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带着半亩地第8部分阅读
重生带着半亩地 作者:helpgs
晚才回,鱼不好卖吗?”她接过张手美递来的妆盒,脸上的笑一下子凝住,“怎么买的这个,不是让你看最新最流行的么?”“看了,”张手美老实地答:“最新最流行的是从宫中传出来的迎蝶粉,目前江陵府只有九盒,一盒卖到一两,钱不够。 ”
这是实话,当下纵是有一两银子,也不一定买得到,三小姐明显是想拉开档次,满足她浅薄的优越感,她拿出一两你也拿出一两,她难道就服了么,她会拿出二两三两甚至十两,钱总是不够的。
“一两?”月娘深吸一口气,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那粉你看了?真的很好么?”
还擦了一点在手背上呢,已过半日,现在闻起来还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张手美将手背伸出去给月娘看,月娘摩挲着那明显润细的地方,像是真感受到迎蝶粉的细腻一般,“还真是……”自己心中震撼了许久,又喃喃道:“一两?”
月娘的心中一定在盘算怎么才能凑到一两,自己攒的私房有多少等等。张手美拿出剩下的铜钱给她,“今日买鱼的有个老板,觉得鲢鱼不错,想让我们七日后再给他送十五尾去,我说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问问你,这生意做么?”
“做,怎么不做?”月娘答得很是干脆,“十五尾,还是一尾四十文吗?”
“是。”
那就是华丽丽的六百文。月娘抿嘴笑得开心,将张手美的手抽出来,拍了拍,“看来还得麻烦你一次。”张手美故意显得有些为难地道:“如果我那时候得空的话就行。”
“酬金不会少了你的。不是家里也挺难么,没有空也要抽出空来。手美,看来我们之间不设心防,还是能相处得很融洽的……就这么说定了,十五尾嘛,不难。”
不设心防?相处融洽?现在月娘是彻底将她当自己人了?
直到回家吃了饭,洗漱完躺在床上,再想起月娘那个样子,张手美还是忍不住想笑。
月娘是想让她以为她把她当做自己人了吧,她怎么感觉自己好邪恶,这算不算引诱别人“犯罪”?她总拿这些来诱惑月娘,上次是诃子,这次是香粉,虽然她不是存心的,只是顺水推舟,但是,心里竟然生出一丝难以扑捉的不安。
她试了好几次要去抓住,就是抓不住那感觉,只觉得是不安。
她不是拜物主义的人,什么样的物质在她这里都可以被省去,所以她总是不理解那些为了某样东西茶不思饭不想,翻来覆去的人。在现代的时候同事里有很多人疯狂地追逐着新出的科技产品,新出的美容护肤产品,新出的顶级限量产品……她在追求什么呢,她攒了一些钱,都投入到研发里,那时候她追求的是曲中恒的理想。
如果在香粉店碰上三小姐的是月娘,她会怎么做?
翻了个身,张手美才发现几天之后难做的是自己,买不到还好说点,要是再出点什么岔子,比如说迎蝶粉的价格又上涨了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几天之后,应该在大街上看不到三小姐,都传成那样了,绝对会被何太守禁足。
哎,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接下来两日,跟着金大娘学着剪五色纸衣,做了一筐子,寒衣寒衣,顾名思义,送给故去的亲人御寒用,五色纸之间都是夹棉的,帽衫裤鞋做全套,好几个人的堆起来有厚厚的一摞。
傍晚去的樊七巧坟上。
坟在屋后竹林不远的小树林里,下午的时候天就阴了,这会儿起了风。小树林间铺满了黄叶,踩上去松松软软的。
张手美和张仁美跪在樊七巧的墓前,张阿生点了几次火都没点着,“你们的娘定是怪我们将寒衣送得迟了。”
张手美道:“都怪我。若不是我惹了事,前些日子暖和的时候就该送了。”
张仁美抢着道:“娘肯定是怪我,还没有拜顾先生为师。”
张手美摸了摸他的脸,“有你什么事。”
这两天张手美提了让张仁美放弃读书改学手艺的事,张阿生只是沉默,没有发表意见,张仁美却心里难受的很,一直以为是自己笨,惹姐姐生气了,在他的心里,坚定地认为张手美不再逼他读书是放弃了他,连现在点火点不着他都认为是樊七巧在怪他。樊七巧死的时候他才两三岁,心中母亲的模样早就模糊,他一直记着的是以前的张手美转述的话,读书考取功名是娘的遗愿,也是姐姐的愿望。
这两日张阿生没发表意见,他反而更犟了起来,非要继续读,拜成师,完成母亲的遗愿。
墓地周围的野花已经凋零,野草也已经枯黄,三人围成一个小圈,挡了风才点着。
“巧儿,马上就要进冬,孩子们给你送寒衣来了。他们很乖,翻过年,手美就到能嫁人的年纪了,我一定会给她找个好婆家。对了,幂儿已经定下亲事过了礼,等择好期我会再来告诉你。还有,仁美读书的事——我和手美会时常叮嘱他,你不用太挂心。一个人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给你送些用的钱,该吃的吃,该打点的打点,别省着……”
火越烧越旺,照亮了父亲和弟弟的脸庞,张手美在心里叹口气,看来张阿生的意思还是想让张手美继续走读书取仕这条路。
她拿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全烧完烧得干干净净都成灰,他们才收得到。
以前她拿曲中恒的愿望当自己奋斗的方向,那是因为爱,现在张阿生坚持,张仁美也坚持,也都是为了爱吧。
樊七巧的坚持又是为什么呢?
