她也不用担心他会相助萧冥,自当全无顾忌。

    回神过来,就见对面萧冥手掌按在石桌上,眼神如电,冷声道:“你就不问问,我写信邀你前来,到底是为何事?”

    秦惊羽双手环抱胸前,淡淡道:“说吧,朕听着呢。”

    萧冥轻描淡写道“没错,我当年掳你为质,对你下毒,还险些害你丢了性命,但你大夏也将我二弟囚禁多年,这两项,便可相互抵消了吧?”顿了下,他又轻飘飘说道,“我知道你恨我一把火烧了暗夜门,但你也不想想,暗夜门一夜崛起,声名雷动,令各国忌惮,就算我不与风如岳联手,他也会想法全力消灭,你一个小小江湖帮派,难道敌得过他北凉王室的力量!我不过只是提供了详细情报而已,真正动手的人是他,这笔债,你该找他才是!”

    秦惊羽不怒反笑:“听殿下这么说,还真是有些道理。”

    “当年我买通了那两名从蛮荒岛上叛逃而出的男女,原意不过是在探探虚实,谁知道你大夏防卫如此不济,竟任其混进宫宴,伤了你母妃,这怪得了谁?后来你不是也去密云岛上找到解毒灵草了吗,说起来,你的运气倒是不坏!”

    秦惊羽听得咬牙,之前她只是怀疑,没想到真的是他做的!

    好一个运气不坏!

    母妃的伤病,元熙的体弱,海岛之行殉职的弟兄,原来都是拜他所赐!

    萧冥叹了口气道:“还有你父皇中的毒,就算是我下的,但据我所知,我那二弟已经给你送过解药了,想来也没什么大碍,有你外公在,治愈只须时日,你这为父报仇的旗号,实在名不符实。”

    秦惊羽怒气渐盛,胸中已濒临沸腾,只冷笑道:“这么说来,朕还该感谢殿下了?”

    “用不着感谢,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若非我手下留情,未尽全力,你的小命早就不保;就算是你当上皇帝,做了联军主帅,攻到我南越内陆又如何?都是靠着旁人相助,靠我那傻弟弟暗中送图,否则,你只是我的手下败将,永远都只是我的手下败将,哈哈哈……”萧冥仰天大笑,笑声在山岭回荡,嚣张狂妄到极致。

    雷牧歌忍无可忍,怒喝道:“萧冥,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即便是,又怎样!”

    叮叮当当,她腰间的长剑又在颤动示警,就听得刷的一声,对面的萧冥站了起来,长剑在手,杀气隐现:“都说你这琅琊神剑威猛无比,罢了,今日我便来领教下——”

    秦惊羽见他来势汹汹,一剑刺来,不由往旁跳开,剑尖从身侧擦过。

    雷牧歌勃然大怒,挥刀而上,那黑暗处猛然跳出数道身影,均是黑衣装扮,纷纷亮出兵器,将几人团团围住。

    秦惊羽眼见雷牧歌与银翼已经与对方缠斗在一起,自己身边只剩下个魅影,站定冷笑:“区区这几个人,就想要朕的命么,大殿下未免太不自量力!”

    不用回头,但听得山下也是刀剑相接,当当作响,自己所带那五百人显然也已开战。

    在这寂静的夜里,声响传得甚远,要不了一会时间,自己的援兵就会到来!

    萧冥死死盯着她,眸底透出一丝古怪,忽向魅影招手道:“少帮主,敢不敢跟本殿下比试比试?”

    魅影上前一步,持刀于胸前,却听得他压低声音道:“当年那映日湖上一脚之仇,你想不想报?”

    “你怎么知……”魅影指着他,脸色微变,动作不自觉慢了一拍,忽然眼前一亮,一柄长剑当胸疾刺而来!

    “小心!”秦惊羽耳力超常,自然也听清了那一句,却是不明所以,眼见萧冥趁其不备,出手偷袭,便是本能拔出长剑,刷的一剑迅猛斜刺过去!

