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博穆博果尔第1部分阅读
重生的博穆博果尔 作者:xiawa18
《重生的博穆博果尔》作者:乙姬v5【完结】
☆、楔子
楔子
怎么如此寒冷?
眼前熊熊燃烧的篝火不能让他感觉到一丝暖意,旁边的常阿岱的冷言冷语也不能激起他的一丝怒意,驱寒的烈酒下肚后带来的只有寒意,烤得喷香的羊腿肉也味同嚼腊。
他全身依然这么冰冷。
眼前一片冰天雪地,猎场上除了他们这队百无聊赖的宗室子弟,再无人有闲情雅致在严寒的冬天来这儿玩乐。
无聊。
他摔下羊腿骨,起身站了起来,还不如去陪他的马。
拔出小刀吓唬了一番满嘴喷粪的常阿岱,还是觉得无聊,还是走远一点地好。
天地一片寂静,只有身边的这匹忠诚的白马,他现在剩下的也只有这匹马了。
前面一片宽阔的冰面,多么的纯净,多么的让人向往。
还是冷。
或许他的血是热的。
轻轻割上一刀,果然,血是热的。
他跪了下来,面朝北方跪着,长生天啊,请让我用我温热的血来洗清我身上的耻辱。
晃晃悠悠间,他已经听见了长生天欢迎他的鼓乐声。
“博果尔,博果尔,你跪在这里干什么?”
“来人啊,来人啊,出人命了。”
讨人厌的常阿岱,他的大呼小叫惊走了仙乐,他恨恨地起身随常阿岱而去。好小子,看我不揍你顿好的。
☆、一
一
公元1643年,崇德八年八月初九日亥时,清太宗皇太极坐逝于寝宫清宁宫,无疾而终。
皇太极生前虽也曾考虑过储位承继,却并没有下定论,没能给大清国立下储君。
大清天下岂能一日无主?
盛京皇宫里满目白色,哭声震天,外面却已经为储位闹翻了天。
肃亲王豪格,太宗长子,广有战功,功勋卓著而得封亲王,亲掌正蓝旗,得皇太极留下的正黄旗和镶黄旗的支持。
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努尔哈赤第十四子,皇太极之弟,同样功勋卓著,文武才能自不必说,身后正白镶白两旗和勇猛善战的两个兄弟阿济格、多铎则是其坚强的后盾。
满朝亲贵和八旗分成两派。
一派认为父死子继,豪格为太宗长子,功多,才能较高,由他继位理所应当。持此议者为两黄旗及正蓝旗大臣将领们。
另一派认为历史上不乏兄终弟及的例子,像宋祖宗传位于宋太宗就是实例,况且多尔衮既是能臣,又是勇将,尤其是锦林大捷之后,国威大振,将士庶民,普遍对他爱戴支持,正是明君首选。支持者为两白旗,及其他几旗的部分宗室。
而领着两红旗的代善与镶蓝旗主济尔哈朗均保持中立,不置一词。
意见相左的双方活动频繁,气氛日益紧张。
两黄旗占了地利,隐隐有包围崇政殿之势。
两白旗也蠢蠢欲动,暗中布署,也想陈兵示威。
气氛表面上平静,实则暗潮汹涌,剑拔弩张。
是年八月十四日,诸王大臣在崇政殿集会,讨论皇位继承问题。这个问题是否能和平解决,直接关系到八旗的安危和清皇朝的未来。
双方你来我往,争论不休,各不相让,事情陷入僵局。
豪格见自己不能顺利被通过,便以退席相威胁。
两黄旗大臣也纷纷离座,按剑向前,表示:“如若不立皇帝之子,我们宁可死,从先帝于地下!”
代善见有火并之势,连忙退出,阿济格也随他而去。
眼看事情已不可开交,即将出大乱子,多尔衮感到立自己为帝已不可能,迅速提出他的意见,主张立皇太极幼子九阿哥福临为帝,他自己和济尔哈朗为左右辅政,待其年长后归政。
这一建议,大出众人所料。
立了皇子,两黄旗大臣的嘴就被堵上了,豪格心中不快,却又说不出口。
多尔衮以退为进,自己让了一步,但作为辅政王,也成为实际掌权者。
济尔哈朗没想到自己也沾了光,当然不会反对。
代善只求大局安稳,个人本无争位之念,对此方案也不表示异议。
消息传到后宫,皇太极的皇后出身科尔沁草原的博尔济吉特氏哲哲及其亲侄女永福宫庄妃布木布泰都欣喜万分,对她们来说,对科尔沁草原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麟趾宫贵妃博尔济吉特氏娜木钟可不高兴,她膝下也有一两岁的幼子,太宗第十一子博穆博果尔,她的名号也高于福临生母康福宫庄妃布木布泰。子以母贵,如今六岁的福临却后来居上,坐上宝座,岂不让她恼怒不已。
“啪!”又一个青花瓷碗在青砖上落地开花,前来报信的宫女吓得跪倒在地,磕头不止。
“主子,请息怒。”跟随娜木钟从阿霸垓嫁到察哈尔再跟着归顺大清,一路服侍,深得娜木钟信任的乌其格轻轻扶住了气得浑身颤抖的贵妃。“你们先出去吧,看好门户。”
“是!”