给母亲送完寒衣,又到祖父母的坟上送了。
夜间的风吹得越来越紧,天说变就变。将家里所有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还感觉到处都在漏风,房间的门有些年头了,下角都翘起来,容得下包子钻过,之前它就常钻来钻去。
原野的风像螺号在响,一阵一阵地,风吹到屋后,竹叶唰唰地响。
张手美裹着薄被,蜷缩着身子,迷迷糊糊间还听见打雷了,沉沉的雷声在很远很远的天际滚动,她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早上看见纸糊的窗子上一片暗哑,再一听,有细细的雨声,深秋的雨来了。
张仁美坐在堂屋的门后打瞌睡,面前铺着简牍。
“弟弟?”
张仁美打了一个激灵,揉揉眼睛,“姐姐……”
风从开着的半扇门灌进来,这时的天光不亮,坐在门后更难看见简牍上的字。但是不坐在门后,很冷。
不用说,定是张阿生昨晚在樊七巧面前发了誓,要督促张仁美好好读书,所以一大早就将他拎起来,放在简牍前。
张阿生从厨房的柴仓里抱来一捆劈好的干柴,家里有一个陶土做的炭火盆,买不起炭,好在遍地都是柴,柴仓里大半个仓都放的是一捆一捆的柴。
“手美起来了。”张阿生将干柴放在盆子里,“今年爹捡了很多柴回来,反正都是在家里呆着,围着盆子烤火就行了。厚点的夹衣等再冷一点的时候穿吧。”
张手美帮他把柴摆好,把火点燃。说到他们姐弟俩的夹衣棉衣——先前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把柜子翻遍了,两姐弟御寒的衣物有倒是有,就是小了,裤管吊在脚踝上头,手腕上也短了一截。
要说她上一趟替月娘卖鱼赚的钱给三人添置冬衣倒是够了,绰绰有余,只是不知道该以何种名义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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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送寒衣 二
“手美啊,昨日你也听到了,爹跟你娘保证过,仁美读书的事不能就这么放弃,你娘走得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以前可是经常对我说,你也听过无数次,她寄着厚望呢。”
张阿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重重地吁出一口气,“你也说了,仁美千字文学了两年,还没背会字没认全,咱爷俩狠狠心,接下来一个月,哪儿也不准他去,除开吃饭和睡觉就是读读写写。简牍我数了数,共有一百二十五片,每日学会四五片,一月下来就能全学完。”
张阿生这是要对仁美实行禁足令,搞封闭式集训——想得没错,可是实际上可行吗?
