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帝女长安第2部分阅读
重生之帝女长安 作者:haitangshuwu
夜里略有些凉,她正要拢拢衣服,竟有一件披风落在她的身上,厚实的鹿皮材质,并不奢华,却十足的暖。
“夜里出来,怎么还穿的这样单薄?”
长安闻言心中一惊,抬起头来,果然身旁之人是慕言殊。
刚刚才出现在她梦魇之中的慕言殊。
“皇叔。”她又低下头来行礼。
慕言殊却说:“你总是与我这样客气。”
他的唇边,竟然有一丝笑意,那笑容太淡,几乎不可察觉。长安又不曾见过他的这一面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见过慕言殊战神一般的英姿,也见识过他的隐忍、高深莫测,那个慕言殊永远都是复杂的,而此刻,他却像是展露了自己最简单的一面。
这个男人真的有简单的一面吗?
还是简单的背后,又是另一番算计?
长安正想着,就听见慕言殊又道:“长安。”
“嗯?”
“你跟我来。”
慕言殊的话仿佛总是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长安还未答应,他便迈出步子向前走去,看着他的背影,长安只好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在这御花园之中兜兜转转,夜里暗香大盛,凉风席席,更使人心旷神怡,长安虽对慕言殊甚是戒备,此刻心中,却也难免是轻松的。
终于,慕言殊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小院,院中有一个秋千架和几个石凳,石凳的对面,绿色的藤蔓植物爬了满墙。
长安还来不及问慕言殊为何将自己带来这里,便看见对面的那堵墙上,蔓生的菟丝子交错纵横之间,竟有一朵莹白的花苞,几欲盛开。
竟然是昙花。
长安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她在宫城之中住了十五年,却从来不知道御花园中是种了昙花的,皇家的花园,往往讲究富丽堂皇,栽种的花卉,也多是些常开不败的富贵之花,而昙花短暂的美,是与宫城格格不入的。
慕言殊长身玉立,面容投在阴影之下,看不清,只听他说:
“你倒是好运气。”
他话音才落,就见那昙花一下子像是活了过来,竟然开始缓缓的绽放。
一瞬之间,幽香袭来,那香气并不浓郁,却轻轻环绕这长安与慕言殊。长安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花苞,原本相互依附着的花瓣,此刻一次展开,外面的一层还在盛放,里面的就已开始蠢蠢欲动。原本极为静谧的昙花,在这一刻,竟然突然变成了御花园中的最生动。
层层花瓣不断绽放,昙花越开越大,像是无穷无尽。这突然活过来的花,此刻也像是得了上苍的恩赐,仿佛要在这极为短暂的生命之内,极尽绽放自己的美丽,极尽享受这万千世界。
这是夜之花朵,这是世间无双的美。
长安从心底发出感叹。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当昙花的最后一片花瓣也绽放之后,香气也到了最浓郁的时刻。
由盛转衰,也不过一瞬。
长安还来不及好好欣赏,便发现最外层的花瓣已经开始枯萎,晚风吹来,幽香随之变淡,原本洁白饱满,极富生命力的昙花,竟然在瞬间之内,就开始衰败。
如同刚才盛开时一般,也是最外层的花瓣最先变得枯黄、皱缩,死亡的气息由外渗透至内,刚才是如何盛大,此刻便是如何衰落。
终于,昙花开败了。
零落成泥,碾作了尘土,消散在悠然的夜色之中。
长安不禁叹了一声。
慕言殊这才回过头来看他,此刻的月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清明冰冷的月色,照亮了他的眼眸,长安只听他低声问道:
“为何叹气?”
长安坦然道:“昙花素来享有盛名,亲眼见过,美是美,却太过壮烈。”
“花开花落,皆有定数,它开时盛大,赴死是从容,虽然短暂,却未尝不值得。”
听慕言殊这样说,长安隐约有些懂得了,他将话说得直白,其中的深意却是十分耐人寻味的,只是长安不懂,他是想要暗示些什么呢?