    她与萧冥武功相去甚远,原本也只是下意识出手,意欲格住对方长剑,却没想到,萧冥忽然撒手,撤去剑招,胸口门户大开,硬生生接下她这一剑。

    那双原本冷漠的眼,忽而眼神变柔,溢出些许哀伤。

    这样的眼神,她并不陌生!

    心底蓦地生出一种莫名的害怕。

    不对,不对!

    “你……”

    刹那间,但听得扑的一声,她只来得及将剑往上挑开一寸,避开他胸前要害,却仍是剑身入体,紫光流转,将他的脸上五官映得更加鲜明。

    他笑了笑,唇角溢出血丝来,明明是萧冥的脸,却有着那般纯净无伪的眼神。

    秦惊羽呆呆站着,不敢置信看着他胸前鲜血喷涌,她的剑,还插在他的胸口!

    “不……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她抱住他缓缓下滑的身躯,朝四周嘶声低吼,“住手!都给我住手!”

    他睁眼望着她,努力扯出个安慰的笑容,话音断断续续:“萧冥……已经受了你一剑……你……心愿已成……说话……作数……”

    秦惊羽不住摇头,手指颤抖着,抚上他的脸,果然扯下来一张软绵绵的物事,露出那原本俊秀绝伦的面容。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故意激怒她,故意主动拔剑,来引她出手——

    但她明明听到琅琊神剑的鸣声示警,除了萧冥,没人会有这样的杀气!

    却怎么是他?

    怎么是他!

    他是萧焰,那么,桌上那个萧焰又是谁?

    没等她开口,魅影已经冲上前去,一把将那个萧焰提了起来,手掌在他面上一抹一扯,又一张面具掉落下来,那个人,竟是……黑衣首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冥人呢?他在哪里?”秦惊羽冲他吼道。

    她坚信她的感觉,萧冥一定在这草庐当中,否则她的琅琊神剑不会这样屡次示警!

    正是因为这个,她才对他出剑!

    那黑衣首领下巴被魅影扣住,眼珠乱动,看似十分焦虑,却哑口无声。

    雷牧歌走过去,在他身上又按又揉,连续击打数下,终于解开他的|岤道,但见他踉跄一步扑过来,跪倒在地:“主子,你好糊涂!”

    银翼揪住他的胸襟,冷声道:“萧冥呢?”

    黑衣首领眼神往旁一瞟,秦惊羽随他目光看去,顿时恍然大悟,竟是那张宽大的石桌!

    手腕一紧,却被他手指紧紧抓住,眼神殷切,气息奄奄:“说话……作数……”

    却听得轰然一声巨响,石桌从中炸开,绳索断裂,一人自底下腾空跃出,身后是急急围拢的南越侍卫。

    “秦惊羽!你杀了阿焰,我要你全家偿命!”

    “大哥!”萧焰气息一促,一口血喷了出来,“不能伤她!”

    “阿焰!”萧冥一个箭步奔过来,幽暗的珠光下,但见他面色煞白,胸口也是点点血渍,“你就为了这个人,抛妻弃子,离家去国,什么都不要了!你冒我名义写信,将我点|岤藏于地下,费尽心机设下这个局,难道就是为了要送命吗?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做,你说啊!说啊!”

    “值得的……”萧焰淡淡一笑,眸光悠悠,意识逐渐涣散,低喃,“你是我这辈子……最敬爱的……大哥……而她……是我这辈子……唯一心爱的……女子……”

    “女……子?”萧冥瞪着她,瞬间石化。

    秦惊羽茫然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周身瘫软无力,忽听得萧焰喘息几下,在自己耳边低道:“对不起……”

    “什么?”

    “对不起……我说过不再骗你……但又……”他似是乏力,慢慢阖上眼,扣在她腕上的手掌忽地垂落下去。

    “不——”秦惊羽猛醒过来,按着他的肩不住摇晃,“不许,我不许你死,我不许!”

    可是,这是琅琊神剑啊,长剑入体,连远古巨兽都是魂飞魄散,他又怎么可能幸免?