她看了弟弟一眼,他眼睛里亮闪闪的,张手美以为他难受,谁知道他竟开口说:“姐姐你放心,我肯定能学会的。”
好吧,两人都这么有信心,她也不好泼冷水。
“姐姐陪你一起学。”
樊七巧为什么一定要张仁美念书,吃饭的时候张阿生说了一遍,“你娘是个要强的人,若不是你舅舅出头了不认亲戚,她也不会横着心要仁美走这条路。你舅舅可是三个姐姐供出来的,家里不宽裕,他想读书就支持他,什么都不让他干,你外公去得早,家里种地干活的人,加上你外婆四个女人……考试之前温卷要银子,三人都东拉西凑地借……考上之后要处处打点寻个差事,也是东拉西凑地为他借,这些钱,到现在他一分没还,还没说出钱让他成家的花费……人心说变就变,没有谁要讨他的好,他自己就先划清了界限。你娘说,就不信读的圣贤书,都能做那龌龊事,将来仁美一定比他强,最好官也大过他,压他的人,堵他的嘴。”
舅舅考了几次,考上的还不是进士科。
至于如何“划清界限”,张阿生举了个例子,说到她大姨母,大姨母嫁了个有潘安之貌的美男子,大姨父惹了不少桃花事,竟将大姨母气得疯癫了。于是二姨母和她娘就准备联合舅舅治治大姨夫,这事儿当然被他拒绝了,后来大姨夫要休妻,舅舅自然也是没帮忙……
张阿生说得简略,粗粗带过,不过张手美倒是明白了,樊七巧的坚持竟然是赌气与恨意……大抵也只有爱与恨能让人有如此强大的毅力与恒心。
张手美将嘴里的饭咽下去,“舅舅他——做的什么官?”
“他挺拿自己当个官,谁记得他的事。这些年都没来往了。吃饭吃饭。仁美,读书费脑子,多吃点。”
张阿生好像不知道舅舅做的什么官,听语气,是小官。这年头,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也能压死人啊。
不知道怎么,张手美突然想起了一首卖炭翁的诗。
卖炭所得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刚吃完饭还挺暖和,那阵热量一过就渐渐地冷了下来。要保持温度,又不能总吃东西,这里都是吃一日两餐的,也没零食。
若是不下雨倒还不觉得冷,也许温度是不低的,就是下雨湿冷湿冷地。
也许干点活能好点儿,可是她一直只能静静地坐着陪张仁美学习,椅子上也应该做个坐垫儿垫上了。
现在是张仁美在教她读,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给她看,前头的一部分他还是很熟的。张仁美教得特别认真,张手美也不差,学得特别快。
只是比较古今字的差别,当然认很快。
家里没有笔墨纸砚,平时张手美都是拿树枝在地上划,今日他们装的灶底灰,那木柴划一划就是字,再磨平整就是新的一张纸。
“姐姐,你已经认得这么多字了。”张仁美定定地看着他许久,嘴巴动了动,揪着半天没说出话来。张仁美帮他擦擦鼻梁上的灰,“姐姐学得快是因为你教的好。要是姐姐先把千字文全学会,姐姐就这么认真地教你。”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以后自己会认字也有个说法。
门外有人说话,是张阿生,他喊了一声,“你们怎么来了?”然后听见一个男声和女声都喊了声“舅舅。”张仁美抬起头看着张手美,“是表姐姐和表哥哥。”他把堂屋的门拉开,人已经到檐下了。
“仁美,手美。”
“幂姐姐,波哥哥。快进屋里来。”
幂姐姐就是萧幂儿,波哥哥就是萧波儿,这两个都是姑父萧子高与姑母生的,他们俩是同父同母的姐弟。
张手美去接萧幂儿手中的东西,萧幂儿一把将她的手握住了,“哟,真凉。你们怎么还穿着单衣啊,没看到变天了?看来我们来的真是时候。”
两人都比张手美大,都还没成婚。不过不是说萧幂儿的礼都过了,就等着择期了吗,她一个待嫁的,能乱走哦?张手美也搞不清规矩,农家应该没那么多讲究吧,何况他们两家离得不远。
上次她送了碗玛瑙鱼来,有巧思有巧手,张手美以为她是文文静静长得也是斯文样貌。可是不同,她长得,嗯,挺明媚的。肯定是因为她特爱笑的缘故,她肤色偏黑,但是笑起来像是阳光洒了进来,唇色还是天然粉红的呢。
“我们给你们送寒衣来了。琢磨着就这几日要变天,紧赶慢赶的,算赶上了,弟弟,拿给舅舅和仁美试试。手美,这是你的。”
还真是的,每人都有。都是萧幂儿亲手做的,给她的这件是红罗袄,圆领,不过不是能外穿的,外面还须再罩一件。
萧幂儿上下看了看,“就怕做小了,做大了明年还能穿,做小了可就没辙。挺好挺好,冬日就穿在里头,铁定暖和。手美,要是天不冷,就把絮棉抽出来做夹衣穿。”
张阿生将长袍穿上,反复看了看,扯着衣襟皱眉责道:“幂儿,这不是给你的,你怎么——”“舅舅,给我的我当然能做主,东西就是要用,不用要它干嘛。手美,还有一件波斯裤,我腰粗穿不了,给你带来了。”她拿着在张手美身上比了比,“外头做个翻领长袍罩着,这裤脚小,干活也利索,脚上再穿个小蛮靴,就齐了。”