“长安愚钝,不明白皇叔的意思。”
慕言殊凝视着她,眼眸如同深海。
“有些事情,其实远远没有你想象的复杂。”
像是被他看透了心事,长安眼眸中的光芒一下子闪躲了起来,她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听慕言殊已经继续说道:
“就像是现在,你又在想,我说的话究竟有什么话外之音。”
他轻轻俯下身来,贴近长安的脸,他的气息萦绕着,让长安的脸有些发烫。
“长安,我慕言殊所说、所做的一切,决无虚假,决无欺骗。”
接着,还不等长安反应过来,慕言殊便转身离开了小院,消失在长安的视线之内。
长安却仍未离开。
良久,她终于轻轻笑出声来,在子夜之中,显得有些诡谲。
她差点就被慕言殊的一番话迷惑。
他之所以说那些话,只因为她是这皇城之中的异类。
所有人都认为慕言殊是绝无二心的忠心朝臣,他们都为他伪善的外表所迷惑,唯独她不信,也唯独她戒备。
因为只有她知道,慕言殊是有野心的。
长安差一点就被他迷惑。
这个高深莫测的、可怕的男人。
冲突,罚跪(1)
冲突,罚跪(1)
又过几日,当众人都淡忘了那日新皇在朝堂之上的一番哭闹,慕言殊却又在早朝之上,颁布了一纸诏书。
擢太傅晏清歌为礼部尚书,由大学士林沛丰暂任太傅,指导新皇。
满朝文武的心中都各自谋算了起来,照理说,将晏清歌从一个毫无实权的太傅提拔至六部官员,实在是破格的提升,但晏清歌是先皇钦点的太子太傅,曾是长平公主的准驸马,如今又是长安公主最为亲信之人,新皇才登基,正是晏清歌应发挥作用的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慕言殊将他换了下来,究竟是何用意?
再说这新上任的太傅林沛丰,说得上是满朝文武之中,最为循规蹈矩的儒学大士,新皇才在早朝时哭闹,就为他换了个苛求礼法的太傅,这又是何用意呢?
一时间,竟然谁也琢磨不透这摄政王的心思。
长安在早朝还未下的时候,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为了防止上次长宁的事情再次发生,她托秦公公在怡和殿布下了耳目,一旦有与长宁相关的事情,都需得第一时刻禀报至云澜殿。
那个前来报信的小太监名叫吉祥,他半跪在长安面前,说了慕言殊的旨意,让长安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长安素来知道慕言殊深不可测,可她哪里想得到,他竟然能隐忍到这个地步?
长宁的事情才发生时,他不曾有丝毫责怪,已经弄得宫城之内,满城风雨,而如今长宁终于被她安抚下来,一切眼看就要息事宁人,慕言殊竟然又突然下旨,将小晏调离了长宁身边。
他这一招实在高明。
既没有表示出对新皇长宁的责难,又没有表示出对作为太傅的小晏的不满,他达到了目的,小晏也升了官,长宁在新太傅的教导下,想必会更加恪守帝王之道。
实在不可说不是一箭三雕、皆大欢喜。
“皇姐!皇姐!”
长安还没理清头绪,就听长宁在门外喊她,想必是刚下了早朝。她才想站起来,就看见长宁推门跑进了云澜殿,小晏跟在他的身后走进来。
“皇姐,刚才在早朝时,皇叔给小晏升了官呢!从今以后,他就是礼部的尚书了!”
长宁一脸兴奋,他虽不知道长安的那些心思,对官员的品级,却是极其熟悉的,小晏被擢升尚书,从此就是手握实权的官员了,比终日窝在宫城里教导小皇帝,不知道要威风多少倍。
长安听他这样说,面容转向小晏,微微一笑:“恭喜。”
小晏却明显察觉到了她的不对,笑着说道:“你这声恭喜,听起来可一点也不真心。”
他说话时依旧言笑晏晏,仿佛眼梢都带着春风。
“我早说过了,除了你,我谁也放心不下,如今你是飞黄腾达了,可我们长宁要怎么办呢?”长安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敲了下长宁的脑袋。
“皇姐,很痛哎!”长宁吃痛的抱着头。
长安看着他这模样,不禁笑了出来。
小晏却不将她的问题看作问题,只说:“新上任的太傅林沛丰是朝中最精通儒学的大师,而我自愧弗如。若说指导长宁,他实在比我更合适。”
“可他却不是我所熟悉的人。”长安轻轻皱眉。
“熟悉?”小晏有些不解,“长安,如今天下已尽归长宁所有,你还在戒备什么?”
