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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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已经不大能动了,稍微有点小动作都能被抽去全身力气,累出一身冷汗来。

    那天晚上是农历二月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訾静言卧在阳台上的躺椅里,招来双兖一起看月亮。

    他是在这样皎洁温柔的月光里,慢慢阖上了双眼。

    双兖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凑到他耳边悄声说,“我原谅你了……大骗子。”

    他笑,点点头,“嗯,我猜到了。”

    你瞧今晚的月色,多美。

    我看眼前的卿卿,最美。

    訾静言葬礼那天,来的人很多。人头乌乌泱泱,出乎双兖意料的多,很多都是訾静言有意无意帮助过的人,哀悼会上甚至还有从甘肃山区赶来的农民夫妇,拖了大袋的土特产上火车,要交到她手里以示感谢,谢他当年背书进山,还给了资助,让他们的儿子顺利上了大学,如今生活优渥。

    双兖不敢受这份沉重心意,想推拒,怎料对方热情,她怎么都推拒不掉,最后在收下时突然崩溃大哭,失了哀悼会主办人的所有仪态。

    自訾静言离去后,她从未掉过一滴眼泪,家里人知道她是哀恸过度,反而扯出了一张从容自如的皮来,想认认真真料理好他的后事,这会儿远远瞧见,也就拨开人群,告了罪,把人给劝下去了。

    人下葬后,她哭得太多,伤了眼睛,手机也用上了和訾静言当初一样大的字体,总是边打字,边掉眼泪。

    家里人看她长期这样下去不行,想让她去做个近视手术,她却不肯,执意要戴眼镜,和訾静言走之前一样。

    几年后,双兖伤情过度,在国内待不住,时时处处、连街上叫卖豆腐脑的声音都是回忆,遂前前后后走了许多程序,辞了在科研所的工作,移居去了瑞士。

    家里的安排也早和訾静言商定了,一双儿女里儿子是随父姓,继承訾静言那一份资产;女儿随母姓,继承双兖那一份。双兖身上有訾老爷子夫妇和訾裕然两代人的家底,其实女儿最后得到的相对儿子要多上一些,但儿子自小就得到母亲偏爱,今后父亲又不在了,女儿总吃亏些,还要娇养,所以这样的分配也得到了兄妹俩的默认,没提出任何异议。

    父母一路走来坎坷不易,为人子女的可尽心便尽心,可尽力便尽力。父亲不在了,总要叫母亲安安稳稳的才好。

    一晃几十年过去,双兖已至鲐背之年,子女也已渐入暮年。

    壁炉旁一坐,不多时便暖和得直想打盹儿,脑海里正昏昏沉沉着,耳边突然传来孩子们翻动书页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聂鲁达的诗。”大些的女孩说。

    “怎么署名叫Oreo啊,好奇怪的名字……”年幼的弟弟妹妹们不解。

    双兖听着,逐渐意识清晰起来,双手撑着软座椅的扶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往孩子们那边去了,看见他们正在看訾静言以前的英文手稿,是他以前上研究生课程时译的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英文版本,英文署名,手写的字体还是她熟悉的那一手优美花体英文。

    她看着英文稿,用熟悉的母语在心底念了一遍,笑着解了孩子们的疑惑,“Oreo是以前一种饼干的名字。”

    一个小姑娘听见是饼干,立刻追问,“好吃吗?”

    双兖神情祥和地摸着她的头,笑眯眯道,“好吃。当然好吃。”

    可最有趣也最让人无奈的是,有的人明明不爱吃,还非要用这个作名字。

    “今夜我可以写下最哀伤的诗句

    写,譬如,‘夜色零落,蓝色的星光在远方颤抖。&039;

    夜风在天空中回旋吟唱

    今夜我可以写下最哀伤的诗句

    我爱过她,而且有时她也爱我

    多少个如今的晚上,我曾拥她入怀

    在无垠的天空下一遍又一遍的吻她

    她爱过我,有时我也爱她

    我怎么能不爱上她那一双沉静的双眼

    今夜我可以写下最哀伤的诗句

    我不再拥有她,因为我已失去她

    ……

    我不再爱她,这是确定的,但也许我还爱着她

    爱情太短,而忘却太长

    因为多少个如今夜的晚上,我曾拥她入怀

    我的灵魂因为失去了她而失落

    这是她最后一次让我承受伤痛

    而这些,是我最后一次为她写下的诗句”

    一年后,双兖的身体机能自然衰退,安详离世,享年九十一岁。

    骨灰同訾静言埋在一处,墓碑上应她要求,刻了一句英文诗:

    “Love is so short, forgetting is so long”

    爱情太短,而忘却太长。

    倘若你真的长命百岁,我们本可一同安然离世。

    我用了四十六年,还是没能忘记你。

    是要来找你。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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