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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全的欧式风格古建筑里,却时常见到中式的家居摆件,但地上有的地方有榻榻米,壁炉里熊熊燃烧着火焰,墙上又挂着仿制的雄性麋鹿头颅,是老人不喜实物太过残忍,特意要的仿制。
室内的装修风格混杂了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特色,但又显示出了一种奇异的和谐来,不叫人觉得杂乱,反而颇为新奇有趣。
他们回来时,一楼的钢琴边、壁炉边、用餐室内,还有二楼的洗漱间和画室里面都有人,有不如老妇人年迈的六七十岁老人,也有正值壮年的中年人,剩下的都是孩子,年纪最大的一个就是老妇人身边的金发少女,余下的都还年幼,四处乱爬乱跑,既热闹,又恼人。
晃眼望去,屋里没有一个人比老妇人年长,二三十个人全是子孙后代。
坐在钢琴琴凳上叮叮当当乱弹琴的五六岁金发小女孩瞧见他们回来了,急不可耐地跳下琴凳,一溜小跑过来扑到老妇人脚下,仰起脸娇娇地喊,“小曾祖母——”
这孩子是林雫夫妇俩的曾孙女,叫她一声小曾祖母,礼貌教养都是十足的好,就是有些好动,难看管得紧。果不其然,她这一跑,那边就有一个瞧着四十来岁的金发妇人跟着追了过来,把她抱开一些,对老妇人歉意笑笑,教育道,“小曾祖母刚从外面回来,还累着,以后可不能这样随随便便撞上去。”
毕竟老妇人上了年纪,是阖家上下那一代人里唯一还在世的了,她怕小姑娘不懂事冲撞到老人,真是每次都要提心吊胆地来训人。
老妇人倒不甚在意这些。她身子骨还好着,但怕自己刚从雪地里回来,冻着小姑娘,也就随她母亲去了。她取下身上的披肩递给身旁立着的少女,朝壁炉那边去了,身后那母子三人也一齐跟上,跟着她过去了,都在壁炉边坐下。
老妇人借着壁炉的火光暖着手,把手上的小羊皮手套脱下来,放到一边,慈和地开口问众人,“都吃过了吗?”
她毕竟是上了年纪,醒得早,不比家里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孩子,许多都要上午才醒得过来,再稀稀拉拉去洗漱吃早餐。
原本就站在壁炉边看麋鹿头颅的一个亚洲面孔老人此时也转过身,开口的嗓音有些男性老人独有的低沉沙哑,眉目淡然道,“芬妮和晓晓刚起,其他人都吃过了。”
回话这人是老妇人那对龙凤胎里的兄长,年轻时从高校出来就去参了军,如今已经从部队里退下来了,但腰背都还笔直,气质凛然,右眼下原有一颗动人心魄的泪痣,却被他嫌弃太过柔和,早早地取掉了,为此还曾被老妇人狠狠地责骂过一顿。
老妇人听了他的回答,和蔼地笑着点了点头,招呼他也坐下,随口问了些家常事。
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她眼见着身边的孩子一个个诞生、成长又老去,她始终还是最爱自己这个大儿子。他坚持要取痣时被她骂,是因为除了那人外,纵观这家上上下下,再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着这样一颗柔软的痣,她舍不得。
倘若訾静言还在,在六七十岁时,是不是也会同他一般模样?
双兖看着大儿子的时候,时不时会这样想,但又不确定。因为父子俩虽像,但到底还是不一样,若是换作了訾静言,就算参军也不会去动脸上的痣,他肯定会嫌麻烦……
双兖的思绪分散,飘远到多年前,訾静言离去的那个晚上。
他像是一个暮年期骤然提前的老人,体内所有器官在五十岁后开始加速衰弱,查不出任何病理性原因,只是肉眼可见地一天天虚弱了下去。
第一次到医院去做检查的那天,他曾经对她说,“双双,我读的书不如你多,是不喜欢读书,觉得麻烦,也是因为没有那份精力。我是科学至上信奉者,但却相信很多事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因果。我伤过你母亲的手,所以到后来,我的手也就这样了。”
他说着,略微抬起左手,活动了一下手指,对她苍白一笑又继续道,“我伤过人命,也见证过很多死亡,所以注定也不能活得太长久。我是不该和你在一起的,这二三十年,是我强求。”
双兖坐在他的病床旁边,本不想听他说这些,但一想到这些话他不知道是憋了多久,又强迫着自己听完,手上一个水果也被她抖着手削得坑坑洼洼,切成了小块,递给他吃。
訾静言接过去,却不吃,眼里的情感十分温和,是装不完快要溢出来的满满爱意,轻声问她,“你原谅我吗?”
早预料到要提前离开,丢下你一个人,还要选择和你在一起,你原谅我吗?
寂静无声的空旷病房内,双兖听见了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上下牙一下下地碰撞着,停不下来,她也控住不住,好半晌才从齿间挤出了一句,“……不原谅。”
“好。”
他笑起来,宽大病号服下的平直锁骨凸出得明显,低头把手上的水果给吃了,答得同当年听她说要改嫁时一模一样。
双兖不争气,已经是两个初中孩子的妈了,还是想哭,在心里悄悄地哭,不让他瞧见。
四年后的一个晚上,訾静言才刚过五十四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