长安自然不能说她戒备的是慕言殊,毕竟就连晏清歌这样看淡名利,对待朝中之事想来冷静的人,也是敬佩慕言殊的。
于是她只能沉默。
“长安,你不必这样不安。”小晏劝慰她,“长宁虽小,却有摄政王在,你大可放心。”
他这样说着。
长安却在心底苦笑一声。
正是因为有慕言殊在,要她如何放心?
才送走了长宁与小晏,长安便动身前往华懿殿。
慕言殊此时坐在正殿之中,一边品茗,一边细细看着奏折,见到长安走进来,他只是微微抬起眼眸,睨着她,并没说话。
长安先开口问道:“为何要给长宁换新的太傅?”
慕言殊的视线从奏折转移到她的脸上,问道:
“晏清歌升官,你不为他祝贺,反而来这里质问我?”
“清歌是先皇钦点的太子太傅,如今长宁登基,也应由清歌辅佐,你凭什么随意下旨?”
听她唤晏清歌为“清歌”时,慕言殊的眼中有一丝莫名的情绪,但稍纵即逝,接着他又恢复了以往的高深莫测,只是说:
“升他做尚书,也是为国效力,对君尽忠,如何不算是辅佐长宁?”
长安听他又将自己的作为说得名正言顺,心中涌起一股逆反的情绪,对他冷冷的说道:
“那不同。”
听长安这样说,慕言殊像是来了兴趣,于是放下手中的奏章,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近她,俯下身子,仿佛想要好好看清她的面容与眼神。
“有何不同?”他的语气中似乎带着几许玩味。
“除了清歌,我不放心把长宁交给任何人。”
“哦?”慕言殊的头又低下几分,使他与长安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我看,并非这个原因吧,长安?”
他唤了长安的名字,听得长安又是一阵心慌。
并非这个原因?那他又知道些什么?他究竟知道多少?长安沉默着,不敢回答他的问题,这个男人太过难测,只要她答一句,就会掉入他的陷阱。
“你不让我擢升晏清歌为尚书,你想将他留在身边,对吗,长安?”
慕言殊步步逼近,语气虽如往常一般,却带了几分阴冷。
长安却仍是低垂着眼眸,不与他对视,仿佛只要不看他的双眼,就不会泄露丝毫秘密,不会泄露丝毫心底的情绪。
“你爱晏清歌,对吗?”
闻言,长安骤然抬起头来,眼神直视着他,透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慕言殊却轻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在宛若凝滞的空气之中,显得极为诡异。
他又接着说:“你果然是爱他的。”
“不,我怎么可能爱他,他是长平的。”长安将脸侧了过去,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慕言殊却丝毫不为所动,宛若叹息一般说道:“你爱着他,他心上的人,却是你死去的姐姐,多么可惜。”
长安从骨子里觉得冷。
慕言殊,他是魔鬼。
“皇叔。”长安的声音低得恍若未闻。
“嗯?”
“长安请您收回成命。”
语罢,长安后退了一步,然后她低下头,跪了下去,直直的跪在慕言殊的面前。
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长安,此生从未像这样跪着乞求任何人,慕言殊,他是第一个。长安如是想着,心中不禁有些酸楚。
慕言殊却沉默着,像是丝毫无不为所动,长安只能看见他又向前迈了一步,然后就感觉到他伸出了手,箍住她的下巴,逼迫她将头抬起来。
“我说过的话,从不收回。”
他睥睨着她,姿态宛若神祗。
“长安请摄政王收回成命。”
她的眼中却仍闪着光。
慕言殊与她对视了几秒,终于转过身去,他冷冷的说道:
“既然你要跪,那便跪吧。”
他说话时的语气前所未有的阴冷。
长安知道自己触怒了他,但是已无路可退。
冲突,罚跪(2)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有话说里我都删掉了
不是伪更嗷~哭
码字的电脑风扇坏了拿去修,
今日没更,
明天争取两更~~~
大家见谅
冲突,罚跪(2)
到了深夜,阿翠见长安还未回到云澜殿,恐怕她是出了什么事,连忙来到了华懿殿。
殿外的守卫自然是将她拦住。
“让我进去,我家公主此刻就在华懿殿中,倘若她有什么危险,你们赔得起吗?”
阿翠挣扎着喊道,可那些守卫听惯了慕言殊的指示,又怎么会理她这个小小宫女?