娜木钟死死攥住乌其格的手,修长的指甲深陷入肌肤中,“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不服,我不服。”
“主子,冷静,冷静。事情既已成定局,主子还是考虑后面怎么走?”
“怎么走?该死的科尔沁女人,死了一个,这两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可我娜木钟不怕,阿霸垓不怕,我看她们敢怎么着我?”
“主子,您还有十一阿哥呢!”
“我可怜的博果尔,这皇位本该是他的,却落入那个黄口小儿之手。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了。”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一个宫女小跑着冲了进来。
“大胆,竟敢大声喧哗,来人,拖下去打!”
“贵妃娘娘,十一阿哥……十一阿哥发烧了。”
“什么?我的博果尔!来人,快来人,给我把太医都找来,快!快!”
娜木钟摇晃了一下,又强自站住,急步走向侧殿。
“主子,别急,十一阿哥吉人自有天相,您可千万不能慌了神,十一阿哥还全指着您了。”
“对,乌其格你说得对,我不能慌,我要撑着,看谁敢害我的博果尔?”
热……好热……
怎么回事?他居然可以感觉到热?
多久呢?一百年,两百年,还是三百年?
他在紫禁城里飘飘荡荡,就是走不出那个黄圈圈。
冷热疼痛,他早就没了一丝感觉,美味佳肴,他也无福消受。
偶尔,他能溜到奉先殿去吸一点香火果腹,他也不敢多吸,那是供奉祖先的,他的祖先,他爱新觉罗?博穆博果尔的祖先,他绝不能抢祖先的香火。他抢的是供奉给爱新觉罗?福临的香火,他的皇兄,他生前不敢对付他,死了成了游魂他也要夺了他的供奉。
他到底是怎么成了游魂的?三百年了,太久远了,他都快忘了。或许是长生天不收他这抹羞辱的灵魂,才让他飘荡在紫禁城里,永世不能挣脱吧?
三百年,他在紫禁城里足足呆了三百年。
他看到了什么?
后宫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都会发生,他看着一个个稚嫩天真的少女变成心计深沉的后宫怨妇,看着软绵绵的婴儿九死一生的长大投身到争斗当中。
前朝的党派之争从没停息过,每天的早朝都是一出戏,皇帝大臣都乐在其中,他飘荡在半空中看着他们斗心眼,拼谋略,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非凡。
缺心眼自尽那年他未满十五,年少气盛。
开始,他怨恨,他跳脚,他控诉老天不公。慢慢的,他消沉,他落寞,他但愿魂飞魄散。未了,他平静,他挣脱了心魔,他开始看到了明媚春光,皎洁月色,舒爽清风。
他看着皇阿玛建立的大清王朝强盛起来,衰弱下去,后来被乱军冲入紫禁城,连小皇帝都被赶了出去。
他却依然呆在紫禁城里,不能离开。
稀了人烟,紫禁城十分的安静,这儿当成他的坟墓也不错。
他不想再见人,他乏了累了,他想休息了。
他在慈宁宫东配殿安顿了下来,他再也不出去游荡了,他宁愿呆在额娘生前最后居住的房子里等着有一天或入地府,或在风中消散。
他不知年月流逝,直到一天一道白光中传出一道声音:“爱新觉罗?博穆博果尔?”
他茫然四顾,并没见到有什么显现出来,房间里依然是熟悉的空荡荡的墙壁。
“爱新觉罗?博穆博果尔,你生母在地狱代你服刑三百年,现在你可以投胎了。”
“额娘?我的额娘在哪里?她为何要为我服刑?”