齐了?一听波斯裤就知道肯定是京城流行的,什么翻领长袍罩波斯裤配小蛮靴也是京城的流行吧。京城……啊,定是未来表姐夫告诉她的。
张手美倒是很想问问她未来表姐夫的事,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是碍于人多,一直不好意思问出口。
大家聚在在堂屋里一起说了会儿话,萧幂儿与萧波儿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就拉着张手美对张阿生说:“舅舅,我和手美到房里说会儿话。
张手美想,这下得了个机会问她的亲事吧,没想到萧幂儿嘴快,劈头盖脸就问她:“你落水那件事到底怎么回事?我一直说要来看你,娘非拉着我不让,怕我惹到你的伤心处。”
“没什么大事。”
“都拉着人寻死了还不是大事?”萧幂儿拿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要是想离我们而去,小时候发洪水那次,我就不该救你,你那时候可没想不开呢。不声不响认识陈少爷,不声不响又得罪他,还不声不响就不要自己的性命……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此时萧幂儿可不像在堂屋里笑得那么明媚,那眼神像在审问犯人,不放过张手美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他对不起你?”
张手美一笑道:“我忘记了。”
萧幂儿捏她的脸:“笑,笑,你真笑得出来?那陈少爷后来还有没有来找你的麻烦?诶,肯定没有。算了算了,这事儿肯定就这样过去了。伤心事不说也罢。”
“对对,说说开心的。幂姐姐,你要嫁的人是谁啊,送你那些好东西。”
萧幂儿又笑了,笑得腼腆,脸上闪过一阵娇羞,“你让仁美进来。”
萧幂儿竟然让仁美去隔壁叫金在田过来。
张手美纳闷,“幂姐姐,你找他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原来萧幂儿要嫁的就是金在田的好友游有方,这事儿金在田也是刚知道,他很意外,看了一眼张手美,张手美问他:“他不是父母早逝,只剩一栋宅子了么?”宅子还是托给金在田时而去照料一番,他只知道云游天下。
云游天下……难怪他能从京城送石榴过来,还搞到这些稀有物件。走的地方多了,自然见识多,在这里稀有的,别的地方也许成灾呢。
萧幂儿点点头,对金在田说:“他家中无人,我知道你与他要好,到时候可就请你做他的家人,里外都帮衬一下。”
还没成亲就做了贤内助。
金在田道:“那是自然,只是他从未与我说起过这事。”
张手美猜,金在田肯定很想问她,你们是媒人说合的还是自由恋爱?不不不,要是媒人说合的,萧幂儿怎么这么主动来做这件事。呃,自由恋爱?
萧幂儿郑重地对他行了个礼,福了福身子。
金在田离开之前又看了看张手美。
张手美也想问,他们是如何自由到一起恋爱去的?
两人关紧了门,手拉着手挨着床沿坐下。
第四十章 肌肤之亲
张手美一张嘴,萧幂儿就笑吟吟地说:“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坦白点,主、动、从实招供。”
“好吧,那你说,我听着。”
“他……”得,就说了一个他字,她就红了脸。见张手美认真地看着她,她竟然更加羞怯起来,一回身抓了被子就把自己的脸埋进去,嗡嗡地传出来一声:“……哎呀!”
女儿娇态。这可不像刚才那么爽快要招供的人。
“手美,你这被子怎么这么薄,”萧幂儿将头抽出来,找上被子的麻烦了。话说,她的心境转换得可真快,左捏捏右捏捏,“昨晚上就够冷的了,再冷怎么办,打霜下雪呢?就都只盖这个?”
被子……家里着实没有多余的,上回冷的时候,家里的两床被子都给她盖上了,又从金大娘家拿过一床,那时候是事关人命,借借还行,平日子里再问别人借就说不过去了,人家也不宽裕呢。若是家里有两个人挤挤,还能相互借点热气,家里人少,总不能让她和爹和弟弟挤在一张床上睡吧。
再冷一点,就只好把衣服都堆在上头。
……愁吃的愁穿的愁住的愁盖的,什么不犯愁?可这时代就是这样子,避暑取暖都是难事,再愁也是一样的过。以前倒是听说过,说古时候的人取暖专拿人围着,用人墙御寒,听说的那个人是杨贵妃的什么人,杨贵妃这时候还没出生吧,现在比那时候还早,怎么说呢,人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更远古一些的时候,不是连衣服都没得穿。
“幂姐姐别打岔,说你的事呢,你和他是私定终身?你们一个在城里一个在乡下,他一年十二个月几乎十个月都不在家,你们怎么遇上的?”