这时,殿门从里面缓缓推开,只听一个冷漠的声音低低响起:“将她放开。”
守卫立即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慕言殊从门后缓缓走出,他仍是穿着白日里的那件常服,已近深夜,却仍没有换下来,想来是还仍未入睡。
慕言殊的面容埋在深夜之中,看不清楚,阿翠却仍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只听他又对着阿翠说道:
“你回去吧。”
阿翠却在他面前跪了下来:“王爷,殿下白天时就来了华懿殿,此刻还未回去,阿翠敢问王爷,殿下可是仍在您这里?”
看不清慕言殊的表情,只能听她说道:“主子是跪,奴才也是跪,云澜殿的规矩就是如此?”
阿翠听得云里雾里,正想问问清楚,却听慕言殊又道:
“你回去吧。今夜,恐怕长安是不会和你走的。”
闻言,阿翠向慕言殊磕了一个头,说:
“王爷,请您一定不要为难殿下,殿下她,心中也是很苦的。”
在黑暗中,阿翠看见慕言殊轻轻点头,于是她站了起来,转身向云澜殿的方向走了回去,慕言殊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也走回了殿中。
大殿之内,长安仍跪在原地,她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脸色也有些苍白,慕言殊知道她向来倔强,此刻也仍是不会屈服。
慕言殊走了进来,随意挑了把椅子坐下,静静凝视着长安,殿内的烛光已经有些微弱,他的目光在昏暗的空间之内熠熠生辉。
两人僵持许久,慕言殊不说话,长安亦没有任何反应,他端坐着,她跪着,时间宛若在此刻凝滞。
终于,慕言殊的贴身侍卫云止走近殿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安,面色微微一动,下一瞬间,便走到慕言殊身前,双手捧着一个卷轴,说道:
“王爷,枢密院送来的紧急军报。”
“说的什么?”慕言殊抬起眼眸问道。
“西北战事告急,犬戎兵临城下。”
这份战报似乎并未出于慕言殊的预料,他的面容依旧平和,眼神之中却闪过一丝精明的光,长安听云止说了“犬戎”,思及前事,心中却不禁微微动容。
只听慕言殊问道:“带兵的是哪位将领?”
“回王爷,是犬戎的大皇子容多坤。”
慕言殊沉默了片刻。
长安对此却是十分明了的,容多坤是犬戎诸位皇子之中,最有大将之风的一个,在北境外的沙漠之中,被众人尊称为神武大将军。长安曾在边陲战场上见识过他的姿容,深知此人绝非徒有虚名。
良久,才听慕言殊终于对云止说道:
“我知道了,军报留下,你先下去吧。”
“是。”
云止行了个礼,之后便退出了殿外。
慕言殊展开卷轴,细细的看着军报,长安依旧跪在地上。
他不曾再看她一眼。
几个时辰之后。
华懿殿之中,灯火越来越暗,天空中却渐渐地泛起了白色。
迷茫之际,长安只觉得地上的寒气越来越重,双腿已经跪得发麻。昨日早朝后没多久,她便来了华懿殿,如今已是又一日的黎明。
长安没想到,自己跪了这样长的时间。
而慕言殊就这样端坐在椅子上看了一晚上的军报,自己跪在他的面前,他却丝毫不为所动。长安没有抬过头,不知道他此刻是怎样的表情,更无法探究,此刻他心中,究竟又在谋划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位掌管慕言殊起居的公公来到殿门口,通报道:
“王爷,该早朝了。”
闻言,慕言殊只是淡淡的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接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长安,在她的面前也半跪下来,与她平视。
“跪够了?”
