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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翻脸而愣怔,再眨眼时他已行云流水地弓腰起身,捧了一手雪直直往我脸上盖过来。
好一个兵不厌诈。我冰到瑟瑟一抖,慌忙抬手抹了把脸,才勉强能睁眼看清景象。不过:
一天,一地,一庄,一雪,一人,一笑而已。
便足矣,便足矣。
折心沐火 执炬迎风
荀夫子走的那天雪停了。
他离开得很安静,远不符合他平日里的不羁张扬。我本以为他这样的人物定会在撒手人寰前把儒家弟子召集到榻前挨个训过一遍才算完。
夫子的小童第一个发现老师仙逝,伏在榻上嚎啕大哭,哽咽不成声。其音悲怆哀转久绝,响彻整个小圣贤庄。
儒家弟子们闻讯纷纷披麻戴孝,聚于竹园,人人泣涕如雨。伏念掌门强忍悲痛主持事宜。因竹屋狭小容不下那么多人,便只留了几个弟子守灵,遣了其余人先回学生寮休息。他本不愿让我一介女流之辈留下来,但兴许是见我心意坚决,终究没有逐我走。
我心怅然若失,彷徨悲哀,却哭不出来,只知道跪在地上木木然望着夫子。他双眼闭阖,神情安详,与寻常时候睡着一模一样,也难怪小童会如此心下不甘,一遍又一遍地去拉他的手催他醒来。
也只有这时静静看他,才能注意到夫子比我初来儒家之时苍老许多。灰白的双鬓已然色若霜雪,长须上最后一缕墨色于何时悄然褪去我竟也毫不知情。明明我时常向他请安,偏偏我就是看不到年岁流转。
于竹屋跪了一夜后,弟子们接二连□□去。请辞去时小童把我与张良留了下来,他哭了一天一夜已很难再发出声音,只默默领我们去了侧室,拖出一大个箱子后推给了张良。张良不敢怠慢,小心翼翼撕开封条,抬起了箱匣。
小童从箱里搬出两盏棋,递予了张良:“夫子那么爱下棋,却总舍不得用这白玉盏,说是要留给子房。你把这棋盏拿去后,一定要常用它练习喔。”
“子房谨诺。”张良伸了双手将那棋盏接过,认真的模样仿佛在接圣旨。
我心下愈发难受得紧,小童又用袖抹了抹眼睛,声音沙哑道:“这是老师留给阿澈的。”
我一怔神,转眼再看他时便见他手里捧了一只趾高气扬的鲤鱼灯笼。只需一眼我便认出它是早些年丁掌柜扎给我的,那时我喜欢它喜欢得不行,却因当众受辱不愿再玩它,丢也不知丢哪去了,未曾想夫子竟替我将它收拣了起来。
一时记忆横流侵袭而上,悲从心起,我便再忍不住有泪夺眶。
“夫子这么疼你,你却只在被掌门□□时才来找他说话。”小童愤愤不平,语有幽怨。
我被他说得又愧又悔,只抱紧了那灯笼,泪落得更凶了。
“你不要哭啦!”小童没好气地命令我,自己却噎了一下又开始抽泣,“夫子不在了,没人让我们擦眼泪了。”
他定不知道他的无意之言对我来说却是字字扎心,句句让我痛入三分。我便六神无主,便无措仓皇,只能言听计从用袖将泪拭去,落荒而逃一般出竹屋,才喘上一口气。
等我回过些神再去看张良时,发现他虽眼角微红却始终未落下一滴泪,只低垂着首将两盏棋抱在胸前。我已自顾无暇,见他这副模样更不知可以从何劝起,索性守中不言,暗暗攥紧属于我的灯笼。
怎么可能哀而不伤?!
怎么可能绝情弃义?!
怎么可能淡看生死?!
怎么可能鼓盆而歌?!
挣脱不开的悲伤与突如其来的愤怒交相杂糅将我吞噬,也只有于那一刻我才幡然明白为何父皇不惜万金亦要苦求长生之术。帝王将相也好,士商工民也罢,于沧海横流间不过渺渺一粟而已。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是假的。永以为好也是假的。长生才能无死别,才可能永相好。若人不可长生,区区蜉蝣之躯,凭什么许下沧海桑田的誓言?到头来人唯一能履行的诺言不过是以死来践的抱柱之盟。
悲怆之极,我挥别张良速速回屋,将那早已不亮的鲤鱼灯笼高高挂到梁上,把门掩实后才敢颓然滑坐于地痛哭出声。
接连几日皆是张良来唤我,他将餐食放在门口我却没心情吃。他不劝不怨,只默默将餐食撤了去又换上新的,一来二去我心中有愧,隔着门请他莫再送了,可他不肯听。我没办法,便只好开了门将盒子收下,胡乱塞了几口又将食盒还予他。张良轻叹口气道:“阿澈你吃的比辟谷时还少。”
明明是悲伤的时刻,可听张良说话我总觉得好笑,于是我便有些怪他,恐他太早将我拽离这悲楚,是对荀夫子的一种背叛不敬。我神色肃穆斥他莫开玩笑,张良非但不收敛,还变本加厉将食盒又塞了回来,微有笑意道:“嗟呼,来食。”
我气急败坏要甩门,他却一手强撑着门,神色认真道:“阿澈你想一想,怎么做才能让夫子高兴。”
我一愣神他便将门推开了些,一边同我说:“该不该好好吃饭?该不该好好和同门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