“爱新觉罗?博穆博果尔,你怎么死的?自尽?自尽者自然要打入十八层地狱,受一百年反复自尽之苦。你游荡于人间不愿下地府,本来五十年就要魂飞魄散,永世不能投胎。幸得你有一位慈母,自愿代你服刑,替你赎罪,又宁愿多服两百年换你一个富贵双全的投胎机会。现在,时间已满,你随我来吧。”
“上神,我不望来世富贵双全,只愿能与我额娘团聚,再作回她的儿子,孝顺她一世,就心满意足。”
“这样……好吧,就依你的。记住,这是你额娘三百年受罪才换回来的,你要好好珍惜。”
“是,多谢上神。”
热……好热……
谁来救救他?
“博果尔,我可怜的博果尔,孩子,张开嘴,把药吃下去,你会好的,你一定会好的。”
好熟悉的声音。
额娘,额娘在叫他。
“博果尔,博果尔。满天神佛啊,请你不要带走我的博果尔,求求你们了。请带走我吧,不要带走博果尔。”
“主子……”乌其格双眼红肿,憔悴不已。
十一阿哥已经高烧半月了,灌了无数的药汁下去也不见效,请了萨满跳了七天七夜也没好转,眼看着床上的十一阿哥脸色死灰,连药都灌不下去了,只怕生机渺茫,乌其格担心,十一阿哥万一有个不测,只怕主子也会随之而去。
“博果尔,博果尔,乖,喝药就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已经没了一丝艳丽没有一丝傲气的娜木钟已没有任何想法,现在只要有人能救她的博果尔,她愿意倾其所有来感激这个人,哪怕是她的命也无所谓。
额娘,额娘,我乖,您让我喝药我就喝药。
费尽九年二虎之力,博果尔微张开口,就要绝望的娜木钟马上发现儿子有了反应,大喜,轻轻地舀了一勺药灌进去。
好苦。
博果尔辛苦地咽下口里的药汁,一股清凉从喉部弥漫至全身,舒服,嗯,再来一点,苦也无所谓。
费了两刻钟,一碗药才喂了下去。
娜木钟抽出帕子,轻轻擦拭博果尔嘴角的药水和额头的汗珠。
“睡吧,好好睡吧,博果尔,你睡醒就可以看到额娘了。”轻拍着,轻轻地哼着曲调,“睡吧,我的孩子,我的宝贝,额娘在这里,不要怕,睡吧。”
床上的孩子睡沉了。
娜木钟擦拭了一下眼角,回头轻道:“乌木格,你来看,博果尔是不是气色好了一些?”
“是,主子,十一阿哥是好了一些。我把太医叫进来吧。”
“去吧,轻点,别吵醒了孩子。”
清宁宫。
母后皇太后哲哲和圣母皇太后布木布泰正坐在一起商议事情,布木布泰的贴身侍女苏麻喇姑轻轻走了进来,行礼后静立在一旁。
“苏麻喇姑,有事就说吧!”
“是,皇太后。麟趾宫传来消息,说是十一阿哥已度过危险期,病情见好。”
哲哲沉吟了一下,“也是件好事。贵太妃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是啊,姑姑,贵太妃现在可以高兴一点吧。”
哲哲听弦知音,自然知道麟趾宫当初的摔盘子砸碗让她这个侄女心里不痛快了,其实她也不太舒服,只是……
“好了,让人送一些补品去麟趾宫吧,这当口宫里还是要平安才好。”
“姑姑说得极是。苏麻喇姑,你也去吧,拿好的送过去。”
“是,皇太后。”
☆、二
二
崇德八年九月,葬太宗于盛京昭陵。十月,上太宗尊谥为应天兴国弘德彰武宽温仁圣睿孝文皇帝,庙号太宗。
十二月二十日,是博果尔的两周岁生日。
几月前的那场大病折腾得胖乎乎的博果尔瘦得只剩皮包骨了,贵太妃娜木钟已经抛了所有的事务,只专心调养儿子的身体,好歹养回了一点肉。
或许是苦药汁子坏了博果尔的口味,他自那日醒来后就拒绝吃人奶,熬得烂软的粥和温热的奶子倒能进一些,只是吃得不多,让人担心。
许是因祸得福,博果尔看起来倒机灵了一些,那日醒来后还开口唤了她“额娘”,口齿清晰,与病前那种嘟嘟囔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娜木钟看得出,儿子对她极其依恋,只要她呆在身边,就会安静的吃药喝粥,她一转身,就死死地盯着她,生怕她离开。有时她不得不离开去参加太宗丧事的各种礼仪场合,回来时她一进门就会看到博果尔对她露出大大的欢迎的笑容。
博果尔本就是贵太妃的心肝,从此母子感情更加深厚,恨不能呆在一块不分开。
今日是博果尔的生日,大难不死,更要好好庆祝,虽然仍处在太宗热孝期,但麟趾宫内还是可以小小地庆祝一番。
娜木钟的养女淑济于七月嫁了济旺之子德参济王子噶尔玛德参,如今倒不好宣她进宫来,好在生于崇德元年三月二十五日的亲生女儿哈宜舒年方八岁,这两个多月也懂事许多,会帮着照顾弟弟了。
母子三人围着一桌点心说说笑笑,不亦乐乎。
“额娘,我要吃奶窝窝。”
“好,来,博果尔,给你奶窝窝。”
“博果尔,来,张开嘴,让姐姐看看你的牙长齐了没,咬不咬得动奶窝窝啊?”
