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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红了些,面上还是看不出什么,一点都不像刚吐了血的病人。
她淡淡一笑,躺在枕上眉目微弯,懒懒说道:“也不是特意要瞒你,只是夏安年纪大了,白天昏睡不醒,晚上倒是精神。他是三朝老臣,朕少不得迁就着点,也就夤夜去了。你亦少眠,何必多扰你。”
阴云霁半点不肯饶,冷冷道:“我跟了陛下二十来年,竟是得不了一句实话么?”
李祐温挑挑眉,笑道:“这可真冤枉,朕何时对你说过谎?”
阴云霁看她还是那副万般风流过眼云烟的样子,又急又怒又痛,恨得唇齿发寒,声带了厉,问道:“好好,陛下金口玉言,断无诳语。我只问陛下,夏安是怎么诊的?”
短短几句话,先是引自己做保证,接着一语问中的。李祐温微微闭了闭目,不论多少年安稳富贵日子,他从未忘记过东厂那套威诱手段,只是因着使用对象是自己,才温柔得多了。
也对,那是他安身立命之本,以此生存,以此起家,以此登荣,怎么就能消磨得了。
李祐温果真无法再欺哄下去,转过瞳孔错过他幽暗的目光,反倒是向下握住他冰冷的指尖,淡淡说道:“管他呢,朕乏了,再陪朕睡一会。”
阴云霁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被她牵住的指尖轻颤。李祐温闭上眼睛,并不催促他,良久才听见他缓缓躺回去的声音。
李祐温侧过头,看他眼角一缕浅纹,盛着他少年时没有的悲戚,不是当年深藏在眼底的无辜遭戮求而不得的阴鸷,而是臣服在生老病死面前的无可奈何的动容。
到底不是没有变的,二十来年深宫闭锁,于天道一途,他不再争,也不是初入宫时的忍,如今已是服。
这很好,李祐温在黑暗中想,服了就不那么难受了。
深秋的那一日,罢朝已经是第三天,言官在乾清宫外广场上跪了一地,这一次不是为了劝谏,而是为了祈福。
为首仍是顾江离,他虽说也不再年轻,可仍是壮年,头发却已经半白了,像是枝头梨花斑驳霜雪,萧条而摧折。
自幼分院而住,长于祖母之手,顾冲璇看见自己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此时跟在太子李厚极身旁,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便转进乾清宫大殿里。
临迈宫槛时回头望去,果不其然的,顾江离并未抬眼看他一眼。顾冲璇暗了暗神色,止步在殿门外。
李厚极赶到乾清宫偏殿时,阴云霁正在李祐温榻边凝视着她。听见太子入殿的声音,阴云霁才略略错眼分了些目光给他。
李厚极只得行了大礼,跪道:“参见中宫,儿臣来给母皇侍疾。”
李厚极学于当朝鸿儒,圣贤礼教不缺。有了这些打底,再了解了自己的身世后,就并不亲近阴云霁,对自己的生身父母更是大感厌恶,算来算去只爱戴李祐温,故而这声母皇倒是真心实意。
李祐温轻轻握了握阴云霁的手,他微微点点头,便退到偏殿门后,合拢门扉,静立在外面。
李祐温招了招手,李厚极依命跪在她榻前。他长得其实并不像李祐温,没有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而是钱家一脉相承的熠熠华彩。
因着李祐温是女子,轮廓较先皇李见铭柔和得多,故而不十分相像,反而是李厚极有先皇庄肃遗风。
李祐温虚弱的笑了笑,一瞬间竟回想起当年自己跪在同样的位置。二十年弹指一挥,床上床下俱换了人,是时候将她的经验传给后来者了。
李祐温淡淡道:“治国一道,每届帝王都有自己的办法,但不论你是制衡还是集权,那都是朝政。而帝王还有人政,那就是克制。”
顿了顿,接着声音越发弱下去,“你虽不是朕亲子,但同样是李氏一脉传人。李家历代唯重情,但你要明白,永远不能因情废国事。”
李祐温看进他的眼底,知道他未经事,不甚明了,可是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只得用最快的方法让他牢记。
她温柔的声音如同神谕,说出的内容让李厚极往后每夜都不曾忘过,“比如,你要记住,提防你的父君,永远不要有任何机会让他重新掌权,明白了吗?”
李厚极看了宫中往郁青山的手记,知道李祐温求的是什么。可即便是这样的爱,临终时还是不能放权。
他在这一刻才真正的明白了天子无情的道理,他的血从这时开始冷了下来,余生再没热起来过。
李厚极低声说道:“明白了。”这一次,他是真的明白了。
李祐温淡淡说道:“朕正是你这个年纪接掌的这个国家,现在到了交给你的时候了,记得不要让朕失望。缘已尽便去吧,请你父君进来。”
李厚极跪着叩了三叩,俯首时泪砸了下来,抬头后便消失不见。最后深深的看了病榻上的李祐温,像是将那身影永远当做明烛记在心里。
李厚极出了殿,看见阴云霁,心里想着李祐温的嘱咐,有些于心不忍,最后低声叫道:“父君,母皇宣您。”说罢,同样站在乾清宫外等候。
阴云霁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进殿后坐