他问,眼神中的光,比寒玉一般的地面还要冷上几分。
长安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慕言殊难测的面容,声音虚弱:
“皇叔……”
她仍是想求他收回成命。
只是话还来不及说出口,长安就觉得眼前一黑,接着,便直直的晕了过去,她身子倒下来的片刻,慕言殊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扶她,于是,长安就这样倒进了他的怀中。
慕言殊只感觉她的身子有些冷,大概是沾染了夜里的凉气,眼看长安已经昏了过去,慕言殊只好将她横着抱起来,长安清冷的呼吸落在他的而后,大概是他的动作碰了她的膝盖,无意之间,只听见她呢喃一句:
“皇叔……疼……”
慕言殊从未与长安有过这样的亲密,此刻听她无意间的呼痛,不禁皱起眉来。
知道痛还跪。
他心中这样想着,手上却还是松了力道。
自从他回到上京,长安就一直是坚强的、倔强的,如今终于见得她娇柔的一面,心中竟然有一丝莫名的情绪悄然涌了上来。
他不想让她受伤。
长安醒来时人仍在华懿殿,阿翠却意外的出现在她的床边,见她醒过来,连忙张罗着为她梳洗更衣。长安没想到慕言殊会将阿翠找来,但想到他的身边不设女眷,心中也就明白了几分。
“殿下,您可醒了,阿翠都快要担心死了。”
长安轻轻动了动,发现周身上下,除了膝盖几乎痛到麻木之外,没有任何损伤。
“我没事,只是膝盖有点痛,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只是有点痛!”阿翠一脸痛心的表情,“现在这天气,地上凉气这样重,您又跪了大半天,殿下,您千万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长安知道阿翠是真的关心自己,心中顿时感到温暖。
“我知道,这次是我太莽撞了。”她微微一笑,希望能让阿翠舒心。
“阿翠知道,殿下心中有许多为难的事,以后请殿下不妨和阿翠说说,也好让您少些烦恼。”
见阿翠的眼神中满是诚恳,长安不免思及前事,她与阿翠从小一起长大,说是主仆,实际上早已情同姐妹,如今这宫城之中满是慕言殊布下的眼线,能够让她信任的,除了阿翠,还能有谁呢?
“好好好,好阿翠,这次是我错了。”长安继续笑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对了,你怎么忽然来了华懿殿?”
“是摄政王派人来请的,说是殿下晕倒了。”
阿翠脸上带了些责备的神色,想起刚听说长安因为跪了太久而晕倒,她现在都仍有些后怕。
“皇叔可还说了什么?”
“王爷让阿翠等殿下醒了,把这个交给殿下。”
说着,阿翠从一旁桌子上拿过来一个明黄|色的卷轴。
长安见着卷轴是个圣旨的模样,心中又开始了思索,带着好奇而不安的心态,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卷轴。
映入眼帘的是慕言殊的字迹。
他的字写得十分好看,一笔一划都摆在最恰当的位置,像是经过精心设计,却又像是随性而至,让人难以看透。就像是他的为人,看似是步步算计,滴水不漏,可真相处下来,却又有时会觉得他并没有那么复杂。
越这样想,自然也就越看不透他。
这就是慕言殊的高明之处。
卷轴之内果然是一道拟好的圣旨,内容很简单,保留晏清歌的礼部尚书职位,同时由他兼任太傅一职。而那暂任太傅的林大学士,也获得了升迁,擢为太学主簿。
长安的手指微微抽紧,
她没想到慕言殊竟然会顺了自己的心意,更想不到,他会采取这样两全其美,不伤和气的方式。既不让小晏失去升迁的机会,也不驳了林沛丰的面子,真正顺遂他的心愿,让他做了儒生之官。
“皇叔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这样轻易就让慕言殊妥协,长安的心中,竟然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本来,她还预料过更艰难的对峙,没想到这样容易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王爷说这圣旨他拟了两份,一份今天带到早朝上宣了,另一份就留殿下,王爷当时还说,殿下看到这圣旨,大概又会胡思乱想了,所以要我给殿下再带一句话。”
听她这样说,长安连忙问道:
“什么话?”
“王爷说,请殿下放心,从今往后,皇上的事情,都交给殿下来安排。”
阿翠语罢,长安沉默了。
她越来越不明白,慕言殊的心中究竟是怎样想的。
若他真的如上一世一般心怀叵测,如今得了机会,进了皇宫,难道他不应该早早的就将长宁架空,将他的权力完全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吗?
为何还要将长宁的事完全交还到长安的手上?
他还在等什么?还在隐忍些什么呢?
如今长安与长宁姐弟两人,在朝中几乎没有任何势力,为什么慕言殊不抓住这个机会,将他们铲除,反而要任凭长宁自由成长?
长安实在不懂。
冲突,罚跪(3)
冲突,罚跪(3)
见长安面色不好,又沉默了许久,阿翠误以为她是还在想着昨夜的事,便开口安慰道:
“殿下,您别想那么多了,如今宫城之中,有王爷在,大家都是很放心的,您为何不也学着安心呢?”