博果尔不理姐姐的取笑,努力用他的小牙去磨手里美味的奶窝窝,呼,好累啊,牙是好容易长齐了,却不得劲,半天下来还没把奶窝窝攻下来。
“呵呵呵……”哈宜舒看着弟弟可爱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娜木钟也忍俊不禁。
博果尔气急败坏,“姐姐坏,姐姐坏,额娘打她。”
娜木钟连忙哄道:“好,姐姐坏,来,额娘打她。”轻轻地在哈宜舒肩上拍了两下。哈宜舒也配合地“唉哟唉哟”地叫起来。
乌其格也忍不住微笑了起来,端着热乎乎的奶糊糊来哄博果尔:“十一阿哥,我们来吃奶糊糊吧。”
博果尔不甘心地放下手里像被老鼠啃过后的可怜的奶窝窝,张大嘴巴,开始一口一口地“啊呜”着奶糊糊。
悲哀啊,两岁的小豆丁只能吃这种老人家的食物。
博果尔心里哀嚎,自己三百年的养气功夫哪里去呢?怎么破功在一个奶窝窝身上呢?
不过,看着额娘和姐姐明亮的笑脸,幼稚就幼稚吧,能逗亲人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贵太妃,苏麻喇姑来了。”
娜木钟收起笑容,“叫她进来吧。”
“是。”
“奴婢给贵太妃请安,给十一公主请安,给十一阿哥请安。”
“起来吧。”
“谢贵太妃。”
“苏麻喇姑,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贵干啊?”
“奴婢不敢。奴婢是奉母后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之命,来给十一阿哥送生日贺礼来的。母后皇太后说,委屈十一阿哥了,只能在自个宫里小小庆祝一下,特赐下两箱玩艺儿来给十一阿哥玩,还有圣母皇太后也让奴婢送来了补品,让十一阿哥好好保重身体。”
“唉,那可真是要多谢两位皇太后了。本宫收拾一下,就带博果尔前去谢恩。”
“母后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都说了,如今天冷,十一阿哥又身子弱,还是免了谢恩吧,在这宫里拜谢一下就好了。”
“皇太后可真是会体恤人啊。”娜木钟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该死的科尔沁女人,敢直说我的博果尔身子弱,等着瞧吧,我不会善罢干休的。
“博果尔,博果尔,来,冲着清宁宫的方向磕三个头。”
博果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两号人物。
博果尔一直以为,自己在三百年的游荡中已经云淡风清,忘却了所有。他也一直认为,此次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只是为了报答额娘而回来。可是,在这一刻,他才发现他修行不到家,以前的记忆汹涌而来。
前生,那两位皇太后看起来都对他极好,从不逼着他读书习武,还时常袒护她。他一直不懂额娘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说她们不安好心,只到那日,那位平日慈祥的皇太后对着痛失爱子伤心欲绝的额娘冷冷地说:“博果尔的死对不起大清国,更对不起皇上。”“他应该死得体面一些。他死得太龌龊了,这会给后人、给外人留下许多断章取义的把柄啊!”“博果尔的死,与当今圣上无关,哪怕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襄亲王的死讯,我也会让天下所有的人都明白,他的死是他自己找死,与大清国至高无上的皇帝毫无关系。”生生地把他的额娘逼得崩溃。
那时的他在哪里?
那时的他还未意识到自己死了,直冲过去想把额娘抢下来,却从她们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他可怜的额娘从那一天开始就疯疯傻傻,呆在慈宁宫的一个偏殿里了此残生。
而那位慈祥的皇太后呢?连他的百日都没过,就把她儿子的心上人接进了宫。结果,她的儿子因那个女人而死,也是她的报应吧?
“博果尔,博果尔,这孩子,想什么呢?”