    绝望中,似听见萧冥怒声狂吼:“军医!快叫军医!救他!一定要救他!”

    眼前阵阵发黑,她在昏迷之前,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那大祭师卓顿说他命短福薄,英年早逝,原来是真的!是真的!

    卷六 凤舞九天 第二十六章 云开雾散

    耳边是纷杳而来的脚步声,伴随着七嘴八舌的争论。

    “是蛊毒又发作了吗?”

    “该死,那最后的解药要什么时候才能制出?”

    “不能再刺激她了,太过强烈的情绪会让她失控,让被压制仅存的那点蛊毒再次翻身作乱,到时候,别说是清心咒,就是穆老爷子来了都是无济于事——都尽量顺着她的心意来,没有什么比她的命更重要,雷,你当明白我的意思……”

    他们在说什么?是说她么?

    四周混沌,不见天日,她盲无目的走着,远处渐渐现出一道轩秀挺拔的身影。

    “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他总是我嫡亲的大哥,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既住不咎?”

    “必须……要有这一剑,这就是你想要的,是吗?”

    “如果……不是因为我大哥,你会不会接受我?”

    迷雾浓重,他似是站在山巅,离得那么近,却又隔得那么远。

    那双清澈明净的眼,就那般坦然望过来,追问一句连着一句,仿佛是将心思层层剥开,双手奉上。

    你会不会接受我?

    会不会接受”

    会吗?

    她张口欲答,只见空中一个巨浪打来,一下子将他击倒在地,席卷而去!

    “不——”她惊叫,想要追上去,忽觉脑袋阵阵刺痛,不由得抱头低呼,顿时睁开眼来。

    眼前哪是什么山巅巨浪,有的只是熟悉的房间与摆设,门窗缝隙射进的缕缕阳光,还有床前众多人影。

    琴声和缓,心神归宁。

    拳惊羽揉额坐起,有丝领悟:“我的蛊毒又发作了?”

    雷牧歌点点头,停住抚琴的动作,银翼与魅影立在他左右,眼底尽是担忧之色,李一舟走上前来,手指搭上她的腕脉,过了一会,轻吐一口气道:“陛下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引得那小股余毒有所起伏,并无大碍,修养几日就好。”看了看她,又蹙眉续道,“不过这余毒未清,始终是个隐患,我已派人修书送去东海密云岛,但愿圣女那边的动作能快些……”

    “幽朵儿已往竭尽全力,进展神速了,这修习巫术不是件轻松事,既然我没事,就不要去催促她。”泰惊羽不以为然说着,目光一转,落在床边某处,定住不动了。

    光影斑驳,紫气萦绕。

    竟是她的琅琊神剑!

    脑中轰然作响,昏倒之前的记忆尽数浮现,她以为他是萧冥,以为他对魅影偷袭下毒于,所以,全力相救,刺出那穿心一剑——

    琅琊神剑在这里,那么,那个中剑的人呢?

    咬了咬牙,她努力饰自己的声音平和镇定:“萧焰……他死了吗?”

    多希望,那一幕只是她所做的一个梦,梦醒就过……

    一句问出,屋内静默无声。

    “都是哑巴吗?”秦惊羽眼神掠过那一张张沉静的脸,手指揪紧了衣袖,心在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语调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谁来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那丹枫亭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虎啸崖的具体情形如何?”

    “我来告诉你……”雷牧歌站起来,李一舟暗地扯住他的衣袖,被他轻轻拂开,缓步走到床前,直视着她道,“你昏迷了一日一夜,就在你倒下的那一刻,琅琊神剑倒飞回鞘,萧冥封住他胸口几处大|岤,抱着他回了南越军营,虎啸崖以南这两日连降大雨,山洪暴发,去往苍岐的道路全部阻断,萧冥发了疯似的在抢通道路,虎啸崖那边暂时没传出噩耗。”

    “没骗我?”

    “没有。”

    萧冥在抢修道路……是想送他回南越医治!