连她都说了这样的话,长安不禁在内心中叹息,嘴上却说:
“你说得是,我的确是想得太多了。”
连阿翠这与她最贴心的人,都丝毫察觉不到慕言殊的野心,的确,若长安不曾活过上一世,不曾经历过那样惨烈的国破山河,仅凭今生对慕言殊的印象,哪里会将他想象成一个乱臣贼子呢?
阿翠见长安心烦,于是便将话题扯开,问她:
“还是身子要紧,殿下,腿还痛吗?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长安点了点头,说道:
“膝盖还是有些痛,你帮我传个太医来看看吧。”
她原本不是这样娇贵的人,像这样的小伤,自己躺个十天半月,自然就会痊愈,可如今她身在华懿殿,若不快些好起来,想必又会生出许多变故。
看这伤势,大概是要在这里叨扰慕言殊几日了。
没过多久,阿翠就找了太医来看。
长安除了腿上的伤并未伤及筋骨,只是受了寒气,需要卧床静养。太医开了方子,又对阿翠叮咛了几句,便退下了。
阿翠守在床边,问长安:
“殿下,既然太医说这几日都要卧床休息,是不是我们就留在华懿殿了?”
那天晚上见到慕言殊,她只看了个大概,如今仍是十分好奇的,倘若能留在华懿殿几日,想必就能好好瞻仰一下摄政王的风华了。
“你白天过来,晚上便回去吧,云澜殿还有许多事情要靠你打点。”长安思忖片刻,说道,“而且华懿殿的规矩,向来是不设女眷,这里侍卫也多,你出出入入,总是不太方便。”
“可您一个人住在这里,阿翠不是更放心不下?”
“我没关系的。”长安又笑着安慰她,“不过是借住几日,等我能走动了,你找人抬我回去便是。再说了,好歹我也是公主,皇叔的那些侍卫欺负不了我的。”
“殿下,还是让阿翠留下来照顾您吧,您伤在腿上,没人照顾怎么能行?”
听阿翠这么说,长安倒有些犹豫了,此刻自己行动不便,云澜殿,却又实在不能没有阿翠。沉默了一会儿,她才终于想到了变通的法子:
“这样吧,你回云澜殿去,叫灵珑过来。”
灵珑曾是长平的侍女,几年前才来到云澜殿,她也是非常温柔体贴的。
“可是……”
阿翠欲言又止。
长安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是放心不下,怕自己再顶撞慕言殊,还会受伤。
“你就放心吧,上次与皇叔发生冲突,是我不对,今后再不会这样莽撞了。”
长安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有些迷茫。
她连一步都还未曾迈出去,
就已经不知道前方要往哪里走。
入夜时分,送走了阿翠,灵珑很快就来了。从前在云澜殿,灵珑向来与阿翠一同侍奉长安的起居,阿翠伶俐,又是与长安一同长大,两人自然更能说得上知心话。可若论细致体贴,大概灵珑要更胜一筹。
“参见殿下。”
此刻灵珑身着水碧色宫装,并不华美,却十足的温柔。她微微福身行礼,绾着的长发不经意间垂了几缕下来,美不胜收。
“和我还这样客气?”长安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温柔美人,心情也好了起来。
灵珑微微一笑:“殿下,外面比不得云澜殿,礼数自然要周全一些。”
“罢了,你忽然这样客气,真让我有些不习惯。”长安摆了摆手,接着又问:“你来的时候,皇叔可回来了?”
“还没有。”灵珑摇了摇头,又说,“昨夜边疆告急,王爷此刻军务缠身,大概一时之间,是回不来的。”
长安的心中微微一沉。
犬戎大军压境,北方的战乱,大概就此开始了。
上一世打了五年,这一世,又会是怎么样呢?