博果尔从记忆中拔了出来,呆呆地看向额娘。他在此立誓,他此生绝对不让他的额娘为他伤心,为他掉泪。
“来,博果尔,冲着清宁宫磕三个头。”
博果尔呆呆地照做。
清宁宫
“启禀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东西都已经送到麟趾宫了,贵太妃让奴婢好生谢过两位皇太后。十一阿哥还磕头谢恩了。”
“苏麻喇姑,你看十一阿哥如今身体如何啊?”
“依奴婢看,十一阿哥好象有点呆呆的,反应不快。”
“哦,这是怎么个说法啊?”
“贵太妃让十一阿哥磕头谢恩,连叫了七八声十一阿哥都没反应,后来还是十一公主轻轻推醒了十一阿哥。”
“该不会是装的吧?”
“奴婢觉得不像。十一阿哥满打满算不过三虚岁,哪里会有这种心机?太医也说过,高烧是很容易烧坏脑子的。”
“住口,此话不要再说。”
“是,奴婢知道了。”
“姑姑,您看这十一阿哥……”
“小小人儿,也真可怜见的,好好玩就是了。”
“姑姑对十一阿哥可真体贴。苏麻喇姑,听见了吗?让人多带十一阿哥玩,好好玩,开心就好。”
“是,奴婢知道了。”
麟趾宫的娜木钟挂着笑容陪着女儿儿子好好乐了一阵,见博果尔直打哈欠,忙安顿他睡下。见儿子睡熟了,又轻轻交待哈宜舒也回房去好好休息,才转身出了侧殿。
“乌其格?”
“是,主子。”
“给我好好清理一下麟趾宫,把跳蚤们都逮出来,这清宁宫消息得的可真快啊。”
“主子,这两个多月您一直亲自照顾十一阿哥,奴婢也分了心,这下头的人是要好好敲打敲打了。”
“乌其格,其他宫我们的耳朵还在吧?”
“主子放心。”
“给我盯紧了,小心行事,不要漏掉任何珠丝马迹。传话出去,让再培养一批人进来,慢慢地安插,多多的安插。”
“是,主子。”
傍晚,贵太妃就得到了清宁宫的消息,气得连撕了几条帕子。
本来按照她的脾气,她要大砸一通,但如今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稍微忍耐一下,她还有女儿儿子要照顾。
太可恶了!居然说她的博果尔脑子烧坏了,她的博果尔不知道多聪明,那天杀的福临才会烧坏脑子。
乌其格也很气。
“主子,要不要……”作了一个切的手势。
“不要,现在那小子身份不同,身边肯定更加严密了,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动手,以免惹火烧身。况且现在动手我们也讨不了好,还有可能为他人作嫁衣裳。”
“主子,十一阿哥那儿,要不要装一下?”
“装什么?装傻?我的儿子是最聪明的,我就要让大伙儿都知道,我儿子才是最合适的。”
另一个房间里,小睡一觉清醒过来的博果尔也在考虑同样一个问题:他要不要装一下傻?
以前,他不是装傻,他是真傻。
他信皇太后是为他好,他吃喝玩乐,文墨不通,武艺稀松。结果呢,到最后他连个送马的差事都办不好,被人大肆嘲笑。没人看得起他,别人都敢冲着他的鼻子当着他的面说他的闲话。
他信福临兄友弟恭,兄弟情深。结果呢,就是他的好皇兄,当着大清国的面,光天化日之下把他的顶子涂成绿的,给他生平最大的耻辱。
他傻啊,他当时怎么不一刀把福临捅死?要不把那个贱人杀死也行。
他是真傻,他觉得皇权在上,皇上能对不起他,他却不能不忠。他的忠就是自己把自己杀了。
结果呢,皇上压根就不认帐,居然把他的死归为在议政会上丢了面子,入川送马知道自己无能,所以不想活下去了。
还有那该死的安亲王岳乐说他人小志大,一心报国,可惜才德有失,梦想难成而死。
可笑的是内务府的告示:猎场失事,误伤殉命。
明眼人都知道他的死因,却真有那掩耳盗铃,粉饰太平的人。