    他,还没死!

    心底那根绷紧的弦蓦地一松,勉力支撑的面具几欲崩溃,不知是喜是悲,她身子轻晃,对上雷牧歌微红的眼,当下又是一痛,喃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跟牧歌说。”

    看着几人沉默离开,房门关上,四目相接,她声音微哑:“牧歌,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我最不愿听到的,就是这一句。”雷牧歌自嘲笑笑,“你留我下来,想说什么?说吧,我承受得住。”

    拳惊羽眼眶一热,险些落泪,嘴唇嚅嗫着,却仍是那么一句:“我对不起你。”

    她对不起他,辜负他,明明他那么好,那么优秀,自始至终都是对她深情不渝,她却没能爱上他,反倒是心属他人。

    雷牧歌紧盯着她的眼,眸光深邃而明亮,令她无处隐形,无法回避,一字一顿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放手吗?你想解除婚约?你还是爱上了他,是不是?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做过什么,你终究还是爱上他,是不是?是不是?”

    拳惊羽被他逼问得心中一颤,酸涩难当,只点头道:“是。”

    这是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心,将心思毫无顾忌,没有保留在人前道出。

    没想到,这倾述的对象,却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雷牧歌,她对他有愧有疚,有敬有怜,却唯独……没有男女间的情爱。

    而对那个人,明知是错,明知不该,明知彼此身份立场相对相违,她还是爱上了,爱得那么小心遮掩,那么辛苦隐瞒,她扰拒过,远离过,可是她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当他在她面前中剑倒下,奄奄一息,她才惊醒。

    不知何时,他的样子已经刻在她的心上,抹不掉,割不断,剜不去。

    无法言说那一瞬的震撼,她只知道,如果他因此丧命,那她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甚至是……放弃继续报仇,只要他平安活着。

    只要他活着!

    “因为他,你又一次舍弃了我,是吗?你可知道,我有多不甘心,每一次我都是努力朝你靠近,为何总是只差那么一步,就败下阵来……我又输给他,又输给他!他到底有什么好,竟让你这样义无反顾?”雷牧歌手上一紧,攥得她指尖生疼,声音暗哑,“你告诉我,他到底好在哪里?好在哪里?”

    拳惊羽蹙着眉,有些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凝聚气息,低声道:“他没有你好,真的,你是这个世上最好最好的,只是……”

    往事一幕一幕在脑中呈现。

    她从雪山坠落,他紧随跳下……

    她一剑刺出,他挺胸相迎……

    他也有欠缺,也有弱点,但却肯为了她,放弃生命。

    雷牧歌嘴唇微动,溢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如果……这是苦肉计呢?是他身处劣势扭转战局的计策昵?”

    “我相信我的直觉。”她低低喟叹。她从来都是个认死理的人,既然心意已定,就算是苦肉计,她也认了。

    那个人,已经为她做了那么多,付出那么多,她,也当为他做些什么吧。

    “那你想怎么样,下一步,是停战收兵?还是就地议和?”雷牧歌敛容道。

    泰惊羽咬了咬唇:“我想……去南越军营。”

    “你疯了!”雷牧歌愣了下,低吼出声,“萧焰受了重伤,只剩下半条命,你以为萧冥会善罢甘休?以他的心性,必对你恨之入骨,你这次才是真正的自投罗网!自掘坟墓!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会带上一舟一起。”她披衣站起,话音虽轻,却异样坚决。

    现在外公穆青和东阳王后宁若翩都在千里之外,李一舟,他便是这里医术最高之人,萧焰的伤势经不起长途跋涉,只能在这里救治,她那一剑已经尽量偏离,上天垂怜,不曾伤到他的心脏要害,但愿……还有希望!

    匆匆整理好衣衫,她推门而出,听得他在身后低叫:“一舟不会跟你去的,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坐在这里等着,他是死是活,都由老天决定!”

    老天?

    不,她只相信,人定胜天!

