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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 作者:棠岁
是林家在那场天下混战中最终问鼎中原龙袍加身……
那双素白的柔荑猛地攥紧,指甲刺入掌心,她这才惊醒过来,苦笑一声。
——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天顺二年,高祖驾崩,新帝即位。次年,改元承平。
承平四年,九清公主正值二八芳龄,圣人亲自指婚,将其嫁与定国公世子苏琅。
定国公苏诀乃开国勋贵,爵位世袭罔替,在军中的影响力极大;定国公夫人出身侯府,身份尊贵。加之世子苏琅在京中素有美名,文武双全,丰神俊秀,是个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一时间,无人不夸上一声“佳偶天成”,定国公府更是门庭若市。
是啊,佳偶天成。
长宁元年正月十五,二十九岁的九清公主林幼棠登上公主府的摘星楼,放眼远眺,凝视着万家灯火,在心底默默念道。
好一个佳偶天成。
闭上眼,眼前似乎还有成婚那日的锦绣鸳鸯,满目朱红。
可她的婚事,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先帝的一场谋划。
琴瑟和鸣,赌书泼茶之后,便是承平六年那一次精心谋划的刺杀。那一杯香气悠长的龙团胜雪,被她亲手递给了苏琅。
她还记着,那日苏琅穿着鸦青色的长衣广袖,玉冠束发,同她闲坐在桃树下品茶论诗,然后含笑看着她为他递上一盏龙团胜雪。
她几乎不敢去看他,递完茶以后便自顾看书,却是许久都不曾翻动一页。
“卿卿,你能再为我取一本《云外游记》来吗?”她听见他问。
他还在唤着“卿卿”,这样亲昵的称呼。
强压下喉头的酸涩,她佯装平静道:“好。”起身时却仿佛有什么预感,猝然回头,但只来得及看见他在一瞬间捂住了脸,轻笑一声:“很丑,别看。”
她愣在原地。
是了,他也是如此聪慧的人啊。他怎么会不知道?
她一时间竟无法动作,只是手脚僵硬地看着他,看着他过了片刻咳出一口鲜血,落在鸦青衣衫上,从红得刺目到渐渐暗沉。
她慢慢地坐了下来,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那只手冰凉冰凉,像经年不化的高山雪。
可是不是这样的,他的手一直是温暖的,在冬日里他握住她的手,她便能感觉到一股暖意从手上流入心间,于是二人便相视一笑。
她张了张嘴,想喊太医,却最终只能狼狈地低下头。
她不能喊。
不是不想,不是不愿,是不能。
“卿卿……”他又喊了一次,声音沙哑,不复往日清泠。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感觉他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散去。
一滴泪砸在书册上,晕开了一片墨色。那书上写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承平六年,定国公世子因病逝世。圣人怜惜九清公主青年守寡,不顾朝臣反对允其大归。另加食邑千户,于永安街建公主府,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自是数不尽的风流景象,更有摘星楼一座,可望尽京城风光。
数月后,定国公夫妇因年事已高又痛失独子,先后撒手人寰。皇上哀恸不已,连下三道圣旨三次加封,并命礼部厚葬。
自此,定国公府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真真是一箭三雕的一场好算计。
长宁元年元宵夜,林幼棠托病未赴宫宴,独上摘星楼,远眺云海叠山,万家灯火。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长宁四年,九清公主林幼棠于公主府内宴请京中诸位夫人贵女,宴名“浮萍宴”,仿的是旧时曲水流觞的风雅事,只不过托着酒盏菜肴的换作了能工巧匠制成的浮萍模样的托盘,再以浮萍遮于其上。远远望去,只觉浮萍流盏,风流自在。
便有后人于《风月录》中写:“楚平宗四年,九清公主设浮萍宴,京中传为盛事,家家皆以有浮萍盏为雅。”
“公主,取这浮萍之名做什么?不吉利呢。”
“就这个名字吧。”
记我此生如水中浮萍,少无父母,长无夫婿,老无儿女。
水流如急箭,人世若浮萍。
☆、陆妍芷番外·无定骨
求道堂中是一贯的安静,连小道童走动的声音也轻微得几可忽略。
陆妍芷步履轻轻地走过那一条长桌边,细白的手指慢慢地从那一封封书信上划过。
指尖是陈年泛黄的纸张特有的触感,指下是一个个清俊飘逸的字。都说字如其人,陆妍芷忽然有了个荒谬的想法,她拂过这些字,是不是就像拂过了他?
五十一岁的陆妍芷早已不是当年濯缨亭里因为一句捉弄就又气又羞面飞红霞的姑娘了,这样的想法只是让她自嘲地笑了笑。
五十一岁,她的年纪已经算是大了,就连看着这些字都会觉得有几分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