他不急,他都等了三百年,他要慢慢地来,一个一个地来,上天既让他重生,最大的目的是孝顺额娘,顺带着他也可以算算旧账。
他等得起。
☆、三
三
顺治元年正月,顺治帝御大政殿(笃恭殿)受贺,命礼亲王代善勿拜。郑亲王济尔哈朗谕部院各官,凡百事先启睿亲王,而自居其次。
元旦之日,博果尔依然睡了个好觉,他身子骨不好,连皇太后都特意下了令,念及他年小体弱,让他不用去朝贺,等到家宴时再去拜年也不迟。
博果尔不记得从前是不是如此,但他现在很无所谓,能睡是福。虚岁四岁的小人儿在殿上站着等上好久才轮到自己朝贺,那是活受罪。
睡饱吃足后,娜木钟才交待奶娘乌雅嬷嬷把博果尔抱好,领着十一公主哈宜舒,去清宁宫给两位皇太后拜年。
麟趾宫一行人来得最晚。
娜木钟依旧张扬,也没请罪,只向两位皇太后行礼请安。
立在一旁的哈宜舒连忙磕头拜年。
博果尔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姐姐拜了下去。以他如今的年纪,又穿得鼓鼓的,跪下去就要人扶着才能站起来。
坐在上首的母后皇太后哲哲满脸笑容,请娜木钟坐下说话,又夸了几句哈宜舒,才对博果尔招手。
“来,博果尔,给皇额娘看看。”
博果尔被抱在奶嬷嬷的怀里,没有任何反应。
娜木钟笑了笑,说道:“博果尔这孩子,还太小,不太认人。”
又转头对乌雅嬷嬷说道:“把十一阿哥抱给母后皇太后看看,抱好一点,仔细你的皮。”
哲哲的脸皮轻微地抽了抽,还是满脸笑容:“娜木钟你也太过小心了一点,龙子凤孙,都金贵。”
“话是这么说,我可真是怕了,如今这博果尔就是我的命,要是博果尔有个闪失,我就会拿我的命去搏。”
“是要小心一点,博果尔这孩子可瘦了好些,你看这小脸蛋,都没有二两肉了。”
博果尔咬牙忍着在他脸上摸来摸去的带着长长指套的冰冷的手指,他一定要忍着,忍着。
“博果尔,来,告诉皇额娘,你今年几岁呢?”
博果尔掰着小手指一根根地数:“一、二、四,我今年四岁。”
“博果尔回是回答对了,可这是三根手指。”
“一、二、四,是四根。就是四根。”
“好!好!四根,是四根。”
太宗庶妃克伊克勒氏在底下笑道:“这十一阿哥可真聪明,知道自己今年四岁了,就是不太会数数。要不,哪天让十阿哥陪弟弟玩,教弟弟数数?”
娜木钟横过眼去:“多谢你了。你那宝贝儿子我们担待不起。”什么东西?也敢在她面前蹦达。
圣母皇太后布木布泰笑道:“都是太宗的儿子,能一起玩那是最好。”
“既然圣母皇太后觉得好,不如请十阿哥去陪陪他皇帝哥哥,或许能玩到一块去?”
“贵太妃说的哪里话,皇上如今可忙着了,只怕抽不出空来玩。”
“我们十一阿哥也金贵,陪玩的人也要选好的才行。”
哲哲开口:“好了,如今十一阿哥还在养身子,十阿哥也六岁了,别整天瞎玩,该学点东西了。”
哲哲对博果尔轻声说道:“我们的小十一可真乖,想吃点什么吗?”
博果尔把食指塞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吸吮起来。
哲哲笑了笑,轻轻地抽出博果尔的食指,用帕子擦干净,捡了块奶糕递给博果尔,对乌雅嬷嬷说:“把十一阿哥抱回去吧。来人,去看看皇帝来了没?”
乌雅嬷嬷如释重负,急忙把博果尔抱回娜木钟身边。
娜木钟接过博果尔放在膝上,轻轻抽出博果尔握在手里的奶糕,递给乌雅嬷嬷拿着,又用手帕把他的小手擦干净。
乌雅嬷嬷把奶糕放在桌上的点心盘子里,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来,从里面取出一块切得细薄的奶点心,递给博果尔。
博果尔接住奶点心,开始往嘴里塞。
太妃巴特玛?璪看着博果尔专心地吃着点心,笑问道:“姐姐,十一阿哥还不能吃大块点心吗?”