萧幂儿剐她一眼:“什么私定终身,我们现在不是明媒正娶?”
“那我问你,你们可是相互认识暗生情愫在先?”
说到暗生情愫,萧幂儿已不是羞红脸那么简单了,整个脸简直都在发烫,她拿两只手贴上去,过一会儿,又拿张手美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都说我自己招供,不消你问。”
张手美将手抽回来,“那你倒是说啊,这里打一杆子那里打一杆子,就是不说到点上。”
“说说说。”她低头想了想,声音变得很温柔起来:“我们认识那天是端阳节,我到大河边去看龙舟赛,他也在。”
“今年的端阳节?”
她眨了一下眼,“前年。”
前年呐,藏得可真深。
之前的张手美与她的感情最好,这些早就在张仁美那里了解过了,包括她说的发洪水那次,张手美也听过,她救了她一命。这种小女儿的情事她不对她讲,对谁讲?前年呐,都快两年半了,竟然提都没提过。
恩好吧,也许她有自己要好的姐妹去说。
端阳节,一个阳气十足的日子,赛龙舟,一群赤膊的汉子。张手美的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片汗水与激|情,有力的号子声……彩衣飘飘,美女们在岸边嘶喊加油……是这样吗?
“……那会儿我挺瞧不起他的,跟在大姑娘后头,一脸讨好相。我先占的位置,他非要让我让给她。戴着个帷帽就是小姐?专欺负我们戴草帽的。”
呃,原来相遇并不那么美好。
说到这里,萧幂儿气愤得很,“这件事我还没机会问他呢,那个小姐到底是什么人,肯定是他从前喜欢的人,”她跺脚,“想起他那个样子我就有火。手美,你知道吗,那天我那么狼狈都是拜那个小姐所赐,她占不到我的位置,就要拿钱来买,哼,有钱了不起,可恶的是他还帮她拿钱来赶我!”
张手美的手被她使劲摇晃,也不知道她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只好说,“那时候不是才刚认识你嘛,要是现在,他肯定是帮着你的。”
“当时我就说‘你那么喜欢讨好这位小姐,干脆自己当人梯,让她踩在你背上不就看得见了,或者让她坐在你肩膀上,你也占了便宜。’”萧幂儿自己笑得挺开心,“他赶不走我,自己灰溜溜地走了。最可恶的还是那个什么小姐,自己人矮在后头看不见,也不识趣,故意叫丫鬟绊住脚站不住,将我撞下河……”
强悍,仗势欺人啊。
说到高矮,这位表姐姐还真是不矮,随姑父,只要她往前头一站,估计没几个女子能高过她的。不过这表姐姐还真有个性啊,给钱卖位置的事都不做。
“你掉到河里去了?”
“我当下就想,要是我淹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她,还有他。”前一句话还恶狠狠的样子,又马上微微一笑,“是他见事情闹大了才跳下河将我救起来的。天气热,本来穿的就单薄,衣衫一湿就贴在身上,还是透的,哎呀,那么多人围着看,我恨不得真晕过去算了。”
这种事情,张手美也经历过。不过不太一样,萧幂儿的是闹剧,她的是悲剧。
“那个戴帷帽的什么小姐竟然在一旁说‘游有方,你刚才还说喜欢我,转眼就与一个村姑有了肌肤之亲,我看你们倒是很配,以后别来找我了。’我就是村姑又怎么了,我想配谁轮得到她来指手画脚?”
“戴帷帽的小姐……是谁?”
“后来我也问游有方,一问到这人他就打岔,真气愤。”
张手美笑出声来,“那个小姐可不是乱点鸳鸯谱,你们不还真成了?”
萧幂儿睁大眼,粗声地说:“难不成我还要谢谢她?‘诶,谢谢小姐带了个跟屁虫出来,让我们遇见了,诶,谢谢小姐让丫鬟推我落水,让我们肌肤相亲了,诶,谢谢小姐替月老点了鸳鸯谱了。’我得多没骨气才说得出这些话啊?”
