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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嫣身上披着大红织金绣梅萼纹的斗篷,身上的夹袄厚实温软,袖中还揣了手炉,暖烘烘的,即便在这雪地走过,倒也不会觉得太冷。
只是她露在外面的小巧鼻尖,还是不免被风吹得微红。
两旁引路的宫女替沈嫣打着伞,走在前头的一个女官转头对沈嫣道:“天气这样冷,本不应当召姑娘入宫里来,不过太后实在想见您,这才让人请了您来。”
沈嫣微微一笑:“碧钗姑姑,您何必跟我这样客气。”
她自幼就随母亲一起,不时进宫在太后跟前说话,和碧钗熟稔得很。其实她方才本想问碧钗一句,今日太后叫她入宫到底是何意,但想了想碧钗也未必会说实话,索性干脆就不问了。
一年前,父亲辞官而去,偕母亲南下远游,只她和弟弟两人被留在了京中。
同年秋天,三舅舅就去找他们一起游历了。
虽然京中还有明珠姐姐和表哥,还有外祖母一家在,但没了至亲的父母在身边,她和弟弟偶尔还是会有几分落寞。弟弟还好,他近来忙着考今年的科举,整日闭门读书,只有偶尔才出来几回。她在家中有管事娘子帮忙打理庶务,自己无所事事,心中难免有几分埋怨爹娘竟然把他们抛下。
正想着,慈宁宫已近在眼前了。
十六年前,先帝骤然离世,太后扶持年幼的太子登基,之后却并不垂帘听诊,而选择退居后宫。前朝一应政务,全权交由大臣处理。
起初,朝野上下不是没有非议的。
虽然对外头黎民黔首说是病死,但京中世家权贵又有哪个不知道实情的,那不过是为皇家留了脸面的说辞。先帝正值壮年,突然就暴毙在温贵妃身上,怎么说都不是光彩的事。
但人人心照不宣的实情,就真的是实情吗。
谁也说不准。
头几年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先帝的死因,只是怀疑也没用。
小太后虽然自称不干预朝政,但皇帝毕竟还这样小,以后的事情谁敢保证。若是小太后言而有信,那全权交由沈端砚,就不怕日后养虎为患,祸乱朝野。
然而这些议论,最终还是岁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太后言而有信,赢得了朝野上下的赞誉;父亲急流勇退,保全了两朝首辅、君臣相知的情谊。
沈嫣从容地跟在碧钗的身后,走入殿中。
殿内地上铺着紫锦地衣,九层博山炉徐徐喷吐着沉水香的气息,暖香怡人。
太后如今还未满四十,因为保养得宜,看着面容依然姣好,眼波如昔清澈。她一见了沈嫣便笑道:“阿榴,许久不见你进宫来,莫不是把哀家给忘了。”
沈嫣行过礼后,走到她身边坐下笑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阿榴自然是想要进宫时常陪伴您的。只是如今我爹娘在外远游,家中尚有弟弟在读书,免不了要多照顾他几分。”
两人多日不见,寒暄了几句。多半是太后在说,沈嫣在听,偶尔说几句话也是有意说来逗太后发笑的。一时之间,殿内的气氛也算其乐融融。
正说着话,女官绛簪和一位同样身穿朱衣的女官从外头进来。
那朱衣女官肤色苍白,面容秀丽,一双杏核眼漫无焦距,只有在看到沈嫣的瞬间脸上才微微带了笑意。
待她行过礼后,沈嫣惊喜道:“姑姑,您今日竟也来了。”
沈檀书对着这个自己几乎一手带大的侄女微笑道:“太后今日叫我来陪她说说话,我正想着好些时候没在宫里见到你了,没想到今日可是见到了。”
当年她不愿嫁人,便一直留在家中,成了京城里出了名的老姑娘。
嫂子年清沅担心别人说她闲话,便主张让她找点事做,比方说整理书籍,编纂经卷之类的,也好过整日在家替她和沈端砚带孩子消磨时光。沈檀书想了一想,她自幼喜欢读书,最向往的还是书多的地方,索性就进了宫当了皇宫藏书阁的女官。
虽然因为太后的缘故,她在宫里比寻常人走动要随意些。不过到底是在禁内,想要见到宫外来的人也不是那么自由。所以太后偶尔叫沈嫣进宫陪伴时,也会喊她过来。
太后点头:“你们俩也有多日没见了,正好也凑在一块好好陪哀家说说话。我这慈宁宫冷清得很,也只有你们在的时候才能热闹些。”
她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并非作伪。
当年景和帝死后,她成为太后,便搬到了许久没人住的慈宁宫里。隆庆、宣平二帝的皇后早丧,慈宁宫空虚已久,她刚搬来这里时只觉比冷宫好不了多少。
景和帝的那些妃子她又看不上,自然也无意和那群女人往来。几年前二儿子就在京城开了府邸,搬出去住了,也不能长伴她膝下。
而如今的皇帝又尚且年轻,后宫空虚,也没有皇后妃子热热闹闹地来给她做个伴。
想到这里,太后不由得看了一眼沈嫣。
因为殿里太热,进来之后她便解下斗篷,交给一旁的宫女。
少年人爱鲜亮,她里头也穿了件浅绯色的袄子,下面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