对于同样出身察哈尔的巴特玛?璪,娜木钟的脾气要和缓得多,“是啊,牙劲不足,点心都要切得薄薄的,慢慢地咬。”
“姐姐,我看十一阿哥最近身子可好多了,这脸上也长了一些肉,面色也红润起来了。”
“是啊,好容易才调养好的。妹妹有空了就来麟趾宫坐坐,陪我说说话。对了,娜仁最近来信没?淑济上次进宫说是好想她姐姐。”
娜仁是巴特玛?璪抚养长大的林丹汗的女儿,巴特玛?璪自己无所出,对这唯一的养女向来看得重,“娜仁如今过得还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看看我。”
“唉,瞧我这张嘴。好了,我们哈宜舒不也是你的女儿,博果尔也是你的儿子,你可得帮我一起照顾他们啊。”
“姐姐如此看重,妹妹我自然从命。”
娜木钟和巴特玛?璪相视一笑,攻守同盟初步建立。
旁边的小听众博果尔终于解决了手里的点心,主动向娜木钟伸出脏兮兮的小手。
娜木钟哭笑不得地用帕子好好地擦干净眼前的小脏手和一张嘴角糊着点心沫的小嘴,轻轻点了点博果尔的额头:“小馋猫。”
博果尔满足地拍了拍肚皮,对于四岁的小朋友来说,形象这个词是不在字典里的。
啊……
博果尔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唔,福临怎么还不来?再不来他可要睡了。
“皇上驾到。”
来了。
博果尔张大眼睛,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一个小胖子。
这个板着张小脸假装威严的小胖子是福临?
真的是太久了,博果尔都忘了福临长什么样?再一次看到福临,博果尔眼前就出现那让他血脉贲张的一幕。
一对狗男女,青天白日地单独呆在一起,地点居然是他襄亲王府的厢房。
“悲辛无限”
哪里来的悲辛无限?是才女乌云珠身为他一个武夫的福晋,不能投向她的心上人怀抱的悲吗?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与自己的弟妹偷情带来的辛吗?是他博果尔阻了那对狗男女在一起所带来的悲辛无限吗?
当时的福临怎么说的来着?
“乌云珠,这几个字写得太差,重写,写完了让襄亲王带给我。”
什么意思?
是让他爱新觉罗?博穆博果尔亲手把自己的福晋送给自己的皇帝哥哥。
耻辱!
天大的耻辱!
博果尔眼红了,他想冲上去,撕碎眼前这个小胖子。
乌雅嬷嬷轻轻拍了拍在怀里乱动的博果尔,小声哄道:“十一阿哥,乖,听话,等一会儿你就可以回去睡觉了。乖,忍一会儿。”
忍?
是的,他要忍。
他要等,等到一个好的时机,再好好的回报他的皇帝哥哥的厚爱。
博果尔平静了下来,他再次打了个大哈欠,闭上眼睛,开始培养睡意。
年后,贵太妃娜木钟和太妃巴特玛?璪走得越发近了。
她们二人,同出自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同样嫁与察哈尔林丹汗为妻,后来先后率众来归大清。她们之前当然也有过争斗,但现在皇太极没了,她们没了争夺的目标,为着阿霸垓草原的利益,她们自动走到了一起。
现在的皇帝身体里有一半科尔沁草原博尔济吉特氏的血脉,日后在蒙古事务上必然会偏向科尔沁,她们只有联起手来,才会保证阿霸垓草原的利益不过多地被科尔沁侵占。
当初十一阿哥病重的时候,太妃也观望了一阵,她在衡量值不值得把筹码下在这个小孩子身上。
在清宁宫,她看到了健康的博果尔,终于下定了决心。
十一阿哥就是她们共同的希望,她们要好好地为他争,至少也要给他争到一个亲王,那样他说的话才会有份量,她们共同的家乡阿霸垓才有希望。
太妃巴特玛?璪没有贵太妃娜木钟那么张扬,她更懂得隐忍。
当娜木钟在她面前气愤地说起那两个科尔沁草原来的女人把她的博果尔当成烧坏脑子的傻子时,巴特玛?璪却想到了以退为进。
“姐姐,这可是好事。如今我们势弱,十一阿哥越弱,他就越安全。”
“妹妹,你的意思是说让我的博果尔装傻。那怎么行?我的博果尔聪明得很。”
“姐姐,为了博果尔的安全,为了博果尔的将来,什么事情都值得。”
“可博果尔还小,很容易露马脚的。”
“姐姐,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博果尔,来,额娘告诉你,如果有外人和你说话,你就先呆呆地望着他,等他问上第二遍第三遍再回答。”
“为什么?”
“我的博果尔太聪明了,不能让外人知道。外人知道了,那样他就会把你夺走,你就见不到额娘了,也见不到姐姐了。”
“不要,我要和额娘在一起。”
“那博果尔记住额娘的话,要外人问到第二遍第三遍时再回答。”
“外人是谁?”
“博果尔跟谁最熟?”
“额娘,姐姐,乌其格,乌雅嬷嬷,太妃。”
“除了我们这五个人外,其余的人都是外人。懂吗?”