张手美被他的样子逗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半天才喘上一口气,“不行了,笑得肚子酸痛。”
听见张阿生在外头敲门,“手美,天色不早要做饭了,他们吃了还要赶回路的。”
张手美应了一声,拿手背擦擦眼角的泪,萧幂儿说:“走,我们一起烧火去。”
可能是一开始萧幂儿就没与她客气,张手美也没觉得两人之间生疏,说说笑笑一番,心里好似更亲近了些。
萧幂儿要到厨房帮忙,张阿生不许,说来者是客,非要她在堂屋坐着玩。两个孩子与舅舅坐在一起能聊什么呢,坐了没一会儿,她还是溜到厨房后头来了。
外头的雨一直下得淅淅沥沥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菜园子里摘了一会儿菜,张手美觉出衣服的表面儿一通都是潮乎乎的。
萧幂儿在灶前加柴,唤她一声,“来烤烤吧。”“没事儿,很快就干了。”
她洗了菜,将砧板放倒,忽然听到萧幂儿说了一句话:“手美,我以后到城里了就做小生意,你看做什么好,给我出出主意。”
做小生意,可难做哦。张手美切菜切得当当响,“这事儿你得和表姐夫商量。他走的路多见识也多。”切菜声忽然停了下来,她半转着身子问:“成家之后,你不和表姐夫一起云游天下?”
“以前他是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都成家了还到处跑什么,就是跑也得手上有银子。出门在外最难了。”
那倒也是。
本来她还想说成亲之后她可以跟着他出游,度度蜜月也不错,可是这个时代的人将出门看成一件难事,不是有句话叫做:在家千日好,出门百般难。蜜月?苦月才是吧。
怎么说呢,一样米养百样人,总有些人的想法和大部分人的想法不一样,到了游有方的宅子里看过后,张手美觉得他……不会因为成了家就不出去了。
第四十一章 相妾(合更)
游有方的宅子在城东妙善街,从鱼市街走,只需再穿过两条街。门上挂着铜环,门小,里头却不小。宅子四周都建有围墙,不过奇怪的是,靠街面儿的屋顶盖着瓦片,里头的屋顶盖的可是杉树皮子。
“官府做了规定,在街面儿上能看见的都要砖墙和瓦片,里头自己住的可就随心了。”
恩,这个知道,从古到今都是一样,一贯的形象工程。
“到院子去看看。”金在田走在前头。
院子可不是一般的随心。寻常人家在城里有这样一栋宅子,都会做个花园啊,铺整铺整路面;或者整整做一圈房子,整个四合院,自己住不了就租给别人住收租金。可这宅子里除开容身的几间房子,其余的就是一大片空地,分成一块一块的,种了好些东西,什么都有。
“这是棉,前些日子果子炸开,我摘了棉花,有好几斤。”金在田说得很自豪,的确,这棉可是他从春种到秋的。棉有十棵左右,壳还留在枝上。“我去将棉花取出来晒。”连下了好几天阴雨,昨天才放晴,金在田拿了个大的簸箕,“明年我在屋后也开垦一分地种种看,一年到头收的了这些棉花,被子和袄都不愁了。”
这棉花可不及张手美在电视上和网上看到的长绒棉,又大又白,她帮着金在田翻开花,铺好,花不是很白,有些偏黄,绒也不长。不过真像他说的,塞在夹衣里做袄不错,做被子也不错。
“游兄从西域带回种子,培育棉我们研究了两三年,今年算是正常结了花果,得了成品。摸到里头的籽没有,就是拿这个培植的。听说他去的那个地方遍地都开着雪白的棉花,太阳格外地亮,天好像就在头顶上一般,那里的人爱唱爱舞,一个个长得特别壮实……”
他说到天空,张手美就往天上看了一眼,今日太阳不错,天空也高远,秋高气爽。
“……那边的葡萄架,紫葡萄是他的父母游到西域带回的,好些年了;那马||乳|葡萄是游兄第一次去长安带回的,也有四五年的光景……”
游有方的父母也是爱好云游的人,之前听他们说过,两人在外的时候出了点事,双双走了。没想到游有方不仅不惧,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小时候听过很多父母的讲说,也随他们去了一些地方,后来剩自己一个人,几乎把父母踏过的地方都走遍了。
其实有时候,这也是缅怀的一种方式。
所以张手美深深地觉得,成家之后他也不会停下脚步。
“……当年兵部尚书大将侯君集大破高昌,从那里带回了马||乳|葡萄,最先是种在御苑。后来从宫中传了出来,据说太宗曾亲自用这葡萄酿酒赏赐群臣,去年你就欠着,今年的我做好了,等游兄回来,我们再来饮一番。”
金在田是个种田的好把式,爱研究爱琢磨,不怕吃苦。没想到还会酿葡萄酒。
葡萄酒啊,她可是非常喜欢。
“我准备在屋后也搭葡萄架,夏日可以在葡萄架下乘凉,孩子们长大了也有葡萄吃。你要不要也移植一棵?”