“边疆告急?”长安沉吟片刻,“灵珑,你现在出去,看看皇叔的侍卫云止在不在华懿殿中,若他在,你便探探他的口风,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消息。”
灵珑点了点头,向门外走去。
才推开门,灵珑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抬起头来只看了一眼,她便被眼前之人的气势所震慑,连忙低下头来请安:
“云澜殿侍女灵珑见过王爷。”
长安心中一惊,没先到才派灵珑出去打探情报,就被归来的慕言殊抓了个正着,她心中正想着,就听慕言殊的声音沉沉落下:
“免了。你先出去,我与长安有事要说。”
“是。”
灵珑心中有些犹豫,却仍听从慕言殊的话,退了出去。她自然知道自家殿下这一身的伤就是昨夜在慕言殊的殿中落下的,让两个人再独处一番,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情,可她却仍不能抗拒慕言殊的命令。
这个男人所说的话,仿佛天生就有不可抗拒的力量。
灵珑在屋外替慕言殊关上了门,顿时,屋内安静了下来,长安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她只能听到慕言殊的脚步声。
没多久,长安便听见慕言殊的声音,问她:
“醒了?”
面前的男人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着她,让她顿时倍感压力,只得点了点头。
“我叫人转交给你的那道圣旨,可看到了?”
慕言殊继续问。
长安有点了点头,说:“看到了,谢谢皇叔。”
慕言殊却轻笑了一声:“谢我做什么,我不过是让晏清歌兼任了太傅,又不是要将你指婚给他。”
听他又调侃起自己与小晏的关系,长安不禁解释道:
“皇叔,我与清歌,真的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她虽然将小晏放在心中的一个特殊的位置,可是毕竟小晏爱的是长平,那样的爱。
慕言殊却像是不想再与她继续这个话题,又想起刚才在门外不小心听到她对自己侍女的交代,于是问道:
“为何要向云止打听西北的军情?”
他的话音中带着几丝危险的气息,让长安的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要怎么告诉他呢?对他说,自己是满朝上下,最了解敌军犬戎之人?慕言殊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相信的。长安又想了片刻,说道:
“事关国家安危,我自然是时刻记挂着的。”
慕言殊看她说话时眉目低低敛着,一时之间,觉得眼前的长安像是隐瞒了什么,以他的洞察力,竟然都有些看不透。
“难得你有这份心,只是边疆的战事,说了你也未必明白。”
他的语气十分的淡。
长安却对慕言殊轻视她的做法有些不满,细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才说:
“你在南疆守了那么多年,对犬戎的事情,哪里会比我了解的更详细?”
听她这样说,慕言殊的眼光一下子沉了下来。
长安这才知道自己失言。
无论慕言殊对待他人时,表现出怎样的气度,先皇将他派到南疆去做镇南王的事,却仍是他心中的隐痛。
毕竟他是那样优秀的男人,本应留在上京,享受他应得的一切荣华,这样的男人,如何能忍受得了十余年戍边的寂寞呢?
“皇叔,长安失言了。”
看慕言殊沉默,长安连忙低下头来道歉。
那深沉的男人却又一下子让人捉摸不透,长安只听他轻轻笑了一声,然后说:
“我向来不计较过去,你也不必介怀。”
带笑的话音之中,竟让长安听出了一丝残酷的意味。
这残酷并不是慕言殊的本意,而是在又一次领略了他完美的伪装术之后,长安打心底里发出的感叹。
慕言殊明明是那样的恨,恨到不惜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起兵造反,也要一报当年的排挤之仇。可现在在长安的面前,他却又能表现的如此不介意,仿佛在他的心中,对先皇的疏远,没有丝毫的怨言。
若不是长安知道他真实的野心,想必一定会被他高明的伪装骗了去。
岁月真是奇妙得难以言喻。
竟然能将十年前轻狂的少年王爷,打造成如今这深藏不露的慕言殊。
这也正是,残酷所在。
见长安十分尴尬的沉默了,慕言殊又说:
“那么,比我熟悉犬戎军情的长安殿下,可知道犬戎的大皇子容多坤?”