“懂。博果尔记住了。”
博果尔知道,额娘这是要他扮猪,等他长大了,再来吃老虎。
额娘,你放心,博果尔会做到的。
☆、四
四
顺治元年五月,多尔衮率大军抵达燕京,明文武诸臣士庶郊迎清军入城。多尔衮进入皇城,居火后余生的武英殿理事。令官吏军民以帝礼为明帝发丧。
多尔衮进驻北京后,迟迟未提迎皇帝入北京之事,盛京开始人心浮动,谣言四起。
“姐姐,听说了吗?摄政王只怕要在北京称帝了。”
“妹妹,我也听说了。不过最着急的不应该是我们,你说对吗?来,尝尝乌其格新做的点心,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嗯,我觉得甜了一点。这是特意做给十一阿哥的吧。”
“妹妹口真刁,我可吃不出来。博果尔最近喜欢吃甜的,乌其格也说过她多放了一点糖,可我吃着跟以前的味道也差不多。”
“以前娜仁最不喜欢吃甜的,稍甜一点就不张口,所以我就对甜味敏感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对了,娜仁来信了吗?”
“昨儿信刚到。她说啊……”
不同于麟趾宫的一片和乐,清宁宫里的气氛紧张得快冒火花了。
“姑姑,多尔衮真的会抛下我们母子三,在北京称帝吗?”
“从情形来看,他就算是没有下定决心,至少已经心动了。”
“姑姑,那我们怎么办?”
“玉儿,你和多尔衮不是向来感情深厚吗?”
“姑姑,您怎么也信这种无稽之谈?”
“现在我倒希望这无稽之谈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就有了情份能让多尔衮回头。可惜啊!现在我们还是想想别的招吧。礼亲王会出头吗?”
“代善是个老好人,虽然也会说一说,但让他挺身立地的顶在前头,只怕不可能。”
“济尔哈朗有可能劝住多尔衮吗?”
“更加不可能了。郑亲王早就对多尔衮投诚了。”
“那还有谁?豪格?”
“肃亲王出面,只怕会火上浇油。”
“那还有谁?大玉儿,你最聪慧了,要不你写封信去试试?”
“不太合适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姑姑,为了大清国,为了福临,为了科尔沁,我愿勉力一试。”
回到永福宫,布木布泰思量了一会,一挥而就,写了一封书信,又取出一个香囊,交给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你速去北京,把这信和香囊亲自交到多尔衮的手里,让他看在我和他之间的情份上,不要夺了我儿子的江山。如若必要,你可便宜行事。”
“格格放心,苏麻喇姑一定会达成格格的心愿。”
“我相信你。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信得过的人。”
“格格,奴婢立刻起程,格格就等着您最忠心的奴才给您带来喜讯吧。”
六月,多尔衮及诸王、贝勒、贝子、大臣等定议迁都燕京,遣辅国公屯齐喀、和託、固山额真何洛会前往盛京迎驾。
“姐姐,这科尔沁的女人可真厉害,听说是永福宫的一封信打动了摄政王。”
“消息可靠吗?”
“应该可靠。那天,那姑侄二人关门商议了半天,后来那苏麻喇姑就出了宫,直奔北京城而去。”
“哼,妹妹难道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吗?”
“姐姐是说,皇帝……”
“嘘……妹妹禁言,有些话还是烂在肚子里,不要说出来。”
“姐姐说得对。有些话是要到了关键时候才会真正起效。”
“没错。嗯,博果尔快醒了,妹妹,我们去看看那个小懒猫吧。”
“博果尔可是越长越结实了。”
“是啊,饭量也大了,我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姐姐的福气在后头。”
“妹妹放心,你以后的福气也不会小。”
“那就承姐姐吉言了。”
八月,顺治起程赴京。九月,顺治帝自正阳门入宫。十月,顺治帝御皇极门(后改称太和门),举行入关后的登基典礼,颁诏天下,大赦。
对于博果尔来说,这是他再次踏入这个他呆了三百年的黄圈圈,他离开这里满打满算也只有十四个月。
当然,此时的紫禁城是他所不熟悉的。
紫禁城刚刚经过一场洗劫。
李自成,博果尔不屑的冷嗤道,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匪寇,居然也想在这座皇宫称皇帝。可他的皇帝梦也醒得太快,在这个集天下繁华于一体的紫禁城里呆了不到两月,就灰溜溜地滚蛋了。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跑就跑呗,你都把能搜刮的都搜刮走了,居然还下令焚毁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