张手美呵呵一笑,“我不会种。”
“我教你。当初我们种植马||乳|葡萄的时候也不会,游兄说他父母曾种植紫葡萄的时候是参照一本《齐民要术》,我们找出书来,又请街上代人写信的先生念给我们听。那书上的字我不认识,但是里头写的什么我都知道。”
真强。张手美认真地打量着他。金在田刚好对上她的视线,又飞快地移开,“听生叔说你跟着仁美学千字文,竟比他都学得好。等你认的字多了,我让游兄将那本书借给你……”
“好啊……”张手美答得心不在焉,又道:“我去买点吃的?”
“也好,有一家卖胡饼的,两文钱一个,这里是十文钱,买五个吧。我将棉梗拔出来,晒干了可以当柴烧。”
刚才金在田提到她爹,张手美特郁闷。
来城里是先一天对张阿生说的,结果张阿生又对金在田说了。都是因为萧幂儿的亲事,之前张阿生也不知道她要嫁的就是金在田的好友,他当然想找金在田问清楚,还说今日同他们一起来着宅子看看,摸摸底。
张手美好说歹说才让张阿生打消了这个念头,说自己替他看,然后就是金在田来找她一起进城。
一起进城倒是没什么,可卖鲢鱼的事怎么说?好吧,就直说是帮月娘卖的,可鲢鱼还要培养美味值呢,难道直接告诉他她有个银镯空间?
张手美对张阿生说的是进城里找绣活儿做,金在田问他的时候她也这么说了,说呆着也是呆着,挣点散钱过年的时候还能贴补一下。金在田倒热心,还说自己在城里认识一些人,说要帮她一起找找。
当时她还想绕到月娘家去拿鱼,于是说自己突然想起上次给月娘带的香粉她不满意,非要三小姐提价的那个,她说:“反正要进城,我去问问她要不要她带。”金在田很惊讶,“那香粉不是一两银子一盒吗,月娘哪有这些钱买?”拿一两银子买盒涂抹的香粉,在他看来当然是荒唐事,他好像对月娘还持有保留意见,“以前也没见你与他接触得这样勤,以后还是少与她来往。”
张手美只好诺诺地应着,让他先到村口等。
说实话,幸好可把东西藏在银镯空间里,能让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一出游有方的宅子,张手美就寻了处隐蔽的地儿,将空间里美味值已增加好的十五尾鲢鱼推了出来,直奔春风楼。
这是第一次正式供货交易。还算有惊无险。
她上次不也是买了大几十只鱼苗的吗,不养还没发现——从鱼苗到成鱼的养殖耗时,竟然需要整整四十九天的时间。四十九天啊,和现实中的相比是快了很多,可是也打破了她的幻想,她还真以为如游戏里那样,几天就能搞定的。
话说回来,也是。游戏里的能吃吗,不能啊。空间里养出来的鱼却是可以吃的,还养人,这可是加速版的现实,四十九天,不多,值得等。
春风楼的采办见张手美推着斗车出现,松了一口气。早早就被叮嘱今天这车鱼很重要,一直等着她,一开工就是在盼着她。
“真是不好意思,你们也没说一定要哪个时辰来……下次我会早点的。”
“不碍事。”采办收了鱼,带引着她,“张姑娘请随我来结账。”
张手美忍不住地问:“我的鱼在这里卖得如何,受不受欢迎?”
采办的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只字不漏,说自己只负责收货,别的不太知晓。
齐二郎从门外进来,摇着洒金的扇子,“当然受欢迎了,不然为何出这么高价买你的鱼。”他好像也特地在等她,“你今日来得迟了点。”
张手美听他说鱼受欢迎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也问候了他,“二少爷。”
齐二郎凑近她低声问道:“你想不想亲口尝尝?”