    明霞岭夜宴,局面混乱,双方互有折损。

    找到李一舟的时候,他正在为当晚受伤的联军士兵换药。

    听得众人口称陛下,齐齐行礼,规整退下,李一舟头也没抬,自顾自收拾药箱,向来毒舌的他,极难得用种洞察了然的话气淡淡道:“陛下……决定了?”

    秦惊羽咬着唇点头:“我希望……你帮我,救他。”

    “陛下应该知道,跟这里所有人一样,我也恨他,巴不得他早死早超生。”屋中一旦无人,他便是恢复本性,原形毕露。

    “我知道,但是……他不能死。”拳惊羽眼睫垂下,默然看着地面,忽然膝盖一弯,朝他跪了下去。

    李一舟惊得呆住,半晌才厉声吼道:“你这是做什么?求我救他?”

    拳惊羽保持着这一动作,低头不语。

    李一舟怒气渐盛:“你这么这样傻,明知道那个萧焰是……不,你根本不明白,他骨子里是个怎样的人!他到底做过什么!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你——”一句话反反复复说着,似是卡在喉咙,终是化为一声长叹,“你知不知道,这样对雷多不公平!不公平啊!”

    “我知道!不仅是对牧歌,还有银翼,还有魅影,还有……你!”他们都是真心诚意对她,为了她的复仇大计,两肋插刀,义不容辞,而她却如此自私任性!可是,那个人,受了那么重的剑伤,生死一线,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不能!

    “求你,帮我。”她咬牙,深深低头。

    “他……怎值得你如此!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李一舟闭上眼,颓然叹息,“罢了,我答应你。”

    “谢谢!”她松了一口气,若非如此,就算他跟了她前去,也是极有可能敷衍了事,不会尽力。

    想去拉他的衣袖,不想李一舟竟是退后一步,让她扑了个空。

    讶异抬眸,却见他眼光闪烁,似有深意:“我丑话说在前头,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后悔今日之举,”

    拳惊羽闻言一笑,笑得谩漫往心:“那好,到时候你再来打击我便是。”

    这次前往南越军营,虽比不得明霞岭之约,但也不算单刀赴会,除了李一舟,还有银翼陪同前往,另外还带上了那五千西烈铁骑。

    雷牧歌对那萧氏兄弟始终恨意难消,她无法勉强,也不想让他为难;至于魅影,当初他是被萧冥一箭射伤,跌落深渊,才有后来的毁客残缺,所以他自觉回避,正合她心意。

    只有银翼,与萧家素无纠葛冤仇,却是陪她前往的最佳人选。

    但此时,银翼也是沉闷了不少,越近目的地,也是闷闷无声。

    之前已经派人送信告知来意,一路倒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伏击阻拦就到得虎啸崖,南越大军营寨,但也说明,情形危急,萧冥已经没有精力再来顾她。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心中焦虑,眼角余光瞥见身旁之人脸色变幻,

    她瞪他一眼,径直开口。

    “其实……”银翼欲言又止。

    “你有毛病啊,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吞吞吐吐的性子了?”

    “你还是不要救他的好,这是他自作自受。”他皱眉说道,末了又补充句,“他这个人,向来爱算计,鬼点子多的很,最拿手就是苦肉计,你要小心些。”

    “哦,没想到,你这样了解他。”泰惊羽又好气又好笑,连银翼都这么说呢,萧焰啊萧焰,他可真是人气低到没救了!

    “我自然是了解他,我跟他……”银翼说着说着,突然打住,神情有丝古怪,“算了,不说了,我知道你听不进去。”

    拳惊羽笑了笑,她还真没听他说了什么,注意力全被那迎面而来的人影给吸引了去。

    发冠凌乱,形容潦倒,眼睛直直盯着她看,连那身血衣都没换下——

    竟是萧冥!

