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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上的流苏也安静下来。天色渐明时,蕉篱没再动真气给程七。程七微微放了心,倚着车厢睡了过去。
小蕉的敲击声响了小半路程。蕉篱与程七的决定她自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决定。
又行三日,竟然毫无波折地就到了“李园”。小蕉先下车,李赞最后被人抬下来。他看上去比程七还不济,小蕉也疑惑他如何虚弱到如此程度。蕉篱隔着人影看了小蕉一眼。小蕉没回头,他看得是她的背影。
李园不小,占地十几亩。他们踏雪行来,到了这儿,竟然干燥得没一点湿润的感觉。程府就在不远,可他们真得是过家门而不入。
蕉篱先笑起来,你也入了股吧,那咱可得好吃好喝,把架子端足了。
程七也笑,却笑得轻,一路上,他更多的是在听,在闻。
到了程大的地盘,却还没见到程大,说明出了岔子。
他们被带入了一处颇大的园林,植得花草树木齐全。蕉篱四下一转,比较满意。
不停地有人领着提药箱的人涌入,中间还见到几人抬了个竹架过去,上面人满身是血,不知受了什么罚,头脸上盖了白巾。蕉篱护着程七,程七却上前几步,园子的人也没要避讳他们的意思,那血腥味直冲着他们,等人走光,又有人上前来洗涤,灰尘落定,程七还站在那儿,蕉篱走过去,看程七脸上幻化了一世的苍白和凄然。
无关紧要的事,何必自恼?蕉篱掂落了草上的一只飞虫。
程七摇摇头,不语。
这是最后一站了,想卸的,不想卸的,都要放下了。
李赞设了接风宴。男女有别,所以是分开的。隔了屏风,隔了人和纱障。
他披了厚厚的裘毛大氅,给程七也找了一件,蕉篱接过给程七披上,程七两手一拢,也没系紧,只让大氅松松散散地披着,开口说,可见当年,我是多么有眼光,竟然在你身上下了赌注。
李赞温温一笑,提壶先倒了三杯酒。
蕉篱本要往下坐,李赞和程七同时出声叫住。程七拍了拍他旁边的凳子,李公子不是外人,对你也一直青眼相加,你如今生分,倒是驳了他的脸。
李赞点着头。
蕉篱坐下,李赞举杯,什么祝酒词也没用,只是杯刚到唇沿,便有眼力劲的人上前相劲,说医界圣手刚开出了两味药,特别嘱咐了要忌酒。
李赞未开口,程七端起杯先仰头干了。蕉篱递了布巾给程七擦流出的酒液。程七抓过,捏在自己手心。
扫兴!李赞有些不高兴。
相劲的人却依然杵着不走,似乎不怕李赞生气发怒。
李赞最终被人撤了酒杯,上了一壶清香飘甜的花茶。茶是单独给他烹的,所以站着伺候的人也没有拿第二个杯子。
蕉篱低下眉,看刚才有双轻柔的手蜻蜓点水一样拂过自己的手背,隔着细薄的绢纱,来给他斟酒。
他心里暗笑,脸上却再正经不过。
蕉篱端着小巧的酒杯旋了一圈,端详够上面的花纹,一饮而尽。接着咳嗽眼泪一齐出来。
够劲!他赞道。
怎么?李赞细细抿了抿花茶,不太喜悦地说,行走江湖的侠义之士,酒量不应该是海一般的么?
蕉篱一手按在酒杯上,一手自顾自摸着,笑出声:侠义海量,可我却是个落魄户。李爷当知的呀。想当初,李爷赠我的金瓜子,我还供在我爹的牌位后。
呵呵,李赞扯扯大氅,换了换坐的方向。
第64章 第64章
酒罢上暖食,撤了香炉又上了炭炉,热气腾腾地又是摆了一桌子。程七只闻菜蔬的清味,蕉篱掂着筷子心里却思量开。天寒地冻,竟然没想到李赞实实在在是一个富裕户。什么华贵的摆设,什么田屋大房,都不及这一桌新鲜的菜来得让人吃惊。
主要是时节不对。
侍候的人把该怎么吃,什么顺序简略说了一遍,然后长箸挑起落入锅内,稍待一霎,又挑起,先给了李赞,接着是程七,最后蕉篱。蕉篱下嘴尝鲜前,不经意看见程七的眉掀了掀。他也是有诸多计较的人,只是此刻不知计较的是表面,还是他内心所思。
姑且顾着眼前吧。蕉篱想,先暖和了肚子,一会哪怕拼命,也有点热乎劲儿。
但这锅子似乎特别磨人性子,下菜的把菜下得认真,细致,那肉,落得像纸片,卷成手指卷,白红相搭,堆在雪沫里。
只是程七不吃,挑到他碗里的,都让蕉篱代劳了。
一锅子,尽了兴,还有半桌子菜。李赞只一样挑一根两根尝了,肉也吃得少许,还要了半碗汤喝。
那汤煮得浓郁,许是大骨剁开,又加了别的什么,蕉篱没费心去辩。他靠在暖席上,听半歪着的李赞和程七谈着心。
李赞说,这园子前几年是没什么进项的,你若急着用钱,尽管开口。
程七却拐了话题:想你的生日是六月里?
正是,酷暑难耐时。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