当然想,想了好久呢,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但是他的话不太明确,这个“尝尝”是他请客,还是要她自己掏钱买?进价八十文的鱼,卖价肯定不低,至少也得一百多文吧。一百多文啊,真奢侈,让她自己花钱吃,她会觉得自己在吃铜钱,肯定只有心疼,尝不出滋味。
齐二郎见她揣着激动却迟迟不答的样子,便说:“有人请。你只需跟着我,不闻不问,等菜上桌放开吃就行。”
有这等好事?
请客的人是位员外,姓苏,四十开外,长得五短身材,不过红光满面。
手美打量了一下二楼的雅间,真是不俗。很快进来三位姑娘,苏员外的仆从请她们四位在桌边坐好,“员外与齐二少在外间饮茶,一会儿便来。”
那个所谓的外间也是在雅间里,齐二郎将她领来的时候就听说苏员外已经来了。在自家的酒楼不是做东,是做贵客,苏员外在他的地盘请他吃饭,好像齐二郎帮他办了重要的事。
张手美和三个女子干坐了一会儿,小二开始传菜,上了几道,她听见里头一个拿手绢的女子嘀咕起来,不是她说,张手美还不知道上的菜几乎都是春风楼最贵的,“听说春风楼有道油浸鲢鱼这几日几乎整个江陵府都在谈论这道菜——”正上的这道菜恰好是油浸鲢鱼,那女子眼睛都直了,“这道菜竟然也点了,一日可只卖一尾呢……如此看来,苏员外很有诚意。”
张手美很有兴致:“整个江陵府都在谈论这道菜的什么?”
“这菜好吃啊!听说何太守宴请刺史大人的时候点的这道菜……此菜可只有春风楼有,一日还只出一条,最开始卖两百文一条,慕名而来的人多了,都说为何他有我没有,齐夫人说鱼好吃正是因为难得,若是大家都喜欢,不如竞价,价高者得——我看呐,以后一两银子都有人买。”
张手美把头低下去喝茶,好家伙,八十文的卖两百文。难怪当日齐夫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物以稀为贵,齐夫人也会做生意。
一位穿桃红衫子的女子问她:“这些事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另一位紫衫女子揶揄道:“小妹妹,你这话问得真奇怪,春十娘什么不知道,她的恩客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噗,张手美险些将入口的茶喷出来。恩客?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春十娘,还真……像。桃红衫看上去十分单纯,紫衫有些老练,春十娘被她这么一说,也没争辩,于是自己闭了嘴不说话。
这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子竟然凑到一个饭桌上吃饭,为什么?
菜上齐了,苏员外的仆从就将两位从外间叫了过来。
齐二郎对四人介绍道:“这就是苏员外,想必你们都知道了。”然后将苏员外家房产多少大致介绍了一遍。苏员外笑眯眯的端坐着像尊佛,视线轮流从她们脸上划过,在春十娘那里特地多停了几秒。
他说:“今日苏某做东,还请几位小娘子吃个痛快,不要客气。”
春十娘最会说话,举止也十分大方,率先就说:“谢苏员外,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紫衫抿着嘴低头微笑,桃红衫将所有人偷偷地看了一遍,显得诚惶诚恐。
四个女子自己吃自己的,两个男子自己讲自己的,无非是劝酒劝吃,基本上都没有再与她们说话。
那盘油浸鲢鱼,三人肯定都想夹,可是都没伸出筷子去。张手美吃了一筷子,春十娘特地多看了她几眼。
真的是——好吃。怎么好吃她还真词穷,齐二少说“鲜嫩咸香”,确实是这样,鱼肉肥美,入口即化,香味缠绕唇齿间,这种感觉估计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回味三日。
吃了好久,苏员外终于和齐二郎出去说话了。
他们一走,三位女子都稍稍松了一口气,春十娘连忙夹了一筷子鲢鱼肉,闭上眼感觉了半天,“果真不错啊,真美。要是趁热的吃,肯定更美。”
张手美问她:“方才还是热的时候你怎么不夹?”
“这种场面,就是再馋也要忍着,这位妹妹,你可真是真性情。”
紫衫女子又揶她:“说不定苏员外就喜欢真性情的女子。”
这下,张手美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不对了,“我看几位姐姐与苏员外和齐二郎都不是很熟,彼此之间也不熟,怎么就有缘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春十娘的嘴张成o型,“你不知道哦?莫非是被蒙骗着来的?啧啧……”
紫衫说:“我看你是齐二少亲自领来的,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