    他怎么变成这副模样,难道是……

    心头一紧,刚疾走两步,就被来人一把抓住胳膊:“阿焰夜里突发高热,一直叫你的名宇,快,跟我来——”

    银翼刷的拔出刀来,挡在她面前,秦惊羽冷哼一声,使劲甩开萧冥的手:“我自己会走。”

    她前来此地是为了救人,并不表示她己消除对他的仇恨。

    前仇旧恨,只是因为那个人而暂时放在一边,却终归是存在的。

    萧冥见得她身边背着药箱的李一舟,眼神闪了闪,惊疑不定,却没说什么,由得她大步进屋。

    屋中堆了不少人,个个忧心忡忡,软榻上静静躺着一人,悄无声息,一名白发苍苍军医模样的老者正立在榻前摇头叹息。

    见他们进来,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怒然拔刀,却听得萧冥在后厉喝一声:“放肆!”

    一条人影从中跳起,冲了过来:“你……到底来了!”正是那假扮萧焰的黑衣首领,扯着她急急过去,道,“快来看看主子,他……怕是不行了……”

    榻上,萧焰安静躺着,外袍除去,白布裹胸,俊秀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她知道他伤得很重,那一剑,几乎是穿胸而过,却没想到,会严重到这样!

    “二殿下失血过多,之前心口又遭重创,要不是剑身偏离寸许,也许早就……”那老军医似在向萧冥汇报,叹了口气,又道,“但现在情形非常糟糕,二殿下是伤了根本,小人这里只有些寻常金创药,却没有续命的灵丹妙药……”

    拳惊羽的心瞬间冷了下去。

    这场仗打到现在,人力物力耗费巨大,南越军中缺医少药,三国联军也未尝不是!

    李一舟经常都是带人在附近山野采摘药草,他手里,也没有续命良药!

    忽觉一股戾气过来,她心有察觉,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觉肩上一沉,没有半分怜香惜玉地,被人大力推倒在榻前。

    “阿焰现在这样,都是拜你所赐!是你一手造成!你现在满意了吗?”萧冥森然低喝,”不管他是死是活,你哪里都不准去,必须给我在这里守着!陪着!”

    “姓萧的,你别太过分!”

    银翼忿然跃起,被她哑声唤住:“我没事。”

    银翼悻悻然站回原位,哼道:“我就说不该来的,既然没救了,那我们回去,我倒要看看,谁拦得住!”

    拳惊羽及时拉住他,转向一旁的李一舟,眸底泛波,面露希冀:“一舟,你看看他,好好看看他,还有没有救?”

    李一舟沉默一会,过去探了探萧焰的脉息,又检视了胸前伤口,对上众人相询的目光,清淡一笑:“老人家说得没错,他先受重制,伤了经脉,又被一剑捅出个大窟窿,流了那么多血,就是铁打的人也捱不住……还是那句老话,早死早超生。”

    “你!”萧冥指着他,怒不可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终是颓然转头,看向榻上那人,低喃道,“我不信,他当年更重的伤都受过,比现在还要糟糕得多,所有的太医都说没救了,但他不一样挺过来了……”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飞一般扑过去,凑到萧焰耳边,大声叫道,“阿焰,你心里惦记的人就在这里,你要活过来,活过来就能见到她!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望着那毫无起伏的身躯,拳惊羽心头又悔又痛,脚下发软,单膝着地,摸到他的手,嗓子好似被堵住了,只轻轻摩挲着,半晌才叹息道:“我认输了,你醒过来吧,醒过来……”

    只要他醒过来,不管前路如何,她都与他站在一起,共同面对。

    只要他,醒过来……

    卷六 凤舞九天 第二十七章 命不该绝

    屋中闲人退去,只剩下他们几人,以及几名萧焰的黑衣死士。

    气氛沉闷得可怕,静寂如死。

    榻土的男子,单薄消瘦,看起来那么虚弱不堪,那么惹人生怜。

    秦惊羽跪坐在地,微微仰头,目不斜视,只专注望着他的睡颜。

    他的侧脸相当漂亮,犹如刀削般轮廓分明,即便此时脸色苍白惨淡,灰败得毫无生气,却丝毫无损他特有的俊秀与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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