听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调笑,明显是笃定长安不知道这容多坤。想到这里,长安不禁轻哼一声,向着慕言殊扬起脸,话音落下:
“容多坤号称神武将军,手下亲信的军队,大概有十五万兵力,在西域各部的战争之中,几乎从未败过。那些蛮子军比不得中原人,不懂得兵法权谋,胜负全凭武力。如此说来,容军之强悍,实在不是东朝军队能够想象。”
她说话时眼神中闪烁着光亮,宛若星子,这是慕言殊不曾见过的神态。在慕言殊的印象中,长安向来是沉着的,如今她一脸骄傲的讲着西域之事,仿佛曾亲身经历过一般,话语之间,竟带着几分少女心性。
像是才学会背书的孩子,心急着要背给大人听。
慕言殊更不曾预料到的,是长安竟然真的知道犬戎的事,并且看她的神情,她对犬戎,并不止于“知道”这么简单。
她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些的,慕言殊并不急于探索,他看出长安有很多想要说的,却偏不给她机会。长安只见他勾起唇角,笑得诡异,说道:
“天色也晚了,长安,你先歇着吧。”
长安原本打好了腹稿,想让慕言殊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没想到他竟然这样不配合,她只好眼睁睁的,目送这厮施施然离开她的房间。
侯在门外的灵珑送走了慕言殊,便连忙进来服侍长安,长安却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心中一口闷气,怎样也咽不下去。
慕言殊真是太阴险了!!
笑靥,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今天两更……
各位客官留个言吧~~~
收了我吧~~
ps 乃们发现慕言殊=母鼹鼠了嘛?
xd
笑靥,温柔。
第二日下了早朝,长安还未听说慕言殊回来,晏清歌便大驾光临华懿殿。
灵珑原本是长平的侍女,与晏清歌是十分熟悉的,见他来了,便笑吟吟的说道:
“果然是公子最先得了消息,来看殿下了。”
她习惯称晏清歌为“公子”,毕竟在他还未作太傅之时,他们就已经相识了。
晏清歌仍是那神采奕奕的模样,问灵珑:
“你家殿下可醒着?她……还好吗?”
想到长安手上的事,灵珑的表情又沉了下来,她叹了口气,说道:“殿下不是很好,伤在腿上,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可让太医看过了?”晏清歌问道,见灵珑点了点头,又问,“太医怎么说?”
“只说要卧床静养,动也不能动。可把殿下闷坏了。”
见灵珑一脸惆怅的模样,清歌却扬了扬眉,接着安慰她道:
“无妨,公子我不是来了么。”
清歌话音才落,便向长安如今住的屋子走了进去。
此刻长安正端着一张棋盘,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百无聊赖的与自己对弈起来。晏清歌看到她这幅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听到他的笑声,长安连忙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神如同见到救星:
“小晏,你可算来了!我快无聊死了!”
长安一边说着,一边招呼晏清歌坐下。
“无聊?”晏清歌却拖长了声音,故意逗她,“我看你自己玩得也挺开心的嘛。”
言语之中,讽刺意味极其浓厚。
长安哼了一声,轻声嘟囔道:“这能有什么开心的。”
清歌见她实在可怜,便走了过去,在她床边坐下,帮她将棋盘上的黑白子分装好,然后说:“那我陪你下棋好了。”
听他这样说,长安立刻摩拳擦掌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今天不下到尽兴,你不许开溜。”
见她这幅模样,晏清歌也笑了:“上次还夸你一夜长大,怎么一受伤,又回到本来我熟识的那个长安了?”
长安听他这样说,却有片刻的迟疑,原来在小晏的面前,自己还是能做回十五岁的长安的吗?
原来她还是可以快乐的,只要面对的人是晏清歌。
初冬的午后。
天气晴好,阳光直直照进院子里,十分的暖。华懿殿的一个偏殿之中,传出了长安的声音,带着三分得意、七分笑意:
“哈哈,小晏,这下终于输给我了吧?”
接着便是两人朗朗的笑声,久久不曾断绝。
灵珑守在门外,听长安这样笑着,不禁莞尔。自从先皇驾崩,她便明显感觉到了长安的变化,原本的明艳的少女,突然变得沉郁了下来,尤其是在面对初来乍到的摄政王的时候,就连她们做婢女的,都明显能感觉到长安的心力交瘁。
甚至一向被先皇娇惯的长安,还在华懿殿中跪了一天一夜。
在这样一个多事之秋,在长安最艰难的时刻,还能有清歌公子陪伴在她的身边,真好。灵珑如是想着,心情不自觉的更加好起来。
然而灵珑的好心情并未维持很久。
只听一个凉薄的声音低低响起:
“是晏太傅来了?”
灵珑知道是慕言殊来了,不敢抬起头看,只是福了福身子行礼:
“参见摄政王。”
“免了。”
慕言殊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他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屋内,长安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