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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的放声大笑,笑声夹杂着几许恸极的哭号,凄厉如啼血:“我曾对道心起誓,他日若有人破我的天人之誓,我便以身心相许。素还真……素还真,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白发剑者只觉全身的血“轰”一声都集中到了脸上。
练无瑕没有理会他的窘迫,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话,语速很快,似乎只要被打断,便再也没有力气说出第二遍:“从你揭下我面纱的那一刻起,我便不是自己的了。生是为了你,死,也会是为了你。”
“明知道你有妻有子,却还是纠缠不休,让你救了我的命,却还要忍受我带来的困扰,真是对不住。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有想过这样一直不近不远的跟在你身边就好,现在想来,不过是让你更增一层烦恼而已。”
白发剑者艰难的摇头,化体所限,他无法发出只言片语,只能以目光倾传心中的歉疚:素某从未后悔救过你,可是……
“没有可是,”练无瑕的声音斩钉截铁,“你!你喜欢我吗?——喜欢,不喜欢……还是,有一丁点儿的喜欢呢?”
大约自她的声底品出了某种玉石俱焚的意味,白发剑者又极力开始挣扎。然而练无瑕比他更快,纤指连点封住了他背后诸处要穴。萍山真气何等罡猛,倾其全力的封禁,即使以白发剑者之能,当下也是经脉滞涩身躯麻木,再也动弹不得。
“素先生你不明白,不可能的,也来不及了……”练无瑕终于放开了他,她走开了些,在白发剑者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凄然回头,将嘴唇咬得几欲流血。
这几天来她想过不止一次,倘若异度魔界没有解封,一切会是什么样子?一剑封禅的意识没有为吞佛童子所吞湮,剑雪无名也没有死,紫玄和战战、惠比寿还活着。没有杀戮没有阴谋仇恨,她依旧做着她的妙严垂光,四处游历,每个节日为义母练峨眉敬上自己亲手做的礼物……或许会在某处梅花开得最好的地方与剑雪重逢,品着他的暮雪茶;或者搜罗到合适的材料酿酒,拿去给一剑封禅馋他;逢年过节去拜访金八珍,蹭她老人家的红包,转手就塞给战战的儿子。也许……也许她还可以换一种方式遇见素还真,烹上一壶好茶,与他谈玄论道,指天说地。
可那是不可能的。
练无瑕眼眶微红,明明是一如往日的静好燕宛,却分明是声嘶力竭的绝望:“我不想再这样无力下去!一辈子也无法再进一步的修为,一辈子也不可能有结果的爱情……我从前想救人于死难之苦,想光大萍山道门,还想与母亲同登仙道——无论如何,素还真,我都不该是现在这副可悲可鄙的肝肠面目!”
她噙着泪,目光却是斩钉截铁般的不容置疑,投火的飞蛾在死亡前也是如此的断然果决:“哪怕是我死后会下抱铜柱地狱,也请你还我自由!”
抱铜树地狱,惟生前犯淫邪之恶者方可堕入。
白发剑者被吓得险些挤回了本体。
因天人之誓,练无瑕的七情之伤尽应在素还真其人,因他而喜、因他而怒、因他而哀、因他而惧,乃至于爱,乃至于恶,乃至于欲。七情不得证,则道心拘于囹圄,毕生修为境界不得寸进。她以无法想象的意志度过了喜怒哀惧的折磨,又参悟无情之道而得彻悟爱恶之心,最后剩下的只有——欲。
封他穴道,又扬言哪怕死后下惟有犯淫邪之罪的恶人才会堕入的抱铜柱地狱也要请他还她自由,练无瑕所欲行之事不言可知。素还真实在想不通往日幽温和顺的练道长为何忽然做下如此惊世骇俗的生猛决定,然而话说到这个地步,看她那破釜沉舟的表情,再像先前那般生硬回绝显然已无用。
眼见得练无瑕一步步靠近,白发剑者有心巧言拖延,无奈这个化身天生是哑巴,心中再焦灼如焚,口中也发不出半点声响;有心想发足狂奔,浑身的真气散在四肢百骸之中,僵硬的肢体根本就连挪动一下也欠奉。
难道、今日、当真、果真在劫难逃?
白发剑者一时悚然,望见练无瑕面色苍白的在自己面前立定,表情胜似见鬼。然而她只是端详着他的面容,似乎要将每一分、每一处的轮廓都鲜鲜明明的印到心底的至深之处,良久之后却是哀然一笑,真气一拂,解开了白发剑者的穴道——还没等他会意过来,她已凑了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
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力道,仿若林梢飞鸟羽翼间泻下的微光,星河昊昊中飞掠的流彗,午夜幽昙悄然绽放的香缕。
“这便够了。”练无瑕站开了些,笑得惨淡而哀凉,咽声重复道,“这便,足够了。”
那一瞬间,她眉间尽是萧索之态,仿佛随时都将从这人世间遁去。秋日的凉风掠起了她滟紫的发缕,她闭了闭眼睛,不再看陷入怔忪之中的白发剑者一眼,缓缓转身便欲走开。衣袖骤然被牵住,她不可置信的回头,正被白发剑者拥入怀中。
悯然并怜惜的拥抱,额心降下的微温而柔软的触感。
修行至先天境界,仅仅是心意相通的一吻,视线相融的一笑,便已是无上缠绵的欲爱情念。
练无瑕张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